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廣聽録 (四庫全書本)/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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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廣聽録 卷一 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廣聽録卷一
  翰林院檢討毛奇齡撰
  予七歲受尚書是時當崇禎之末經師苐授宋儒蔡沈註本無餘事也稍長聞有為古今尚書辨者而疑之然是時守功令赴試雖稍稍旁及他說而究無成學旣則丁國變流離走四方偶有論及亦無書可據喑喑而已漢藝文志曰書以廣聽予讀宋儒書不能於此外有所推曁而往往以聽而廣其說是廣聽者本以書廣今乃以聽廣也因取舊所雜聞者編而記之名曰廣聽嗟乎其廣也與哉
  放勲堯名史本紀曰帝摯立不善崩而弟放勲立是為帝堯與舜本紀虞舜者名曰重華夏本紀夏禹名曰文命並同故趙歧註孟子曰放勲堯名楚詞就重華而陳詞王逸註雲重華舜名帝繫曰瞽瞍生重華是為帝舜是以大戴禮五帝德篇帝堯高辛氏之子也曰放勲帝舜橋牛之孫瞽瞍之子也曰重華禹高陽氏之孫鯀之子也曰文命是堯舜禹皆當時通稱之號而放勲重華文命則實其名此歴考諸書而無不然者獨孔安國傳作倣功解謂規倣上世之功而其說不明於是蔡註又改放作至解毋論推至其功說仍未明卽此史文開卷遽加以贊詞二字非號非諡一如後人題綽楔者恐無此理故孟子善讀書直作名解以帝乃殂落改作放勲乃殂落此非帝名乎使契為司徒放勲曰勞之來之此非帝命之誰命之乎
  蘇軾曰以文命為禹名則敷於四海者何事耶予謂善解經者不在解而在通敷四海誠難解然在諸經有可通者禹貢曰禹敷土此卽敷四海也商頌曰禹敷下土方此卽禹敷土也敷土敷土方不必別有事矣大抵禹職治水事在四海故曰敷於四海此如周頌般詩成王巡狩天下而曰敷天之下詞例並然非有他也不然禹不掌敎有何文命作貢聲敎征苗干羽不得謂神禹以文治也
  或謂堯舜禹湯是名放勲重華文命天乙是號又不然湯以天乙為號見乾鑿度諸書然湯則斷不是名伊尹咸有一德竟稱尹躬曁湯豈臣可名君乎且論語引湯誥儼雲予小子履則湯本名履與放勲同觀此則堯舜禹之非名更可知矣若顔師古註史記又謂堯舜禹湯皆是字則皇甫謐帝王世紀謂禹名文命字密而系本雲鯀娶有辛女是生高密字禹字密吾又安從定之然則何以處臯陶謨曰古史記載之體追述往昔必加曰若稽古四字其下或記事或記言如帝堯曰放勲記事也臯陶曰允迪厥德記言也後儒誤以曰若稽古帝堯連讀耳若益稷無曰若稽古四字則原屬一篇觀伏生二十九篇不分益稷可驗也乃陋儒辨此謂放勲是名允迪何以不是名則放勲是贊詞豈允迪二字亦贊詞耶
  克明俊德孔傳能明俊德之士而用之明卽明揚俊卽俊乂皆虞書所有若雲能明大德則大學引經之解可解經乎大雅於緝熙敬止必不能以止之助詞作止善解也況俊不訓大故大學改峻字今原是俊字而反訓作大則大學改此多事矣往有問先仲氏曰俊德何以不訓堯德曰以俊德頌堯頗無理且堯德已具前節複頌贅矣然而明俊乂何以先於親九族曰學記曰師無當於五服五服不得不親中庸曰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
