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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川書跋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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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川書跋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八
  廣川書跋目録     藝術類一書畫之屬卷一
  父乙尊彞   蜼敦
  罍尊     伯作父丁寳尊彞銘仲作辛鼎銘  貍首豆
  著尊     圜觚
  象觚      一柱爵
  牛鼎      二方鼎
  古豆      螭足豆
  犧尊      著尊
  虎彞     蜼彞
  罍洗     烏鍾
  雲靁鍾    古盤銘
  叔郭父簋銘   伯考父簋銘
  伯𡼡父銘    旅匜銘
  鬻簋銘     尊鼎銘
  卷二
  石鼓文辯文附後  毛伯敦周成王
  魯尊彞銘伯禽  龔伯尊彞銘
  叔䜌鼎銘周昭王  伯庶父尊敦銘
  商洛鼎銘周成王  盉銘周制
  史伯碩父鼎銘周宣王弫仲寳匧銘
  弫仲寳醫銘   杜嬬鋪
  方甗銘     紀城敦銘
  卷三
  周姜敦銘    晉姜鼎銘
  孔文父㱃鼎銘  大夫始鼎銘
  宋公䪫鍾銘宋平公 宋君夫人餗釬鼎餗鼎銘宋景公   宋公寳簋銘
  卭仲頮盤銘  周舉鼎銘晉平公
  癸舉器     亶甲觚
  齊豆銘     蠆鼎齊子尾
  甘鼎齊欒氏    王子吳㱃𪔆
  寳龢鍾銘    虢州古鍾銘
  景鍾銘     銅敦銘
  臨淄㦸銘    延陵墓字
  佳城銘
  卷四
  秦公敦銘    大公寳缶銘
  秦和鍾銘    詛楚文
  秦權銘     秦銘
  嶧山銘     泰山篆
  金人銘     程邈篆書
  卷五
  古鎗銘     谷口銅筩銘甘露元年成都石室銘  文公學生題
  權銘王莽    素洗雙魚洗列錢洗
  章帝書     窆石銘永建六年
  韓明府碑元夀  樊常侍碑延熹元年
  孫叔敖碑延熹三年  泰山都尉孔宙碑延熹四年西嶽華山碑延熹四年 郙閣頌建寧四年
  慶都碑     蔡邕石經熹平四年
  石經尚書    石經論語
  朱龜碑光和六年   小黃門護敏碑中平四年周公禮殿記初平五年 四皓神坐
  君子公昉碑   天祿辟邪字
  楊震碑並隂   光祿劉曜碑
  橋太尉碑
  卷六
  鍾繇賀表建安二十四年 皇象隷字
  七賢帖     別本七賢帖
  司馬整碑太始四年 太公碑
  月儀帖     告誓文永和
  蘭亭敘     成都蘭亭敘
  黃庭經    畫贊
  樂毅論     全文樂毅論
  別本樂毅論   髙紳樂毅論
  貍骨帖     逸少十七帖
  逸少八帖    畣庾元規帖
  硬黃      洛神賦
  洛神賦別本   子敬雜帖
  子敬別帖    王中令帖
  王敬別帖   羊欣薄紹之帖
  鄧乂碑後秦建元十二年 銅鼓銘
  盧陵王銘志   寳鼎碑後魏
  瘞鶴銘    蕭子雲別帖
  烏丸僧修志  智永千文
  張龍公碑   隆聖道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業元年
  卷七
  砥柱銘貞觀   醴泉銘
  歐陽詢帖    虞世南別帖
  薛稷雜碑    李衛公書
  褚河南聖教序永徽遂良帖
  辨法師碑顯慶  碧落碑咸亨元年
  別本碧落碑   歐陽通碑
  歐陽通別帖   智乗院碑咸亨四年
  崔敬嗣墓誌長安三年 陳昭題名開元
  六公詠     御史精舍碑開元
  盧舍那碑開元  尉遲𮞉碑開元
  李太白藁    張旭千字
  張長史草書   張長史別本
  郎官石柱記   張友正草字
  崇徽公主手痕碑大歴
  卷八
  魯公祭姪文乾元 磨崖碑大歴
  放生池碑大歴  王密碑
  摹畫贊     新驛記
  李陽冰篆千字  琴銘
  徐浩寳林寺詩  徐浩開河銘
  徐浩題經    懐素七帖
  懐素別帖    懐素洪州詩
  北亭草筆    髙閑千字
  遺教經     鑄鼎原銘貞元
  隂真人詩貞元  李翺題名貞元
  桐柏廟碑    撫州六詠
  絳守居園池記長慶 園池記別本
  隂符經序開成  金剛經會昌
  武昌詩     衡州門記大中
  趙璘登科記大中 於範書
  唐經生字    盩厔尉題名
  津陽亭記
  卷九
  劉統軍碑元和  又別本
  田宏正家廟碑元和徐偃王碑元和
  平淮西碑元和  羅池廟碑長慶
  為李文叔書   為陳中玉書並羅池碑
  黃陵廟碑長慶  為王持國書黃陵碑
  李干墓     孔戣長慶
  處州孔子廟碑咸通
  卷十
  同光四年宣   李後主蚌帖
  李主集賢院書  為張潛夫書官法帖為方子正書帖  石曼卿書
  晝錦堂記    萊公事
  顔泉記     寳章集元符二年
  為邵仲恭書寳章集
  僧伽傳     魯直作烏絲欄書
  等謹案廣川書跋十卷宋董逌撰逌字彥逺東平人題曰廣川從郡望也逌政和中官徽猷閣待制王明清玉照新志載宋齊愈獄牘稱司業董逌在坐則靖康末尚官司業矣丁特起孤臣泣血録並記其受張邦昌偽命為之撫慰太學諸生事其人蓋不足道者然其書畫賞鑒則至今推之是編皆古噐欵識及漢唐以來碑帖末亦附宋人數帖論斷考証皆極精審其據左傳成有岐陽之蒐定石鼓文為成王作雖未必確而説亦甚辨然能知孫叔敖碑不可信而滕公石槨銘乃信博物志西京襍記之語又如以紀為裂繻之國不知其是卿非侯以𥦗中列逺岫為謝靈運詩不知其為謝眺亦多疎舛要不害其鑒別之精也乾隆四十二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廣川書跋目録
  廣川書跋原序
  弅家自上世以來廣畜異書多有前人真蹟先君生而穎悟刻苦務學博極羣書討究詳閲必探本原三代而上鍾磬鼎彞既多有之其欵識在祕府若好事之家必宛轉求訪得之而後已前代石刻在逺方若深山窮谷河心水濵者亦托人傳撫墨本知識之家與先君相遇必悉示所藏祈別真贗訂證源流若書畫題跋若事干治道必反覆詳盡兾助教化其本禮法可為世範者必加顯異以垂模楷或渉同異事出疑似者必旁證他書使昭然易見探古人用意之精巧偽不能惑察良工之所能臨摹不能亂爰自南渡鄉闗隔絶先世所藏莫知在亡或已㪚逸過江隨行所攜敗於兵火今所存得於煨燼之餘年來為裒集在者得書跋釐為十卷畫跋六卷繕寫藏諸家廟別録以示子孫俾知先君博物洽聞古今鮮儷無墜家訓庶或師範其萬一焉爾紹興丁丑嵗十月丙辰男弅謹序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一      宋 董逌 著父乙尊彞
  李丕緒得古彞銘曰作父乙尊彞其下為蜼形或疑其制余曰此古尊彞也其在有虞氏之世不則自商以前其製得於此未可知也書曰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㑹宗彞藻火粉米黼黻絺繡孔安國以㑹為繪謂彞尊亦以山龍華蟲飾之鄭康成曰宗廟之器鬱尊虞氏以上虎蜼而已聖人以飾尊則於服以宗彞所飾而為絺繡自漢至今學者嘗疑之以父乙尊彞考者可以信也方虞氏尊用虎蜼則非一器矣丹陽蔡氏得祖丁彞為虎形考古圖不能推見虞氏宗彞之制廼謂兕形古人飾器各以其意虎為義蜼為智觀其飾可以知其意蜼寓屬其尾岐出今於彞可考而見也或曰乙丁商人尚質其稱蓋雲考之於禮幼名冠字死諡自周以然其在商夏則以丁壬癸甲為別知虞氏之世亦若是也記者猶曰辛壬則於名可知矣
  蜼敦
  祕閣有敦其實鼎也政和三年內降宣和殿古器圖凡百卷考論形制甚備於是館下以藏古器別為書譜上挍書郎黃伯思以圖示余曰商素敦者其髙五寸五分深四寸一分口徑六寸七分其受八升重六斤有七兩皆今之權量挍也其制㒳蜼首耳下有珥蓋其尾岐出且曰古敦之存於今者若周宰辟父敦散季敦𨚕牧敦戠敦虢姜敦皆有欵識此器特異疑為商人製也余考之雖寓屬其尾岐出古之宗彞也自虞舜已然豈特商邪於是定以為蜼鼎
  罍尊
  王得君藏山罍且世寳之嘗曰昔梁孝王有罍尊戒後世善寳即此器也或曰尊罍異制不得同名余考之漢謂罍尊蓋彞卣罍器也卣中尊也然則罍大尊可知也古之酌酒皆取之罍故廟堂之上罍尊在阼犧尊在西則罍謂之尊可也應劭曰罍畫雲靁之象以其為罍故飾以雷者此其文也鄭康成謂上蓋刻為山雲靁之象如此則孝王之罍蓋夏后氏之寳矣禮曰山罍夏后氏之尊也
  伯作父丁寳尊彞銘
  傳言人年二十有父之道朋友不可復呼其名故冠而加字年五十矣耆艾轉尊又舍其字直以伯仲別之此周公定禮以變殷制如此今曰伯作父丁殆以名著不諱其死此殷禮也殷人無字見者又伯仲之稱不必五十故以生號仍為死後之稱則父丁是也若二十稱伯則以甫某配之五十之後直呼伯仲知殷禮異矣
  仲作辛鼎銘
  伯仲之敘別長少自堯舜以至三代盡然惟著稱則異夏商不待年五十凡長則稱伯次則稱仲周人必待五十而後稱伯仲此其制文也仲作辛鼎其可考者以名知之辛壬丁甲惟殷為敘而伯不配甫者亦殷道也禮緯曰質家稱仲文家稱叔又益知其説信然
  貍首豆
  祕閣古豆製作甚樸趺為函獸或以其質曰商人豆也政和三年祕書考定古器以函獸為貍謂射以貍首為節其制以豆示於小獸不遺故以備乾豆宴賔客因曰商貍首豆或以問曰貍首為豆禮乎曰非也昔之制禮諸侯以貍首樂歌也射以歌樂為節故其詩曰曽孫侯氏四正具舉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小大莫處御於君所以燕以射則燕則譽夫如此故詩以時會為意而且有燕也諸侯之射必先行燕禮燕禮所用饋食之豆薦羞之豆恆豆水物加豆陸産其用則燕器也燕器無異制則又有貍首以為別邪且刻畫祭器博庶物也雖卻仄連紆之行脰注旁翼股胸之鳴求以備物為飾不有遺也故雖翼而飛㢘爪而饕餮攫而兕虎惟所宜而設焉其以小獸而自私哉余恐議者未嘗得其形制也如騶虞采蘩且又寓之籩豆簠簋之間邪
  著尊著直略切
  內府古尊昔嘗出示於朝故人得圖之無足無銘刻腹為獸首附肩著耳安定胡瑗曰鬴無脰有足壺尊有脰著無足嘗疑其名又謂尊以魯壺是其制也今考周官朝獻用㒳著尊饋獻用㒳壺尊以壺為尊蓋祀器也古者饗用祀器為禮之重自用著尊不類引以為據誤也禮曰著殷尊也著尊為著略尊故説禮者言著地無足如此定為著尊可以考矣古者著鼎無足則凡著地無足皆以著名之
  商觚
  祕閣有觚二其一髙七寸七分深五寸一分口徑四寸五分受一升其二髙七寸深五寸三分受九合其制無四㢘樸素不文或定以為商觚古量比今纔及三之一則其受一升當古之三升不得為觚也孔子曰觚不觚觚之所以為觚者以有觚也觚以㢘製得名則無㢘隅者非觚也漢世以周之文敝而欲得三王循環之政且謂救僿以忠則質尚矣故曰破觚為圜漢不知觚為㢘苟以尚質趣便則去其㢘隅此漢人之所為也後世不考其制以為此但取喻不知破觚可無其事而假以説邪古者操觚執簡以有記也惟有隅故可以書今觚無㢘而以圜成者此豈知古人之立制哉
  象觚
  祕閣有觚髙八寸一分其容六合有羨上下為雲靁飾足為四象或以問余對曰此象觚也禮射人升賓賓升立於西序東面主人盥洗象觚升酌饍東北面獻公公拜受爵觚之別如此或謂以象飾者為象觚然觚亦為象飾邪曰觚容三升是亦觚也特容受有差故以名異鄭康成曰觚有象骨飾也故為象觚竊為當漢之世古器存者盡矣其在邱墓者未出故不得見之則飾以象骨者漢人制也康成推漢之制論之故不得於古
  一柱爵
  祕閣有爵一柱以度挍之髙六寸七分深四寸一分口徑六寸五分濶二寸七分容八合飾以雲靁下為饕餮狀崇寧三年余至館下識之歎曰禮之廢久矣二千年後誰復傳此器也方今天子以興禮樂為務意者天以三代之禮行乎不然此器何為出也或曰爵必㒳柱猶鼎敦之有㑹簠簋之有蓋也必三柱加上以覆持之爵有坫反而加其上者以有柱也今為一柱意以滿必覆其著戒乎曰非也爵有舉舉必反酬故更爵易觶此禮之用於獻酬者也若夫燕禮進受虛爵降奠於篚則以君尊不酌也虞禮以虛爵入於房則以不貴酒也虛爵無坫故不及反反者以坫示其釂也然後受洗則虛爵不易且不反也故一柱為主古之為器以雲靁為飾非特謂氣烝而澤潤其以為物之需者如此至於饕餮異獸也以是文之爾貪財為饕貪食為餮古之著戒至矣不必以自食其身為太甚也
  牛鼎
  牛鼎無銘識昔內府出古器使考法定製工官圖其狀求余識之曰深八寸六分徑尺有八寸其容一斛刻文塗金世不知所本乃考禮圖圖有牛鼎羊鼎豕鼎其足以牛羊豕為飾可以得其名矣鼎足盡為牛首知其為牛鼎也荀爽曰鼎象三公之位上則調和隂陽下則撫育百姓牛鼎受一斛天子飾以黃金諸侯白金三足以象三台足上皆作鼻目為飾羊鼎五斗天子飾以黃金諸侯白金大夫以銅豕鼎三斗天子諸侯大夫飾之如羊鼎士以鐵飾之三鼎形同以足為異然豕鼎則天子諸侯大夫士所得共用也羊鼎自大夫以上有之其別以飾至於牛鼎大鼎也惟天子諸侯有之其飾以金者天子器也以爽説考之合矣其三代之所用也
  二方鼎
  祕閣方鼎二其一髙二尺二寸八分深一尺三寸九分口徑尺有七寸三分受太府之量一䄷七斗五升又一髙減一寸二分深減四寸四分其受量損二斗三升足四承其下形方如矩鼎之制其見於三禮鼎器圖者最古謂以銅為之三足者鼎也其後劉向謂湯使人持三足鼎祝於山川漢得魏脽適三足故有司得以藉其説謂泰帝興神鼎一黃帝作寳鼎三禹鑄九鼎象九州皆嘗享上帝鬼神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徳諸儒許慎蘇林如淳顔師古輩皆謂禹之鼎惟其三足以有承也韋昭以左氏説莒之二方鼎乃謂其上則方矣其下則圜與祭用鼎鬲無所異方其時古鼎存者盡廢其在山澤邱隴者未出故不得其形制然亦不知考於古也昔禹使飛㢘析金於山以鑄鼎昆吾使翁難乙灼白若之龜鼎成四足而方不灼自成不舉自藏不遷自行而古之為鼎四分其足以有成者雖禹猶然知鼎之方者亦得四足矣今世之有魯公文王方鼎有單臩方鼎有王伯方鼎有陀員庚子方鼎惟祕閣方鼎其大受斛其飾為羊此古之所謂羊鼎者也或曰魯公方鼎其銘為尊彞單臩之鼎其銘為從彞王伯之鼎其銘為寳彞一作齍其制與祕閣方鼎相類特容量不同其名異者何哉余考之曰禮有六尊六彞六尊以待祼六彞以待祭祀賓客及祭之日□齍盛告絜故逆齍以受膳人之盛視鑊以受烹人之腥古人於此雖異制矣然彞卣罍同器而尊則與彞同薦大祝六號器同謂之齍蓋以彞器為常器齍以持而獻也故黍稷稻𥹭醯醢牲牢同謂齍者惟所用以有別也傳曰以壺為尊故謂壺尊然以鼎為尊以鼎為彞以鼎為齍其為尊彞與齍同制有所本也今考父癸方彞其制鼎也孔文父㱃鼎其制尊單臩從彞其制鼎盉與觚皆具蓋宗彞常器也尊鼎常薦也其從以享者隨器以名之古人於宗器其重如此
  古豆
  祕閣有豆其制甚備中直而下承有跗如盤禮官疑之政和三年詔盡出古器俾儒官考定蓋朝廷講禮既備將大革器物以合三代或以問余豆之制不同何哉余曰禮之所設其器異也詩曰於豆於登都騰反傳曰瓦豆謂之登豆之制則同毛氏謂瓦為登木為豆不知古者銅為蓋有制也夫五齊七醢七菹三臡此豆實也清廟未食則為朝事以菹臡為薦至於薦孰則蠃蠯蚳魚屍既食矣後夫人亞獻故有加豆房中之羞主婦右之則有羞豆加豆有鐙有校故禮曰夫人薦豆執醴者授之執鐙此加豆也豆今存者已衆其鐙不具者朝事及賔客饋食之器也若後夫人當獻□於屍則執醴者供之故授夫人以豆而執鐙禮有嚴其分者雖一器猶有存也鄭康成曰豆以木為之受四升此宜阮諶梁正相承以自絶於禮者蓋漢世其器未出故論如此
  螭足豆
  上方出銅豆螭蚨有蓋蓋有柱無銘可考禮學號螭足周豆足為盤螭其名以此然髙九寸一分深三寸二分口徑五寸四分其容三升見於禮文此周豆之制也嘗考古豆之見於今者可得而存之矣惟此有蓋存焉其與簠簋之制同也傳曰蓋謂之㑹㑹有柱可仰以食故饋食禮曰佐食啓㑹卻於敦南先儒謂佐食者取㑹卻置而奠之以待屍入而食公食大夫禮曰賔卒食㑹飯先儒謂取飯於敦蓋仰㑹而食置其餘以待餕也夫豆宴豆蠃蠯蚳魚其為加豆芹蒲箈荀羞房中之豆酏食糝食不為飯器也呂靜曰飯器謂之簋古之為敦甗盤杅亦或用以為飯之薦然仰㑹以飯自豆以分古之食禮如此特牲饋食禮曰筵對席佐食分簋鉶注曰分簋者分敦黍於會為有對也敦有虞氏之器也周制士用之變敦言簋容同姓之士從周制也
  犧尊
  將作監李誡出古銅牛以示曰此謂犧尊於禮圖考之不合余謂古之制犧尊如此後世不得其制故禮圖者失之鄭康成曰畫鳯凰尾媻娑然今無此器當禮家録禮器則依康成為據昔劉杳號博識雖知康成為誤猶謂刻木為鳥獸鑿頂及背以出酒昔魏得齊大夫子尾送女器作犧牛形晉永嘉中曹嶷發齊景公塜又得二尊亦為牛象杳蓋未嘗見犧牛分其首受酒則又脗合如全牛時受酒受飯則開而出內之以是為異杳乃謂鑿頂及背誤也康成當漢世此器尚未出宜不得考其制如梁正聶崇義則二器已出雖未嘗見魏晉梁齊書盡得考之矣乃畫牛負尊何其愈陋也今世此器多見禮器故可知或曰杳謂以木為之何也余謂古者亦以木為尊故曰溝中斷木以為犧尊知其有據木久則壊世不復傳今人見者皆赤金也謂古不得以木為尊是待目見而後信者可與論禮制哉
  著尊
  著尊殷制也其形範樸古無復疑者昔內府出周著尊文采繁縟蘷躍龍翔靁囘雲紜有旋動之勢此固為周制也又有獸傅翼而飛或曰蚩尤之形也夫榆罔蚩尤銅頭石項飛空走險故古之鑄鼎象物則必備之或曰蚩尤著貪⿳𣅽大氺 -- 𣊻之戒不以此論也鋭喙決吻數目顅脰小體騫腹古之所謂羽屬刻畫祭器以備制為薦所以致飾也
  虎彞
  廬江李公麟得彞於新鄭銘三字余求得之開圖其器京兆呂大臨曰㒳耳飾以虎首蓋虎彞予攷於書宗彞謂虎蜼也方虞氏世宗彞之文如此其㑹於裳則蜼備舉矣嘗見父乙尊為虎然虎蜼雖飾宗彞非一器盡備疑宗彞之飾各得其一以見當是時二者皆見於宗彞故古器之存於世無二物備載一器知舉宗彞以見二物也伯時虎彞則異父乙尊為虎以飾耳非虞氏制也昔周人追享朝享祼用虎彞蜼彞自為二器蓋周所制也
  蜼彞
  考古圖曰祕閣所藏大小七器形制略相似其二大者為行獸二首及身有斑文似虎而岐尾如蜼腹下空可以縣故為錞崇寧三年余就館中求之信然後得王氏古彞其制如此則古宗彞也方唐虞時宗彞之制如此其以為絺繡倣此而已後世作器文采日以加縟故有隠起雜飾不復樸質如古故今之所見蜼彞虎彞或器各自別知三代皆用此至周其制漸改於古余嘗求宗彞未見有二物同一器者蓋嘗疑古不必一器具此或二器同為宗彞故書舉虎蜼但曰宗彞其説在祖乙之蜼彞至此余竊疑之其為斑文者虎也岐尾者蜼也此豈古之備二物於宗彞制邪
  罍洗
  祕閣有罍其髙若干容若干有洗若干其徑尺有六寸余按罍洗皆水器也燕禮設洗於阼階東南當霤罍水在東冠禮設洗直於東榮罍水在洗東蓋古者祭祀燕㑹皆用罍洗所以盥也罍貯水洗受水凡行禮者盡然君尊不就罍故有匜盤皆以致潔也洗飾以雲靁與罍同器也或謂洗以龜魚為文取精潔之意不然龜魚皆水蟲而或又飾以藻荇此皆以類取也不必過求且又以藻荇可羞於鬼神邪
  烏鍾
  祕閣烏鍾自上降出其髙八寸二分口徑六寸三分其重若干鍾之制甚質鼓間容六舞間容四於間不及鼓二無旋蟲繞獸疑周初之器文未縟也其銘作烏形祕閣謂畫烏為象以自別鼎余考古文大抵皆畫也畫以象形則古之所謂書如此昔籀文烏象鳥形而㸃目以鳥目可見烏目不可辨篆文曰從烏而鳴亦烏之聲也古人制字可以類得之矣或曰流火復屋為烏此周受命之符也鼎著以烏或宜本於此余考蠆鼎鳯鼎皆以銘器安知烏非其以名著邪
  雲靁鍾
  御府有鍾無欵識可考然鼓間一雲一靁此銘也古文畫以象形而為之説者以為周鍾理或然也祕閣以權度挍得髙六寸三分衡甬髙三寸三分㒳舞相距五寸二分橫四寸㒳欒相距六寸橫四寸四分考其制於鼓鉦舞其體也甬衡其柄旋幹其所縣也篆有四以介其面也枚三十有六所以鎮其浮也周之制以其鉦之長為之甬長以其甬長為之圍是故小鍾十分其鉦間以其一為之厚為遂六分其厚以其一為之深而圜之今考其度略相合矣然余信以為周人之所作也
  古盤銘
  古盤銘得之河南鞏氏其銘為舉蓋而進之此其義也樸質不飾有足以承此殆古之匜盤也匜以注水承水於盤不使水散於地尊者之所用也
  叔郭父簋銘
  臨江劉原父得銅簋考其識曰叔髙父作鬻簋余按古文髙當作郭鬻當作旅郭象城郭相通旅猶為中為衆與今文無異蓋人三衆也簋形圜而楕如龜原父因歎禮器散亡得此可以證禮圖誤謬且今所用簋疑禮家無所據依崇寧五年紀城得銅器數十物有內圜外方如桶其形者其蓋正作龜形容量不及今六升纔三合余考之知為簋也傳曰豆實三而觳豆為四升則簋容一斗二升以漢量挍之周一斗一升有竒魏齊權量於古二而為一周隋則三而為一今之量法猶當魏隋之中則不及六升者正周之斗二升也古人制器隨時則異後世偶得一物即據以為制不知三代禮器蓋異形也又諸侯之國得自為制豈必盡合禮文哉今所見宗器自為多制鄭康成謂制之同異未聞蓋古人慎疑如此
  伯考父簋銘
  陳氏得古簋其文曰伯考父作此寳簋形制與原父所得甚異不知其為何代器也然古以敦璉瑚簋為同物漢儒考定皆黍稷器也前世禮官謂簠簋以銅而後世以木者非也鄭康成曰敦有首者尊器飾也飾蓋象龜周之禮飾器各以其類龜有上下甲則所論已異賈公彥唐人名知禮其論簠簋曰以木為之容斗二升上刻以龜如是而已豈不知旊人為簋其用以銅者自周有之而夏商則或以玉今簠簋有幸而存者皆銅也若旊瓦刻木則宜世久不得見周之簠簋大夫刻為龜諸侯飾以象天子飾以玉則楕而圜以象龜蓋者諸侯制也刻以龜而為飾於蓋者大夫制也後世以大夫之制行於天子且用以享帝則非矣禮家不論於此
