尚書兵部員外郎知制誥謝公墓誌銘
朝散大夫、行尚書兵部員外郎、知制誥、知鄧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使、上輕車都尉、陽夏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謝公諱絳[1],字希深。其先出於黃帝之後,任姓之別為十族,謝其一也。其國在南陽宛,三代之際,以微不見,至《詩·嵩高》,始言周宣王使召公營謝邑以賜申伯。蓋謝先以失國,其子孫散亡,以國為姓,歷秦、漢、魏,益不顯,至晉、宋間,謝氏出陳郡者始為盛族。公之皇考曰太子賓客諱濤,其爵陳留伯,至公開國,又為陽夏男,皆在陳郡,故用其封,復因為陳郡人。然其官邑、卒葬,隨世而遷。其譜,自八世而下可見,曰八代祖汾,為河南緱氏人;至五代祖希圖,始遷而南,或葬嘉興,或葬麗水;自皇考已上三代,皆葬杭州之富陽。
公以寶元二年四月丁卯來治鄧,其年十一月己酉,以疾卒於官。以遠不克歸於南,即以明年八月,得州之西南某山之陽,遂以葬。公享年四十有五。初娶夏侯氏,先卒,今舉以祔。後娶高氏,文安縣君。三男六女:男某,皆將作監主簿;女一早亡,五尚幼。
公之卒,其客歐陽修吊而哭於位,退則歎曰:「初,賓客之薨,修獲銘其德,納諸富陽之原。今又哭公之喪,哭者在位,莫如修舊,蓋嘗銘其世矣。乃論次其終始。曰:
公年十五起家,試秘書省校書郎,復舉進士中甲科,以奉禮郎知潁州汝陰縣,遷光祿寺丞。上書論四民失業。楊文公薦其材,召試,充秘閣校理,再遷太常丞、通判常州。丁母晉陵郡君許氏憂,服除,遷太常博士,用鄭氏《經》、唐故事,議昭武皇帝非受命祖,不宜配享感生帝。天聖中,天下水旱而蝗,河決,壞滑州。又上書,用《洪範》五行、京房《傳》,推災異所以為天譴告之意,極陳時所闕失,無所諱。與修真宗國史,遷祠部員外郎,直集賢院,通判河南府。移書丞相,言歲凶,嵩山宮宜罷勿治。又上書,論妖人、方術士不宜出入禁中,請追所賜先生、處士號。歲滿,權開封府判官,再遷兵部員外郎,為三司度支判官。上書,論法禁密花透背,詔書云自內始,今內人賜衣,復下有司取之,是為法而自戾,無以信天下。又言後苑作官市龜筒,亦禁物,民間非所有,有之為犯法,因請罷內作諸器。皆以其職言。又言有司多求上旨,從中出而數更,且謂號令數變則虧國體,利害偏聽則惑聰明,請者務欲各行,而守者患於不一,請凡詔令皆由中書、樞密院,然後行。郭皇后廢,上書,用《詩·白華》引申後、褒姒以為戒。景祐元年,丁父憂,服除,召試知制誥,判流內銓。議者言李照新定樂不可用,下其議,議者久不決。公為兩議曰:「宋樂用三世矣,照之法不合古,吾從舊。」乃署。其一議曰:「從新樂者異署。」議者皆從公署。公為人肅然自修,平居溫溫,不妄喜怒。及其臨事敢言,何其壯也!雖或聽或否,或論高而不能行,或後果如其言,皆傳經據古,切中時病。三代已來,文章盛者稱西漢,公於制誥,尤得其體,世所謂常、楊、元、白,不足多也。
公既以文知名,至於為政,無所不達,自汝陰已有能名,佐常州,至今常人思之。錢思公守河南,悉以事屬之。是時,莊獻明肅太后、莊懿太后起二陵於永安,至於鐵石畚鍤,不取一物於民而足。修國子學,教諸生,自遠而至者百餘人,舉而中第者十八九。河南人聞公喪,皆出涕,諸生畫像於學而祠之。初,吏部擬官,以圭田有無為均。公取州縣田,核其實者,準其方之物賈,差為多少,揭之省中,他有名而無實者皆不用,人以為便。天下之吏有定職而無定員,故選者常患其多而久積,吏緣以奸。至公為之選,而集者有不逾旬而去,天下皆稱其平。其遇事尤劇,尤若簡而有餘。及求知鄧州,其治益以寬靜為本,州遂無事。先時,有妖僧者以偽言誘民男女數百人,往往晝夜為會,凡六、七年不廢。公則取其首惡二人置之法,餘一不問。民始知公法可畏而安於不苛。南陽堰引湍水溉公田,水之來遠而少能及民,而堰撤墩破。公議復召信臣故渠,以罷鄧人歲役,而以水與民,大興學舍,皆未就而卒。
始公來鄧,食其廩者四十餘人,或疑其多,及其喪,為之製服,其治衣櫛才二婢,至三從孤弟妹,皆聚而食之。卒之日,廩無餘粟,家無餘資,入哭其堂,椸無新衣。然平生喜賓客談宴,怡怡如也。自少而仕,凡三十年間,自守不回,而外亦不為甚異,此其始終大節也。銘曰:
壽吾不知,命係其偶。不俾其隆,安歸其咎?惟德之明,惟仁之茂。惟力之為,而公之有。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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