  天與日月皆左旋從來天文家皆言天左旋日月右轉此自有說按歴法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有奇天行一日餘一度日行則剛得常度而比天為不及一度月則較日少十三度矣然而作歴家以退步為進步法以順數難算逆數易算如十二律進數為隔八相生不如退數隔五之較捷是以周髀諸歴與考靈曜乾鑿度諸緯書皆云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此以退數作進數之歴算也乃晉天文志及吳王蕃傳有雲天圓如倚葢半在地上半在地下日月本東行因天西旋而牽之以西如蟻行磨上磨東旋蟻西行磨疾蟻遲不得不西於是言歴之家皆墨守蟻行磨上之說牢不可破而不知大謬者夫蟻行磨上謂蟻足著磨而不可脫也今日吾不知其有足與否其不能著天而嵌身碧落與羣星等此易曉矣且日行黃道嘗卑於天月行諸道又嘗卑於日故凡製渾天者必先製天儀一層謂之六合儀而離六合而次近於內然後作日月五星之儀一層謂之三辰儀其間兩層相去不知何等則亦相離而不相著之極致矣乃謂日行之道天得牽之吾不解也
  嘗見徐仲山傳是齋日記有雲天地一大陰陽也天之中日為陽月為陰然而皆左行者以天陽也日為陽之陽月為陽之陰也地之中山為陽水為隂然而皆右行者以地隂也山為隂之陽水為隂之隂也
  易曰天行健又曰利牝馬之貞先迷夫陽必健而在前陰必弱而在後故天為最健行越常度日為次健不失故步月則弱而歉多矣星則尤弱故直不能行而附天以行今天守常度而日行一度則日健於天一等矣而月行十三度則月健於日且十三等是陰陽翻覆不止先迷之有失而謂考九黎之變掌五紀之常者如是乎況歲者天行之名也日者日行之名也歴以日為主以歳為紀而月則分刌於其間故月行之數卽謂之月月者月行之名也葢天為至尊不能狎接必匝歲而日與月得偕就之日為次尊可以間接茍越三十日則月遂得與日為合朔是歲者天行之名其一日越一度而歴三百六十五日而成一歳者非天乎日者日行之名每日行三百六十五度而適一周為一日者非日乎月者月行之名每行三十日或二十九日而成一月者非月乎
  此其間有一定之時百刻是也日行晝夜一百刻是其常時毋論晝夜長短而第以百刻為準故日行一周天而時之百刻已盡何則以日有常行也若日行多一度則將有刻已盡而日未休者不得日行止於是百刻亦止於是也此時之可定者也又有一定之度三百六十五度是也惟日得常度天左旋而越一度故自立春始至立秋而春夏所見之星齊入於地何則以參差在天也若謂天得常度日右旋多行一度則必自立春日始日向東入地多行一度至立秋而三百六十五度已行過一百八十二度半將日仍出地而從西上矣此俗所謂西方日上時也大謬也然世之墨守者又必執明太祖之說以為口實明太祖雲曾于軍中觀乾象當天清之時指一宿為主使太陰居列宿之西一丈許盡一夜則太陰過而東矣葢列宿附天而不動者太陰過東則其右旋明矣不知此卽月之退也其東過之丈許卽月東退之十三度也雖月亦西行未嘗退東而天行急西則月雖西進一若退而向東者葢其所指之一星卽天也星附天者也太祖亦知此星之卽天故曰列宿附天而其所偶未明者而不動三字耳人有趂舟行而疑岸動者此不知不動者也有見月入雲而反疑雲不動者此不知動者也假當是時有對揚於帝前者曰夫亦惟列宿之動故月過東則疑義已釋而世人所執必是蟻行磨上與太陰過東兩說予故於辨次而併及之納於大麓孔傳作大録官名使大録萬機之政陰陽和風雨時各以其節不令迷錯愆伏謂之不迷此說固謬大録機政與百揆何異且烈風雷雨非汎指陰陽愆伏言也故史記雲堯使舜入山林川澤烈風雷雨舜往勿迷而鄭𤣥直雲入麓伐木差可解說第伐木二字無據堯納舜於山麓亦無謂且與上納於百揆諸文不合耳徐仲山日記謂大麓官名特非是大錄機政之官是必當時洪水未平或間試之作司空官有名為大麓者如周禮衡名川林虞名山澤之類以此乘載而遇風雨理故有之若孔傳則大有所本非杜撰語王充論衡雲大麓三公之位以一公之位而綂録三公之事桓譚新論亦云昔堯試舜於大麓者領録天下事如今之尚書官班固紀竇憲功德曰納於大麓惟清緝熙且前此孔叢子亦有之宰我問孔子書雲納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何謂也曰此言人事之應乎天也堯旣得舜歴試諸難已而納於尊顯之官使大麓萬機之政是故陰陽清和五星來備烈風雷雨各以其應不有迷錯明舜之行合乎天也則孔傳純襲孔叢子以為言又王莽傳予前在大麓至於攝假師古曰謂為大司馬宰衡時
