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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七言律詩

坐來青軒

翠到茲山欲盡收，幾多風物自相遊。虎蹲宸翰峰峰雪，龍變玉言歲歲秋。有氣泉岩如應答，無聲酒茗不沈浮。心高目下須臾際，雁掠荒雲去未休。

陳磐生處聞王永啟白下訃音

書道三年衣表骨，不知何故出江南。快人興豈隨生盡，才吏貧常誓死甘。猶恨殷遙禪未入，最同張籍哭難堪。與君情好堪思處，輿小舟高湖上庵。

過利西泰墓而弔之（同趙伯雝、周安期、陳則梁）

來從絕域老長安，分得城西土一棺。斫地呼天心自苦，挾山超海事非難。私將禮樂攻人短，別有聰明用物殘。行盡松楸中國大，不教奇骨任荒寒。

懷鍾伯敬久無書至

沙急秋深意每驚，思君此際息怔營。隨拈滿字皆無字，靜照前生與後生。小几開花閑日伴，高樓落木暮天情。音書不肯來都下，予適滔滔久在京。

真定道上懷舊井陘使君朱無易先生

人來不易得回音，何敢然疑失素襟。常袖青城山下字，兩過恆嶽道中心。楚燕秋草車輪賤，巴蜀春江里巷深。前日相逢馬京兆，說君齋食輔幽吟。

燕歸明日伯敬同賀可上令弟居易過訪時諸弟他出

不尋溪塢欲焉為，親愈家安莫妄思。開徑苔痕朋聚早，候簷煙火弟還遲。福生狂士誠知載，慧在文人即總持。作客將休留客始，寒星高柳夜相宜。

黃美中從蘄水遠過

舟隔朱陳村復村，數年一到易衡門。身經世事荊榛路，袖匿新文風水痕。有月隨君溪上照，看霜點我鬢邊存。自慚靈運心多雜，欲入空山但口言。

喜白門胡元振至

白門歸後四無鄰，已是丘園半老身。明月不寒依好友，還鄉未定羨遊人。林塘位置煩諮補，榆柳蕭疏種畫因。僧起鴉飛君尚出，愛間行獨覺君真。

十三夜喜雨後月遠韻服膺同作

節物驚心各掩書，一門中自結相於。過塘靈雨胎佳月，出塢輕風翼敝廬。春早宵明光井灶，葉開花落息舟車。懷新不覺生餘感，香動江南何處輿？

皂市問伯敬病勸予究心楞嚴

離卻荷香欲近旬，陂塘只作獨行身。扁舟廿載深情路，半榻平生苦志人。文覺王褒何句好，經逢杜衍自然親。惓惓時作資糧語，損爾衣珠念甚真。

沙市尋袁述之

微涼幾夜客懷生，氣誼無多復此行。莫為友朋傷脆弱〈（時伯敬新逝）〉，且邀神鬼聽和平。出城草樹三秋路，過市風煙十載情。欲信別來書史好，鬚髯颯颯向江鳴。

十五夜月食張樓同朱其勤袁田祖述之宴集

友朋昆弟聚常希，自與高樓遠樹依。月不成圓天若老，秋當既半暑知歸。坐連香粉蛩私語，世滿罝羅雁靜飛。未待尊空身屢起，六街街鼓急光輝。

武陵待少司馬中丞師蔡公黔櫬五首

苦僧棄婦合成身，欲徇黔荒早被嗔。力盡聚沙為塔日，心悲發笱逝梁人。將如南八肝腸少，世值朝三喜怒頻。正羨君歸君忽化，霜花霧雁不知閩。

△其二

路繞蠻溪與瘴深，一棺杳杳入寒林。自傷屈子沈沙志，誰有侯生負土心。此日日惟思鑄錯，今年年在失知音。良朋先赴緋衣召，白玉樓邊幸往尋〈（伯敬以六月先亡）〉。

△其三

芒鞋記到酉陽時，古道秋心與我期〈（公贈予詩有「置身凜在古，行世淡於秋」之句）〉。才愧來書稱畏友，情甘負笈事良師。人天慧總難兼福，存歿恩俱不敵知。許大精魂風月散，焦芽石女欲焉為！