  伯𡼡父銘
  古甗皆有蓋有秝其下可爨上可羃以為烝塵者也許慎言後改為甑甑甗形相類不可便為一物特後世甗廢而甑獨存也觀廩人摡甑甗司宮摡豆籩便知甗非甑矣甗在漢讀若言在隋音彥今人作偃不知聲類所以改者何也古者鼎俎簠簋皆有數故其次者謂之旅旅言其衆又曰亞也獨甑不見上下之等與其數如何今其銘曰伯𡼡父作旅甗知古之為甗以備薪烝者非一器也考古圖以𡼡作溫今挍籀書溫之文若此孫炎翻以余㢘謂進也王存乂瀘水篆字亦若此然則字當為瀘
  旅匜銘
  此器類觚但容受勝爾孫炎翻字作移尒隋韻始為頤音古今之言異也昔人得於萬年涸中歐陽文忠釋其文曰弡伯作煮𦣞考之於字煮當作旅以王存乂書考之𦣞則沱字今文以沱為池宜世不加考也禮器有匜而無沱匜為方中也則此器為匜可知古人於書凡器用則外從方古人方為匚若缶為匡杯為匠籩為□簋為⿴其取類衆矣篆文匜從方而古文不用疑昔人作字務從簡古或去其方故後世疑之禮家論匜謂為盛水器陸法言劉臻以為類桸蓋古所用以酌也漢人或謂形類羮魁中有道可以注水故懐嬴奉盥公子揮之今考其制與羮魁異矣是匜之類不一疑漢人所見異也
  䰞簋銘
  先秦古器有鬻簋楊氏古器圖有鬻甗永叔集古皆存其名不廢或曰以火亨䰞也不知簋盛黍稷且又可亨飪耶考其文協當為旅今字學諸書有據可考不知諸公皆以為䰞何也古之食禮有正鼎又有陪鼎而進黍稷者以簋進稻粱者以簠故有八簋六簠又有一物而二簋者皆旅陳於席則以衆列而進者皆謂之旅其甗言旅者亦用以亨享非一器也
  尊鼎銘
  李保年得鼎於長安耕者其銘曰集作尊鼎萬夀無疆子子孫孫永寳用夫尊鼎異形其制似鼎者此鼎尊也呂大臨疑孔文父㱃鼎為壺尊之屬而銘以鼎蓋古之制器自有據而鼎之制亦不一矣惟其用以名之唐開元十三年萬年人王慶獲寳鼎五銘曰𠂹作尊鼎與保年鼎同文但𠂹字刓缺不可識疑此鼎是也






  廣川書跋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二      宋 董逌 著石鼓文辯
  世傳岐山周篆昔謂獵碣以形製考之鼓也三代之制文徳書於彞鼎武事刻於鉦鼓征伐之勲□於兵鉞其制度可考後世不知先王之典禮猶有存者鑿山刻石自是昭一時功績唐世諸儒以石鼓為無所據至謂田獵之碣蓋未知古自有制也歐陽永叔疑此書不見於古唐廼得於韓愈韋應物以其文為疋頌亦恨不得在六經推大著説使學者肄業及之其驚潛動蟄金繩鐵索特以其書畫傳爾顧未暇掎摭其文𠛱之部類中後世得考詳方唐之時其文隱顯未盡缺落徴詞索事或可得之而愈應物徒知挍獵受朝宣暢威靈憺讋夷夏故愈謂此為宣王時應物以其本出岐周故為文王鼓當時文已不辯故論各異出也嘗考於書田獵雖嵗行之至於天子大蒐徴㑹諸侯施大命令則非常事也故四王二公後世以為絶典然則宣王蒐於岐山不得無所書或史失之其在諸侯國當各有記矣不應遂使後世無傳此其可疑也當漢之時見號竒字如甄豐輩定作史籀書竇䝉以為宣王獵碣而曰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張懐瓘以此本車攻詩因考合前説且曰諷畋獵之所作也愈應物其書藉之則有據矣然為諷為美其知不得全於文義見也傳曰成有岐陽之蒐杜預謂還歸自奄乃大蒐於岐陽然則此當岐周則成王時矣方楚合諸侯求大蒐禮者不知宣王嘗狩於岐山以合諸侯況小疋所美其地本東都又選車徒無大號令則不得為盛節古者詩書不嫌同文其據以此便謂宣王未可信也呂氏紀曰蒼頡造大篆後世知有科斗書則謂篆為籀漢制八書有大篆又有籀書張懐瓘以柱下史始變古文或同或異謂之為篆而籀文蓋以其名自著宣王世史所作也如此論者是大篆又與籀異則不得以定為史籀所書叔向曰昔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楚為荊蠻置茅蕝當時以為重禮故後世不得泯沒宣王蒐岐陽世遂無聞哉方成康與穆賦頌鍾鼎之銘皆番吾之跡然則岐陽惟成王大會諸侯則此為番吾可知書言成湯狩於亳故後世有亳亭宣王狩於敖其在地記則著敖亭詩曰選徒於敖其事可以考矣周書記年於蒐狩之大皆書則合諸侯而朌大命亦一見於成王此其可信也昔人嘗怪自漢以往好竒者不道此書廼不得秦文若者猶得人入録藏之當漢號史書以刻畫竒崛蓋亦不得盡其文則其不見道固宜獨怪愈於唐中世得之乃謂勒勳以告萬世又恨聖人於詩不得見之石鼓之譌自杜甫尚歎不知愈何以知其意謂編詩有遺也或曰此成王時詩則頌聲所存聖人不應去之果有豈不知邪曰轡之柔矣作洛皇門此周公作也詩書不得盡見將一時所訓非理亂所繫不足施後世者不得著也其因後代亡之亦未可知也曰子信為成王頌何前世未有考者則其説使人盡得信乎曰蒐於岐陽書傳再見而車攻之獵詩以為敖此可謂無所據乎此余考於古而知之世亦安得異吾説者知考古而索其事自當有所得爾不待此以傳也
  毛伯敦銘
  龔伯宗器其子𨚕所作也𨚕以功受天子命服赤芾彤冕黃裳鑾旂則作彞器以奉宗廟因以載其寵靈可以求其禮也皇祐中長安民得於渭上銘曰毛伯內門立中庭右祝𨚕王呼內史冊命𨚕王曰𨚕昔先王既命汝作邑今惟亂商乃命錫劉原父以毛伯為毛尗鄭歐陽永尗書以為據楊南仲呂大臨以鄭為𨚕説文弁作□因以為證古字繁省雖不可盡考然鄭則從奠不應至此而弁不從臼其文異甚不知何以信之許慎顧野王書有⿰□等字呂忱謂⿰為周大夫名□為畿內地名惟名不可以字義知之而地邑或以為名亦不可知然則呂忱獨以⿰為周人名者恐或自得有據傳曰原伯毛伯文王之子原毛之後世為王臣仍為伯爵或本封絶滅食采畿內故以采邑稱春秋時毛伯錫魯文公命説者文王子封為畿外之國考其時諸侯無毛國而毛叔仍文王子其受封在滅商後今曰皇考龔伯則非毛伯鄭矣周之制食采畿內者皆以地著姓則毛伯亦其食采於毛者不必以毛國尚存而號於王畿也銘曰乃惟商亂知周之冊也周之商亂其在成王世三監之變矣然此時毛伯國未絶故知非以存其本號者然赤芾鑾旂本以錫命諸侯至於畿內之伯得以為寵者知為王之加賜者也
  魯公尊彞銘
  古篆魯旅同文劉炫謂有文在手為魯疑不得若此其後得古文□字傳模既失又改為□字李陽冰以文當如□蓋為魯也祕閣有銅尊銘作□公諸儒不能考定或以為鬯者非也以古文考之其書以鹵為魯在漢猶然其作□者蓋古者簡質其省文亦自有據宜世不得而知學者每謂諸侯不得祭天子而魯獨用天子禮樂二戴為書謂其説可信至於非二王後而得稱公此周之所以崇魯也故魯公拜後不以為過蓋自周公時伯禽稱魯公矣今考此銘合於禮書其尊彞則自有制也
  龔伯尊彞銘
  龔伯尊彞臨江劉原父得於長安制形類敦而大其重若干其容若干附耳為竒獸口圜上周以囘文下畫為雲氣以禮考之罍也用之廟獻其上𠛱尊彞故刻銘以此彞尊自是二物有彞則有舟有尊則有罍其制如此𤐁之之制宗器自宜有序則彞尊罍以次𠛱矣其銘曰彞尊舉其大也傳曰彞卣罍器也又曰彞為上尊卣為中罍為下形如壺大受一斛但此器亡其尊彞惟罍存爾考於禮書犧象著壺大山此尊也鷄鳥斝黃虎蜼此彞也若罍則一矣其制皆為雲靁狀其上飾以囘下飾以雲囘為古文靁字故以鷄彞盛明水以鳥彞盛鬱鬯以犧尊盛醴齊宗廟七獻二祼為奠不㱃朝踐屍㱃五獻卿即天子與上公同九獻二祼為奠則屍㱃七可以獻諸臣故子男則五獻是屍㱃三可以獻卿大夫士三獻無二祼直有酳音印屍三獻故王酳屍因朝踐之尊醴齊後酳屍用饋獻之尊盎齊其臣卑屍酢賔長即用罍尊禮曰廟堂之上罍尊在阼犧尊在西然則古人自以罍彞尊同名蓋相序以成禮也古廷設罍諸臣所酢人君以黃金飾尊大二石金飾口耳其自諸侯卿大夫則無金飾也韓子曰罍大器天子以玉諸侯大夫皆以金士以梓其説雖異然今世所見惟銅則其説或可信龔伯尊彞考於禮則大夫制也其稱蓋當作益公原父以為非諡所見且古文益作坎卦自隸書始變而今文或異然古諡音益為益自當以古文定也□顧野王曰大也乙憲翻篆文𤐁與願同古文作醜自當從篆
  叔䜌鼎銘䜌音鑾
  叔䜌作鼎考其制形則宗器也銘曰二十有三年王在宗周王命叔䜌余考於書周既營成周以居商民而以王城為宗周卜宅土中復歸西周故周官曰王還在豐多方曰王在宗周其後十一世犬戎攻宗周而平王始遷故黍離閔宗周宮廟之廢周自是不復居宗周矣其曰王在宗周則知其在幽王之前可以考也史自共和前其世數最長而可知者穆王在位五十五年昭王雖不見居位嵗月然穆王五十受命改元則知昭王在位之年久也昭穆皆有二十三年則叔䜌作器蓋在二王之世矣銘之所書有鼏彞尊鼎蓋宗廟之器説者以木橫貫鼎而舉之謂鼏然易之鼎象則為金鉉豈叔䜌之鼎以為金鼏者耶尊彞有六其器也則用本朝踐獻踐不可考也三代鼎彝有銘多矣而曰霝終者今見於此□鼎之銘又曰霝始霝終古者以霝為善其文與今同此其謂善頌者也
  伯庶父尊敦銘
  劉原父得古敦其銘曰伯庶父作王姑舟姜尊敦世或疑舟為丹又以為井者其文可考朱集字舟為古文周字顧野王謂舟為周詩言舟人之子則周也古文不一其體減増上下隨其形異不能盡以㸃畫挍也如伯庶父伯郭父鼎上下二體文皆異也此猶可以參考至寧為丁丁為丅省文示意豈可盡求於㸃畫間耶庶父知為名矣以尊敦求其制其為有蓋飾者豈庶臣得用哉知周無丹氏井氏𠛱於侯國者舟也齊在周為大國世與姬為媾以國聘者在名則為太姜少姜在諡則為文姜宣姜穆姜在國則為齊姜晉姜衛姜蓋以國繫姓者不特諸侯之國其在大夫以采地著者猶得稱之然則其謂周姜者可以知也周之世諸侯無以周為諡者王畿周公則得號之其他非王子弟母妻則其君王后也伯庶父於書不可考然謂吾之姑者知其為姪矣禮有王父母無王姑其以大稱者或得號而兼之知伯庶父為齊子也或疑為王之姑者則以周為諡矣若王之姑姊妹則為姬氏或當以異姓為姑姊媦者又非周制也尊敦失其蓋不知形制所本然文飾備盡至於揜也尊敦上分趾皆作獸形此其為有飾者也惟諸侯則得用之
  商洛鼎銘
  此鼎制甚大挍以今太府權量為斤若干其容若干銘曰惟十有四月既死霸王在下都雝公□作尊鼎原父以丁為寧其説是也周既都洛而以成周為下宮所以異宗周也□周古史考曰周公營作下都則今洛陽何休曰周成王所都也其曰十四月者蔡君謨嘗疑之此蓋自王之即位通數其月爾或謂周之十四月為夏之二月元命苞曰夏以十三月為正故管子有十三月令人之魯二十四月魯梁之民歸齊二十八月萊莒之君請復之語如此自是古人書時不必月嗣君未改年以月數計之邢子才曰四十二月之科一依恆式彼自其君即位後以月為數其時則已再改年矣蓋循用古制服制小傳盡書以月此正未成君之制故昔人謂時王未改年者其説得之
  盉銘
  伯王㪍子作寳盉其制異哉禮學未嘗考也昔許慎以盉為調味器顧野王直以盉為味陸法言以盉為調五味鑊蓋自周官儀禮竄失本文後俗襲誤莫知所本也今考於書則以鑊為䥴而以䥴為瓽瓽為器盆之大者盌則小於盆而同制矣則盉不可謂鑊孫強亦以盉為大鑊又曰鑊大鼎也劉臻呂忱以䥴為大鍾皆非有據少牢饋食禮曰羮定雝人陳鼎五三鼎在羊鑊之西二鼎在豕鑊之西而禮經改盉為鑊則失其制久矣法言雖能辯其名而不知鑊非可用割烹則亦誤也古之饗祭爨在廟門之東故初陳鼎於盉西後陳鼎於阼階爨為竈盉即煮薦體之器也升食者自盉以受於鼎鼎陳阼階則薦食於上矣故實鼎曰脀音征實俎曰載肩臂臑謂之前體膊胳謂之後體正脡橫脊謂之體薦短正代脅謂之體解故體各異盉盉別一鼎盉中肉孰各升於鼎故取於盉以實鼎取於鼎以實俎然後可以饗食可以薦孰禮之成也後世不知俎鼎之制雖具簠簋籩豆有事於祭祀有司庀事謹守舊文而器名物體皆不能辯則盉廢已久其名又改尚得求其制而用耶
  史伯碩父鼎銘
  史伯碩父鼎二至和元年虢州得之嘗命挍其權量所極並其形制圖焉其一髙尺有七寸八分深尺有一寸二分徑尺有六寸九分受一䄷二斗重若干其二髙尺有六寸五分深尺有八分徑一尺五寸八分其受一䄷重若干銘曰惟六年八月初吉己子史伯碩父追孝於朕皇考釐仲王母舟母尊鼎凡四十三字其六子刓缺不可識或謂支幹相配五行無已子也余按商兄癸彞為丁子周戠敦作乙子其類甚多蓋以剛日柔日相配而制器之日用剛則以柔配之用柔則亦以剛為配之五行之用然也戊已為土戊為土生巳為土滅剛日不用而以已配者蓋用其剛必即柔以成之今術家猶然在甲子六年正月朔當辛未則八月一日朔當戊子然碩父正宣王時其曰史伯則史臣而位大夫者故得作宗器以薦祖廟班固以史伯為厲王世昔鄭桓公宣王司徒問國於司伯則不得為在厲王時矣今官庫有史潁鼎銘同其皇考舟母或以碩父為潁字者雖然必□與其字為配至其作宗器於廟則不得以字著也潁或與碩父為兄弟此不可得知矣今鼎二以釐仲為皇考而以舟母為王母釐蓋其王父則以舟為王母其周女也稱王父以皇考則周固有之矣古之為史者書傳直以名配之而不著姓此其世代不得考也然銘有用蘄綽綰眉夀或為説曰綰如祈天永命綽如垂裕後昆以其書考之恐不盡得其文古人於書直有不可意得者況以秦文考之耶
  弫仲寳匧銘
  古人製法其書已亡不可得考今惟幸其器時有存者可以察也京兆民得古器為銅方匣其大若干其深若干文飾繁縟世不能考以法數惟其銘曰弫仲作寳匣劉原父釋曰寳醫醫於禮為櫝凡所以盛弓弩矢也而方中矢字又不與古文合不知何據而言也今考篆文集字當作匧其書尚與篆合古文匧不從竹後人因之從竹者誤也小篆雖秦文然亦存古古文不廢其同者甚衆若匧從夾其文可以得矣惟方字為古文然小篆自不從竹其用竹者或體也世或疑篋未有範銅為之此猶以從竹為古之器矣嘗見諸書説金箱石篋無不備也延康中上黨抱犢山功曹李及於巗得書四十卷盛以金箱然箱篋以載而藏之為名用金用竹隨其所為也豈但盡用竹哉弫之忍翻訓曰弓強也余以自漢以後諸書考之集古以為張仲誤也
  弫仲寳醫銘
  上方所藏旅簋至衆獨無旅簠呂氏考古圖所載備矣大抵皆簋也昔嘗考其銘竊有疑於此矣簠簋古人共用之器也雖廢棄已久不應獨存簋而無簠𠣥藏所得不應盡藏旅簋以故世不得其制禮家乃為一器但方圓異爾嘗見紀城得器方圓雖異大抵類桶惟蓋為龜此古𠤱之制也大觀元年劉仲馮以其𠣥藏古器上之適余在館始盡模其銘併得原父釋考之其曰弫仲寳醫原父固以為張仲所作器也𠤱又作醫余按弫伯之器既曰匧矣今而則又以𠤱為醫其説異也考其文方中作赤以古挍之則為𠤱與簠同其文古也後世禮學既廢簠簋之制尤失至以方圜論辨而不知天子諸侯卿大夫異制苟為傳誤襲謬方且守之不議何也
  杜嬬鋪
  禮器無鋪古者陳獸謂鋪以金飾物亦謂之鋪説者以其形制類豆疑古又有此器也余考簠從甫自古文如此然其以金為之或從金此不足怪也或曰簠稻𥹭器也漢之釋禮經方曰簠圜曰簋簠內圜外方簋內方外圜余竊疑漢人不知何所據耶古器存於今者簋不圜則簠不方可知矣今曰鋪尊則以簠為尊受飯為簠受飲為尊以受飯之制為飲之制器則其制固宜異矣
  方甗銘
  李氏甗無秝銘曰方鬳或疑其制余為考之古者謂鼎上下大小若䰝曰□亦鬻器類甗古文作鬳今仲信父之銘則作甗知字有兼存古人用之不一其制矣紀有甗齊晉以為重器然其用不過行於饗食今舉國為重號於天下則必有異者將國君之器自異而紀侯之甗則又其尤異者也
  紀城敦銘
  紀城在齊之東古裂繻之國齊桓公既滅之矣崇寧元年民有得古器數十於城者惟敦之制異甚其大若盤可受今二斗二升者嘗考之鄭康成以敦為槃類賈公彥曰以木為之今世所得古敦制形大類鼎髙鬴甗乃知其説異也盟㑹玉敦當以玉為之不在飾也且祭祀之時有黍稷故以敦盛黍稷若合諸侯盟誓則不用黍稷矣故敦中盛血夫以銅為敦用以烹飪也則其制宜與鼎鼐類若以玉為敦則不可以爨矣當謂有待於盛血者是也然則其形制自當相類不然則不可以敦名也
  石鼓文
  𨖍我字下同車既工通攻𨖍馬既同𨖍車既好𨖍馬既□鄭音寳郭雲恐是籀文騊字君子⿱⿱古文員字邋邋良渉反通作獵員斿麀鹿速速君子之求□□□薛作首鄭作酋郭雲恐當作鹵薛作及趙本有此玆㠯古以字諸家皆作時𨖍敺□特薛鄭皆作孫字□來趩趩⿱亦反𧾨𧾨許建反一本重此□□音義未詳石本有重文即𨖍今作敔與禁禦之禦同即時麀鹿趍趍陳知反薛作□□其來□薛作首鄭雲鹵亦作□施本無此字𨖍敺其樸其來䢱䢱趙本有此二字一本作𨖍音敔禦同其⿰音義未詳
  右一薛作辛文鄭作丙文
  汧殹古也字又郭雲讀如繫語助也沔沔鄭葉作綿籀作泛郭雲讀如蒸籀文皮字借作被音淖淵□鄭音鰋鯉處鄭葉作居之君子□籀文之魚從寸之澫澫鄭雲即漫字㠯萬通作曼通有所加反今作鯊其斿今作游⿴⿴薛作散鄭作⿰相闗反古文泊字下同魚𤾾𤾾音洛薛作鱳其⿱鄭雲⿱亦作⿱讀與俎豆之俎同氐鮮黃帛其⿰卑連反鄭作□又⿰又𩸊鄭雲即鮊音白其⿰乞及反鄭本作豆孔庶羉謨官反籀文臠字之□□⿱若反⿱⿱籀文洋字鄭音汙今作澣⿴⿴鄭作博即遄字其魚佳通維下同通何下同佳鱮佳鯉可㠯㯱符霄反之佳楊及桺
  右二薛作戊文鄭作甲文
  田車既安鋚郭雲大麼反音條勒駻駻一作馬□□一作從既簡左驂旛旛右驂騝騝渠□反𨖍㠯隮於邍古原字𨖍戈世⿰鄭作⿰薛作⿰籀文今作陸又趙本作止射宮車其寫讀如卸秀弓寺射麋豖孔庶麀鹿雉兔□□又作有鄭雲今作紳□□奔鄭雲作奔或作走鄭本有直字在大字上古直字也□出各亞施雲汗簡作亞古孝經作惡□□□薛作畀字鄭疑思字郭雲恐是㚖字古老切大白澤也□執而勿射□𢉙䟏䟏即擊切鄭雲與轢同君子廼石本作逌薛作廼郭鄭雲逌今作攸樂右三薛作丙文鄭作丁文
  □□鑾車□石本作□説文作□呼骨反薛作𠌶字鄭雲拜字敕眞鄭雲即塡亦作鎭□□弓孔碩彤矢□□□諸本作四馬其寫六轡驁驁鄭雲五到反讀若遇諸家竝闕一字無重文⿺辶士諸家作徒鄭作馭孔庶□薛作廓古宣字摶摶⿱鄭雲即□字車載⿰籀文道字□徒如章邍溼通作隰陰陽𧺥𧺥七走反即趣字六馬射之□籀文族字鄭雲借作鏃字今作徐如虎獸麀諸本作鹿如□□□多賢迧鄭雲今作狥禽□□𨖍兔薛作鹿一作㲋允異
  右四薛作丁文鄭作戊文言䇿命諸臣
  □□□天一本無此天字有⿱⿱二字霝雨□⿰今省作流迄湧盄止遙反一作盈鄭雲今作潗私列反鄭作滋郭雲濕君子即□□□⿰汧殹洎洎淒淒□□舫舟鹵薛作恁或作由鄭雲即歸字或作⿴□□自□薛郭作廓鄭籀文作鄠徒⿰湯湯佳通維舟㠯⿰或陰或陽極其輒反鄭雲即楫字薛作枝㴱㠯戶一本無此□於水一方勿□□止其奔其敔鄭雲今作禦□□其□古文事字
  右五薛作壬文鄭作辛文言漁狩而歸
  □猷乍籀文通乍邍乍□□即導字遄我⿰鄭作洽字□除帥⿰𨹘音序郭作阪□□薛作□音莽郭雲恐是䒪居虯反鄭本作□今省作莫為卅石本作卋施雲卅三十也蘇合反非世字也里□微□薛作□鄭雲未詳音義一本無此重文薛作廼鄭雲逌作攸薛作罟鄭雲亦作□□□古㮚字柞棫其□㮽⿰讀作皓方老反薛作格字⿱⿱薛作庸鄭雲未詳音義鳴□亞箬薛郭作籀文若字鄭作箬□□薛作華鄭雲亦𠌶□爲所斿□薛作憂鄭雲今作䕫□籃郭作⿱雲籀文盩字今省□⿱□□⿱薛鄭音合鄭雲疑即畣字音響又模本下有孫字非
  右六薛作庚文鄭作乙文言除道
  □□□□而師□□□□□□□□□弓矢孔鄭本有此三字𢉙左驂此字鄭本有□□滔滔是□説文古熾字與此相類□□□□不具奪薛本有⿰字闕音□□□後具肝薛作肝鄭作旴音吁來□□□其寫矢石本作災薛作尖鄭作矢具□□□來樂天子施雲鄭本子下有來字□□□嗣王始古我□□來
  右七薛作甲文鄭作壬文
  ⿰走䮺䮺鄭音劑馬□鄭雲今省作薦晢若石本作□薛作奔鄭雲即若字古諾字從此施雲説文與微同薛作放音非也雉立其一之施雲宿二本下皆有止字按此本作之字
  右八薛作己文鄭作庚文
  施雲此鼓最磨烕僅存十三字不復成文
  𨖍水□□既平既止喜薛作嘉樹𠟭里天子永寍日佳丙申□□𨖍其用□馬既申敕肅肅施本作康康□駕左驂䮯䮯五到反□□⿰⿰鄭音遫子一反鄭雲疑即撻字□女通汝不□□郭雲籀文翰從飛鄭音同薛作霧郭雲恐是籀文霾字公謂天余及如周石本作□施雲害字鄭雲周今省作周不余及
  右九薛作乙文鄭作癸文言除道
  通作虞人⿱亦作憐即亟字石本作勒薛作敕字鄭雲即朝字夕敬□載□即西字載北勿奄勿伏薛作戊字鄭作仗字鄭雲即嵒字或雲即畢字而出□□薛作獻字鄭作狩字用□□□□□□大祝□□□□薛作髙字鄭雲今作享□□埶薛作執説文執與藝同鄭雲亦作社寧同逢□孔囿籀文囿字麀鹿舊本鹿字在上麌麌𨖍□其□麀鹿□□鄭雲即疃字別本作大□□□□□求又□□□□□□是

  右十薛作癸文鄭作己文


  廣川書跋卷二
<子部,藝術類,書畫之屬,廣川書跋>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三      宋 董逌 著周姜敦銘
  伯𦣻父作周姜尊敦其器無文飾則自命士以上得用殆與秦漢間器無以異也周之世齊姓重天下故當時語曰姬姜觀原父所得敦三皆為姜氏則世以為貴姓可知周之諸侯與大夫卿蓋無以周為諡者惟伯禽弟守采地居王之畿內世以周自別後世如宰周公類可以考也其謂姜則王畿之公也或言王之支庶子弟亦得以周號者且王子弟則或自有封矣支子分屬王畿者則以采地著其受姓命氏則子孫各以其姓自顯蓋不以周自稱知彼既別於周矣若平王之子封汝川初以周為氏此其以周著者古之宗廟不出四封然得自長安知非汝川之周也
  晉姜鼎銘
  晉姜鼎以今權量挍之其重若干其容若干以合周律當為權若干為量若干周自中世天子不得考度量協彞器侯國得自為制則當晉國不知其為權量輕重多寡也銘曰維王十月乙亥晉姜曰余維嗣先姑君晉邦余不敢荒寧知其為晉鼎矣然則其謂晉姜則齊女也春秋時齊歸晉女者獻公則齊姜文公則大姜平公則少姜其在春秋前則穆侯夫人書傳雖間有遺缺不得盡見然其著者此爾少姜蚤死齊姜不得主祀穆夫人不盡穆侯世惟文公夫人當襄公世猶不棄祀事疑此大姜鼎也聖人作春秋於嵗首則書王説者謂謹始以正端故舊史以示成法今晉人作鼎則曰王矣是當時諸國皆以尊王正為法不獨魯也考於禮制鼎者或以宴享亦或以饗祭其數亦異矣故有正鼎者謂牛羊豕魚臘腸胃膚也其在羞鼎則膷臐膮矣蓋食禮無膚祭禮則有之故其大者為膚鼎惟鼎則享備體也晉姜之作殆膚鼎謂耶臘音昔乾肉也膷音香牛臛也臐音熏羊臛也膮音寮豕臛也見內則
  孔文父㱃鼎銘
  孔文父鼎其制異也昔呂大臨嘗疑之謂制度蓋尊壺之屬而銘謂之鼎余嘗考之有足為尊而著尊無足魯公方鼎銘為尊彞敦必三足如鼎而伯庶父敦則足如杅彝卣同器而父癸彝實為方鼎夫鼎之大亨謂以木㢲火然旅鼎陪鼎雖不受爨有亨養之道故鼎以有載也且有舉而行也受食為食鼎受㱃為㱃鼎食㱃之異重醴稻醴清酒黍醴清酒𥹭醴則致飲於賔客豈無器而節厚薄之齊哉春秋傳曰尊以魯壺此器為似其謂之鼎豈醫酏糟蓋有火齊而節之謂耶