  五瑞為公侯伯子男所執之圭璧與周禮典瑞文同五禮為吉凶軍賓嘉與周禮宗伯文同二生一死為卿執羔大夫執雁士執雉與周禮六摯文同說者遂謂此是以周禮解虞禮而陋學紛起併謂古自有五瑞五禮及生死等物並非此數予謂此皆不讀書人所言向使此註出於馬融鄭𤣥諸儒則所據者是周禮此註出於安國則所據者是真正虞禮何則以安國不曾見周禮也周禮出於武帝末裁經進獻而國家多事遽收入祕府雖五家禮儒尚不得見他儒亦安從見之是以西漢學人並無一語一字及周禮者至漢成校書始頒於世安國作書傳則正當漢武末周禮祕藏之際其偶與周禮同者必尚書舊來原有是說斯時去古未遠得以襲入此正見唐虞典禮與三代同亦正見周禮一書猶得存前代之舊互相照証而不讀書人反攻以為偽亦可憾矣是以正義所疏皆周禮原文而安國所傳則其義與周禮同而其文並異此亦不襲周禮之一驗耳
  若謂唐虞有四岳九官十二牧諸名並無五等公侯之爵不當以公侯圭璧妄釋五瑞則望秩山川安國亦卽以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為解其時周禮禮記俱未出也此必古來釋文如是矣葢虞廷二十二人皆六官之列而五爵通於邦國當在州十二牧之外安見當時羣牧不卽以五等列封爵者觀其曰班瑞羣後又曰肆覲東後則羣牧之下已皆稱後旣稱後則五等爵矣是以帝王世紀雲帝摰封異母弟放勲為唐侯國語稱鯀封於崇為崇伯尚書逸篇謂堯子不肖舜使居丹淵為諸侯則侯伯封爵早有明証誰謂始周禮乎
  況周禮典瑞典命諸文在大戴禮朝事篇有之原雜參前代之禮故三帛在周禮亦有諸侯世子公之孤執皮帛二物而惟帛無色孔傳直註以纁𤣥黃三色此皆據朝事篇文明有所受是以王肅註此亦有諸侯適子執纁公之孤卿執𤣥附庸執黃之說此正虞禮與周禮相表裏者
  祗五瑞五玉似有分別周禮六瑞六摰原屬兩事瑞是天子所頒故輯以為信玉是諸臣所將故執以行禮五瑞是瑞五玉是贄似不可混但六瑞不及卿大夫士以非五等也六摰竟不及公侯伯子男祗以孤卿附庸及諸侯世子為言豈五等不當䞇與按春秋相見皆以五瑞為執見之禮則卽此五瑞原可為䞇如左傳邾子執玉高其容仰魯侯執玉卑其容俯奉圭秉璧此並非朝覲輯瑞時也是以周禮於六瑞四圭二璧之後直接六摰謂摰同此瑞而於典瑞職雲執此五瑞以朝覲宗遇㑹同諸侯相見亦如之則明以此圭璧之瑞作相見禮矣若近代儒者又有引禮註五等享天子用璧享後用琮大小各如其瑞諸侯相享之玉大小各降其瑞一等以明別有五玉不是五瑞然此是享玉非相見執玉也典瑞曰諸侯相見而此曰諸侯相享可誤用耶
  乃蔡傳遵朱元晦說改本文五玉三帛二生一死䞇移之如五器之下卒乃復之上則於經文五玉三帛二生一死䞇如五器卒乃復一十五字相仍解釋為不通矣經文謂東後來覲者凡玉帛生死一齊來䞇但玉則禮畢還之餘不還耳此與聘義已聘而還其圭璧禮同葢器卽是玉典瑞掌玉器之藏大宗伯職以玉作六器聘禮以圭璧璋琮為四器如五器者如語詞謂若是五器也自蔡傳割截如五器三字則於卒乃復句不得不以禮畢而復還故所為解夫以一歳周四岳而必一岳一還朝則於時有不給若以後岳還前岳則於事理又未通且歸格藝祖明雲巡畢始歸此時未復也如曰又至一岳名復則前行非反步也如曰諸侯復去則以東後覲東岳行不出境未可言復且諸侯可先去乎