△其四

日見高流理酒漿〈（謂楊修齡先生父子）〉，武陵溪口遲君航。漁舟約好尋仙界，馬革魂先戀鬼方。始覺詩文難斷瘧，豈知牙纛甚投荒。予今悟矣甘無用，梁父吟多是挽章。

△其五

布衣相死諾無虛，況托深知古不如。林入忘形二度約，篋開沾臆十年書。鴻飛爪在追無及，石轉江流恨有餘。我欲歸家鴉萬點，平山枉渚坐躊躇。

答鬱仲開明府書問公為弟元方房師

真成越絕絕人姿，書到常如夢見之。路愛沅湘多作客，緣慳軾轍不同師。文章力盡五丁險，旌旆光翻二酉奇。君處東風應獨早，高花弱柳孰先吹？

冬夜謝吉父招泛東湖題其水屋

野水霜天永夜凝，似將舟事待君興。薄煙歸閣惟棲磬，殘雪明蒿不掛罾。子美浦沙隨地有，志和家宅逐年增。遙知兩岸幽人出，應喜寒湖報一燈。

送周無畏

野人談笑當笙歌，臘後春前細馬過。來入弟兄群自好，戲添杯斝數無多。相邀豈肯賓周黨，重晤猶聞帝謝羅。樊口西山新柳色，不同君往是蹉跎。

玉泉閑步覆舟山響水潭憶同伯敬舊遊

十年音吐落嵐光，叉手看山衣履蒼。智者常存依洞壑，文人消盡念隋唐。土膏漠漠融新雪，塔影蕭蕭學夕陽。咽向春禽啼不徹，行來行去水聲旁。

△其二

筇孤敢羨再遊身，帶翠沾藍若夢親。乍到此中潛墮淚，移經數處始棲神。耘煙鳥亦燒枿侶，樵澗僧無遇茗因。回省山邊今古士，何人不是覆舟人！

王天庚令姬人畫霜紅圖而自題詩寄予冬窗賞之寄以一詩

才人意想女娃筆，筆作新霜霜作花。愁借娟娟生客緒，喜分豔豔向天涯。臥看素壁如移屐，置近晴窗欲當家。有士亭中呼不出，卻瞻嵐翠獨諮嗟。

喜袁述之過園中

古交相訪十年誠，曾啟園扉看水明。一入深林知路改，屢眠閑宇較家輕。早追南董君奇筆，遲餉東菑我拙耕。私約老年舟上下，遍從水木著琴箏。

妹婿魏木從自山中過住

曾依几案兩年餘，筆墨酣時每乞書。自汝一歸心便懶，遭人數請手常疏。夕煙河上黃茆屋，秋雨橋邊白小魚。深愧重來猶寂寂，只將新沈贈山居。

贈李表兄長叔參議

六旬鬢黑四旬斑，自是輸君淡與閑。頗喜常師黃叔度，不須親見白香山。官宜水部梅花裏，身在沙門貝葉間。更欲摳衣重下拜，日從歌笑學朱顏。

友人送雙鶴置之窗間喜題數句

鳴躍同增物外緣，不妨君與日周旋。分餐似客朝收釣，假寐如僧夜立禪。霜滿姑安閑戶內，月明徐熟慢塘邊。新來剪羽慚相待，何處深林非遠天？

中丞姚公直指溫公垂唁感賦（予是年出二公門下）

落落斯情亦古如，高官孰肯問廬居？胡床興老庾公月，茆屋緣深嚴武書。豈有新歌逢雪後，漸多芳草及春初。知音散盡邕琴破，投向人間好愧予〈（謂蔡司馬亡後）〉。

沈滄洲攜五郎過訪並示令弟炎洲給諫書問

僻村齋舫載書車，喜我園林即是家。雛鳳領來千竹裏，鶺鴒音到兩湖涯。作官兼隱忘冠佩，待客同僧設茗瓜。可記騎驢京國日，對彈薰調不爭差。

傅陵九郡伯入覲單騎歸省秋復還鄂攜家抵湖南觀察任

燕霜蜀霧歷將周，始見高牙赴永州。路為君親行萬里，署封兒女到三秋。浯溪頌好雲邊石，鈷鉧緣深郭外丘。頗有文如元與柳，前賢謫處是佳遊。

移航至河同劉濟甫僧開子寒碧弟遠韻擬陶月泛

夏塘生厭又遷舟，望望河光若有投。蓬底坐僧全幅畫，篙邊訪弟數家幽。野香吹岸茶初濕，林月涼灘釣未收。愛製漁歌歌吹外，志和終老宅常浮。

寄陳湘潭房師

情耽望嶽又浮湘，師在其間欲裹糧。昨歲剛逢歐永叔，往時多似孟襄陽。論文自與人天對，相士無如器識長。學道讀書俱可報，邇來幽夢亦徬徨。

廬居悲感送六弟服膺入鄂應左伯閔公館聘