  大夫始鼎
  大夫始鼎其銘曰惟三月初吉壬寅王在咊宮大夫始錫作彞又曰王在辟宮獻工錫彞錫章又曰大夫始□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天子休用作文考寳鼎孫孫子子永寳用按禮四命受器則上大夫也故冊祝於錫命將之博士呂大臨問曰古者受命作器祝冊命書必載之宗彞子孫寳用惟永永無怠以無忘其初古人於此以侈大王靈而著昭寵其章大矣又以告後之人其以致戒者此以禮乎取之何哉余曰此神之約也自商以上則不𠛱於此矣夫與神約者非必命祀郊社羣望以盟詛而存也蓋以祖宗為祀而求使子孫不廢用享者此與神約者也故大約劑書於宗彞使神監焉使人畏敬不敢違也故不能守其約而廢器者其刑墨公法治之此其為約也先儒以彝為宗廟六彞蓋尊之制爾余謂凡宗廟常器皆宗彞也虞氏宗彞至周分為二者豈可以宗彞盡宗廟之制哉今考古器存者鼎敦尊鬲等衆矣皆著銘曰彞則宗廟之器其常用者皆得銘之矣不必謂六彞之所書也
  宋公䪫鍾銘䪫音莖
  崇寧三年應天府得古鍾六於崇福院其一為黃鍾之宮髙一尺四寸八分鈕髙四寸㒳舞距一尺四寸半橫一尺三分㒳欒距一尺六寸八分橫一尺有二寸其二為大呂之角髙一尺三寸四分鈕髙四寸一分㒳舞距一尺三寸五分橫一尺㒳欒距一尺六寸三分橫一尺一寸五分其三太蔟之徴髙一尺二寸八分鈕髙三寸九分㒳舞距一尺三寸二分橫九寸二分㒳欒距一尺六寸其四夾鍾之商髙一尺二寸七分鈕髙四寸㒳舞距一尺二寸三分橫八寸八分㒳欒距一尺四寸橫尺有二寸八分其五姑洗之羽髙一尺一寸五分鈕髙三寸八分㒳舞距一尺五分橫八寸㒳欒距尺有二寸三分橫九寸三分其六
  銘曰宋公成之䪫鍾按史記平公名成當周簡王時共公卒華元魚石立少子成是為平公立四十四年當魯昭公時見書春秋宋本商後而商出自帝顓頊當髙陽氏之世樂號六莖今考於書曰䪫樂名其字與莖同列子以為瑩其實一也宋均曰能為五行之道立根莖此説恐不然古人以英為華以莖為實髙辛氏既發其英則髙陽氏實之於莖所以反本流根以宣暢其咊氣使天下鹹得而遂焉夫是故以名雲當周之世樂用六代獨不見英莖之作於時疑宋為商後於其國而用之以存其禮樂茲故得而作也嘗考之襄公世作商頌以祀成湯故閔馬父曰正考父挍商之名頌十二萹於周之太師其輯之亂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夫以挍而輯之則考父所作也太史遷曰襄公之時修仁行義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追道契湯髙宗商所以興作商頌韓詩章句曰商頌美襄公作也馬昭曰宋為殷後郊祭天以契配於郊㝠者異於先王故詩詠契之徳宋無圜丘之禮惟以郊為大祭且欲別之於夏禘故曰大禘夫能祀契湯商宗有道則其臣宜作頌歌以薦之廟是宋用商之禮樂其作頌者無可怪也考其詩大禘春初則祭用殷也食嘗有樂則禮用殷也錯衡三等同之非周制也鞉鼓楹貫於宣王時考父效之如考父不作頌且謂晞尹吉甫者何哉余故謂頌成湯作莖樂則宋之製得以考矣天子方作大成樂以紹百王絶業故嘗求鍾之制不得周之舊鍾存者衆矣側𠂹則隓而不應橫貫則扶搖而不得定考擊備設則震掉而或不得盡其音聲有司患之翌日制詔丞相御史以䪫鍾為正故今鍾得調焉乃下詔曰得英莖之器於受命之邦非天相之其能盡感徳之事哉
  宋君夫人餗飦鼎
  余既為編修官畢完書宋公䜌之鼎矣蓋餗為八珍或曰有菜之鼎也翌日挍書郎黃伯思持宋君夫人餗飦鼎以問君與夫人並為餗鼎此何制也余曰古者祭祀饗食饋羞薦獻各有制不得相亂則饋餗鼎用於房中之羞此夫人之禮也少牢曰主人酬屍宰夫羞房中之羞於屍侑主人主婦故君與夫人宜各有饋也餗在禮為糝食糝一為菜烝牛羊豕糝稻為餌則糝以相參為名自是別鼎呂氏圖曰⿰於字書不見疑為鉶蓋古鉶為⿰此以書名求之非也夫人羮謂之鉶鉶湆也其可謂之餗哉古文臂鏜為釬似鍾而長頸為⿰飦鼎有蓋不得形制疑鼎之長頸者也
  餗鼎銘
  祕閣至和舊鼎其銘曰宋公䜌餗鼎少監羅畸摹其欵識以問廣川董某曰史記宋世家無公諱䜌者豈宋自為諡或以菜地舉耶某曰周公惟二王後稱公而㣲子啓實封於宋宋非畿內地且不為諡其曰宋公果商嗣也竹書有宋景公䜌而史為頭曼孫炎以䜌為頭曼合聲以辨周秦之語今考班固漢書猶有兜䜌蓋亦著其聲如此或曰餗鼎食鼎也今飦鼎亦曰餗者用以饗食其禮異乎曰古者天子諸侯食禮鼎俎各有數故有左鼎陪鼎特鼎然謂餗鼎者糝鼎也傳曰糝謂之餗又曰筍之為菜則餗也古謂八珍漢儒論者以八珍有肝膋無糝鄭康成考於周謂糝在八珍中而周官筍俎與此自異故薦食不同古之食饗若糝有菜則入八珍不湏肝膋若糝無菜則入羞豆今直曰餗鼎則糝有菜之鼎也
  宋公寳簋銘
  河南王氏得銅簋六其制各異銘曰宋公作寳簋或疑其器在一時而制不同將無所考於禮耶蓋禮則有之後世不得其制而但守一物而為據者鮮或不亂於禮也元豐三年詔禮官考據典禮定為奉祀禮文其書大備禮官請依古作簠簋器上難其事謂禮制無明憲今偶得一器即用為據古之禮豈盡此一器嗚呼昭鑑遠矣今考宋公簋知禮器未可以一而據也
  邛仲頮盤銘
  邛仲之孫伯戔作頮盤銘曰惟王月初吉丁亥邛仲之孫伯戔自作頮盤用蘄糜夀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寳用之昔人以初吉為疑蓋古文以王為則其為正可知按説文頮作沬馬融曰頮面器也傳曰洗手謂之洮洗面謂之靧古之事親者垢燂潘請靧頮與靧同古今文異也邛中菜地當周畿內疑為王子弟古有邛疏即其後也余怪古人於用器自期眉夀欲子孫永永用之不窮不知後世子孫不憚口澤者能朝夕用乎或謂父詞如此至子孫之詞不得用此也
  周舉鼎銘髙九寸二分深五寸九分口徑八寸二分容一斗六升二合重十四斤一十一兩
  祕閣既定作古器圖並考論其制上之或以問曰□為古文舉然此為舉鼎謂可舉耶且三代之器言舉者衆矣已爵為舉丁卣為舉凡可舉以進者謂得名之今按此鼎銘舉其器非爵可舉而大且容斗六升重十四斤其得舉哉曰晉平公有臣杜舉酌公以罰又罰其二臣且自酌也後之為制者設之於庭以待直言晉謂杜舉其後改為百獸尊設於庭以示百官其昭大矣不必為一爵而存也蓋因名而得以有作矣然制器簡古文字特異蓋晉之當世或其後人所作以示於衆非秦漢之君所為也觀古之制器類有所本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斝洗觶一時有見乃傳後世不忘況其器猶傳此其可貴者豈偶然一古物供耳目之玩好哉余願得附其言於此竊有慕於古焉
  癸舉器
  新平張氏得古銅物或以為觚其容三升則當古之一斗余知非觚之制矣銘曰癸舉以癸為名疑為商之時而器乃周之制矣其形範與觚異者以無四隅而㢘稜皆廢不得為觚傳曰觚之為觚以有觚為㢘不為㢘者非觚也或謂舉器名疑古人之制名者也曰癸為名矣而舉又為名定誰名耶今鼎有舉爵亦有舉謂可舉也昔杜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觶其實為觗後世以為舉者本此或古人以自有舉於書不可得考燕禮主尊觗於篚古文觗為觶士長升拜受觶主人拜送觶作觗鄭康成曰古書或作角旁氏則與觚相近學者多聞觚寡聞觗寫此書亂之而作觚耳當漢之世二字相混然癸非商人則此當為杜舉或曰何知非商之器曰吾考之禮媵爵者洗象觚今癸舉則為四象者以其形制索之知周物也
  亶甲觚
  始余得亶甲城觚其髙八寸四分容一升考其制蓋古所謂觶也又得李氏觚髙一尺一分其容六合無壇宇㢘隅其足為四象考其制則觚也梓人曰爵一升觚三升獻以爵而酬以觚一獻而三酬則為一升禮家於此疑矣考於古器無有合也昔韓嬰謂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觶四升曰㯘如此則觚定二升觶定三升古者權量三不當今之一則其容六合李氏之觚是也若亶甲城所得挍之周量三升有竒則當為觶矣傳曰觚之為觚者以有觚也今亶甲器無觚與觶得以觚名矣昔鄭氏謂梓人之觚字當為觗觗與觶同制則其言是也禮器制度曰觚大二升觶大三升饋食禮主人洗爵獻長兄弟於阼階上長兄弟洗觚為加爵則觚倍於爵其實當二升古之論者盡如此余是以知梓人之書誤也
  齊豆銘
  考器之形知為豆矣而曰齊豆呂氏以銘得之曰作太公郭公孝公豆蓋齊世家太公之卒百有餘年子丁公呂伋始立如郭公以下三世至孝公始見於史記去呂伋十四世矣今考齊世家無郭公曰孝公則其世數甚遠雖一豆之薦不如是遍於宗廟然自一時作器書以有別不知諸侯享廟其得至十四世邪當周之時秦有太公其後世為孝公田氏亦有太公而後世無以孝公為諡者雖世有相類然以太公號求之孝公皆逺在十世後可考也
  蠆鼎
  祕閣有舊鼎祥符初齊郡王上之其銘作蠆形余以書傳挍之疑為公子蠆也春秋時如鄭厲魯公孫與陳祥之族雖皆以蠆制名然自昔古器得者多子尾所為自送女器不苟作皆考合禮經存當時制度知子尾為器其衆且不勝舉也古之為書者盡於象形傳曰書者畫也故凡有形之物必寓之象至無形不可以象類得者然後寓之意而㑹焉意不能㑹而形類隨變則轉注以相授指事以相辨諧聲以相合故知字本象形且曰孳乳以相生也其變於此者形不足盡然後廣取以備物各有本也許氏説文解字雖本秦篆然蠆之字猶為象形蓋秦人改書文以作故其原亦本古字惟㸃畫少變服䖍曰蠆長尾謂之蠍特其尾之名爾又曰蠍毒傷人曰蛆張𠛱切則蠍其毒之及人者也今既以蛆為蠅種則不復以螫為蛆矣以蠆尾為蠍則還以蠆為異文宜其古字廢也
  𠂀鼎
  余考此鼎無銘識有刻在蓋曰𠂀以書文考於古在篆為箕在籀為期在古文為其然未少異也刻畫朴古欵識深重與蠆鼎相類書至精工非後世書篆家可識自漢以來功力漸改無復欵文如三代時故悉刻鑿為之今視其文如木蠧蟲行以此知為周秦間寳器也嘗考於古齊公孫竈生欒施施字子其至其後世以王父字為氏故漢有況其古者廟器以名宴器以字此其為燕器者與欒施氏嘗作此器後世守之不廢按其籍至咊中齊郡上之齊無其姓與名可索而知也今考古文孝經其為尊古文老子其為⽰或體為尊王存乂為丌古書亦無為□者惟顧野王以𠂀為箕後世共疑於此林䍐以𠂀為其蓋本鼎銘以考書法當古文廢絶後䍐能以古學自考不徒爾也昔走作寳咊鍾銘與季姜㱃盂及石鼓皆從𠂀為其則林之説是也今人不知古字或議䍐不能據古而自多臆説觀鼎篆所存乃與䍐合孰謂不知而妄有作也
  王子吳㱃𪔆
  潞國文公守京兆得鼎其銘曰惟正月初吉丁亥王子吳擇其吉金自作㱃𪔆其糜夀無疆子子孫孫永寳用之書家考古謂無𪔆而𪔆見三蒼知為鼎也古者以尊壺受酒而鼎亦屢見取用一時以得為之餘見古器衆矣非宗彞以祀則其功庸所在故有銘也計功稱伐於此乎陳之矣曰自作㱃𪔆蓋惟宴私用之抱朴子以辱金不可用以為藥且為器皆有避然擇吉金是慎其所養也古者敦斝巵匜非餕莫敢用之又以口澤不可用器而謂子孫永寳用之其何據耶意者用以為享乎或以此戒之可銘也
  寳龢鍾銘髙八寸一分衡甬髙四寸四分兩舞距七寸七分橫五寸五分兩欒距八寸九分橫六寸六分重十斤五兩
  祕閣寳龢鍾銘曰𧺆作朕皇祖文考寳龢鍾𧺆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寳用亨呂氏説曰太史公稱牛馬𧺆其後班固蔡邕亦皆以𧺆自見於書蓋卑以自謂託於此也或謂託於下𧺆自漢如此周人未嘗有此嘗考之夫以作宗器薦之祖廟宜刻名以自列其曰𧺆為賤稱非言懼名禮此昔人所慎也𧺆自是著名以別支子況於子孫其可以名廢耶古人於書𧺆足辵疋同文在今其有據者如此又如不可據者尚多此皆未有可考也禮官曰銘稱皇祖文考謂祖文王也世數雖逺蓋推本原不然昔人衛莊公曰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古人稱文祖文考不必舉諡如襄公曰文祖則可以考矣豈必文王之子而謂文考以其皇祖稱考又不可附其説古器刻銘若賡作文考尊師艅作文考彞戠作文考敦豈皆以文王享乎且諸侯不可得通天子其得通天下而享之非周制也
  寳龢鍾
  寳龢鍾二與前一器同制禮官考其權量度數髙七寸五分衡甬髙四寸二分㒳舞相距七寸橫五寸三分㒳欒相距八寸四分橫六寸重十三斤十二兩以今太府法制求之如此其鍾以雙鳯為飾又其旁刻字作鳯形若烏鍾飾烏為名舊號鳯鍾古著字本象形故凡有形之物必寫象以見欲其有識也至於形不可得與無形象而可求則凡有意可㑹有事可指皆為別類以見若其事可假其聲可諧其意可轉而相授皆字之變也嘗考古文鳯字但畫鳯尾為之小篆轉以為朋司馬彪曰鵬者鳯也然則鳯形為銘知為鳯也或曰周之興鸑鷟鳴於𡵨陽疑周人著瑞以示後世此余不得而知也
  虢州古鍾銘
  虢州所上古鍾其髙三尺二寸有竒口徑八寸三釐其頂徑一尺六寸銘曰王叔伯髙作其字摩滅不可復識皇祐三年改造樂律內出古鍾命有司考詳聲韻安定胡瑗得古鍾四參定尺度眀年樂成還之御府廼俾工圖之因得其名以傳廣川董某書其後曰考鍾之制於古有稽其度量或不能合者又往往其器皆出三代有識可證蓋書之亡失不能備盡則器之倖存猶有眀訓是不可按圖而盡也今考其制在上無枚其擊無隧銑甬雖備而祛鼓不辨有舞外承有衡上𠛱無旋蟲繞獸以飾其外此其異於經也夫金尚羽其器有六以樂論者皆鍾也故曰中者為宮其大為䥬圜如碓頭大上小下曰錞如鍾為鐃如鈴為鐸此古人所用以和樂者也今其制則然矣此殆周人所謂錞於者耶故曰以金錞和鼓於寳謂去地一尺灌之以水又以其器盛水於下以芒當心跪注以手震芒其聲如靁當寳之世其器與灋猶世習之不廢故得備𠛱於此宜其考擊不受而無攠隧也漢什邡縣叚祖得鍾髙三尺二寸六分圍三尺四寸圜如筩史臣不能盡考故書如此不知其器可考亦異此説矣方後周時本玉斗以寀度則蔡邕古龠合挍晉前尺大一寸八釐其法與今黍尺適等則徑至八寸有竒者以徑一圍三挍之當三尺四寸矣此或周節樂之器也
  景鍾銘
  御府藏大鍾不知其出何時銘曰景鍾景祐中諸儒議樂出自上方參考度量初得其器圖之其髙三尺二寸徑一尺二寸其下刻識皆滅沒不可辨或曰此古景鍾也有功則銘其上古人貴於書名金石謂此也後世䥴金之功既廢世或不能知其制矣管子曰黃帝作五鍾以正五聲所以分五行也而有景鍾則景鍾自是寳器若夫晉人之銘魏顆自為晉景公鍾不知其制與古同異許慎辨鍾為酒器而鐘為樂器今考景鍾咊鍾其銘皆作鍾不從童也惟寳咊鍾作鐘是知古人於此不一其書矣當漢世書文已譌而鍾鼎或藏厚地堌𠣥間未出慎不得見之故論書如此
  銅敦銘
  楊氏圖古器有銅敦銘曰宰辟父右周立王冊命周周頓首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王休命用作文考寳敦其制與周姜敦異蓋圜不作龜形亦無刻飾著耳附腹不與簠簋形同亦不為蟲獸狀而揜至上飾畫靁火今既受命於王為文考廟器此必考於制度不敢遺舊章也其制如此者疑禮文𢽳缺不能盡考傳禮曰有虞氏之敦周士製得用之又曰諸侯飾以象大夫刻以龜天子飾以玉而還象其形則敦雖通於上下惟其刻飾異爾豈其為此圖者不識當時蟲獸文而誤為草木之英華者邪周之世有太宰內宰宰夫在禮在春秋皆書曰宰若宰周公宰孔父宰文公宰皆官也譙周曰成王作辟宮其言王在於此則既異於夷宮武宮矣蓋王之灋宮也肆命王臣必親即辟宮則其禮重矣錫戈琱⿱華菜絲衣此命大夫賜非士得受之其制則與禮不合蓋享敦祭敦制度不同故上得以兼下其形制則亦已辨也
  臨淄㦸銘
  或得㦸於臨淄故城趙氏售之臨淄故全齊以兵威䧺四方征戰不息其兵利器堅固宜有傳於後其銘曰書文猶為科斗形蓋周之未衰也㦸有鉤其曲甚利或謂矛㦸以衝陷入物洞胸貫腋以利相尚今其狀如鉤旁出而內向者此於用不亦廢哉豈為鐓者固如此耶余嘗讀字林鐓平底也蓋矛亦銅也進戈者前其鐏進矛㦸者前其鐓鋭底曰鐏平底曰鐓以其平底鐓地故謂鐓則鐓者㦸之末其與㦸並存也昔欒樂乗槐木而覆或以㦸鉤之斷肘而死王何以撃子之斷其右肩齊氏以戈擊公孟宗魯以背蔽之斷肱古者戈㦸之屬為之勾兵酋矛之屬為刺兵蓋戈有胡矛㦸有句援句兵堅者在後刺兵堅者在前則㦸有堅其重則句牽者所用也昔楚授師孑焉以伐隨故曰句孑凡㦸而無刃秦晉之間謂之孑或謂之鏔音移吳楊之間謂之戈東齊秦晉之間其大者謂之曼胡其曲者謂之句戈孑曼胡今見古㦸有無刃而句者此其異也
  延陵墓字
  延陵季子墓字世傳仲尼書今入淳化官帖中其字如書簡牘不類豐碑石柱上所刻也而書亦少異於籀文疑當吳季子時書文宜盡從籀學不得有所異同又夫子未嘗至吳其書是非不可考也唐人於季子墓刻此十字張從申書其後而籀字極大不知一書而傳於世者大小不同此竟誰當其傳哉李陽冰書篆奄數百年人常謂初學嶧山碑後見仲尼書季札墓字便變化開合如虎如龍勁利豪爽風行雨集是陽冰所從得法不可謂非古也此當自有玅處今人不到陽冰地安能議其是非所極哉
  佳城銘
  葛洪雜記序夏侯嬰得佳城銘世無知者惟秦博士叔孫通能讀其文此科斗書也後世疑自孝恵時上推三千年當在洪荒之世蓋未有書契今其文乃與秦小篆相類嘗考其銘此殆有數存者如大同古銘其事亦可推也後人不知世紀惟史記為據史記年自黃帝至堯舜纔二百年以世紀推次中間相授㡬數千年矣史特舉其至顯者失其序不能盡通然與佳城銘類故甄豐定為六書一曰古文則魯壁書與此銘矣是時傳者不可謂無據昔臨淄得桐棺前牒外隠起為銘齊太公六世孫胡公惟三字是古文餘同漢隷乃知書文相變不能逃古但數窮即改自然相合蓋惟中本有因變以出是夙智分也知釋氏海藏傳經千佛同説則知此矣



  廣川書跋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四      宋 董逌 著秦公敦銘
  商人堌中得敦銘曰秦公作敦其制簋也當秦之世敦制尚存可以考之按禮器有敦謂有虞氏之制也周制則士用之大夫以上則簠簋矣皆黍稷器也楊氏圖古敦與簋無辨異矣將周人所為不得盡用有虞氏之制耶敦音頓漢人謂頓設也玉府讀如對今轉為平聲非也先秦古器與此圖敦皆無蓋傳曰敦有首者尊者器飾也飾蓋象龜故經曰敦南首眀象龜蟲獸之形則古者形制亦不一特尊者有飾故與簋類其無飾者則不以龜為蓋知為上士之器也
  太公寳缶銘
  諡書無太自周書定法後世雖有附入然不著此也昔齊有太公則謂先君太公望子久矣故假以自見然則太上為古非考行而傳也後世雖不以此考諡如田和輩皆取以自號於世秦自夷公後太公繼之其子代立是為恵公夫惟子代其位故以太上自稱秦齊皆有太公秦紀失傳其故世不考之其以諡為太公惟秦則然矣其曰太公寳缶則秦之廟器也楊南仲以其書為缶呂氏圖為古古非器名則其説不可據也今考於小篆則為缶者類矣雖秦篆故有與古文類者其不相類則亦衆也豈可盡據以求合耶傳曰盎謂之缶鄭康成許慎服䖍皆以缶為瓦又曰汲器又謂缶無以五金名者今考弫伯作匧銘殆與此類故知其為簠也古之為簠者本或作□亦或作𠤱則□字為𠤱書畫類也然自古者缶簠同文特後世不知考故識者疑也
  秦和鍾銘
  秦公曰丕顯朕皇祖受天命奄有下國十有二公不隊上帝嚴襲夤天命保大業故秦𧈅事或釋作使䜌夏曰余雖小子穆穆師秉眀徳獻敷眀刑䖍敬朕祀以受多福綏和萬民唬同虓夙夕刺刺□□説文曰□田易居也羽元反以文或作桓萬生是敕咸畜百辟𦙍士趫趫善緣木𧺆之才讀若王子蹻文武鎮靜不廷優佊音避古文燮從言籀文燮從𢆉𢆉音飪讀若濕秦文作燮從辛百邦於秦執事匭古文簋咊鍾故曰⿱柯額翻枝柯也古文與格同邦其音⿰⿰雝雝孔煌文作其音光雝銧雝孔煌以昭⿱説文音落謂零落也楚詞曰水凍於⿱澤音鶴鐸顔之推以零音賜今此字當作格古今字異也孝享以受毛魯古文作旅多釐眉夀無疆畯恵在位髙引有慶匍楊南仲匍作薄借讀今以文考定當為撫百四方永寳用宜
  秦咊鍾皇祐元年春自內府降出俾考正樂律官臣圖其狀以黍尺度之口徑衡尺有五寸縮尺有三寸九分深二尺二寸六分項徑衡尺有二寸縮尺有一寸柄髙八寸銘曰秦公奄有下國考秦之先蓋秦嬴受地西𠂹為國附庸至秦仲始大逮襄公賜岐西地名在諸侯其世數可考而知也今曰丕顯皇祖十有二公則秦公不自列於世矣史自襄公後十二公為景公自非子始邑則十二公後當為成公自秦仲十二公則為桓公秦至成公世號為強大其稱受命蓋追本所始而諸侯有國則推大前世率以公爵自𠛱周自后稷十五王又諸先王不窋音術非王而後世以王號推之則秦嬴稱公可以知矣嗚呼咊鍾之作吾知其在成公世矣楊南仲乃謂襄公十二世為桓公非子之後十二世為宣公非也昔嘗考鍾律於前之世鍾其大曰鏞小曰棧中曰剽編於虡者鍾師掌之其大曰鎛此皆用於樂而可以度數考也聖人制律以定樂則鍾之大數以律為度黃鍾之律長九寸以律計身倍半為鍾是其數得於尺有咫矣其半損之得四寸半合為二尺二寸有半以為鍾餘律如是其以律為廣長圜徑也鍾間方六鼓間亦六舞間容四上下十六以十為率不盡於世此黃鍾之制也□大十者其長十六合自尺五寸準之當得二尺四寸而秦鍾其深當二尺二寸六分其頂當寸四分自外度其髙則合於二尺四寸自內度其深則得於二尺二寸半而合於周之黃鍾律矣古人尺度雖不可一至律始一龠則皆周尺也漢制鍾律自昔考信而景祐樂尺所從寀者以黍得也若夫以玉尺論周以鐵尺論齊以水尺論隋其長率一寸八釐或至二寸三分皆不足用以和樂無怪其不能定律也夫以秦之辟在西裔禮文樂制無傳諸夏考於鍾律之度則該本於律而深於法數其於昭著勲庸告事宗祧眀示徳意皆深款重識蓋將以燮調萬邦使工人告和以謂作器而民樂之矣則銘其鍾曰咊豈亦𠛱在三庭而盡備樂物以待鍾求和衆樂者耶若吳楚勾越辟陋在夷不知紀法谹鍾鎮鼎光華采飾著象真一作異物變前之大章至有九龍百獸其大千石其重萬鈞不得用於樂者非鍾也將以昌廣一作庶嚻大肆為觀美以夸震一世者後人増異侈誕相從故延賔之重至二千八百鈞嘉徳之量至受千斛太極之廣至二十二圍豈曰大不出鈞重不過石哉周至景王嘗作無射大林史不者斤鈞觀其政害財匱以逞其昭大矣功庸棄絶使著事者不得述焉是不若秦人著灋庸器而本於法制則銘畯功以示後世秦有得也
  詛楚文