  象以典刑卽五刑也故次於五刑者則流以宥之於是以鞭以撲以贖由漸而輕然總以五刑為之準觀其後曰象刑曰五刑五用則唐虞自有五刑可知也自後儒好為仁者之言謂五刑始於苗民之惡實造五虐之刑以為法唐虞未必有此因以畫衣菲屨蒙巾截領為象刑此在荀子已早辨之卽班固刑法志亦論及之不必贅矣近復有舍畫衣菲屨而取本文所列者定為五刑曰鞭撲贖流殺夫大刑惟殺則其可蔽斯刑者何容指數而乃舉怙終一例以當之固不倫矣且向惟五刑甚於流故作流以宥五刑今五刑祗鞭撲而反作流罪以宥鞭撲世無是理且流為五刑之一卽有所宥祗四刑耳況贖則不必宥矣曰宥五刑則以流宥流猶闕一刑又況帝有後命明曰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其為五刑五流者有名有位有次有地未可冒昧並抹去也
  或謂揚子法言曰唐虞象刑惟明夏後肉刑三千漢刑法志曰禹承堯舜之後自以德衰而制肉刑湯武順而用之者以俗薄於唐虞故也信此則肉刑始夏后氏矣得非唐虞無五刑乎曰此則據左傳而誤解之者左傳昭六年子産鑄刑書叔向詒書曰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此明言三代末王因亂作刑而冒為先世之名以誣之非謂禹湯文武作亂刑也漢人據其語而不解其意且見虞書五刑但有五數而無其名至商周之書然後太甲有墨刑盤庚有劓刑康誥有劓刑刵刑至呂刑而五名俱全因謂禹創而商周順用之吾嘗讀國語而稍悟其說國語與左傳同出䇿書而國語論五刑則直為虞書作解有曰刑五而已大刑用甲兵次刑斧鉞中刑刀鋸其次鑽筰薄則鞭撲故大者陳之原野小者致之市朝謂之三次則是前古五刑並及膚肉名雖小變而刺殺並同故三就之名更為三次孔氏卽取其說以作傳然且劓墨未形而反多刀鋸鑽筰之具一似苗民之造㭬黥商君之增鑿顛與抽脅者然則五刑三就其不能離肉刑以為說有如是也
  自是之後漢文除肉刑而宮刑未除是以孝武時司馬遷猶罹其法至隋開皇年則並宮刑亦除之於是隋唐至今皆以笞杖徒流死改作五刑而天下未嘗不治此正今法之勝古者乃新安朱氏又謂傷肌膚以懲惡亦王政之一端意欲採陳羣之議復宮剕二刑使淫盜二罪可絶禍本雖殘其肢體而仍全軀命為上合先王之意則以獄市煩多請謁貨賂無所不極如斯世而斷肌傷體一不當而計無復之斯又為前說者所不道也孟子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勲乃殂落此是舜典文而曰堯典者以堯典止於此節蕭齊時誤以曰若稽古帝舜節冠之慎徽五典之上觀五帝堯本紀實以曰放勲起至帝乃殂落節止可驗也其後舜典末節與堯典同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載卽二十有八載也陟方乃死卽帝乃殂落也第陟方二字世多不解一以陟方為死猶言升遐也則乃死二字贅矣一以陟為死猶言新陟王也則方乃死尤贅矣惟孔傳曰升道南方以巡狩而死於蒼梧之野此是正解而或反疑之曰道何以升則商書曰若陟遐遐亦升升不必高也曰陟何以方則周書諸侯朝於方岳又曰以陟禹之跡方行天下巡行曰陟四方曰方猶言巡方省方也然則舜以巡行死矣是以檀弓曰舜塟於蒼梧之野史記曰舜巡狩崩於蒼梧之野國語舜勤事而野死皆與孔傳合而或又曰孟子謂舜卒鳴條何以不信孟子耶曰鳴條不知在何所世乆疑之矣且經無見文始信孟子陟方者經文也舍經文何信焉
  作士是官名尚書大傳註於夏書雲所謂六卿者一后稷二司徒三秩宗四司馬五作士六共工其雲汝作士者與汝后稷汝共工同與汝作司徒汝作秩宗不同但周語雲稷為天官此正大傳所稱六卿之首之証然止稷一字是官名雖他稱后稷而後不必官得毋作士亦如是乎特其時有以官稱名者稷官稷而名棄故帝命曰棄而史書曰讓於稷契曁臯陶官與名雜稱若共工四岳則但有官無名矣古稱名不一如此