數載冰淵事病親，最驚無係出門身。亦知車馬江干有，餘得詩書淚跡新。靜署茶香思母嗜，高文墨飽笑兄醇。燈窗可羨荊花照，散去常愁貴與貧。

園居贈胡用涉

別家惟喜近朋儔，偶晤常如日日留。恥用奇懷雕字句，時分健氣錯觥籌。野蒲塘上予敷坐，好月門前汝泊舟。既有歸心因母動，此時真可罷閑遊。

閔左伯紉弦中秋初度予與舍弟元禮飲署中因贈

高文古質出苕川，數載江蘺岸柳緣。玉笛清秋吹夜夜，金樽好月照年年。教嚴鵠鶩家前輩，心切夔龍世大賢。短短池塘兄弟草，映茲松柏與蒼然。

王青嵐山齋中同公占看殘雪

雪在峰照郢明，與君高踏萬家晴。煙飛日落歌喉薄，屋白山青醉眼爭。帝里餘寒冰寢廟，客簷新霽雨柴荊。惠連一賦無他好，堪減胸中慮與營。

〈（謝《雪賦》云：「縱心皎然，何慮何營。」）〉

悼同年孫爾穀

郢門從此倦徘徊，最怯園扉日日開。剛與嘉賓同鄂渚，忍教名父獨燕台〈（爾穀尊公伯御亦上春官）〉。硯邊看我書爭坐，燭下催君喚夜來。交好早知如此盡，但當常醉不思回。

送沈滄洲令洧川

君才豈但有鳴琴，所羨常經聖主心。粟卜當時兄問弟，舄飛隹事古猶今。含巾吐柘三年熟，別澨離澴兩地深。漸欲隨齎鉛槧往，溱邊好為聽車音。

金正希學道人也新官庶常貽書相迪舟過其家仲氏招飲因寫寄燕中

六溪春水漲江渾，始見君家溪繞門。久為茹蔬慚善友，翻因許飲愛諸昆。上乘根利兼官作，中秘書多念職存。莫向人間談勇退，好將君父佛同恩。

湘潭謁陳闇然房師

乘春襆被向師尋，百丈牽江草未深。花地鳧天迎破笈，米船漁網送孤吟。才輸屈賈遭明眼，遊入瀟湘理夙心。卻念古賢奇絕處，白頭羈旅少知音。

別栗仲芳諸子

遊集常添好友情，玉州風日自幽清。春山碧處頻登閣，晚燭紅時尚啟城。藥餌相將停過客，吟披不輟念平生。此中亦覺離多緒，愁負家園老去鶯。

七言排律

甲子除夕和伯敬歲暮感懷之作因示弟輩

河上冬晴欲當春，一聞春至即良辰。土皋微動猶思雪，京洛初歸始畏塵。入野班荊驅蹇便，代僧槌磬閉門真。從昆弟飲勤相敕，熟老莊書曠有因。閱盡風濤舟易穩，望知阻險步先勻。長安奕散全拋子，豪傑江寬暗揣綸。雨急忽迷南北路，沙明轉愛鷺鷗身。行藏帶黠安流俗，禮數多慵睦媾姻。聚日追離驚忽忽，衰時得白誘循循。梅開此夕寒千里，鏡到明朝見四旬。還我鶯花成歲月，聽他村犬靜昏晨。生平遊止防中徙，豫致音書告故人。

乙丑歲除夕感蔡敬夫鍾伯敬二公之亡賦十二韻示弟

枉渚歸與聲自吞，如因歲序動愁根。溪山頗好嗟空返，師友新亡愧獨存。夙具道情俱未退，近聞疆事總難言。崢崢鏤臂傷君辱（謂敬夫），寂寂棲心想佛恩（謂伯敬）。雪月佳時私短氣，笑談叢裏暗驚魂。身強叔寶終歸幻，眼恕嗣宗可耐喧？憔悴先從文字始，凋零益向友於敦。俱貧豈得分南阮，常定真宜學北昏。已過四旬休照鏡，能安百畝勝求閽。營生首辦新芒棨，謀醉多交老瓦盆。施鳥僧還猶淨域，捕魚人到即仙源。高懷日日偷愁換，漸有春風吹竹門。

丁卯除夕同諸弟及妹婿魏繩老僧真公守歲先慈塋上十二韻

鼎湖秋動萬方哀，適有人間苦痛催。下土照知冰櫱性，先君勖就柏舟才。天乎何罪今除夕，母也多愁此夜台。年長不堪經節序，親亡誰忍具尊罍！雙麟臥處吾家宅，數雁聲中客酒杯。未肯離群佳婿事，疑從熟劫法僧來。夜晴燒燭跌衰草，山靜拈香祭野梅。蕉剝層層傷舊本，珠明粒粒想初胎。豈無檄在嗟毛子，縱有衣歸非老萊。空占聲華徒積淚，隨遭寵辱盡如埃。布金為地酬龍虎〈（予建坊金閣供大士）〉，策杖如雲息蹇駘。亦忝東風村鼓內，無正可賀墓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