  又通作有秦嗣王□籀文敢字用吉玉⿱古宣字通作瑄璧使其宗祝邵鼛布忠一作愍告於不顯大沈久讀作故巫咸本作不顯大神巫咸亞駝本作不顯大神亞駝古以字楚王熊相之多辠㫺我先君□公及楚成王是讀作寔讀作戮力同心兩邦□古若字古壹字絆㠯⿰袗㠯齊□曰枼萬子孫毋相爲不利□古文親字大沈久湫而質焉今楚王熊相康讀作庸囘無⿴淫失讀作佚讀作耽亂⿱奓古侈字⿱從變輸讀作渝□刺內之𠟭籀文則字音薄報反䖈不姑巫咸亞駝竝作辜刑戮孕⿰幽刺□□古戚字拘圉其叔父寘者讀作諸㝠室櫝棺之中外之𠟭冒改久心不□皇天上帝及大沈久湫之光𠛱威神而兼俖十八世之詛□率者侯之兵㠯臨加我欲剗伐我社稷伐烕音許劣反我百⿰求蔑灋古法字皇天上帝及大沈久湫之卹祠圭玉羲牲逑一作逮取𢓲邊城新𨜔及⿰長□𢓲不□曰可今又悉興其□張矜⿱音府巫咸本作□籀文億字怒飾甲底兵奮士盛師㠯偪𢓲邊⿱讀作境將欲復□⿰蹟唯是秦邦之羸□敝□⿰讀作□音俞棧輿禮使介老將去聲之㠯自救也巫咸本作殹古也字亦應□古受字皇天上帝及大沈久湫之㡬靈徳賜□古克字巫咸本作⿰古制字楚師且復略我邊城□數楚王之俖□犯詛箸石章㠯□大神之威神湫淵
  大沈故湫地誌以為在安定朝那秦並天下祠官所常奉大瀋河沔江是為四川牲用牛犢具圭幣其神為中祠秦故就質雖用祝告然其制猶本堯舜舊典女幾少牢具嬰毛一吉玉熊山其祠羞酒太牢具嬰毛五璧褚山少牢嬰毛一璧騩山太牢具巫祝舞嬰毛一璧今用吉玉宣璧而不言數有祝去巫其禮已異當秦漢間⿰淵之靈或喧呼輒興雲仁夀中宜居湫水移於始平故□冊有靈應而朝那無聞爾雅璧大六寸謂之宣肉倍好謂之璧今曰吉玉宣璧蓋取吉玉為宣璧也
  巫咸
  巫咸河在女丑北其神威靈震耀得在祀典世圖其像右手摻青蛇左手摻赤蛇在保登山羣巫所以上下故安邑有巫咸祠其地袤五十二里廣七里周百十六里誓在石章所以沈於此而告也石麤可礪當時不擇美石以傳豈誓於神者有取於此將圖其可久而存哉□不得而泐也
  亞駝
  王存乂以亞為烏今考鍾鼎銘惡或為亞古人於書蓋假借從聲其書自當如此周禮曰其川滹池古文駝作馳字池故沱也詩曰江有沱其字本洍後世不知書學故以沱為洍以駝為沱此宜讀惡池為亞駝不足怪也烏池在周為漚夷水起北地東入河一名滱水九澤一也顧野王考其地在靈邱竹書紀年穆公十一年取靈邱則秦誓於此所以誇大其功而求定於晉也黃伯思學士以烏駝為在烏氏按烏氏在安定郡烏水所出觀秦方得晉地恐不盡質於安定一郡故知在靈邱為是
  書詛楚文後
  秦自文世有三石初得大沈湫文於𨙸又得巫咸文於渭最後得亞駝文於洛其詞盡同惟所用以質於神者則隨其號以異書盡竒古間存鍾鼎遺制亦或雜有秦文蓋書畫始變者也嵗久漸以刓缺因據舊本得其完書此秦人底誓於神敘國之信作盟詛之載詞者也大沈故湫在朝那當漢安定郡方四十里巫咸祀在安邑巫咸山下臨鹽水亞駝則在晉為漚夷其傳自周秦為著祀則底而致信於禮則然其在盟詛於主□誓大事在盟小事在詛若詛誓而求猒則惟後世末俗行之非古也秦楚之㑹著於書者不詳見不知其同盟者凡幾何嵗而質於神者如是衆也當其時唯岐陽之盟最盛且顯餘不見於書今考其詞若出一時又不知其一日㑹盟安得親質秦都又遍朝那靈邱耶前世疑楚無熊相而秦楚初未相搆豈有相趣以十八世之盟誓哉然春秋時楚本熊穴後世以熊為號又以其傳自熊霜又謂熊相其間如熊相禖熊相宜僚熊相祈而姓書熊相為芊姓方其盟質於神楚亦再世失秦則詛盟宜非一人古者列國有書類不主名其告於神亦惟曰嗣王則楚以其姓此其稱也然自成王後其見於經者蓋平王以無忌取秦女昭王亡而秦使子蒲子尾赴難其在咸懐間始合盟然則謂十八世者亦可得而見也今曰昔我穆公及楚成王親質大沈故湫夫以其時考之楚成王十三年而秦穆公立其相與假尊周者蓋二十三年雖不知其在何時親質然知其㑹盟之日最為長且久也然質於惡池安邑湫淵果知非一時其為詛且宗祝分致以告於神矣且楚自成王十八世為莊襄其頃襄時楚猶盛故秦以連衡為䧺楚以約從為霸當此時天下諸侯不歸秦則歸楚楚使諸侯析符求合亦可謂威強盛大宜秦人之畏也張儀以地詐楚則齊與楚合今視其詞則有新𨜔及⿰是則商於也其後秦虜屈匄楚悉國兵復與秦戰則所謂剗伐我社稷伐滅我百姓而秦猶分漢中以和楚然則背犯盟而詛於神者此其為秦恵文時也懐王死頃襄王立當時猶以天下之勢在楚故謂楚之故地漢中林酈可得而復山東河內可得而一勞民休衆南面稱王矣於是襄王復與諸侯約從則所謂率諸侯之兵以臨加我然則秦之詛楚為頃襄也嗚呼SKchar闗之詐則沒而不書及⿰長⿰猶謂楚人倍犯盟詛一作誼志其神而公怨之其自以為求信於神者妄也然文辭簡古猶有三代餘習非之罘琅邪可況後先此其為可傳也
  秦權銘
  秦權銘曰二十六年皇帝盡併兼天下諸侯□首大安立號為皇帝乃詔丞相疾綰法度量𠟭不壹歉欵者皆壹眀之此始皇帝詔也又曰元年制詔丞相斯去疾法度量盡始皇帝為之皆有刻詞焉今襲號而刻詞不稱始皇帝其於久逺也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徳刻此銘故刻左使無疑此二世詔也昔開皇二年長安得秦稱權旁有銅塗䥴字即此銘也家訓所傳則從鼎而此從貝為異許慎説文兼有二字蓋籀書文異壹從壼昆吾圜器其從吉聲也壹為専非數也其以權量専眀之所以一度量於天下秦無道則甚矣其製法立器蓋不苟如此字尤竒古如三代鼎彞舊文顔之推嘗被詔寫讀謂史記隗林當從權作狀書傳久逺或轉譌至此今世得此銘者其器不一皆法制之物故得著焉
  秦權銘
  李元吉得秦權銘前詔與世所見盡同其後詔曰元年制詔丞相斯去疾法度量盡始皇帝為之皆有刻詞焉今襲號而不稱始皇帝其於久逺也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徳刻此詔故刻左使毋疑則與世所見字異其後又曰平陽斤平陽為晉邑則所置隷守也按史記秦紀二世元年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於久逺也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徳丞相臣斯去疾御史大夫臣徳昧死言請具刻詔書刻石因眀白矣此詔今見於金石不一其詞故自不同太史氏所記亦其一也按權一物具前後詔書皆刻金為之古者鐫刻金石有其法漢後惟見刻石有存於今而刻金之工殆絶世不得傳然世亦有鈞同此而無刻字秦雖剏法立制其權量固同天下而刻銘疑內府所守其餘官府具得受之故能備前後詔然今時所見猶有數器皆刻此詔當其時其在四方應官府所在得受以為制此詔在民間以此為數而準取其平未必盡有刻也
  秦銘
  京兆田氏世得銅鍰一其制即始皇帝權銘又得方版纔三寸有竒挍以漢度得五寸其刻銘則秦二世詔也往時文與可得此二物蓋其一時所制而鍰為前詔方為後詔疑兩代異器偶相合於此余考之即古規矩之器也古者定法立制始於權平於衡衡連生規規為榘規榘自是器名故以寓方圜之法後世不知其灋徒守其名率至不知規榘所在此其為方圜者且得有法數度量可考於其間耶孟子曰規榘方圜之至也為規榘以得天下之方圜則不可無器以寄其法使人就而正也韓子曰規有䃺荀子曰五寸之榘盡天下之方夫規之圜也其至於䃺則失其圜也此名法之所守也榘方也不失其方故能盡夫天下之方古之制器左旋見規右折見榘規榘準繩四者皆器也故曰大匠與人規榘使知方圜之法至於棄規榘委繩墨而得方圜平直者吾弗知也
  嶧山銘
  陳伯脩示余嶧山銘字已殘缺其可識者厪厪耳視其氣質渾重全有三代遺象顧泰山則似異疑古人於書不一其形類也嶧山之石唐人已謂𬃷木刻畫不應今更有此然求其筆力所至非後人摹傳搨臨可得放象故知摹本有至數百年者夏鄭公嘗得此本益可信也嶧山今謂鄒其記曰始皇乗羊車以上其路猶存即邾文公所卜繹地酈道元曰始皇觀禮於魯登此山命李斯大篆勒銘山額名曰畫門其文考史記多不合豈傳者誤邪魏武帝使人排倒猶有求者不已秦則無道而篆刻顧後世不及故世以為法取之不窮其後邨落供命不給聚薪其下縱火焚之遂至刓缺然不應遂無存字昔唐人嘗取舊文勒石故謂後世所摹皆新刻然碎碑未絶故是好竒者猶得搨本余有之不逮此本完也
  泰山篆
  泰山篆秦丞相李斯書慶厯庚子嵗宋莒公惜其殘剝摹石於東平郡凡四十七字江鄰㡬治奉符患四方求者日至厭於供命則又刻其字於縣廨按其文秦二世詔也史記載始皇帝上泰山立石封祠下禪梁父刻所立石詔書其敘巡狩以時不書封禪事立石書詔非緣封禪發之疑史記自誤二世元年東行郡縣並海南至會稽盡刻始皇所立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如此則泰山刻石始皇帝所立始皇詔書刻其三面二世詔宜在其隂今石南面為二世詔書始皇帝刻詔書乃在北西東三面蓋石仆而後人起立植之以其一面稍完故立之南鄉此其故也河間劉跂嘗披抉剔去其翳蝕處得字九十有八班班可知以史記考之其詞可讀眀年余至泰山就視其石髙纔八九尺方面二尺餘以亂石培其下昔所建立蓋鑿石為穴下寢其中嵗久摧仆則後人累石固其趾以存至字則止此未可以久遠期也考其詞寴音親𨊩音鄰遠黎民大義著眀史作休眀陲於後世史作𠂹於後世皇帝躬聽史作躬聖男女體順史作理順且刻詔書金石皆史誤以詞可得證之然昭隔內外或謂為融古字相借不然則格與隔不可兼用也陲為邊陲若垂後世則當作𠂹説文甚辨慎不應爾見泰山篆字疑其字誤慎書雜以古字論撿押也曰施於後嗣石尤可考益為昆字昔衛宏嘗謂古一字有兩名者就注之御史大夫則夫夫也莒公亦曰夫中有大如千人書千千今考禮記檀弓曰夫夫是也則字蓋如此此李斯所得據也大人貫簪為夫則大夫同文義亦可知嗚呼三代書名至秦焚滅盡之後世不得知先王命書之意惟秦文是習此其禍天下後世其有窮耶後世無所考書名論辨字意則猶以是為據蓋亦敝也篆文於後世為工然況之三代此其為夷狄異俗之法以亂中國者君子則宜過而不問也昔漢儒謂秦廢先王書李斯欲以其書傳後世以愚黔首然黔首卒叛秦而不可愚至於其書在者後世諸儒方共解詁以傳而三代書名幸有存者則隨棄不録然則秦之為患其足以愚後世者余於此知之矣非秦能愚人諸儒蓋自愚而不知也
  金人銘
  李次升示余金人銘曰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以為郡縣正法律同度量大人來見臨洮身長五丈足六尺謂得之卬中金人脇下余考之此秦金人銘也何以至此昔秦以長狄十二見於臨洮長五丈餘以為祥鑄金人象之其重二十四萬斤坐阿房宮前當漢而徙之未央宮王莽嘗鐫其膺文則此銘知不得傳矣其後董卓以其九鑄錢而石虎以其三置鄴宮苻堅取之後置長安以其二為泉其一適至陝而堅亂民以其勞苦患之乃排陷河中戴延之曰翁仲所投故河流湧起然金狄亡矣為此書者其自秦權而成之寄於金人然字竒而古猶在銅鍰伯仲間也
  程邈篆書
  李季忱示余程邈篆四簡簡十二字余考之自漢以後書篆書所不至也篆灋䝿得竵匾應勢故筆力常有餘此書盡之或謂書家但言邈在雲陽獄初從簡便作書主於隸徒故號隸文當多事時用之適當遂公行之邈不更為篆文篆自史籀後李斯因之作為小篆由漢逮今不能改豈邈與斯當秦之世固嘗為此篆文不可考也張懐瓘曰古文謂孔子壁中書篆書史程邈作也隸書程邈所獻也初未信此言逮得季忱所藏刻銘於是信之知唐世書多懐瓘自有據也














  廣川書跋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五      宋 董逌 著古鎗銘
  田仲方得古銅器於白馬河岸説者傳以為龍桮疑陵寢中器也宣和五年余來闗中與仲方㑹長安因示余龍桮考其制有首龍也其旁刻飾雜有花草蟲獸足分類巵其識曰互□考之古字當讀為亞鎗蓋古文尚書滄從□鎗為倉古文從省如此漢制東宮給銅龍頭鎗則此器也其曰亞者鎗亦非一當有序而陳者昔人因火欲出銅鎗誤出熨斗乃曰鎗被燒失腳觀此便知鎗為有足器矣可以信也
  谷口銅筩銘大業三年三月改斗稱一依古法正用小斗小稱小尺以合於律呂度數
  銅筩銘曰谷口銅筩甘露元年十月計掾章平左馮翊府容十斗重四十斤劉原父以挍今權量容纔三斗重纔十四斤爾漢武以累黍定律至宣帝時權量寀矣考之於古其斛名曰律嘉量方尺而圜其外庣音挑旁九釐五豪羃百六十二寸其權銘曰律權石重四鈞同律度量衡劉徽以魏量挍之斛容九斗七升四合有竒則魏斛大於漢制梁陳以古升五升為斗周則以五升當官斗一升三合四勺矣一斗實重六斤十二兩公孫崈依漢志修稱尺與律權石等梁陳依之齊以古稱一斤八兩為斤隋氏不用律制但以古三升制為一升古三斤制為一斤傳曰魏齊斗稱於古二而為一周隋斗稱於古三而為一傳本論以大人同儀主事各二人為隷古蓋當時筆畫可以貴也方時嘗遣儁士張叔等十八人東詣博士受七經還以教授至武帝皆徴入為王官按叔名寛世稱之七車張任博士作春秋章句十五萬言今於題名可考知蜀學比齊魯自文翁倡之餘每升其堂考其題名裵囘歎仰未嘗不移日也
  權銘
  銘曰律權石重四鈞同律度量衡有新氏造按漢志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為斤一百二十故謂之權石五權之制以義立之以物鈞之其餘小大之差以輕重為宜圜而環令肉倍好者權與物鈞重萬一千五百二十銖當萬物數此元始定製也莽號新室權銘既著之矣方晉之末校尉王和掘得圜石其銘如是當時以為瑞參軍續咸曰王莽時物也故以是傳之不知所存有㡬而此銘蓋一時所同制也
  素洗雙魚洗列錢洗
  政和元年饒州得素洗二雙魚洗六列錢洗一其四銘曰永元元年其二曰元和二年元和漢章帝之八年所改永元蓋和帝即位之元也而洗飾以魚蓋古之制如此其用錢文自漢為之蓋以錢為泉其以類取也又有隠起篆富貴昌宜侯王字紀談以富貴昌為蜀昭烈鑄器之銘今紀年元和永元知漢之制也如此矣唐開元九年許昌唐祠得古銅尊隠起雙鯉篆書文曰宜子孫當時以為瑞應宣付史館考其器殆亦洗也唐世古器見者尚少故皆不得其名但見有足以承則皆謂之尊觀顯慶中得洗銘作長宜子孫當時不知為洗則宜開元以為尊也
  章帝書
  要録謂章草本漢章帝書也今官帖有海鹹河淡其書為後世章草宗其取名如此以書考之非也此書本章奏所用以便急速惟君長告令用之臣下則不得建初中杜伯度善草見稱於時章帝詔使草書上奏然則章奏用草寔自章帝時不可謂因章帝名書也元帝世史游作急就章解散隸體書之其後用於章奏爾蕭子良不知其初廼謂杜操始變字法謂之章草然伯度在史游後實二百年矣不可謂其書始於操也
  窆石銘
  元祐二年永城下得石如豐碑其上刻銘曰沛國臨濉時窆石室永建六年五月十五日太嵗在未所遭作大吉利時窆石室𠋫來歸我有之按永建漢順帝即位之元其年為辛未則謂太嵗在未是也傳曰窆器豐碑之屬然古之制公室視豐碑三家視桓楹而周制及竁以度為邱隧共喪之窆器蓋豐碑謂斲大木為碑形如石而窆為橫木蓋豐碑之上所以下紼其器不得同者古者君封以衡大夫以緘衡則以木橫之棺傍緘則直以紼繫之不得以橫木其上也鄭衆曰窆謂葬下棺也讀如氾祭之氾左氏謂之傰檀弓謂之封昔人謂其聲同也蓋周漢之聲與今自異其事可得考之於此嘗謂墓之有銘在漢則杜鄴甄豐然樹之於外其後如繆襲輩刻官代納之壙中皆在永建後然刻銘墓中不知何時而於所見者永城窆石最先他銘志得之知其所由來遠也
  韓眀府碑
  漢韓眀府修孔子廟碑其文雖剝缺然可句讀得之眀府名勑字叔節歐陽永叔嘗謂書傳無以勑命名者秦制天子之命為勅漢用秦法當時豈臣下□以勅自名者也考之字書勅字從束謂誡也王者出命令以誡正天下者也按韓眀府自名勑爾古者以勞賚為勑勑為賚音其文為徠別體當南齊時有劉勑為始興內史則古人名勑何世無之豈於此疑哉往時文嘉謨作縣樓架勅書於昌樂榜為敕書蜀中縣多作敕者説文敕自音䇿謂馬箠也㩽音竒謂木別生也嘉謨蓋勛之子勛有書名不知㩽非勅字其子不能考古誤以為勅可不戒哉
  樊常侍碑
  漢常侍樊安碑安永夀四年二月卒其後勒碑序所厯官今碑在唐州湖陽安故湖陽人也桓帝永夀三年是為延熹之元實自四年六月以改則在二月故猶為永夀但立碑在後自宜以延熹為據也漢自延平故制壊矣中常侍黃門増舊三倍於永平又改璫黃金而貂右矣其勢傾天下觀東觀漢記書宦者盡敘其所承本系如孫程曹騰為唐叔振鐸後則史氏畏避不能直筆其於序事可得據耶今碑敘自中黃門遷小黃門又自此遷常侍或疑其制蓋漢中世常侍千石小黃門六百石中黃門三百石中藏令六百石掌中幣帛金銀貨物其序自應如此蔡倫自小黃門遷常侍而中黃門非大功不得躐小黃門以進此可得考也漢又有中宮謁者書內從僕射謁者主報中章宦者漢制主中文書則左右史也此皆不屬少府而自為一職其制已極宜其能亂天下而卒以亡漢也
  孫叔敖碑
  楚相孫叔敖碑漢延熹三年五月二十八日立固始縣令叚君夢見因故祠架廟堂屋以存其後故列於斯又按叔敖相楚其事著於列子莊子左氏呂氏春秋賈子説苑等書太史公作史記不詳見而此碑當桓帝時能自敘列又多異聞疑當時自有書以傳可得據而成之今考史記優孟為叔敖衣冠抵掌談語其歌曰山居耕田苦難以得食起而為吏身貪鄙者餘財不顧恥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賕枉法為姦觸大辠身死而家滅貪吏安可為也念為㢘吏奉法守職竟死不取為非㢘吏安可為也楚相孫叔敖持㢘至死方今妻子窮困負薪而食不足為也於是莊王謝優孟召叔敖子封之寢邱至碑則曰叔敖病甚臨卒將無棺槨令其子曰優孟曽許千金貸吾孟楚之樂長與相君相善雖言千金實不貸也卒後數年莊王置酒以為樂優孟乃言孫君相楚之功即忼慨髙歌曰貪吏而可為而不可為㢘吏而可為而不可為貪吏而不可為者當時有汚名而可為者子孫以家成㢘吏而可為者當時有清名而不可為者子孫困窮衣褐而賣薪貪吏常苦富㢘吏常苦貧獨不見楚相孫叔敖㢘潔不受錢涕泣數行王心感動覺悟問孟孟具列對而求其子封於潘國下溼墝埆人所不貪遂封潘鄉潘鄉即固始碑史於文雖異其謂因困窮而後封者則同也昔叔敖曰楚人鬼而越人□可常有者惟寢邱至其後猶子孫守之似不因其窮困而受封況寢邱自是叔敖所命於其子者子孫能守不廢又何至乞食優孟而後求封此地哉皆不可信也歐陽公嘗言非此碑不知叔敖名饒余求於書自漢安順後諸儒鄉霹虛造無所撿括竟為異説使學者竒偉所聞樂附從之如伏生為勝毛公為萇子賤為宓此皆西漢所不書也其應劭謂公羊為髙穀梁為赤阮孝緒以穀梁為俶沈以仲叔名貢此不得知也至不知其時則又妄論之矣何休以公羊漢初人糜信以穀梁當秦孝公時而西漢皆謂子夏門人如此者衆也不知何考之焉啖助曰西漢諸儒猶不能定其時代及名字而後代妄為記録此碑所謂叔敖名饒余於此則有疑焉
  泰山都尉孔宙碑
  漢泰山都尉孔宙碑延熹四年書其序舉孝㢘厯元城令泰山都尉此其所居官也曰躬忠恕以及人兼禹湯之辠已昔人謂漢世近古猶簡質如此以禹湯用之泰山都尉亦自不類謂辠已尤不得施於此也且宙之譱不過當引過自居不以予人然便為辠已亦於書何取漢世文物至東京衰陋已如此嘗怪三代文字之盛其見於鍾鼎簡冊不入詩書尚多有之渾厚尊嚴如冠劒大人黼黻以朝坐清廟而走羣後使人仰俛有愧後之人拘廹自囚如餓隷羈虜左右望畏而愁歎喑嗚之氣鄉人悲咤又如宦豎宮妾寀諱忌之甚則俳諧如庸倡笑侮求説一時故皆不得逞夫熊牟射虎氣已貫金石矣其放矢復沓則意已避石故不能中也文章以氣為主君子養氣配道與義死生威武不得移之故其言深純渾厚放乎江海之津者使人望洋鄉若不得其涯涘也彼其肎低首求售顧一切忌諱牽攣自拘遑遑然求合而不得也詩稱文王克昌厥後其在武王眀發不寐其在書則曰無若商王受古人於文無忌如此其氣固已蓋天下矣宜見者聳動吁可畏而歎也余讀屈原書以朕自況周秦六國間凡人相與言皆自臣也秦漢以後禁忌稍嚴文氣日益凋喪然猶未若後世之纎宻周細求人功辠於此也昔左氏書子皮即位叔向言罕樂得其國葉公作顧命楚漢之際為世本者用之潘岳奉其母稱萬夀以獻觴張永謂其父柩大行屆道孫盛謂父登遐蕭恵開對劉成甚如慈㫖竟陵語顧憲之曰非君無以聞此徳音鮑照於始興王則謂不足宣贊聖㫖晉武詔山濤曰若居諒闇情在難奪夫顧命大行慈㫖諒闇徳音後世人臣不得用之其以朕自況與稱臣對客自漢已絶於此況後世多忌而得用耶顔之推曰古之文宏才逸氣體度風格去今人實逺但綴緝疏朴未為密緻耳今世音律諧靡章句對偶避諱精詳賢於往昔之推當北齊時已避忌如此其謂綴緝疏朴此正古人竒處方且以避諱精詳為工音律對偶為麗不知文章至此衰敝已劇尚將倀倀求名人之遺蹟耶吾知溺於世俗之好者此皆沈約徒隷之習也
  西嶽崋山碑
  西嶽崋山碑後漢延熹四年𢎞農太守孫璆建書曰五帝巡狩五嶽立宮其下宮曰集靈殿曰集仙昔歐陽公謂集靈宮惟見於此天下之事其不可知衆矣然人各以所見自限不可以此斷天下事也文籍所傳其隠細不大顯於世凡㡬何書其顯而在人耳目者雖衆又未必盡得而知則其存與否吾安得而盡之故於書傳所疑每則慎之不敢決然以謂此也漢武集靈宮見於太華漢志既書之矣桓譚嘗賦之酈道元曰敷水北逕集靈宮其事甚備永叔惜不得見也張昶序曰岱山石立中宗繼統大華授璧秦胡絶緒白魚入舟姬武建業寳珪出水子朝䘮位布五方則處其西列三條則居其中世宗又經集靈之宮於其下想松喬之疇然則集靈亦其盛哉三輔黃圖書其制度類聚亦書其名劉勰蓋嘗言矣予因得考之信
  郙閤頌
  漢郙閤當析里橋建寧五年李君諱㑹字伯都析里大橋於今乃造其言斯溪既然郙閤尤甚臨深長淵三百餘丈接木相連號為萬柱碑今所見如此考其地當而郙閤無存蹟昔歐陽文忠公嘗疑醳散闗之𡼼漯徙朝陽之平燥按㬎古文顯字漯川漢作濕讀謂川在卑濕書學至今同文古字濕作□又作漯故漢人濕又作⿱然則漯當作濕燥古文作𤍜蓋喿與叄同體其言醳則與易同卜用醳亦易也至謂遭遇隤納則以傾隤地壊自納於淵漢人文陋無足道然用字亦本古也
  慶都碑