  四岳姜姓伯夷亦姜姓故國語曰姜伯夷之後也則伯夷與四岳祗同姓耳世本謂祝融曾孫生伯夷封於呂為舜四岳則於舜之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為難通矣歴考書傳四岳為一人為四人尚不能決必求其人以實之亦何必然
  舜格於文祖此與受終文祖歸格藝祖同一堯祖廟藝卽文也特是堯三年喪畢舜始卽位則此時應有堯主入廟可就廟受命而仍稱文祖者綂所尊也葢堯是黃帝之𤣥孫𤣥囂之曾孫蟜極之孫帝嚳之子此七廟不知誰是祖廟五帝首黃帝其前不可考矣禹受命於神宗是舜祖廟其稱神宗亦綂舜祖廟言之但其廟甚備正義據帝系謂舜亦黃帝之後黃帝是始祖昌意其遷祖也顓頊窮蟬為二祧敬康勾芒蟜牛瞽瞍為四親此七廟皆具者
  蔡註據蘇軾之說謂神宗堯廟且謂堯之所從受天下者文祖舜之所從受天下者神宗受天下於人必告於其人之所從受者殊不知堯旣已天下與人則此時天下非堯天下矣此所謂公天下也若猶是堯之天下則私天下矣且其意不過謂舜受堯禪則舜一代不當立廟此皆小人之腹妄測大典天下豈有身為天子而不為宗祖立廟者若然則孔子所謂宗廟饗之者安在若謂宗廟饗子孫保皆指商均以後言則天子不事七世而欲使諸侯事五世叵通之論也且蔡註引祭法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証堯廟矣正惟此時舜自立有虞氏七廟故得禘黃帝祖顓頊禘與祖皆廟中之祭黃帝與顓頊皆舜之親堯未嘗與顓頊有綂系也此舜立廟也其不得不郊嚳而宗堯者以舜不宗舜不得不以郊祀配天屬之嚳宗祀明堂屬之堯耳故宗禹宗湯宗武王皆繼世之主所宗舜無繼世也然且其所郊所宗皆無廟之主但有特設而不得移主於廟者而蔡氏以宗堯証帝堯之廟則但見宗字相同便強引作據又何曾於宗法一考究乎
  特益稷篇內有祖考來格馬融謂此是舜除瞽瞍之喪祭宗廟之樂雖不知在何時然以簫韶九成觀之則禹為舜興九招樂在禹攝政後必瞽瞍爾時始死觀舜踐帝位後常載天子旗朝瞽瞍可驗也其曰虞賓者以堯子丹朱為勝國之賓反來助祭則舜於卽位後明立七廟而蔡註於祖考二字不置一解不知為誰祖誰考天下有註經如是者乎其意但欲糢糊此一節祗為讚韶樂之美而及鬼神及生人及鳥獸則以祖考而下與生人鳥獸同呈秣聽大無理矣且樂奏專以祀天地祖宗無虛奏者若然是無事擊鐘荒淫之事也且無虛奏樂而遍招虞賓號召羣後者若然是吳人作伎邀請賓客作勝㑹也且前王之後惟助祭然後稱賓詩稱有客振鷺皆言見廟助祭是也若但來朝㑹則周襄王㑹踐土其冊書載王若曰晉重魯申衛武蔡甲午鄭捷齊潘宋王臣莒期皆羣後耳何曾以宋為周賓乎
  念茲在茲四句正言臯之邁種德而民懷之也君民相感必先治已而後可治人念我耶去我耶在此而不在彼也欲以明言我欲以誠見我在此而不在彼也夫如是而功可思矣不惟德矣此說在魯臧武仲釋書有之春秋襄二十一年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季武子妻以公之姑姊而厚賜從者於是魯多盜武子乃使臧武仲詰盜而武仲辭曰子為正卿而召盜我安能去之紇聞在上位者灑濯其心軌度其信而後可治人夫上之所為民之所歸也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是以加刑罰而莫敢不懲若上之所為民亦為之固其所也又可禁乎夏書曰念茲在茲云云
  尚書廣聽録卷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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