  堯母冢在濮州靁澤縣有碑余得而考之蓋建寧五年廷尉臣仲定所建濟隂守宷晃元讓成陽令管遵君臺遣大掾輔助以成其説感赤龍而生堯則本春秋合誠圖謂慶都生於斗維之野常在三河東南天大雷電則血流潤大石之中生慶都為黃雲覆蓋蔑食不飢許慎嘗為之論曰堯親慶都蓋天帝之女寄伊長孺家年二十九無夫出觀於河有赤龍負圖而至曰赤龍受天之圖有人赤衣光面八采鬢𩓿長赤命帝起城元寳及生堯視如圖故睂有八采之色以帝王世紀考之堯為帝嚳子則豈為無父漢人尚䜟緯其論每若此彼以漢髙祖為雷電感大澤中以生則追敘堯事相配且為堯之後雖帝王之興必有禎祥不應怪詭至此劉焯嘗謂左氏稱在夏謂陶唐氏其處為劉氏非魯史本文廼漢儒欲其傳特為此語以漢出堯後獨堯左氏為有眀文以此求重於世孔頴達特信其説觀此碑所録與許慎立論則焯之説有所推考之矣昔皇甫謐以榖城為陽城而碑作成陽集古録以碑為正余按成陽本成伯國地記謂在濮州雷澤述征記曰成陽東南有堯𠣥則成陽惟謐為誤他書皆得證之延光四年書祠唐堯於成陽古未嘗亂也
  蔡邕石經
  經廢於世無所傳聞久矣當秦未滅詩書其學已失舊法世傳不可復求而得之況其在後世耶漢承秦亡雖起而盡收於溝渠炱燼間然缺殘湮淪無復全學諸儒妄度聖人隨誤釋謬方將訓習章句不得其序其能得之道全以求聖人之意而不失哉至其不得於言則疑於經不得於經則疑於學師習各異黨學相伐至改滋荄周由等以就其學有不合者則私定桼書以應其誤獨蔡邕鐫刻七經著於石碑有所撿據隠括其失而周盡當時號洪都三字其異文者附見此於已殘之經得收其遺逸而僅存其可貴也纔三十年兵火繼遭碑亦損缺魏正始中又立一字石經相承以為七經正字後魏武定四年移洛陽漢魏石經於鄴魏末齊神武自洛陽徙於鄴都河陽河岸崩遂沒於水其得至鄴者殆不得其半周大象中詔徙鄴城石經於洛時為軍人破毀至有竊載還鄴者船壊沒溺不勝其衆也其後得者盡破為橋基隋開皇六年自鄴京載入長安置於祕書內省議欲補緝立於國學㑹亂遂廢營造之司用為柱礎貞觀初魏徴始收聚之十不一存其相承傳拓之本猶在祕府當時考驗至詳謂不盡為邕如馬日碑數輩相與成之然漢隷簡古深於法度亦後世不及故兼存之趙綽曰唐造防秋館時穿地多得石經故洛中人士逮今有之考當時所得已是漢世所遺沒而得者國初開地唐御史府得石經十餘石此又唐末淪沒之所出也
  石經尚書
  祕書郎黃符以石經尚書示余為考而識之蔡邕以經籍去聖久逺文字多謬俗儒穿鑿疑誤後學熹平四年奏求正六經文字邕乃自書於碑大屋覆藏立太學門外號鴻都石經屋覆四面欄障開門於南河南郡設吏卒視之昔朱越石與兄書曰石經文都碑髙一丈許廣四尺駢羅相接太學在南眀門外講堂長十丈廣三尺堂前石經四部本碑四十六枚元魏時西行尚書周易公羊傳十六碑存十二碑毀南行禮記十五碑悉崩壊東行論語三碑毀禮記但存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蔡邕名當是時尚有碑十八蓋春秋尚書作篆隸科斗復有周易尚書公羊禮記四部陽衒之曰石經尚書公羊為四部又謂春秋尚書二部書有二經當是古文已出衒之出北齊謂得四十八碑誤也洛陽昔得石經尚書段殘破不屬蓋盤庚洪範無逸多士多方總二百三十六字其文與今尚書盡同間有異者纔十餘然則知古文尚書蓋已見於此或曰魏亦作石經安知此為漢所書哉余謂魏一字漢為三字此其得相亂耶且曰天命自度碑作亮恵鮮鰥寡碑作恵於矜寡乃逸既誕作乃憲既延治民祗懼作以民肆髙宗享國五十九年作百年以書攷之知傳受譌誤不若碑之正也方漢立學官書惟有歐陽夏侯其書雖不全見今諸家所引與古文尚書全異不應今所存古文反盡同也疑邕既立二書則或當以古文自存矣王肅解書悉是孔傳便知魏去漢世未遠肅得其文不然不應又盡同也晉內史梅賾舜典而當時猶疑知古經已廢於漢魏不爾肅得自私使世疑耶余知至晉其書已絶今考杜預釋左傳以古文為逸書又知歐陽夏侯所傳殆異於古文其知者於此乎考之
  石經論語
  石經今廢不存或自河南御史臺發地得之蓋論語第一篇並第十四篇為一碑亡其半矣其可識者字二百七十又自第十八篇至第二十篇為一碑破缺殘餘得五之一其存字為三百五十七以今文論語挍之其異者若抑與之與為意與之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作未見好仁惡不仁朝聞道夕死可矣作可也有三年之䘮於其父母無乎字惡居下流而無流字年四十而見惡焉無焉字鳯兮鳯兮作何得之衰往者不可諫也來者猶可追也今本皆異執輿者為誰而作執車者為誰子是魯孔丘與曰是然後曰是知津矣比今書多二字耰而不輟作輟夫子憮然植其杖作置其斯而已矣作其斯以乎子游作子斿而在蕭牆之內作而在於蕭牆之內凡碑所存挍其異者已十五之一矣使鴻都舊書盡存則其異可知也夫以邕之所定雖未盡善然漢儒學専其挍定衆家得正譌誤多矣此猶是千嵗舊書比今兵火之餘師學已久廢其庸得論當耶
  朱龜碑
  余得朱龜碑廼考次其文曰龜字伯靈察孝㢘除郎中尚書侍郎以將事去官於時益州夷侵寇以君為御史中丞討伐鮮卑侵犯障塞復舉君拜幽州刺史吳茲曰序集古謂龜事蹟不見史傳其僅見此碑者如此余曰文忠偶未考耳龜事見漢書甚詳華陽國志曰靈帝熹平中蠻夷復反益州太守雝陟遣御史中丞朱龜將並涼勁兵討之不克朝議不能征欲依朱崖故事棄之大尉掾巴郡李顒益州太守與刺史龎芝伐之徴龜還顒將巴陵郡版楯軍討之皆破後漢書記熹平五年諸夷反叛執太守雝陟遣御史中丞討之不能克朝議欲棄之太守尉掾李顒建䇿討伐乃拜顒益州太守擊破之還得雝陟今以碑為據則漢書謂夷執雝陟朝廷遣龜何顒擊叛蠻始得雝陟則龜皆非其功故碑自略之其可考也昔常璩書蜀事最詳范曄修漢書多依用之至謂益州太守雝陟遣御史中丞朱龜則誤矣漢御史中丞在殿中察舉非法其出繡衣持斧墨綬以下得擅誅則太守非遣況龜為御史中丞非朝廷遣之豈更有他任而居外者耶其將並涼勁兵又益州得専而用哉或曰別本國志有蠻夷復反雝沒故益州太守遣御史中丞朱龜討之餘曰如此則里學小兒語也雝沒故益州太守且何詞也哉而曰遣御史中丞者便為朝廷三府豈不益陋耶
  小黃門護敏碑
  此碑漢靈帝中平四年立小黃門在漢秩六百石永叔疑其刻碑已盛余考其時孫程以侍御史持節監護䘮事乗輿幸北部尉瞻望車騎單超賜東園祕器棺中玉具發五營騎士將作起𠣥塋侯覽豫作夀冢石棺雙闕髙㢘百尺其制如此則敏為大碑深鑿屬文見之何足稱異哉其書曰守靜韜光以遠悔吝敏之能與不能未可以此得之然當時以此銘之豈亦慎時之失不得顯言亦於此稍見其有貴於斯者耶方其時如呂強忠直且不免死既死收捕宗親知當時蓋亦有人矣為忠直而受禍其得盡行其志哉余讀其書而傷焉不自意當靈帝世而沈沒宦豎中能自拔起於汙濁此其可貴也同時有北海趙祐以博學稱甘陵吳伉善風角託病不與事濟隂於肅下邳徐衍南陽郭耽稱為清忠不爭威權又有李巡與諸儒五經文於石此其尤異者然其可謂宦者遂無其人耶若敏於是余知其上不得如巡強輩以取名自顯然下亦不若忠讓之徒剝䘮王室其不得書於史宜也
  周公禮殿記
  此記在成都學舍顔有意撰昔廬江文翁治蜀初立學成都作講堂石室開二堂左溫故右時習復作周公禮殿畫孔子像蓋古者以周公為先聖孔子為先師故學必祀周公以孔子配之自開元後制度廢棄惟此存爾可以考也其後遇災太守陳留髙朕隸釋作朕修立増二石室更於夷里橋今學石室一為髙朕朕自有功學者故其室至今與文翁俱傳在漢為蜀守以勸學為本二人之存爾可以不廢也昔人嘗疑朕非制名可稱於臣下者自秦漢天子所為稱豈復可存耶流俗謂為髙勝至宋璋洗視知為髙朕范蜀公嘗為人道之甚詳余嘗至其處求字畫得之實為朕字知在漢猶未有嫌不必曲辨朕為勝也蜀書有髙勝為郪縣人昔人疑其為守非也魏文帝時夏侯霸為右將軍霸父朕嘗仕於漢可信也
  四皓神坐
  神坐西漢所書鑿石為位以為祭也一曰圏公神坐二曰綺里季神坐三曰夏黃公神坐四曰甪里先生神坐重畫深鑿其書甚完知漢人去秦不遠其相傳必不誤昔王元之在汝水以詩寄畢文簡曰未必頸如樗里子定應頭似夏黃公文簡謂綺里季夏當為一人黃公其別一人也元之撿諸書得陶淵眀洎唐詩人皆言黃綺如李白輩亦如此即改去此詩然世亦竟傳自是人皆以文簡為據余得四皓神坐知元之非誤但昔人論四皓或言園綺或曰綺夏不必盡舉首字取之順則用之或淵眀自讀作綺里季夏不可知也周燮曰追綺季之蹟世説曰綺季東園公夏黃公甪里先生謂之四皓姓書有綺里先生季其字也則為夏黃公無可疑者風俗通楚鬻熊之後為圏考之陳留志圏公自是秦博士周庚以常居圏中故謂圏公昔圏稱撰陳留風俗記蔡邕集有圏典魏有圏文生皆其後也古者甪與祿同文故樂書作觮鄭康成於禮甪皆作祿陳留志作甪唐李涪嘗辨之
  君子公昉碑
  此碑巴郡漢中太守郭芝立石碑祠下書其事者余見其已異也昔公昉以藥塗屋柱㱃牛馬六畜翛然與之俱逝神仙變怪不可以常理論之然雞犬皆仙昔淮南王安或為其説如此余見淮南以辠誅死知其為説者妄也公昉事雖増異矣然可以不信者於事則得為概見也昔葛稚川謂仙人可以盡求其言劉向所説列仙傳自刪秦大夫倉書中出之洪又采其遺者中黃仙人石光康鳯子崔文劉元藥子長李文尹子張子和王柱董君異衛叔卿梁伯而謂李八百為唐公昉作傭客後八百偽病公昉為廢數千萬不以為損又作惡瘡公昉與其妻妾舐之其瘡盡愈以丹經授公昉公昉入雲臺山中合丹丹成仙去洪之傳如此不聞其與六畜俱逝然碑立於漢而洪為書在後洪不取此知其謬也洪嘗論藥可㱃牛馬鳥獸令其不死則如公昉事正洪所欲得而不以言則知當無其傳彼果有傳人亦不以信也抑雖稚川好竒亦不謂其傳可信耶大抵世人喜道怪然理之所在可以考也
  天祿辟邪字
  鄧州南陽北有東漢太守汝南宗資墓墓列二獸其髙八尺角而鱗分鬛曳尾過壯大左曰天祿右曰辟邪皆刻膊上字不盡為隸法蓋篆之變也漢自光和後碑盡為隸至書其額或作篆亦時有焉大體皆為偃波埶而此石所書獨多篆法知漢隸之有如此者以篆尚存也按書志桃拔一名符拔似鹿長尾一角為天祿兩角為辟邪無前角者為浮都祿又為鹿傳曰辟邪應瑞之獸也五色光煇長尾善知星變故其見於時著瑞應也封氏曰秦漢以來帝王陵前有騏驎辟邪象馬之屬人臣墓刻石虎羊以為儀衛其在唐有制然資以御史中丞而墓刻辟邪蓋漢無此制也昔交趾獻獸麟首一角而肉鱗當時不能識其後沈括察其形謂是天祿然當時所獻無鱗甲五色但皮肉隠鱗不説長尾未得便為天祿也
  太尉楊震碑並隂
  漢既衰敝士俗流於容説俗儒不知名義所處震於此時拔然自振流俗間以直節峻行激發汙濁天下矯首鄉風知名節為重持祿保寵有願死而不忍為者孔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當震之發大難奮大義直指利害吾知震之死者非不幸也觀其門生故吏可謂衆矣而髙舒楊倫輩方且率天下而禍仁義以抗言為直以犯難為義以殺身為仁至摩礪激訐以進斷者為得事君之道其觸機投穽以陷患害相趣而不顧卒成黨禍而漢以亡夫為名節者本以成身吾見其身之禍求以治國家而國家卒以亡矣蓋行仁義而不知其道者也
  光祿劉曜碑
  劉曜字季尼此碑可識者餘不完難句讀碑首書曰漢光祿勲東平監劉府君余按劉氏本范氏後自秦而反其故處者為劉氏則劉當為留説文留從戼戶開為卯卯為春門戶闔為酉酉為秋門則留自從丣丣為酉之省文故知留不從卯劉姓則不從刀也當漢季世緯書既出故言卯金刀者劉也學者不復考古妄意求之昔許慎以劉為鐂其轉而為劉者以田易為刀也然姓書周之大夫有食菜於劉者此畿內地也因地以為氏則與漢姓異出但不知古文劉者其書與漢如何故凡漢姓自當為鐂或以為畱南朝有畱異或以為出留侯非也特漢姓不失其本者如此
  橋太尉碑
  李元仲示余斷碑蓋從地得之昔為礎也故其劖鑿不可盡見惟曰公諱𤣥其下已缺又曰濉陽人知其為橋公祖碑也公祖故臣門人述其言行銘於三鼎勒於征鉞官籍第次書之碑隂世或傳之此碑蓋司徒崔列廷尉吳整刻列石者猶可於此書見之餘謂𤣥在漢世無大事功惟疾惡破姦為務蓋剛介一操之士當其時所薦達多在顯位故名猶傳又如魏武於其㣲時𤣥則識之故其後世名益顯也


  廣川書跋卷五
<子部,藝術類,書畫之屬,廣川書跋>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六      宋 董逌 著鍾繇賀表
  昔人辨鍾元常書謂字細畫短而逸少學此書最勝處得於埶巧形宻然則察真偽者當求之於此其失於勁宻者可遙知其偽也賀表畫疏體枝鋒露筋絶不復結字此決知非元常之為也永叔嘗辨此謂建安二十四年九月關羽未死不應先作此表論辨如此正謂不識書者挍其實爾若年月不誤便當不復致辨邪辨書者於其書畫察之當無遺識矣
  皇象𨽻字
  皇象書呉大帝碑在江寧府書雖本漢𨽻然探竒振古有三代純樸氣自是絶藝非如東漢遺書循一矩律籍蹈綴襲竊而自私也自王志愔定録古今書而象已在著録中至庾肩吾以象品入上中其後李嗣真因之不改不知當時所定果何據也羊欣稱象善草書世稱沈著痛快而張懐瓘惟稱象小篆入能品其他不見稱於人今官書有象章草帖故自精深竒崛前世獨不言象為𨽻字何也意謂既以書入品第則或不盡著其言又諸人或有兼數書著者此又不可知也余疑此碑近出書畫尚完故是前人未見當其評書時不得䀝睨於其間也不然書𨽻至此而可遺其品目哉象尺書曰太子屏風在此已乆而未得之又曰想必醉令作鱧魚梅羮相待其自矜持如此
  七賢帖
  長安李丕緒得晉七賢帖世疑劉伶作靈李氏謂史容有誤然其字伯倫知為伶也書尤怪詭不類然昔經范文正公歐陽文忠公蔡文惠公諸人題識故後世不復議余昔於官書中見山濤阮籍嵇康書皆入作者閫域而不見劉伯倫書不知今所傳果何所從來而得其形製哉余見梁世自有劉伶善書畫當世號文學士豈此書是耶唐初購書以金故人得偽造以進當時李懐琳好為偽跡其用意至到或謂亂真昔人謂急就章為王逸少書七賢帖假雲薛道衡作序缺三字⿱褙持以質錢其所用繭紙皆謝道士所為尤便臨書故懐琳所為書皆繭紙無薛道衡序此蓋後人所為得劉伶書因以付之故其詭異不可法度約者此正衒玉而賈石也紹聖三年余過長安邵仲恭得此摹本諉余跋其後
  別本七賢帖
  嵇含雲衆口異賈羣目改望陸景雲衆口毀譽浮石沈木今此一書致略失而論者異詞欲來者不惑不可得也世人信耳而不信目故於書少有自斷於胷中者苟惟人言信之故凡造妄架偽者舉得進也前人評畫謂耳中有畫目中無畫余於評書亦云
  司馬整碑
  晉宣威將軍南鄉太守司馬整頌泰始四年己巳建書為𨽻古氣質渾厚與鴻都石經可一二挍也碑言整安平王孫義陽王之子仕魏拜郎中中郎議郎諫議大夫騎都尉給事中治書侍御史咸熙二年出臨宛郡加宣威將軍就郡拜庶子泰始三年十一月使者奉詔冊命為南中郎將統茲宛郡今考晉書整義陽王望之子初奕為義陽世子奕䘚整嗣封清泉侯追贈冠軍將軍自郎中議郎史不盡書如宣威將軍中郎南郡守則見於法書而史氏闕之碑自泰始四年建則侯於清泉皆自宛郡後然頌曰出臨鄙郡自託於詞亦何陋也漢之衰文物隨弊至晉不勝淺陋殆無前人一言一語雖政教汙隆文章與時髙下然自是氣質卑薄至論述次第亦已失當此可怪也整在當時葢公族一少年名爵未立頌至謂稟乾坤之純靈竝聖賢而誕興其在南郡謂洪恩淪乎不測覆養包乎無外巍巍之功揚於仄陋其受冊命慶雲隨之夫儗人必於其倫非其倫者人亦不得受之文字之壊至此可歎也
  太公碑
  太公廟碑今在衞州共縣晉太康十年立其文可識曰太公望者此縣人太康二年縣之西偏有盜發冡而得竹䇿之書書藏之年當秦坑儒之前八十六嵗其周志曰文王夢天帝服𤣥𧟄以立於令狐之津帝曰昌賜汝望文王再拜稽首太公於後再拜稽首文王夢之夜太公夢之亦然其後文王見太公而訊之曰而名為望乎畣曰唯文王曰吾如有所見□太公言其日且述其言臣以此得見也文王曰有之有之遂與歸以為卿士其紀年曰康王六年齊太公卒葢壽一百一十餘嵗史記謂東海上人西伯與語大説曰自吾先君太公望子乆矣故號之曰太公望又曰呂尚處世隠海濵西伯拘羑里𢽳宜生閎夭素知而招呂尚言呂尚所以事周雖異然要之為文武師葢不得其詳乃廣徴異説其謂東海上人則得於孟子其先君望子則得於墨子至拘羑里則戰國辯士之論也灼龜而得兆立以為師今緯書有之曾不知諸侯無太師而東海時避紂爾則得以為卿士其説是也詩曰維師尚父則知為武王師也竹書最古當魏安釐王時國史也則所書宜可信其言服𤣥𧟄而説文無此字惟曰漢令解衣耕謂之襄而衛宏字説與郭昭卿字指曰有之知許慎所遺古文衆矣昭卿因宏以有記非得是碑豈知宏之為有據哉晉紀言咸寧五年盜發汲郡冡與此碑異知史誤也
  月儀
  世謂母邱奧碑比蔡邕石經無相假借惜其書不見扵世觀晉人評書以索靖比王逸少而歐陽詢至臥碑下則筆墨妙絶不待見其書然後信也近世惟淳化官帖中有靖書其後購書四方得月儀十一章今入續帖中其筆畫勁宻顧他人不能䀝睨其間然與前帖中書亦異不知誰定之李嗣真曰靖有月儀三章觀其趣尚大為遒竦無愧珪璋特逹猶夫聶政相如千載凜凜為不亡今月儀不止三章或謂昔人離析然書無斷裂固自完善殆唐人臨寫近似故其書剞劂逕出法度外有可䝿者崇寧三年四月十七日書官帖後
  告誓文
  告誓文今入晉書傳中昔逸少為王懐祖檄也當時以不能堪摘細事遂脫幘自投朝廷以其誓苦故不強起以官夫廹之陿地不能自適其情其誓固陋也開元中此書得於潤州瓦官講堂鴟尾其書一字為數體一體別成㸃畫不可一概求之如字有橫顯異行法變草未嘗復出實天下竒作也李延業獻之岐王十二年復出岐王宅被焚則宜世不得傳矣今碑字刻畫過於嚴重無復前法似是唐經手搨摹以傳陶宏景論書謂逸少自呉興前書猶未為稱凡厥存蹟皆是永和十許年中自失郡告靈不仕後略不復自書然告誓文已出當時知鴟尾得者別本也貞觀書目已列告誓文武平一嘗見於小函同樂毅論黃庭經共藏便知此本不一傳摹相承不能辨其真贗也
  蘭亭序
  蘭亭序在唐貞觀中舊有二本其一入昭陵其一當神龍中太平公主借出搨摹遂亡其一溫韜發諸陵蘭亭復出太宗朝留神書學嘗出使購求藝文諸書當時已無蘭亭矣仁祖復尚書篆求於四方時關中得蘭亭墨書入録字畫不逮逸少他書其後祕閤用此刻石為後法帖今諸處蘭亭本至有十數惟定州舊石為勝此書雖知皆唐人臨搨然亦自有佳致若㸃畫挍量固有勝劣惟彷像得真為最佳也
  成都蘭亭
  寳月刻蘭亭序東坡居士為讃於後葢子由得於中山舊石故今所摹獨傳二蜀中州人或未知也余觀世所傳蘭亭書雖衆其搨摹皆出一人行筆時有異處繋當時摹書工拙惟祕閤墨書稍異更無氣象可求知後人所為不足尚也貞觀中詔令湯普徹搨蘭亭賜梁公八人而普徹亦竊搨出外以傳其書衆播普徹自能書識逸少筆意故雖摹搨自到極處逮褚河南歐陽率更臨蘭亭則自出家法不復隨㸃畫也蘭亭真本世不復知普徹典刑猶有存者今所傳皆本於此中山者葢其一也
  黃庭經
  世疑黃庭經非羲之書以傳考之知嘗書道徳經不言寫黃庭也李白謂黃庭換鵞其説誤矣然羲之自寫黃庭授子敬不為道士書此陶貞白曰逸少有名之蹟不過數首黃庭為第一貞白論書最精不應誤謬今世所傳石本筆畫反不逮逸少它書觀開元中陸元悌奉詔撿挍言右軍真行惟有黃庭告誓知非楷字矣天寳末又為張通儒盜去莫知所在廼知舊書不傳今所見者特後世重搨疉摹不得其真久矣蜀本黃庭筆墨麤工本皆非可䝿苐以其名存之
  別本黃庭經
  淇水呂先得黃庭經最為異者見使評之餘謂今世所傳黃庭經多唐臨黃庭之亡乆矣後人安所取法以傳耶張懐瓘謂逸少佳蹟自永和後而黃庭經永和十二年書也字埶不聨翩而㸃畫多失雖摹搨相授有失其初若無勝概可存縱傳授有據亦何取哉呂先得石書署其年永嘉支離其字尤不近古其永字等頗效王氏變法皆永嘉所未有餘是以知其非也
  又黃庭經別本
  夫求馬者必自其羣□至授以騏驥之任則真馬出矣唐得漢魏晉隋間書多至七百卷於是以黃庭為第一方在衆書時豈無所異而可一概哉顧世未嘗衡挍而彈繩之則論有同異不足怪也至稽之法度而脗合宷之體裁而結宻索之神明而不竭者於是世知有驊騮矣此當時唐人得舊本摹入石者時見筆意與常見二本及今秘閤所存異甚知唐初選置能盡書矣
  畫贊
  畫賛世傳晉右將軍王羲之書考其筆墨蹊逕輒不類知後人為之託之逸少以傳也昔王濛子修嘗求書右軍王羲之為寫東方朔畫賛與之敬仁亡其母見平生所㤅內棺中故知此書不傳乆矣唐自貞觀購書逮開元𢯱訪亦既盡矣挍定大王書二卷黃庭第一畫賛第二告誓第三韋挺以畫賛是偽蹟夫畫賛已亡而更出者可知其為偽也今世所傳疑不在韋挺論中彼得存於貞觀而入録當亦有可亂真䖏今之傳者不能便入貞觀録也
  樂毅論
  樂毅論世無全文髙紳所藏石至海字止以史記挍之四纔得其一爾今世所傳又其摹於此者葢無取也觀梁武帝評書謂此論微麤健恐非真蹟陶𢎞景亦疑摹本梁去東晉六十年其書不存況今去梁後又數百載中間馮承素已見六本今世所傳亦莫能辨先天中太平敗後咸陽老姬投書竈下是宏景所評已亡矣後世存者可求其真耶
  全文樂毅論
  智永師謂樂毅論正書第一自梁世摹出其後蕭銑之流莫不臨學然則此論不傳於世矣陳文帝嘗賜始興王雖號筆力鮮媚殆其臨搨之功勝也祕閤購書則其論全文陶宏景言樂毅論乃極勁利而非用意處故頗有壊字今所得異矣元符中詔摹於石以其書挍之殆唐人所書不逮舊本然聖俞㤅之謂最奇小字者是也昔王沂公善書嘗求得全文乃自石未破時摹尤為精勁余從其家得之非今秘閤石可比方也
  別本樂毅論
  舊傳樂毅論誤書兩字以雌黃㸃正以今所傳挍於舊史異者葢二十八字其文意自不相妨葢書傳已乆不能無誤昔時於秦玢兵部家得別本樂毅論文字完整筆力差劣然挍今祕閤石本亦可上下相敵或疑王著之所書也
  髙紳樂毅論
  李庠舊得樂毅論其本乃髙紳所藏石過自矜持謂真逸少書沈存中亦謂得前人説逸少諸書多是縑紙惟樂毅論書於石世以此為據余竊疑其不知何從得此説也昔梁武帝𢯱采逸少至盡而樂毅論已出當時無石本傳者大抵逸少每為人書多以前人賦論見於世傳之存者如黃庭畫賛洛神賦皆書於紙以授雖修禊序亦不令入石也唐得晉魏諸家字書故嘗評黃庭第一畫賛次之樂毅論又其次也武平一曰太宗於右軍書特留賞蘭亭樂毅論尤聞寳重別一小函貯之太平公主私取樂毅論以歸及籍其藏咸陽嫗竊舉袖中投之竈下開元録書但有黃庭畫賛告誓而樂毅論亡矣
  貍骨帖
  貍骨方今官帖中定為晉右將軍王羲之書唐人謂此本荀輿治勞之方右將軍臨之至今謂貍骨帖梁武帝嘗以古書雜蹟二卷問於陶隠居對以貍骨方是子敬書亦似摹蹟在梁已疑其偽今定為右將軍書果何據邪雖然右軍嘗書此帖或子敬臨之亦不可知也
  逸少十七帖
  逸少自謂吾書比鍾繇當抗衡比張芝艸猶當鴈行後世論者或異其説至唐然後無異詞信謂其書定出鍾張右而來者不至有議庾肩吾以芝為工夫第一謂繇天然第一而逸少工夫不及張天然過之天然不及鍾工夫過之然嘗考之芝臨池學書池水盡墨繇臥畫穿被於工夫至盡不可謂後於逸少也今觀其書卓犖天成者葢逸少所能其謂積學而至者恐不得筆力妙處觀十七帖者當以是求之
  逸少八帖
  逸少於書自分今古至扵行艸逮永和間極扵功力矣故所書紫紙多是少年臨川時蹟至其中年競用麻紙葢欲其行筆流便屈折如意蔡邕自矜能書非流紈體素不妄下筆故㸃畫無失書法入妙韋誕亦謂用張芝筆左伯紙任及墨兼此三具又得臣手然後可以建徑丈之𫝑方寸千言觀此益見古人於書葢不敢易而為之如此丹陽邵仲恭得逸少八帖經生所書也此當是唐人善書者為之然流暢晃朗埶若飛動得步武於王良猶有舞交衢之態者也
  畣庾元規帖
  逸少於書自謂真出鍾草出張後生雷同失其當處敬元謂古肥進之謂今痩書至痩硬似是逸少㢠絶古人處若更論埶巧形宻意疎字緩皆不足者也世傳謂羲之書初不勝庾翼郗愔及其莫年方妙嘗以章草畣庾亮而翼遺書曰張伯英章艸十紙過江顛狽遂乃亡矣常歎妙蹟永絶忽見足下畣家兄書煥若神明頓還舊觀羲之書法正自然功勝豈待積學而至哉議者不知書有天機自是性中一事而學習特求就法度規矩爾至於離方遁圜不守繩墨自作勝概謂非天得不可也但見𢈔翼此語便謂初不若翼愔不知此語何所憑籍而知其昔不逮二子耶
  硬黃
  世有持逸少出師帖作硬黃紙漬以靈脾水乆之色如茅屋漏汁紙色盡變以此為紫紙所書也林子中以兼金購之它日復有持虞伯施書蘭陵王□進本其紙文色理與出師帖一等又購而藏之未嘗致詰也一日持來京師客疑其偽子中不信也大抵世人貴古而不考實一承人之妄至於終身信之不悟葢偽言先入則信言不得受也硬黃唐人本用以摹書唐又自有書經紙此雖相近實則不同惟硬厚者知非經紙也王右軍作書惟用張永乂製紙謂𦂳光澤麗便於行筆今人不考其實得硬黃紙便謂古人遺墨曾不若畫像先論縑素而後定世之逺近常得大略也許□民自杭得逸少十二帖皆靈脾漬也使余評之□民竟不信
  洛神賦
  逸少此賦當以為第一今無復存者但子敬所書猶傳疑未可以伯仲間論也謝安石嘗疑子敬不逮父書後世或謂不復可辨且曰外人那得知豈書法雖一藝彼亦自有至處恐非造其域者不能致論也此書摹傳失據更無神明㸃畫存爾非子敬書法盡此
  洛神賦別本
  今世所傳洛神賦余見已四本矣雖王和甫家者號最勝結字踈宻得法然不若此書亦自與周子發家者稍異子發謂子敬愛書洛神賦人間宜有數本似未見其餘也昔馬澄評右軍書謂勸進洛神賦諸書十餘種皆作今體知逸少嘗書此賦子敬當是習其家學爾然書録不記子敬洛神賦其傳之失實將後人摹搨不可知也字法端勁是書家所難偏旁自見不相映𢃄分有主客趣鄉整嚴非善書者不能也大觀元年正月為安希古書
  子敬雜帖
  子敬書如河間年少自不拘束此當行草中也宋孝武學書或真行章草雜在一紙或重作數字或學前軰名人能書者而子敬詩賦賛論亦入此書大似未能得子敬當處此可與論書法之至耶謝太傅善書不重子敬每作好書必謂被賞太傅輒題後以畣之嘗問子敬君書何如右軍曰故當勝安曰物論殊不爾子敬曰世人那得知此帖超軼陵突似欲出其家學宜諸人有逸氣過父者之語也
  子敬別帖
  鼂旡咎持宗子某所藏子敬三帖使余評之餘謂子敬自少刻意書學似恐墜其家聲中年自造書妙乃父子名家不能涇渭世人故應異論也謝靈運直謂當勝右軍唐文皇謂如枯查餓𨽻不知當時何故立論如此人之好惡相異有至是邪子敬謂世人那得知似恐世有妄評者然非筆入三昧豈能扵此下轉語荘子曰自大視細不眀自細視大不盡今論中令父子者皆視大而不盡也
  又子敬別帖
  謝太傅㤅逸少不取子敬人之好尚各以所見後世論者便以此為據至過有詆訾豈知真子敬父子間邪且學本家法以意相授非入其閫域者定孰知之或為説曰天公問下方人何衣曰衣蠶一作蟲蠶若何曰喙□□類馬色邠邠類虎天公以為謾使下問還報乃信西方諸國聞漢人語蠶吐絲而衣亦以為欺也夫妄言者嘗託於無而人或以為有信言者每託於有而人或以為無人之誕信相欺何可勝辨邪後人觀子敬書知其立論者皆蠶説也必有得子敬意者然後可與辨此李庠示余別帖竊有感焉天下之迷於是非多矣何可計邪
  王中令帖
  晉書評子敬書謂筆力逺不及父而有媚趣逸少作大字壁間子敬墁之而更為明日視之逸少不能辨也若此則父子間本無分處縱復有異豈應其論至此也當文皇評書便以子敬無屈伸放縱豈知法度盡處乃可言筆墨縣解是不知曾求於此也晉史修於唐臣皆貞觀時人其論宜如此
  王敬和帖
  燕石入笥卞和長號玉石亦自有辨但知者既少則昧者衆矣真贗相眩則偽者常勝後有真者不復察也余觀王敬和帖而傷之仁廟時購法書於四方洽之書落簡揮毫有郢匠成風之埶其帖已具寳章集今入祕閤觀者不求真偽謂真晉人書也余嘗察其書此正唐所摹以畱御府者豈知世復有舊札遺紙存乎今觀李氏所收帖然後可以辨矣世反疑為臨家者是豈不使卞和長號也
  羊欣薄紹之帖
  羊敬元書出子敬不忘本分薄敬叔書後學犬令雖其纖圓骨力克成但乏神明爾然二者同出不能相逺豈書法果自有所至邪後世論欣書謂舉止羞澀謂紹之書功力不足皆失其實也當在南朝時買王得羊不失所望謂紹之駕友凌師豈偶然者耶張懐瓘謂薄紹之羊欣王僧䖍康昕王右軍亦欲混其臭味是以二王帖中多有偽蹟觀此帖其有所稽矣唐貞觀中欣書得正行纔二十餘紙紹之行書四紙僅存不知此帖在唐録中為第㡬紙今世藏書家類無二人書此其可祕也
  鄧乂碑
  鄧乂碑集古録謂考其事績則鄧艾碑也夫艾乂同音葢名乂而音為艾字後世音讀既誤遂相傳如此酈善長曰濮陽城南有魏使持節征西將軍太尉方城侯鄧乂廟廟尚有乂碑秦建元十二年廣武將軍兗州刺史關內侯安定彭超立當後秦去魏晉不逺宜相傳可考至其後世音失其讀則幷與其字而移矣然則書文之失其得一二而正邪
  銅鼓銘
  陳叔夏得銅鼔甚大其餙為蚩尤飛廉塗善金而光耀至今不滅其銘曰龍昇元年七月大匠渙按龍昇為大夏年紀而鼓全似西南夷所作今秘閣猶有但其形製小劣無塗金為餙又其文為戲龜水艸與此異也崔鴻十六國書䓇連勃勃以銅為大鼓及飛廉翁仲銅駝龍虎以黃金餙之列扵宮殿之前疑即此也
  廬陵王銘
  世傳宗資□文謂古無是而豐碑本以下繂其説信也嘗考呉均齊春秋王儉謂石碑不出禮典起宋元嘉顔延之為王琳碑石又考杜叔廉書儀則謂碑石自魏司徒繆襲改墓刻石以識因以述其徳行昔顔之推論碑銘皆不及此乃知不顯著於書者或不得盡考也嘗見南朝得王戎墓銘凡數百言其首書晉司徒尚書令安豐元公之銘其後張率得威斗何承天以為必甄豐求其説得石具如承天説然其制已備於漢豈特魏晉間耶蔡邕銘論曰碑在宗廟兩階之間近代已來咸銘於碑余見邕之為靈□墓硬碑便知諸人論之不詳皆不足信於世廬陵王碑敘述惟謹微覺煩碎然書畫簡古爲足貴也
  定鼎碑
  古圗經稱定鼎碑在懐州衙署其題曰御射之碑以其文有定鼎遷都之十載故自昔其名如此不知定鼎遷都在孝文世而偶以文見之然字畫有法獨異於當時人所書亦見襲中國文物所致而夷俗汙陋漸革也魏書景眀三年九月丁巳車駕幸鄴戊寅閲武扵鄴南十月庚子帝親射逺及一里五十歩羣臣勒銘扵射所甲辰車駕還宮今碑所書年月與史相合然自戊寅逮庚子為廿一日則自鄴至懐而還京師可以考次也不言幸懐溫等處自是可略然既書親射勒銘不書其地乃繼文扵上似御射當在鄴南然則此不當略也北海王詳髙祖南伐自洛北廵詳常與侍中彭城王竝在輿輦陪侍左右至髙宗射之所髙宗停駕詔諸弟及侍臣皆試射逺近唯詳箭不及髙宗箭所十餘步髙宗嘉之拊掌欣笑遂詔勒銘
  瘞鶴銘
  華陽真逸撰 上皇山樵闕一本有書字
  鶴壽不知其紀也壬辰嵗得於華闕一字當為亭甲午嵗化於朱方天其未遂吾翔闕一字當為寥廓耶奚奪闕一字仙鶴之⿺辶䖏也廼褁以𤣥黃之幣藏乎茲山之下仙家無闕四字我竹此字不完故立石旌其事篆銘不朽詞曰
  相此胎𠎘浮邱闕二字余欲無言爾闕五字當有靁門二字去鼓闕一字當為子表畱闕二字當為形義唯髣髴事亦微㝠爾將何之解化闕五字此字不完又闕一字惟寧後蕩洪流前固重扄右此六字不完又闕八字華亭爰集真侶瘞爾闕四字或但止於此未可知也丹陽真宰此四字不知其次
  瘞鶴銘今存於焦山及寳墨亭者葢書於此凡文字句語讀之可識及㸃畫之僅存者百三十餘言而所亡失幾五十字計其完書畫葢九行行之全者率二十五字而首尾不預焉熙寧三年春予與汾陽郭逢原公域范陽張褘子偉索其逸遺於焦山之陰偶得十二字於亂石中表畱惟寧十字完餘二字譌缺石甚迫隘偃臥其下然後可讀故昔人未之見而世不傳其後又有丹陽外仙江陰真宰八字與華陽真逸上皇山樵為侶似是真侶之號今取其可考者次序之如此其間闕文雖多如華亭寥廓之類亦可以意讀也二月一日南陽張𡒊子厚記
  瘞鶴銘
  鶴壽不知其紀壬辰嵗得於華亭甲午嵗化於朱方天其未遂吾翔寥廓也耶奚奪余仙鶴之遽也廼褁以元黃之幣藏之茲山之下故立石旌事篆銘不朽詞曰相此胎禽仙家之真山陰降蹟華表畱名真惟彷彿事亦微㝠西竹法里宰耳嵗辰鳴語觧化浮邱去莘左取曹國右割荊門後蕩洪流前固重扄我欲無言爾也何明爰集真侶瘞爾作銘宜直示之惟將進寧丹陽僊尉江陰真宰立石
  書瘞鶴銘後
  瘞鶴銘在潤州焦山下初刻於崖石乆而崩摧覆壓掩沒故不復得其全文余嘗怪唐人尚書學而此名字特竒偉宜世賞㤅而卒不見傳於人自張懐瓘張愛賔徐浩論書備有古今字法亦不見録考其嵗月雖不可得然此山之摧裂圯垝莫知何時而是書壓覆其下知其刻已久但𨼆沒石間自昔或未知之然其刻畫亦幸至今尚完歐陽文忠公以舊記稱王羲之書為非又疑顧況自號華陽真逸謂此書類顔太師沈存中直謂顧況所書如何而碑書篆者上皇山樵也則謂況書不可也往時邵興宗考次其文闕四十二字而六字不完又有六字不知其次其後張𡒊自力求之摹兩山間其闕字三十有五不完者七而又別求十二字與興宗不同昔刁景純就金山經庋中得唐人於經後書瘞鶴文以挍興宗子厚其字錯雜失序多矣宜直示之惟將進寧則不可究令竝列序之來者可以考矣文忠集古録謂得六百字今以石挍之為行凡十行為字廿五安得字至六百疑書之誤也余扵崖上又得唐人詩詩在貞觀中已刻銘後則銘之刻非顧況時可知集古録豈又幷詩繫之耶
  書黃學士瘞鶴銘後
  黃伯思學士以瘞鶴銘示余世謂晉右軍將軍王逸少書歐陽公疑華陽居士顧況道號然逸少逋翁其書可見不與此類嘗考次其年羲之生晉惠帝大安二年癸亥嵗至穆帝昇平五年辛酉嵗卒當五十九年而成帝咸和九年太嵗在甲午逸少當三十二嵗逮四十八年辛亥始去會稽其時未嘗至朱方華陽又非其郡邑所望不得以此為稱顧況卒扵貞元末當元和七年為壬辰九年為甲午良不及也上推壬辰嵗為天寳十一載況當兒穉其號華陽乎葢自貞元以後皆不合扵此昔陶𢎞景嘗以其居華陽觀故自號華陽𨼆居貞白平時著書不稱建元直以甲子紀其嵗今曰壬辰嵗得之山陰甲午嵗葬扵朱方壬辰當天監十一年甲午則其十三年也隠居以天監七年逰海岳住會稽來永嘉至十年還茅山十二年弟子周子良仙去貞白作傳即十一年在華陽此其可知也或曰茅山碑前一行貞白自書與今銘甚異則不得為陶𨼆居所書然華陽真逸特其撰銘若其書者上皇山樵也四人各以其號自別固不得識其姓名疑皆𨼆君子也然其書在江巖石壁摹搨最難又石摧壓其上人不得至風雨雪霜不及故字畫至今尚完或疑梁以書傳逮六百年不應如新刻於石余求銘後王瓉書葢自貞觀至今亦無譌缺貞觀去梁未乆可考而知也
  蕭子雲別帖
  今世所傳蕭子雲書或見之碑轉相拓搨刻深畫重去真逺矣雖況以春蚓秋蛇人不謂過也麗正所藏葢自唐貞觀入録後散亡民間張河東初購得之五代入江南李氏江南平始還內府今視其書與世間所聞異矣勁特挺㧞更無後世俗態筆蹟健痩縈絲索鐵屈折盡妙不露筋絡求扵纖痩濃淡未嘗有遺恨也昔傳子雲作筆而心用胎髪故得纖細不失或疑非兎翰不足稱勁是不然豐狐之柱路扈嘗用之但不知胎毛非壯髪不知可用以作筆此余未之考也
  烏丸僧修志
  李調示余烏丸僧修石志曰僧修太原祁人周王之子因以建族父神念仕魏以䜛歸梁封南城壯侯又曰僧修仕文徳圭師雝府臨邉為岳陽王中兵參軍府王稱帝進開府持節荊州刺史義成郡公及執贄來朝奉璋謁帝天子以公世仕魏朝戮力梁國有命加禮異賜以強族授使持節驃騎大將軍出牧溫部方欲馳劍騎於稽秦耀樓船於淮泗天不予年此其所終始余考之烏丸本北部大姓神元世氏改為桓附入族官大統十五年文帝寳炬雖詔天和改姓者復舊然桓氏非神元所命知未嘗復也按梁書王神念太原祁人據頴川歸梁魏軍至與家屬渡江封南城縣侯其後諡曰壯神念死子僧辨以兵興梁胙荊州然則烏丸在梁為王氏而壯侯葢神念謚也今考梁書南史太清記周書皆不録僧修事其在神念僧辨傳史亦不稱僧修史家之闕如此其為壯矦則又誤矣梁元帝封湘東王太清元年持節荊雝九州然志謂雝府即世祖也諸書亦不録世祖為岳陽王至江陵陷而僧修入周其曰奉璋謁帝則周武也僧修賜氏烏丸葢非魏舊姓今姓皆不著烏丸別姓然誤謬相襲其可勝考邪或曰周天和六年其後為建徳今志乃書七年三月堋於武鄉何也余以長歴推之天和七年太嵗直辛卯其三月癸卯朔則丙午者四日也其月丙辰改元建徳葢十四日矣葬之十日改元志與史不差可得據也
  智永千字
  智永書梁所搨集千字至八百本江淮諸寺各畱其一至唐而見扵時者雖衆然真偽竝出藏書者已病其難得也觀右軍書託永和世謂黙符聖典有鄉背之宜而智永取名謂潛印元蹤盡其家法故側勒弩踢䇿掠啄磔雖盡其法度而縦擒緩急自出法度外若泰豆之御進復履繩旋曲中規取道致逺氣力有餘此豈可求於書儈畫販而論真偽耶千字其初本得右軍遺書梁武世嘗令殷鐵石搨一千字毎字一紙雜碎無序因命周興嗣次為韻語當其成時一夕鬚鬢盡白謂心力極於此書當時甚重其書詔令蕭子雲寫進而後世以書名者率作千字以謂體制盡備可以見其筆力然非書得成法者亦不能盡工也楊文公謂勅當為梁字本後人作草書筆畫轉移誤爾陳時朝廷命令未加敕字其説誠然知為字謬也
  張龍公碑
  舊見經序説梁武帝夫人郗氏或疑其事余考於書傳因龍天主祠得之謂郗氏性妬忌武帝受齊國未冊命忿懟投死殿井衆趣救之已化毒龍煙煽焰衝人莫敢近遂為龍天主祠此尤增異而懺疏所説葢可信豈變滅起伏因心以感者果有耶惟懺言因經報得還人天道而此祠廼歴陳隋奉之雖居徙不常而嚴麗崇飭祈禱致禮每輙得應此又不可知也隋大業中即其地造龍宮寺沙門法濟住祠中時為神所降著衣鼓舞都不自覺然人化為龍與化虎熊果有異哉今得趙耕碑序路斯化龍祈求得應或可信也今人疑路斯非名當上元中波斯王有卑路斯來唐世因以為名者多矣豈獨此哉
  隆聖道場碑
  髙陽郡隆聖道場碑隋祕書郎虞世南撰次書石世南以書名隋唐間此碑最顯世競以摹本傳今其碑在定州龍興寺或疑為摹本以髙陽之郡在中山郡也今考大業雜記九年閏月幸博陵昔為定州先皇歴試所基遂改為髙陽今世南謂大業龍集癸酉有詔改郡以記王業所興然則與雜記合矣夫釋老之敎行乎中國自漢晉以逮齊魏僧尼為寺道士女冠為觀隋改法雲慧日二道場金洞玉清二元壇貞觀十二年復寺觀舊名則當世南時隋謂道場必矣唐志言定州博陵本髙陽郡義寧元年析髙陽為恆州武徳四年以髙鄭博野𫟍為蒲州貞觀初以鄭髙陽歸瀛州天寳元年復以博陵郡為定州而國朝廼以瀛州為髙陽郡以定武之郡歸中山則地隨改矣其興廢因革如此知碑非後世所摹也













  廣川書跋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七      宋 董逌 著砥柱銘
  唐砥柱銘貞觀十二年特進魏徵撰祕書正字薛純書其字因山鑱鑿就其窪平隨多少置字故不成行序宛轉索於嶔𡼭間以摹故石雖存而頗難得世知䝿之唐以書學相髙刻石之文此其最大者也筆力有餘㸃畫不失尚多𨽻體氣象竒偉猶有古人體灋其後桞公權書刻招提今已譌缺不可讀惟純所書在濁河間得完葢摹擊之工不至雖濤浪射發風雨摧剝尚不廢也
  醴泉銘
  九成宮醴泉銘唐祕書監魏徵撰率更令歐陽詢書按唐書貞觀中改隋仁壽宮為九成宮永徽中又改為萬年宮宮在岐州開皇十三年楊素所治也徵言宮城之內本乏水源六年四月西城之陰土覺有潤以杖導之有泉隨而湧出因名醴泉不知何據也漢書京師醴泉飲者痼病皆瘉故漢儒集禮有地出醴泉天降甘露以為人主之瑞而不知者謂水從地出其味若醴如此則列子所謂神瀵者顧漢魏郡國與唐離宮安得有此爾疋曰甘雨時降萬物以嘉謂之醴泉葢甘露雨也今據此則論者不知其所出也故著其説
  歐陽詢帖
  余求前人論書必先擇筆至於動作皆得如意非是未甞書也韋昶善書而玅於筆故子敬稱為竒絶然書必託於筆以顯則筋骨肉理皆筆之所寄也率更於筆特未甞擇而皆得佳趣故當是絶藝葢其所寄者心爾論者謂飛白冠絶有龍蛇戰闘之象雲霧輕飄之埶真行出於大令森森焉若武庫矛㦸至使智永奪氣信乎書玅至此極者然飛白篆書世不復傳今收真行章草可見知畧無勍敵非虛語也虞伯施謂詢不擇紙筆皆得如意此正紀其實耳宜遂良不能及也
  虞世南別帖
  虞伯施手帖論儒學不使一日失業恐子弟墜其家聲且戒之使其不息也觀北堂書鈔大見功力深至非積學之久不能盡此子纂雖識書學而文業衰矣故知虞氏九世文名為儒林所嘆可以為難也方隋時伯施以文學推選任祕書𭅺來䕶兒以SKchar略任將帥至唐來氏有恆濟反以文顯而虞氏子昶以下不能世其業而為入仗宿衞故陸元方戲曰來䕶兒兒把筆虞世南男帶刀故曰雖在父兄不能移子弟理固然也來恆本傳曰恆濟兄弟相次知政事世南子昶無才術歴將作少匠主工作許敬宗曰䕶兒兒作相世南男作匠文武豈有種耶
  薛稷雜碑
  書貴得法然以㸃畫論法者皆蔽於書者也求法者當在體用備處一法不亡濃纎健決各當其意然後結字不失疏密合度可以論書矣薛稷於書得歐虞褚陸遺墨至備故於法可據然其師承血脈則於褚為近至於用筆纎瘦結字疏通又自別為一家然世或以其瘦快至到又似不論成法者也劉景升為書家祖師鍾繇胡昭皆受其學然昭肥繇瘦各得其一體後世不謂昭不及繇者觀其筆意他可以不論也
  李衞公書
  世傳扶餘國事類若劍俠而衞公從之似以任縱自嬉而放悍不制者然考其行事則動以禮法自約又若老書生深究進退存亡者信王佐器世或未易量也此書豪武自將亦既放矣或疑其偽將其㬥侮神羞求合於杳𡨋者乎亦當時憤激感慨豪氣未除而然耶劉餗甞言衞公訴神且請告以官位所至詞色抗厲後有聲曰僕射好去顧不見後果如言此書逮似或真有是耶將後人因此而附益之乎餗在開元中其説似有據是則若可信也
  褚河南聖教序
  褚河南書本學逸少而能自成家法然疏瘦勁鍊又似西漢往往不減銅筩等書故非後世所能及也㫺逸少所受書法有謂多骨微肉者筋書多肉微骨者墨豬多力豐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河南豈所謂瘦硬通神者耶
  遂良帖
  褚河南於書葢天然處勝故於學雖雜而本體不失初學晉右軍既又學虞伯施後於史陵得用筆意乃曰此法更不可教人是其玅處也羿之立教必志於彀至巧之所極當自其心得非可法度凖繩授也學至於此當自知之
  辯法師碑
  辯法師碑薛純陀書㫺歐陽文忠公甞許其字不減率更然所書不傳於後永尗所得純陀書惟此不知又有甚焉者也貞觀十二年奉敕書銘砥柱其字磊落如山石自開隱鱗而出可以見方丈之埶矣固無牽強以成也當時如虞伯施褚登善號能書者皆避而讓之其後柳誠縣愛其書恐失其次第則又別書於石後世得純陀所書砥柱銘者皆碎雜叢疊必按此而序之砥柱銘薛純而此碑為薛純陀甞為祕書省正字本名純陀後以純自別於時撿於類書見之
  碧落碑
  碧落篆李肇得觀中石記知為陳惟玉書歐陽永尗以李漢碑為黃公譔然字法竒古行筆精絶不類世傳篆學而惟玉於唐無書名於世不應一碑便能奄有秦漢遺文徑到古人絶處此後世所疑也李陽冰於書未甞許人至㤅其書寢臥其下數日不能去世人論書不逮陽冰則未必知其玅處論者固應不同段成式謂此碑有碧落字故世以名之李肇謂此碧落觀也故以為名李漢謂終於碧落字而得名余至絳州見其處今為龍興宮考其記知舊為碧落觀而開元改今名又篆文若未畢其文者其終非碧落字則肇説是也其雲有唐五十三禩龍集敦牂爾疋嵗在午為敦牂永尗謂髙宗總章三嵗以唐歴考之自武徳戊寅受命至咸亨元年庚午實五十三年矣然則總章者誤也
  別本碧落碑
  絳州碧落篆刻天尊背州將不欲以搥擊石像乃摹別石因封其舊石像今世所得皆摹本也雖橫直圜方典刑有稽然遁其神者衆矣段成式言樊宗師作誌令陳惟玉書立太行山上此言險怪難知豈甞求得其當而妄為戲哉世言字不考古甚則以品為鄰今於古文𠱠字正如此便知後世不知古字而妄議者可以歎也
  歐陽通碑詢之子
  書家擇筆如逄䝉求弓矢必得勁良然後及逺中微然弓勁矢良當求其材可為者非是雖得善工不能極其精也漢世郡貢兔毫當時惟趙國為勝而工製或異亦復不良議者謂兔豪無優劣工手有巧拙正應工手不得則不得論其豪也路扈一世名手且重以雜寳為跗然其善不過秋兔之毫及其後世漸以豐狐為柱然鋒𩓣穎芒非兔翰莫可為者歐陽通於書過自矜重至以貍豪為覆兔豪管皆象犀然筆用兔頴自㫺不能改至於為柱則或假用他毛若遂用貍為鋒心恐不得若兔豪之剛柔順適能中人意也後世或假胎髪羊毳雞毛䑕鬚亦皆成筆然不能盡其利用故知其特貴異爾王逸少謂有人以緑沈黍竹管見遺録之多年斯亦可愛玩詎必金寶彫琢然後為貴㫺人或以琉璃象牙為管麗飾則有之然筆貴輕便重則躓矣不知貴犀象管者定可得輕便哉矜持太過失其常理是有媿不擇紙筆者非能其父書也
  歐陽通別帖
  今世所見歐陽通書惟三碑其別帖殆存此也筆力勁險盡得家風但微失豐濃故有媿其父至於驚竒跳駿不避危險則殆無異也書家論通比詢書失於瘦怯薛純比詢書傷於肥鈍今視其書可信也
  智乘院碑
  長子智乘院碑唐鄭王文學阮立徳譔李承福書碑成於咸亨中則天帝時也𦒱次鄭王元齡懿髙祖第十三子武徳四年分國於滕出刺沅州貞觀七年徙鄭十七年持潞州節改絳州一年再持節潞州復持節絳州所至以能稱善決大獄髙宗褒以優詔當其時鄭王名重於朝廷為宗室表顯慶元年持節安沔隨郢安州刺史此其所歴也唐書惟敘鄭潞絳三州不言再持潞絳節其為安州刺史亦不著也子敬嗣國新舊書皆作璥葢因其弟琳顯名疑皆從玉也唐存中宗世子皆以材任職而敬之三世為夷簡為宗閔琳之再世為勉皆位宰相其在當時至顯而史所書若此其可勝𦒱耶然琛珪琰璿璲珩碑皆不具而別見於龕石此宜史官不能備録也
  崔敬嗣墓誌
  集古録曰崔為唐名族而敬嗣不顯余𦒱之唐有兩崔敬嗣㫺中宗放房州吏多肆慢不為禮敬嗣為刺史獨盡誠推奉中宗復位有與敬嗣同姓者每擬官輒超拜召見悟非是訪真敬嗣死矣即授子注五品官注生光逺甞持節荊襄徙鳳翔又節度劍南其官職甚顯敬嗣亦以此名於世㫺人偶不𦒱也
  陳昭題名
  河南石氏得唐陳昭題名制度大備知今日進士刻石甚陋段成式曰慈㤙寺題名自張苔於寺中題其同年人因為故事柳氏序訓又謂韋肇初及第偶於慈㤙寺塔下題名後進慕效之按苔登科在天寳十三載此時已有題名觀陳昭所書在開元九年則其事可以𦒱也封氏記神龍已來杏園宴後慈㤙塔下題名同年中推善書者紀之他時有將相朱書之及第後知聞或過未及第時題名則添前字故李紵不加前字到老恨焉則題名自唐神龍初有之矣桞氏著書在中和三年其碑僅存因成故事則余得𦒱之方會昌中陳商知舉奏對不稱改命王起主文宣㫖停曲江大會及題名局席至中和而後進士復題名慈㤙則自廢而後行葢在此時也甞聞唐人言桞宗元劉禹錫題名慈恩寺談元茂秉筆不欲名字著障目押縱版子者率多不逹柳暗斟酌之馬徵鄧文佐盡著版子而宗元竟不逹雖一時為戲然徳器自可於此見之題名之盛亦一時所尚雖至今不廢但隆殺異爾
  六公詠
  李北海六公詠今泰和集中雖有詩而無其姓名又其説一章不盡或遺余見荊州六公詠石刻文既不刓故得盡存可以序載於此按中宗復位以彥範王扶陽暉王平陽𤣥暐王博陵柬之王漢陽恕已王南陽世謂五王然皆梁公所進故邕歎其成大功者六人詩尤竒偉豪氣激發如見斷鼇立極時至今讀之令人想望風采宜老杜有雲㫺盧藏用謂邕如干將莫邪難與爭鋒史官所羙謂碑頌是所長余見他文亦不若是壯厲警㧞殆感憤而作故氣激於內而橫放於外者也序言邕為荊州今新舊書但稱坐善張柬之貶福州司戶參軍韋氏平還為左臺御史張廷珪姜皎引為御史中丞姚崇出為括州司馬起為陳州刺史後貶遵化尉徙灃州司馬括州刺史歴淄滑汲郡北海不書嘗為荊州也
  御史臺精舎碑
  御史臺精舎記唐中書令崔湜撰漢承秦制御史為丞相貳其後以寺𨽻之憲法所在也然立精舎以居其致一於此可矣書傳所見最先包咸東海立精舎教授此在西漢末顧湜謂此佛之所舎㫺漢處摩騰洛陽西建精舎為始誤也按釋書以靜居為精舎致一為精不使雜也古之齋心服形其居必有可黙存者今人猶闢屋為齋謂如齋戒以守其獨不可以精舎名之此亦過也蕭摩之請造興塔寺精舎詣二千石庾子輿造佛寺因立精舎嶺南源明僧紹住弇榆山棲雲精舎此皆諸梵所居然書生立學㫺傳此名豈致道之所居惟精一而後得之㫺魏武甞曰譙東五十里築精舎秋夏讀書其後徐庶折節學問精舎唐僧淵立精舎豫章阮孝緒以一鹿車為精舎徐伯珍立精舎䝉山陳寔立精舎講授張郡戴顒立黃鵠山竹林精舎張漢直其弟出精舎數里遇之則古人於其居也以是名之凡以求致一於學者故以名自警觀其朝夕處之可不思以致其精耶後世知釋氏所居為精舎便以為精舎皆寺也湜之嗜利蔑學其可責以此哉
  盧舎那碑
  盧舎那佛像記蔡有鄰書今見於世者三碑惟尉遲迥廟與此存耳書法勁險驅使筆墨盡得如意當與鴻都石經相繼也唐志稱有鄰於八分本怯弱至天寳間遂至精玅相衛中多其蹟然則當時葢不止三碑惜其今亡之也
  尉遲迥碑
  尉遲迥碑成伯璵撰世以蔡有隣書特貴其敘迥事與周史畧同然迥之死節不得顯方周之興迥已為蜀國公矣逮魏之亡一宗伯且受命舊國舊都望之無慨於懐不翅傳舎一日去之矣隋公總政天下之埶可以知也迥則不受而承制起師以興復為任其事則有疑也豈以地居嫌疑埶窮畏迫自度不能容於隋而發哉則寃憤欝結不得其死宜其出靈響以自見不得如□伯璵□□也唐説自迥之死而相州都督死者前後相繼張嘉祐既治事夜整冠危坐有自西廡出者曰余後周尉遲迥也死於此遺骸尚存願得畢葬前牧守者膽氣薄劣驚悸而逝非所害也又指其女子曰同瘞於此明日嘉祐發掘得之備衣衾棺器禮而葬焉既夕出謝曰余無他能願畢公之政節宣水旱唯所命嘉祐以事聞上請置廟嵗時血食有詔褒異今𦒱周紀韋孝寛既平鄴城則移相州守安陽至於碑則謂武徳中朝制改葬逮開元丁丑張嘉祐問俗郡言多祟公曰蜀國公獨為純臣闕修殷薦其取戾也宜哉觀此自是武徳改葬至嘉祐則廟而祀之矣亦不因詔而行也與尚書故實政戾謂神之休福則得之其謂遺骸西廡詔為廟容改𦵏於開元嵗皆誤也
  李太白藁
  藁書世傳李太白遺文或謂謝氏子弟誑武功蘓才元所書更不復詳𦒱所出而推舉過重便謂不減魯公然此書雖少繩墨不可𦒱以法度要是軒前輊後度越陵突令人想見酒酣賦詩時也王僧䖍論書或以其人可想或以其法可存世人㤅李太白名至偽書一卷亦聲價増重豈以人可想故耶
  張旭千字
  長史於書天也其假筆墨而有見者是得其全□而加之手爾豈知曲直法度自成斲削間邪觀其書者如九方臯見馬不可求於形似之間也方其酒酣興來得於㑹意時不知筆墨之非也忘乎書者也反而內觀龍蛇大小絡結胸中㬥㬥乎乘雲霧而迅起盲風異雨驚靁激電變怪雜出氣蒸煙合倐忽萬里則放乎前者皆書也豈初有見於毫素哉彼其全於神者也至於風止雲息變怪隱藏循視其蹟更無徑轍時一豪不得誤□是㫺之昭然者已器故耶
  張長史草書
  百技原於道惟致一則精復神化此進乎道也世既以道與技分矣則一涉技能便不復知其要玅此豈託於事游泳乎道者耶張旭於書則進乎技者也可以語此矣故凡於書一寓之酒當時沈酣不入死生憂懼時振筆大呼以發其鬱怒不平之氣至頭抵墨中淋漓牆壁至於雲煙出沒忽乎滿前醒後自視以為神異初不知也今𦒱其筆蹟所寄殆真得是哉夫神定者天馳氣全者材放致一於中而化形自出者此天機所開而不得留者也故遇感斯應一發而不可改有不知其為書也莆田方宙子正得君謨所藏張長史帖為書其後崇寧二年十一月壬申
  張長史別本
  見鐻於山不喪其天見蜩於林不分其神誠能知此可以語書矣甞見劍氣渾脫舞鼓吹旣作孤蓬自振驚沙坐飛而旭得之於書則忘其筆墨而寓其神於羣帝龍驤雷霆震怒之初矣落紙雲煙豈復知耶此殆假於物者神動應於內者天馳耶㫺崔延伯每臨陳則令田僧超為壯士歌然後單馬入陳所向無前至僧超死則不復能戰是知以氣勝者氣能葢天下然後可以勝天下矣宜純氣之守者萬物不得窺其蹟也
  郎官石柱記
  赤驥白⿱一駕千里當其披崑崙上羽陵時求其逸景於逐足下殆無遺蹤矣至於在六轡間和鑾在前鋈續在後則過君表而舞交衢進退履繩旋曲中規求其毫釐跌宕無遺恨矣長史之書殆盡於此方乘醉時翰墨淋漓雖驚風迅雨不能與其變俱也此詎可以規矩凖繩求哉及郎官記則備盡楷法隱約深嚴筋脈結密毫髪不失乃知楷法之嚴如此而放乎神者天解也夫守法度者至嚴則出乎法度者至縱而不可拘觀其𠍼音樹鋒鱗勒峻磔抑左升右仰䇿輕掲緊䟐音立闇收此書盡之世人不知楷法至疑此非長史書者是覩其騏驥千里而未甞知服襄之在法駕也
  張友正艸字
  張友正所書自雲得漢人心法其用筆過為鋒長而力弱殆不可持故使筆常動搖勢若宛轉世人故自不能用今𦒱其書別搆一體自得成就雖神明潛發不逮古人然自然處正自過人也今人不知古人用筆或妄詆者不知書者也皇象曰欲見草書漫漫落落宜得精豪㼱而兗切柔皮筆委曲宛轉不叛散者紙當得滑密不沾汙者墨又須多膠紺黝者如逸豫之餘手調適而心歡娯正可以小展觀此便知友正用筆葢有所本近時趙叡彥思學友正用筆至於草字已能輕舉迅速頡頏筆墨間自與握一寸筆頭拘制方寸間者異也
  崇徽公主手痕碑
  碑在汾州靈石葢唐僕固懐恩女懐恩唐功臣以嫌猜叛入囘鶻沒其家入後宮大歴四年以囘紇請婚封為崇徽公主下降可汗以兵部侍郎李涵往冊命唐都闗中其入囘紇道至汾上此其常也然托掌石壁遂以傳後豈怨憤之氣盤結於中而不得發遇金石而開者耶












  廣川書跋卷七
<子部,藝術類,書畫之屬,廣川書跋>



  斂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八      宋 董逌 著魯公祭姪文
  峻拔一角潛虛半股此於書法其體裁當如此矣至於分若抵背合如竝目以側映斜以斜附曲然後成書而古人於此葢盡之也魯公於書其過人處正在灋度備存而端勁莊特朢之知為盛徳君子也甞問懐素折釵股何如屋漏水曰老賊盡之矣前人於其隱處亦自矜持不以告人其造微者然後得之此二體又在八法六體外乃知書一技而其法之衆至此公祭猶子文殆兼存此體者也
  磨崖碑
  中興頌刻永州浯溪上斲其崖石書之刺史元結撰結以能文卓然振起衰陋自以老於文學故頌國之中興頌成乞書顔太師太師以書名時而此尤瑰瑋故世貴之今數百年蘚封莓固逺望雲煙外至者仰而玩之其亦天下之偉觀者耶甞謂唐之文敝極矣結以古學為天下倡首芟擢蓬艾奮然拔出數百年外故其言危苦險絶略無時習態氣質竒古踔厲自將甞曰山蒼然一形水泠然一色大抵以簡潔為主韓退之評其文謂以所能鳴者余謂唐之古文自結始至愈而後大成也
  放生池碑
  顔太師以書自娯平生意好惟此不替晩年甞載石以行礱而藏之遇事以書隨所在留其所鐫石監視而𦒱之自公之沒名徳雖在人然世豈盡知惟書於石者人得見之故今獨以書名於世或謂公以書傳流俗間至野人田老皆得名之甚至與書藝人竝傳
  王密碑
  太師於書天得也甞學折釵股謂得古人書法隱處余見此碑特盡之矣故為世絶藝觀太師名徳偉然為天下第一忠義之發本於天性今人不得盡知惟書法入石流傳於後故世無賢不肖皆得知之葢以公為善書人也今書藝所學皆深墨重筆如指畫木印狀皆謂能學公之書矣㫺夫子能拓闗而不以力聞葢以慎其所習也公於書自喜常患後世不傳則其䧟流俗中亦自取其累也
  摹畫贊
  東方曼倩畫贊㫺魯公守平原時為書今其石刓剝後世復為摹搨以傳然魯公於書其神明煥發正在筆畫外若弮朱墨而印於石者此待詔書爾果有道耶公之書幸今猶有存者更數十百年後石破字缺人間所得皆其傳摹見者必唾而笑之其書不足傳也
  新驛記
  新驛記唐祕書少監李陽冰書陽冰在唐以篆學名世自秦相李斯後號能書者不得伯仲間見也今世壯碑巨碣尚多有之其詣絶處更無蹊轍可索碑陰有頌謂斯去千載冰生唐時冰今又去後來者誰後千年有人吾不得知之後千年無人當盡於斯嗚呼郡人為吾寳之㫺歐陽文忠公嘗疑唐相賈耽為之葢耽喜陽冰書甞為序其説文字原耽後又為滑州刺史其為刻此或可信也余𦒱其言葢舒元輿所為玉筯篆志謂斯去千載冰復去矣誰能得也當盡於斯嗚呼主人則與今碑陰或異葢後人因其文時有改定以合此記不足怪也雖然陽冰篆字其甚工處不盡於此而刻元輿頌者獨見此碑爾元輿又謂陽冰其格峻其力猛其功備光大於秦斯信矣則亦屢進而不止也
  李陽冰篆千字
  陽冰於書授法張旭世疑長史遊於顛㝠之地所以離遁繩墨而自放者也豈有蹟可求哉觀陽冰此帖得書法三昧雖規合榘應不遁方圓至其神明合離殆無蹊徑可蹈而循固知與長史異者形蹟之間也書家以法相授其律甚嚴非心融神會未甞以付始求於法不參流動如羚羊掛角更無聲蹟逮其游於法之外斯可語成法矣
  琴銘
  唐李祕監琴銘十字特竒古李陽冰小篆惟見於此琴在太常㫺陳儀為協律郎甞出以示客余因摹其書今琴入禁中故世以其書貴也沈存中書曰南溟島上得一木名伽陀羅紋如銀屑其堅如石命工斲為此琴且謂琴材欲輕鬆脃滑木堅如石可以製琴所未諭也觀此是括未甞見琴其銘亦不盡見也今銘曰以為臨岳等此豈為琴材者耶或曰琴之臨岳何據曰㫺孫綽雲囘風臨岳刈飾流離成公綏亦曰臨岳則齊州之丹林顔黃門曰琴首更絃者名臨岳琴必以堅木藉絃欲其不刻入也世人既不見琴而銘又少得傳括以其書行於世則余不得不辯
  徐浩寳林寺詩
  李邦彥出㑹稽寳林寺詩黃庭堅書其後曰法士多瓌能奴來反乃是僧為鼈爾孤岫龜形在謂山有穴而特不可謂山余評曰此詩未有工處特以書貴季海書名唐世而此石乃公平生書不得不尚如髙閣無恢炱音苔乃詩人會意誤處黃子抉而警之是一快事謂瓌能孤岫不害於詩黃子求人已細張子曰因進非哀表賢選能奴來切馮相觀祲祈禳攘災古人已如此音況能有所合謂之能自有據耶爾疋曰山有穴岫不必謂如神瀵凡山有竅穿可見者皆是故謝康樂言牕間列逺岫𤣥暉言雲表呉岫徹杜甫言自多窮岫雨韓愈言㸃㸃露數岫豈盡失也若白居易言岫合雲初吐則不可謂山聳而出者世人多託人見聞以為己是黃子説甞勝人亦未深𦒱余不得不辯政和元年四月十三日
  徐浩開河碑
  書家貴在得筆意若拘於法者正似唐經所傳者爾其於古人極地不復到也觀前人於書自有得於天然者下手便見筆意其於工夫不至雖不害為佳致然不合於法者亦終不可語書也觀蘭亭敘樂毅論便知逸少於法度備矣此皆已出後人摹勒以傳不能盡得當時下筆意至其合處猶度絶前軰備有書法可𦒱則知書到古人地位自可以法度論也㫺蔡邕受法於神人傳於崔瑗瑗傳之文姬文姬傳之鍾繇繇傳之衛夫人夫人傳之逸少自此而下各有師授逮於張旭其書分故蔡有隣法為篆惟顔清臣徐季海守舊法而真行盡合於古之作者至韋玩崔邈授其法而絶矣𦒱其源流正如禪家宗風相承各有主也後人積學不及古人而授受又無傳嗣宜其不知古人筆意可勝歎耶開河碑令狐綯文字季海所書也書法該備而尤玅他石知其法度所從來遠矣
  徐浩題經
  題經楷法最密殆於樂毅論得其結字玅處至形密埶疎字細畫短故當在伯仲間然方而有規圓而藏矩未甞刓角耀鋒構成觚稜正如大匠掄材斲木就器繩墨既陳潛刄其間求礱削之蹟殆不可見況痕瑕節目可得而求之耶季海於此可以忘情筆墨矣顧法度存者世知什一豈論三四哉
  懐素七帖
  書法相傳至張顛後則魯公得盡於楷懐素得盡於草故魯公謂以狂繼顛正以師承源流而論之也然旭於草字則度絶繩墨懐素則謹於法度要之二人皆造其極斯可以語善學矣昔魯男子以其不可學桞下惠之可素於張旭吾知出此
  懐素別本帖
  李丕緒舊藏懐素別本有六帖筆力險絶而法度盡應比他書若異葢古人於用筆時一法不立故衆技隨至而於見空時得無字相此其不落世檢而天度自全也世人方將捉三寸柔豪籍之緹油心量形象而暗度逺近疏密隨步武之後躡其遺塵豈復有全書者耶鄔融甞問素胡不學雨霤痕良久而省又問撥鐙法如何曰如人竝乘鐙不相犯剜鋒事密射如何曰不可言也觀其書知此法從來久矣
  懐素洪州詩
  懐素似不許右軍得名太過謂漢家聚兵楚無人也其與阮籍言世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氣亦略等矣觀李廣射石秦人撲虎皆在氣全未分時使心一改而氣已移雖有勇決剛果何施於用耶懐素氣成乎技者也直視無前而能坐收成功天下至莫與爭勝其氣葢一世久矣故能致一而終身不衰也
  北亭草筆
  懐素於書自言得筆法三昧觀唐人評書謂不減張旭素雖馳騁繩墨外而囘旋進退莫不中節旭則更無蹊轍可擬超忽變滅未甞覺山谷之險原隰之夷以此異爾今其書自謂真出鍾草出張真字不見於世惟草獨傳當其手筆調和時忘神定氣徐起而視所鄊無前故能迥出唐諸子右奄薄劉宋齊隋而兼有之其體製該備顧後世不能加也北亭所書適當其逐鴻濛而問太虛時矣至其㑹處乃假浪岷山放乎江之津也
  髙閒千字
  閒之書不多存於世其學出張顛在唐得名甚顯韓退之甞謂張旭喜怒憂悲必於書發之故能變化若鬼神旭之書其初豈能無是哉其進於知者日益逺矣指與物化而心稽者喪矣縱橫振發超忽滅沒忽乎出於前者若雨雪霜雹雷轟電激方其時豈復知喜怒憂悲而求以發之耶觀閒書者知隨步置履於旭之境矣彼投蹟無差者豈復循己棄之轍蹟而求致之哉正善學旭者也
  遺教經
  歐陽永叔以此為唐寫經手黃魯直謂此書在楷法中小不及樂毅論今世不知樂毅論已遭火而別本為薛崇徹所藏亡於五溪其搨本皆摹畫善者則亦與寫經手何異但此書疏肥令密密瘦令疏自得古人書意其為名輩所推良有以也昔張翼代羲之草奏㡬乎亂真褚遂良臨冩右軍亦為髙玅但恨乏自然後人不見逸少蹟若碑刻所傳已多假偽則臨搨善工自足惑世矣常得佛戒經其碑乃比邱道秀書與此經一體率化衆縁共崇鐫刻則知為道秀所書但世不傳爾道秀徳宗時人其書當建中三年壬戌葢永叔魯直不見碑陰故所評如此
  鑄鼎原銘
  虢州刺史王顔撰華州刺史袁淄籀書其作銘在貞元十一年九月至十七年韋諷復書識其後以籀為篆葢古者均謂之篆至秦既分殆以史籀所書為籀不足異也其曰得玉石佩於原上地深四尺得獲之黃帝去今六千四百三十年謂此上升時小臣遺墜物也此則怪矣然原上非人跡所至佩藏土下當時不得不異其説以黃帝為六千年者緯書也三皇逺矣後世推𦒱不得其序史記雖斷自黃帝然嵗月尤謬誤而緯書之説又皆臆決安可信哉但言者欲引以自神則増多竒怪亦其常也
  隂真人詩
  酆都宮隂真人祠刻詩三章唐貞元中刺史李貽孫書元豐四年轉運判官許安世即祠下盡閱其石謂此三詩真隂氏作如還丹等皆後人託之乃屬知䕫州呉師孟書既成送觀中於是盡破䃣其餘石故今世不得傳余甞得舊石本然獨存此也真人名長生新野隂氏本儒生有才貌善著書其學類左元放甞授太清神丹故世傳其丹經贊文甚古雅亦異東漢時人不知常為此詩也此詩雖然與漢異不知安世何據而知余益知前所毀棄未必皆非長生所述葛洪曰長生服金液半齊其止世間㡬千年然後仙去殆古強所謂洪亦不省也
  李翺題名
  李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出貞元某年李文公題名唐之進士科目葢自韋肇始而兩京初未聞今𦒱文公所書知府送皆有㑹集書於慈㤙石楹葢當時等甲進士便與科名等故世尤貴重觀韋貫之集有啓獻韓貞公乞免知進士舉當時貞公欲以解頭目送文公謂頭須用合及等人恐不可令舉子作解頭取及第由是乃得以李翺為第一張仲素次之葢自十人解送而九人入等時以為盛即此題名是也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世系葢習之胄緒宜其保此
  桐柏廟碑
  唐元𬓲修桐柏廟碑昔歐陽永叔謂刻銘於碑謂之碑銘後世伐石刻文既非因柱已不宜謂之碑則𬓲書此為碑過矣古者廟中庭謂之碑故以碑為節然獨不可以石刻文遂謂之碑甞見伏滔功徳銘曰堯碑禹碣歴古不昧范雲亦謂甞見異書堯碑禹碣皆為籀文在崆峒山中此果足信哉余謂𬓲為此碑亦因是為據
  撫州六詠
  陳公逺得戴容州臨川六詠筆畫疏瘦婉麗勁疾不在唐諸子下然世不以能書名也葢叔倫自以詞學著聞世少見其書宜其不為人知其後識曰龍沙或疑叔倫燕人者今𦒱新舊書皆曰豫章或曰其先葢幽都又戴自宋出無相及也豫章記言章江東岸沙埶如臥龍狀故叔倫詩曰鄰里龍沙北以沙岸如龍故云
  絳守居園池記
  文章之竒至矣作者既衆人爭務以工自見時出所長㬥耀震發則其勢必至恢詭譎怪而後己金玉犀象人之所寳楩楠豫章人之所材至於大宇之下常珍滿目故非竒玩怪産不足以發異觀於是海中腐石以出珊瑚溝中斷木以供犧尊唐之文敝極矣而後有韓退之振起衰陋故皇甫湜李翺張籍輩相附而出葢亦求海中之石溝中之木者也嗚呼能不隨人後以自樹立宜昌黎公之文獨臻其至耶
  園池記別本
  園池記文既怪險人患難知葢紹述亦釋於後自昔不知故世不得𦒱之崇寧三年余至絳州乃剔刮劘洗於其後刻囘漣亭名亭名亭名亭名望月亭名亭名白鷴亭白鷺亭白濵亭名薛姓絳人文安裴姓聞喜人與雅同應漢王諒友梁姓為正平令蒼塘亭名亭名亭名如此而後可以識也嘗聞八代文敝至唐極矣以文皇之英叡房杜之才賢不能革此豈習俗已久非改心易慮盡去舊染不能扶而正也其留於今者碑刻書疏讀之令人羞汗浮淺如俳優誶語鄙俗如村野訟諜無所挍者也當時如韓退之毅然以古學為諸儒倡然其得意而人非笑之者不勝衆也葢流俗所移非能自立者其能終不廢耶紹述之知不顧世俗者其言雖怪要不置木立塗望洋而鄉若者也
  隂符經序
  桞誠縣書至此極矣然人之好尚亦難齊矣李西臺愛桞尊師志歐陽公愛髙重一作唐碑惟君謨獨喜此序謂善藏筆鋒自是書家所共恐不能盡其玅處觀其平時論曰尖如錐捺如鑿不得出只得郤文宗問之曰凡縳筆頭極𦂳一毛出即不堪用然藏鋒在得筆意非極工於筆亦不能也宜公權戒此
  金剛經
  誠縣以書聞四方史謂當時中外大臣家書碑刻銘不煩手筆者子孫以為孝敬不足故昔時髙麗百濟入貢齎貨貝以購書名之重後世莫及然此經本書於西明寺後亦屢改矣經石倖存不墜兵火柳玭謂備有鍾王歐虞褚陸之體今𦒱其書誠為絶蓻尤可貴也
  武昌詩
  李衛公武昌詩其間謂牛羊具特俎則指牛僧孺楊嗣復歎夫朋黨之怨至於如此雖一話言間且不能㤀必求詆訾以逞其憾安得公天下而無私好憎之心哉徳裕學優而材勝其操術近正但悁忿少容以及於禍昔牛崇為隴西主簿羊喜為郡功曹馬文淵為太守涼州雲三特備具徳裕嘗編牛羊日厯皆取於此
  衡州門記
  衡州記唐大中四年李侗為刺史因治郡署立通門刻石記其封域所本不見書撰人名葢侗所為也其言衡陽當五領門𦒱於書葢古文嶺字為領五領皆在今廣南以衡岳為五嶺門昔鄧徳明作南康記其五嶺甚辨然皆謂在南康則非也裴潛記以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掲陽為五嶺今𦒱於古可信然二子之論雖異獨無以衡陽為五嶺者或侗自有據而衡山又有五嶺不可知也
  趙璘登科記
  秦始晦藏趙璘登科記書本唐人葢筆畫工力殆出遺教經而稍為出入繩墨不拘律度內顧後世書名者未能伯仲間見首末盡亡葢自開元二十三年貞元九年其間亦又有缺剝不可倫序或遺去十年或少三四年在姓名中又泯滅過半此書既久其存宜若是以趙參所紀姓名則又有異者此不能盡𦒱也昔鄭顥當知大中十年舉宣宗索登科記顥表曰自武徳以後便有進士諸科所傳姓名皆是私家記録尋委當行祠部外郎趙璘采訪諸家科目記撰成十三卷今所存纔六卷而亡者十七八矣雖然猶幸以書字著顯而世存之故今得有傳也余嘗訪今藏書家並官書所籍殆無璘所撰登科人目則此書尤可貴也因録而藏之並以舊記相參成十卷以傳
  於範書
  於範書險瘦自有體裁唐人書大抵有法而於文則或不工末者勝也範書自序感戀増懐皆書詞所避咸通間唐制不行於天下久矣後生不習典禮可以増歎也梁制箋書有増懐語者不得荅書荅中彼此感思乖錯者州望須刺大中正處入清議終身不得仕唐紅亭記立制凡稱感者𢓺二年其法至重梁制至唐雖未必盡用然陸贄所定行於貞元不應咸通間盡廢知當時唐之制度不能行於四方也
  唐經生字
  書法要得自然其於規矩權衡各有成法不可遁也至於駿發陵厲自取氣決則縱釋法度隨機制宜不守一定若一切束於法者非書也世稱王逸少為書祖觀其遺文可以得之毎為一畫則三過筆至波埶則偃筆從字有同處剙為別體若其垂露懸針磓石釵股諸體備有至於神明煥發絶塵掣影則不謀自合此其貴也後世論書法太嚴尊逸少太過如謂黃庭清濁字三㸃為埶上勁側中偃下潛挫而趯鋒樂毅論燕字謂之聫飛左掲右入告誓文客字一飛三動上則左竪右掲如此類者豈復有書耶又謂一合用二兼三解橛四平分如此論書正可謂唐經生等所為字若盡求於此雖逸少未必能合也今人作字既無法而論書之法又常過是亦未甞求於古也
  盩厔尉題名
  唐都闗中盩厔在畿內為望至重而尉尤為要任自進士第一與賢科中選人得補然以題名𦒱之皆自此入翰林充學士者接武不者猶為真御史世傳縣吏視□尉到而輒論其官壽所劇未甞差葢閱人多者自有據依惟貴人多故知者尤審也水曲曰盩山曲曰厔其取名者如是
  津陽亭詩司馬懿征朱然於樊城車駕送津陽城門外元嘉二十五年改開陽門為津陽然則漢以洛陽宮為名而南朝效之若蟠之言津陽即本漢之東郡
  鄭蟠津陽亭詩其敘津陽門有亭舊矣疑唐亦有之但不若漢時備也東漢天子都洛其制度盛麗故典儀書洛陽二十街街一亭十二城門門一亭津陽為城門則有亭宜也








  廣川書跋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九      宋 董逌 著劉統軍碑
  余讀韓愈作劉昌裔碑竊疑其書謂旣葬將反柩於京師知其必有誤也且旣葬矣安得而反柩哉因求其碑偶存為考其文是反機於京書之所傳其譌若此豈不使後世疑耶其餘雖於義不甚相妨然因其譌誤可以復證也碑雲陳許軍節度使今書本無軍字反機於京碑無師字不可以誣碑無以字有太史之狀有太常之狀而無下有字蘇民戰敵碑為軋敵陳力應變碑為陳方僕射已都碑作以都書曰菑害碑作𤉣害以文考次知書本為誤乃知碑刻之傳於當時者不可誣也後世挍讐不得原本因誤就譌不究其意隨己所見致文字錯亂以疑後學可勝歎哉
  又劉統軍別本
  元祐七年余為李平叔書劉統軍碑後眀年贊皇李叔憲復得此碑屬余考其嵗月將有釋於後也按新唐書劉昌裔始說邊將不售去入蜀楊惠琳亂說之順命拜瀘州刺史署昌裔州佐惠琳死客河𦍤間曲環方攻濮州表為判官為環檄李納剴曉大義環上其藁徳宗嘉之或謂永貞元年十一月夏州節度留後楊惠琳反明年六月伏誅則不得順命為瀘州刺史建中三年曲環為邠隴節度其後改陳許則不與李納同時其序錯亂不可以據今考於碑楊琳為橫巴蜀靡凋公由游寄單船往諭招琳後來降公不有功徳宗之始為曲環起則昌裔先在河北外論事不得用則入蜀說楊子琳得佐瀘州子琳死始從曲環新舊書唐歷書永泰二年崔旴攻劒南節度使郭英乂卭州柏茂林瀘州楊子琳劒南李昌䕫起兵討旴大歷二年杜鴻漸節度西川表子琳瀘州刺史當其時昌裔實佐其州事則自當為楊子琳但為楊琳舊書因之故不得以相亂新書以為惠琳又以其在夏州時故謂李納僭逆嵗月皆誤至謂攻濮州葢陳許節度李光顔其謂曲環誤也新書建中二年平盧節度李正己卒子納自稱留後貞元八年納卒舊書李納之為留後在大歷十一年其卒當貞元十五年以實録考之舊書是也舊書建中二年李洧棄其師□李師道以州來降十一月宣武節度劉洽與神策將曲環大破李納之衆於徐州又曰李納擁兵侵廹徐州令曲環與劉𤣥佐同救建中三年李希烈侵汴州環大破希烈軍於陳州城下擒其驍將翟暉以功加兼陳州希烈平環兼許州貞元十五年環卒上官涗代之涗卒軍中推昌裔遂代節度碑謂新帥不牢劻勷將逋則吳少誠薄城涚欲遁去皆於碑可以考之後世不求其事惟史所録據以為信則安得無誤歐陽公嘗以碑考史書謬誤若此之類是也
  田𢎞正家廟碑
  唐文敝至韓愈始變而知所守後世學退之者惟歐陽永叔獨探其源余考田𢎞正碑葢其傑然自出拔乎千百嵗之上者永叔嘗得此碑以挍集中誤字三處曰銜訓事嗣考其所出雜比成章錯綜而不亂信其有得於此又曰降以命書奉我王明必以集為誤者余則不得信於此也以降命書不得如集所傳天明施於君為不類不若王明之切當而有據也今碑為非是則不可謂天明以降為工於集所著而傳則不可碑雖旣定其辭而後著之石此不容誤謬然古人於文章磨鍊竄易或終其身而不已可以集傳盡為非耶觀其文當考其詞義當不然後擇其工於此者從之則不得欺矣今天下知文公者莫如文忠公文忠謂是人不敢異其說況碑為當世所書人豈可盡告而使知耶今人得唐人遺藁與石刻異處甚衆又其集中有一作某又作某者皆其後竄改之也嗚呼知退之者益少今惟文忠為得其要其說猶然其下一等又可知矣
  徐偃王碑
  徐偃王碑昌黎韓愈撰徐放書碑故在集中以其文相挍不失葢碑近而傳者衆故得不誤愈於此碑序事淹該華實不似黃陵等碑錯雜無序駸駸上薄漢周不造其極則不止魏晉宋齊糠粃殆盡略無餘習可謂至矣昔人嘗謂公於文渾然一出於己不蹈藉前人橫驁直肆恢竒衍溢今考其言曰徐不忍鬬其民北走彭城武原山下百姓隨而從之萬有餘家因號其山為徐山此即范曄漢書全用其語偃西王母事盡錄穆天子傳朱弓赤矢采祥瑞志然則愈於文葢亦未嘗不用前人語但使人不覺如己出也其曰故制樸角昔人嘗改為桷淮南子曰堯樸角不斲素題不枅愈於書無不用也
  平淮西碑
  唐平淮西碑翰林學士段文昌撰安定李元直官𦍤方得於定武余感而歎曰明娵子奢莫之媒也嫫母力父是之喜也昔韓愈受詔為文開鑿渾元索功𤣥宰葢精金百汰愈鍊愈堅其植根深其藏本固發越乎外其華𤍞然不可掩已自漢以後無此作也帝子不慧過量其夫且嬌奼之苟以大功屍於私室誇耀寵靈要求命數惟意私之則破其碑以仆於道時君世宰暗愚自將則受以改命文昌庸伍安知為文氣質衰陋無復經緯雖組織求麗而綱領失據正如江左俗學以麗偶自矜借使一時女子無知朝廷之間君臣論議又出一女子下耶借使在朝無人庸鄙暗劣文昌其可承詔為此哉昔李商隠讀愈平淮西碑謂如元氣正賴陶化庶類而當時不容況一日得行其道吾知其不得存矣或謂不敘愬功考其言用夜半至蔡破其門取元濟以獻盡得其屬士卒豈嘗泯沒無傳顧愈以裴度決勝廟算請身任之帝黜羣議決用不疑此其所取逺矣劉禹錫知名於時嘗忌愈出其右貞元長慶間禹錫隨後以進故為說每務詆訾且謂文昌此碑自成一家其自快私意如此又謂栁宗元言愈作此碑如時習小生作㡌子頭以紃綴其文且不若仰父俛子以此為上下之分宗元嘗推愈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不宜有此語皆禹錫妄也
  羅池廟碑
  文公敘羅池事亦旣異矣夫鬼神茫昧幽眇不可致詰聖人閟而不言惟知道者深觀其隱自理得之然不以示人恐學者惑也昔殷人尚祭祀事死以生其敝小人以鬼則立敎御俗可不慎耶嘗觀文公守儒道甚嚴以世敎為己任其論武陵謝自然事勇決果斷不惑於世可謂能守道者至羅池神則究極細𤨏惟恐不盡豈亦蔽於好竒而不能自己耶
  為李文叔書羅池碑
  羅池之文至矣來者不能加也其以子厚正直為神誤矣昔歐陽文忠學文公而知至者嘗評田𢎞正碑銜訓嗣事為譌必曰事嗣則語參錯而雜比故能起而振也余讀此碑至牛繫軛下引颿上檣益知簡鍊差擇其精至此信天下之竒作然永叔謂春與猿吟兮秋鶴與飛疑碑之誤此最退之用工處不知何故反於此疑之考銜訓事嗣退之便是一體得於彼而失於此葢亦不思也
  為陳中王書羅池碑
  佛經言人之生死變化出入六道中葢上修則天神果下陊則阿修羅果然天中極樂修羅極苦以樂苦相求者皆有極盡惟修泥洹果者然後出此栁子厚浮躁進搏得罪其時以忿恚憤怨死若在正法中陊修羅界宜也今西方諸國尚神為俗各有名號以祈福祥惟女國正名為阿修羅葢西域以神人為修羅其自有名者以其所顯者得名號稱之正如羅池之類是也愈不讀佛書不知其果如是方且敘其怪變謂聦明正直也
  黃陵廟碑
  黃陵碑世以其書為重石久缺剝字滅幾半矣近人以其完本售至數萬謂傳師此書特謹重有法不與他石並也歐陽永叔嘗得其碑謂降小君為夫人據碑為定其餘猶有可證於書者今考於禮如夫人之為小君自不失正豈書猶可疑也又若陟方等語大不合於書矣退之於文嚴整密緻故語妙天下余於黃陵碑疑之詞不整比而辨事謬誤不知何為至是其謂張愉曰且使後世知有子名加此於人其誰受之耶穆宗詔曰張愉學古人仕甚修飾河西有政聲次於李諒則愉之名不待愈而後世知之矣
  又黃陵廟碑
  博士王持國得韓愈撰黃陵廟碑甚完其字無譌軸而藏之屬余書其後余謂黃陵文見昌黎集人皆可得惟碑以沈傳師書為貴乆則字剝缺不可讀故其完本難得余嘗考昌黎之文閎深浩博不與世人同機軸卓然自成一家獨於此碑雜碎無統紀文氣亦不純而格韻不類葢其辨湘君已失故其言亦自畔不得經意湘君即舜妃夫人為女英以楚詞可得知之古者天子建後其以娣姒從者雖皆同姓自當為夫人此禮也郭璞疑帝舜之後不當降小君夫人愈謂有小君故正得稱君夫所謂君即小君也後夫人配君故天子國人稱之謂君則後謂小君降天子也舜不立正妃二女以長㓜為序不言後豈後之下復為小君以稱此非禮也惟諸侯之妃天子封之曰夫人故國亦以小君稱之對諸侯以自稱於國也書稱舜曰五十陟方乃死禮曰天子登遐釋詁曰騭假格陟躋登升也則登遐升遐同文舜為陟方自是南廵狩凡行必謂陟葢往而升也不謂地有高下而陟降異詞周公稱成湯曰禮陟配天自是殷禮能升配天享國不宜遂以為陟而死也今曰陟文句為盡而謂方乃死者此不成語愈書誤以竹書雖以陟為升謂升遐也不得於此取之觀愈於此碑時用工深故博考而詳取葢求之太過牽強取合固宜忘失本意
  李干墓誌
  唐太學博士李干誌河南李仲微得其碑以傳然其文自見昌黎集中惟碑少見故仲微貴之其書李翺亦可臧也志曰字子漸集無此又以栁賁為泌與集本異者唐憲宗紀自作栁泌知李道古誌與此皆誤此誌甚罪干以丹砂受賁之術以死且以為世戒也又敘歸登食水銀火射竅節以出李虛中服硫黃致疽發於背李遜且死始知藥誤孟簡自以得不死藥二年卒盧垣溺出血肉李道古亦以栁泌藥死海上觀其說者自令聳懼震恐可終身守之且世亦知尊生矣其壽宜不死卒以得死雖甚暗庸不此為也或傳退之晚嵗頗嗜硫黃卒以此死白居易曰退之服硫黃一病竟不痊居易言可信也立論以戒世求世必信公乃自蹈於此何哉余意以血氣旣耗不得如向之時方幸扶衰救疾以冀朝夕近功不知其患已如干也可以一歎哉
  孔戣志
  孔戣志稱戣平生節操有古人風使作者無愧詞亦使人知以銘誌為貴也考廣徳王碑其敘亦僃矣當戣為華州刺史奏江淮進海味道路擾人憲宗以其言忠詔除嶺南節度其事見於嶺表者韓愈盡道之獨不及華州事則誌不得而具者其序當然也嘗見隋煬帝時責貢四方而海錯出尤盡當時如鮸魚蝦子含肚鱸魚乾膾密擁劒桂蠧鯉腴動輙千品勞人殄物至江淮絶魚雖欲不亡其可得耶或曰使得其臣如戣軰在左右當無此患是不然諫幸江都如任建宗即日朝堂捰烏果切殺之矣然則人臣進諫亦會逢其時爾非憲宗之明其說果得行乎
  處州孔子廟碑
  處州夫子廟碑唐咸通四年刺史王通古重立以傳考之李繁作學官處州當元和二年至僖宗而碑已廢後世以昌黎公文可傳故又刻石於學使世存之昔歐陽文忠公謂隋唐之際天下州縣學皆廢且文公見官為立祠州縣莫不祭之則以夫子之尊由此其盛嗚呼禮之廢乆矣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周之制凡始立學必釋奠於先聖先師禮曰始立學者旣釁器用幣然後釋菜不舞不授器夫𥼶奠有樂釋菜無樂鄭康成謂釋菜於詩書禮樂之官釋奠於先聖魯之錫成王以天子禮樂祀周公安得祭於學哉然則先聖祀孔子可也當三代盛時夔伯夷世為先聖祀於諸國必有合也至漢始以孔子祭於學天子親祀自晉成帝至唐武徳定著於令其禮稍重范𡩋請用王者儀而范宣之議當其釋奠用帝王禮樂然謂釋奠倖存不以四時為祭今又無樂文忠公據後世苟簡便謂禮有不足則誤矣昔貞觀中始以孔子為先聖永徽定令復用周公為先聖黜孔子為先師然文公遽以句龍棄得常祀無如夫子盛文忠謂孔子後天下皆以為先聖豈亦不知考於古耶開元詔曰昔縁周公南面夫子西坐自今後夫子南面而坐內出王者袞冕之服衣之制詔丞相冊封文宣王於是列㦸而以門人配焉其曰南面用王者事巍然以門人為配豈古實行之嘗怪二公於此不知考古使後世疑之此可歎也

  廣川書跋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書跋卷十      宋 董逌 著同光四年中書謂之草樞密院謂之底三司謂之宣
  昨以鄴都叛亂須議濟師相次更委嗣源同謀翦滅不意忽因深夜寨內驚騷遽至紛紜權罷征討其城下一行大軍除鄴都側近分屯守把外李紹榮並部領且歸闕下見別舉王師攻取次兼李嗣源李紹貞等為緣軍亂自負憂疑不欲回赴闕庭又未盡聞行止恐是郤歸鎮府排齪軍都向背未知隄防宜設竊知恐有潰散兵士逃背軍都結搆兇徒奔突城鎮右奉聖㫖令諸處更切誡嚴師旅管內遍切指揮各令守把城池安存戶口常加警僃勿失機宜仍須不住差人探候每事機飛狀申奏付晉州準此同光四年三月十七日宣樞密使李樞密使張天子降書命於下有策書制書詔書誡書策書起年月日稱皇帝曰此命諸侯王三公制書其文曰制詔三公赦命令是也詔書詔告也有三品其文一曰告某官某如故事二曰省奏事三曰羣臣有所表答也已奏如是奏是也誡言誡敕刺史太守及三邉營官被敕文曰有詔敕某官是為誡敕自唐以樞密院領兵事始以宣自別於命余嘗得梁宣底考之知其制自唐末至五代而行之當貞明時李振為樞密使凡宣傳上㫖以行於外而録於其院則謂之宣底而後樞密院以其與敕異事故以其詔命謂之宣其制於事後具月日臣某宣晉改樞密承宣以就其制今考其同光四年三月宣其書葢與梁同制也河南石溫叟得後唐同光四年三月宣余因考之貞明宣底見五代之制葢自唐末相承如此梁以李振為樞密使其宣上㫖以行於外而録其事藏之故中書省以勅樞密院以宣各有制度其宣則於事後具年月日宣如唐告宣奉行而石氏所藏樞密院具姓此制則唐所行宣而録其底以藏與梁宣底同也昔宋次道論繫月日姓名者乃所以為底今樞密尚用之皆作卷軸連藏而同光宣以御前寳璽印出葢其所行以出者與其留底皆用寶也雖其一時搶攘葢有司存焉不容其制相亂當唐莊宗遣李嗣源以取魏州謀議出此其至竄亡可坐計也方且召李紹榮還闕而恐嗣貞走鎮天之所誘悖謬其心此宣可以資後世一笑當其以兵武擅天下謀畫計決應於事機不可謂暗於前計滅梁纔三嵗爾當皇甫暉以效節軍脇制在禮䧟鄴都初命李紹榮討之邢州亂又以李嗣貞將而討其州將趙太紹榮攻鄴無功莊宗欲自將牽於孽後不能決方其時明宗以疑自嫌不能釋於猜攜乃授以師徒余竊怪其取禍以逞求自速也方軍變於魏時而紹榮猶守城南紹貞乃辟西北隅明宗託偽還鎮州紹貞勸帝以兵南下莊宗死氾水而此宣方進紹榮明宗果欲歸鎮豈不知紹貞幸禍以激變而求其自託於嫌在禮反於魏軍以旁引壞詔劉氏謂小事可趣紹榮指揮此可為長太息也始莊宗與梁軍相持會賀正入附遂得魏而梁由此亡及得天下以王正言守之此不幾於以天下為戲哉其籌畫算計皆不足論其措置施設所以成其亂者可以為後世戒以見五代之亂非天不悔禍葢人謀召患雖天心之仁不能拯而救也其稱樞密使即張居翰李紹宏也其言紹榮元行欽也紹貞者翟彥威也皆唐之賜姓號養子莊宗所仗以成功者也
  李後主蚌帖
  江南當五代後中原衣冠趣之以故文物典禮有尚於時故能持國完聚一方豈徒然哉觀此帖下屬州責蚌醬猶有古義知以宗廟為重恐滋味䤔玉篇昨冉切玉篇而琰切味薄也其下惶遽供命不敢寧固知禮有貴於行事者也漢律會稽嵗獻鮚巨乙切醬二升以說文求之鮚為蚌知此為宗廟祭乆矣然謂漢有舊儀豈以此耶
  李國主集賢院書
  江左書兩等紙用澄心堂所作穀皮細鈔其上本入中隱堂僃親覽者為御府書其下入文館以廣圖籍書有楷法而字頗挍讐今散落人間徃徃收藏為嘉玩其書有楷□等亦與供進者絶異晉有中祕書而又有外庫悉異紙札故虞預言祕府中有布紙三萬餘不任寫御書而無所給請四百枚付著作書史寫起居注然則書紙有等自昔然也
  為張潛夫書官法帖
  觀書似相家觀人得其心而後形色氣骨可得而知也古人大妙處不在結搆形體在未有形體之先其見於書者託也若求於方直橫斜㸃注折旋盡合於古者此正法之跡爾安知其所以法哉淳化中詔以祕閣所藏書入石又以翰林待詔王著摹字求其書法之外各有異處殆不可得至於行筆利鈍結字踈密時可見之然決磔鉤剔更無前人意皆著之書也其後得祕閣墨書挍其字畫皆硬黃摹書至有墨色煙落或以重墨添暈當著奉詔時其所摹搨皆略放其大體而私以筆畫成之宜其用筆略無古人遺意不足異也觀王洽書逸少謂不減己落簡揮毫有郢匠成風之埶王珉書獻之謂騎驢駸駸欲度驊騮前今視官帖二人書畫雅有相類而洽更自劣弱珉書則與子敬更不可辨皆硬黃偽誤少真而摹傳者遂成一體也今人不知其故憑石本便評定書畫至於放言立論更無疑處此與觀景而論形神以為某勝某劣何以異哉
  為方子正書官帖
  世疑官本法帖多弔喪問疾葢平時非問疾弔喪不許尺牘通問故其書悉然余求之故不當爾也唐貞觀嘗購書四方矣一時所得盡入祕府張芝鍾繇張昶王羲之父子書至四百卷漢魏晉宋齊梁雜蹟又三百卷惟喪疾等疏比之凶服器不及入宮故人間所得者皆官庫不受者也唐世兵火亦屢更書畫湮滅不能存其一二逮淳化中詔下搜訪已無唐府所藏者矣其幸而集者皆唐所遺於民庶者故大抵皆弔問書也
  石曼卿書
  世以曼卿跅弛不羈故其乗一時豪氣所感豈提鈆懐槧者所能模放耶觀其論天下事無不公當後數十年其言益信可用精思者不能過也潞子城有曼卿所書葢寶元七月是時朝廷始以曼卿所上民兵為可行故得與吳遵路同籍河東兵至此迨今六十五年本道再置使按民兵其說正當時所議而西河師中適為上黨尉初得其書摹石此豈亦有數耶
  晝錦堂記
  運筆柔則無芒角執手寛則多緩弱㸃掣短則法臃腫㸃掣長則法離澌畫促則字勢橫畫踈則字形慢拘則乏勢放或少則純骨無媚純肉無力少墨浮澀多墨苯畢袞切苯䔿草叢生也鈍書病如此其衆惟積學漸成者當求擺脫入究竟三昧此宜有墨池筆塜終身於是然書法須得天然至功力亦不可棄王僧䖍曰宋文帝書自謂不減王子敬時議天然勝羊欣功夫不及便知力學所至不可廢也蔡君謨妙得古人書法其書晝錦堂每字作一紙擇其不失法度者裁截布列連成碑形當時謂百衲本故宜勝人也
  書萊公事後
  李化光書王世弼事其言萊公主隂官若王者居巍然正坐侍列至衆曰此王也命弼拜旣寤稍露其語故化光得書或問秀師曰此脩羅地也佛法脩羅下人天一等或疑公之正節直行當入天神今乃在修羅何耶廣川董某曰子謂主隂官者為生大海心而下劣者耶亦將謂鬼趣所攝而從卵生者耶若公之蹈難不顧死以忠力再造王室此與執持世界力同無畏葢與帝釋梵王居者不知公在天趣矣子無疑其如在離溝下竈泆陽倍鮭瀋水海口以恐懼驚動疑俗求敗鼓喪豚者為公之靈響耶
  顔泉記
  余見李勝作顔泉記昔文姜事姑則異一日泉發其居遂廟食於此或曰昔李陽氷嘗尉淄川刻碑廟中今所書葢據李監說余往來求陽冰記不得其後得破石僅尺葢為礎或視之書字可讀按其說文姜姓顔餘與今廟中刻石所記無異嘗見唐李冘作集異記書文姜事姑以孝謹樵採之外汲山泉以供飲一旦緝籠之下湧泉清泠可愛時謂顔娘泉李冘所記後世據之按顧野王輿地誌謂顔文妻也事姑感得靈泉生於室內常以緝籠葢之姑出籠即泉涌居宅時號籠□水野王所記自是當時所傳李冘以為顔文姜誤也今考地記淄川為齊邑唐武徳分於齊郡而為州治當唐陽冰為尉於郡邑其事不妄而謂顔氏文姜則不得其實按此水本號萌水出甲山東北逕萌山西注般陽入於隴下與齊水合者萌水口也不知冘陽冰在唐世猶不得其水名而輿地誌固己辨其出可無信耶余修官書見熈寧中封顔文姜為順徳夫人當時不知詳考但據李冘所記此其失也
  寶章集
  上山斫檀榽遐雞切呼奚切榽橀木細葉似檀今江東有之先殫謂山無檀則不可謂榽橀果足用為檀則世亦不能自罔也昔神龍中王方慶上其祖導洽珣仲寶騫規獻之二十八人書離卷為十詔賜其書號寶章命崔融為序復還方慶當時所集大小差次不能比櫛相倫隨其廣狹高下為卷其後散逸世人各復一二得之淳化所上帖已有雜出是集者矣元符中祕閣復以至道後逮紹聖間所購書摹石寶章集盡刻之餘嘗見墨蹟盡作硬黃紙次第□測入切直立切玉篇曰從後躡也如梵經亦甚整理此乃唐人臨搨者世人以其石刻出祕閣比他石為難得乃剔取寶章一卷別出謂真方慶所上也導洽珣書自有存者世或得之不於此求而競從於偽因書其末崇寧三年十月為宗子大年書
  為邵仲參書寶章集
  古人論書要識書家主人則妄誤者故常奴爾亦何至亂真耶後世於書旣失眼目而摹搨轉偽則雖欲如古人懸斷真偽不復得也故常求辨其縑紙所因以識其世先後其間甚偽者可以辨至工於臨搨而得舊縑紙者則不能盡知服䖍謂方絮曰絮葢漢紙如此古人治紙要自有法故以縑帛依舊書長短隨事截之則為幡紙以生布作紙絲□綎故名麻紙以樹木皮作紙名穀紙至櫱汁涅染㸃治槌裝則為經紙自漢魏遺字多作幡紙晉宋多作麻紙而隋唐用經紙今世所見宋晉帖多作經紙硬黃此於真偽可以不論也余見祕閣寶章集悉為經紙摹書然武后旣復以賜方慶則留於御府者當時所臨搨者也不然公家何處得此然有法度陵驤迅快故知為能書也
  僧伽傳
  蔣頴叔作鍾離景伯書廬江劉良以示余考之僧伽本天竺人龍朔初至中國景龍四年入滅葢年八十三矣此以舊傳韓退之詩知其瑰竒不可少貶其謂李太白嘗以詩與師論三車者此則誤也詩鄙近知非白所作世以昔人類在集中信而不疑且未嘗深求其言而知其不類余與之挍其年始知之太白死在代宗元年上距大足二年壬寅為六十年而白生當景龍四年白生七嵗固不與僧伽接然則其詩為出世俗而復不考嵗月此殆涅其服者託白以為重而儒者信之又増異也龍朔元年景龍四年以唐歷挍之為五十年知僧伽在西方時三十三年矣余以舊傳知之
  魯直烏絲欄書
  翟湛嘗以烏絲欄求豫章黃魯直為書蘇子瞻陶淵明詩字尤用意極於老壯態不似平時書但烏絲治之不得法礙□磔決頗失行筆勢葢縑帛不如昔也往見晉宋諸人謂縑素之工殆絶於昔惟王僧䖍尋得其術雖不及古不減郗家所製當時書縑自別是一機杼故能傳乆逺如此觀張芝有縑素書傳於唐而張昶毛𢎞亦傳縑素書後人得其舊本便知其異也今為烏絲不如昔工又澀緩有浮纇槌練得柔滑加繕治然後可用不若紙也唐許渾以烏絲欄書其詩為集然則豫章書東坡詩便為有考於古也














  廣川書跋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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