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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先生遺稿/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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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弘道先生遺稿
卷之五
作者:李漵
1754年
卷六

東遊錄[編輯]

氣之淸者爲陽。濁者爲陰。陽凝爲天。陰凝爲地。天有日月星。地有山野水。古人所謂三以成天。三以成地者是耶。山者地之高。古人所謂土之陽者非耶。夫崑崙者。諸山之始祖也。其正氣注諸中國而開通。有北嶽焉。有南嶽焉。有東嶽焉。有西嶽焉。有中嶽焉。其山之奇秀者。有岷山者。有天台鴈宕者。有赤城蒼梧藍田者。槩其最名勝者也。其餘諸山不可盡記。其東一枝窮於海。卽吾朝鮮也。朝鮮之山。皆祖於白頭。其一脈入於平安。其兩脈入於畿內。其一脈峙於江原。其最名勝者皆骨。皆骨者金剛。金剛亦一名蓬萊雲。其山也。形至奇壯。神至秀拔。氣至淸健。乃東國之第一勝也。其名傳於中國。有願生高麗國一見金剛山之句。余聞之者久慕之者久。願一訪而適未能焉。今也秋風正高。天氣淸肅。使人精神淸爽。興味深長。忽憶金剛之勝。遂掃除塵間區區之事。與兒子門下生輩作別。遂偕權生明彥,邊醫完。始發於京城。乃歲庚辰八月十七日丁丑也。乃作一詩以寫興。詩曰。

掃除塵世事。遂啓金剛役。金剛如我許。應待好顔色。

神明無盡賾。見者孰爲眞。有能語形貌。難以識精神。

月吸金剛色。玲瓏凝素天。照我心鏡裡。依然萬二千。

卻將淸興換塵襟。馬上時時長短吟。金剛萬二千峯影。先趁新詩落我心。

三角道峯奇且壯。有人將比金剛山。吾今往見眞形貌。然後方爲語世間。

午歇於豐陽。夕發豐陽。夜二更到抱川淸涼浦農莊。謁於萱堂。越明日戊寅辭萱堂。遂悵然作行。朝過龍洲書院。作一詩曰。

耿介爲心固且精。百年東國有賢聲。先生自許三無慾。爭似原生四不行。

午到白鷺洲。遂作詩。詩曰。

點點奇巖疑落梅。水逢佳境亦徘徊。當時白鷺知何在。前到靑蓮今又來。

洲邊落落長松立。巖下悠悠水自流。秋來波色澄於鏡。鏡上閒閒盡日舟。

仍憶處士李台齊作一詩。詩曰。

白鷺洲邊日欲斜。洲邊立馬感懷多。風光依舊洲邊景。寂寞洲邊處士家。

又過金水亭作詩。詩曰。

金水之名已飽聞。淸流可濯世間塵。屳翁一去無消息。獨有風流屬別人。

遠望蒼玉屛作詩。詩曰。

節行文章世罕聞。溺於師友誤儒眞。淸高如彼淸高見。堪惜終爲迷路人。

午秣馬於梁門驛吏安義齊家。仍發梁門。過永平縣。日脯踰回川嶺作詩。詩曰。

峽山重疊又𡾓嶝。嶺石妨蹄馬㥘登。半日行無開眼處。何時皆骨玉層層。

下嶺過句婁里野。微雨濛濛。不能辨山外之景。恨而作詩。詩曰。

細雨籠山面。涳濛織翠紗。有眸無所見。好事本多魔。

夕過鐵原東西子谷作詩。詩曰。

稍喜山開野。還愁霧氣昏。設有顔子眼。無計辨吳門。

過其習浦。望寶蓋山。雲暗不辨其眞形。恨而作詩。詩曰。

寶蓋之山本有神。客來何事遁其身。惡余見得眞形勢。故布雲霞秘腳根。

暮雨愈甚。促馬投豐田驛村。宿驛退吏韓自忘家。村素多賊。村人來戒嚴。

十九日己卯。將發豐田。起步庭畔作詩。詩曰。

骨淸神爽未成眠。起步虗庭夜寂然。月午太空星換度。鷄催客曉慧生天。興從胸海高千丈。詩滿奚囊富百篇。自此去行三百里。景隨秋色入牙邊。

越葛嶺。馬上詠古詩賦數篇以遣興。仍作詩。詩曰。

匹馬行裝一劒輕。萬峯千壑揔詩情。霧迷山峽疑江近。月掛瑤空似鏡明。胸膈漸從平野濶。精神還與曉星淸。飄飄興逐溪雲起。先御秋凮到玉京。

滿目山川逸興新。振衣千里去尋眞。秋風爲報人間客。洗盡塵心作別人。

下葛嶺過長林野。望大聖山與寶蓋山作詩。詩曰。

曉星初上月猶明。馬上詠詩長短聲。山自好仁聖作號。峴因仇饗葛爲名。霧迷寶蓋千重暗。天濶長林十里平。曲曲岸沙開眼界。閒隨流水自行行。

朝秣馬於金化府銀溪驛吏李晩承家。蓋金化山川大聚會。形局雄媚開豁。眞䧺府也。望見蘭若山前敗兵之墟。感而作詩。詩曰。

蘭若山前殺氣昏。敗兵遺址至今存。語到當時多感慨。手持龍劒撫星文。

又望見栢田柳將軍戰勝之地。遂感而作詩。詩曰。

古木森森曉入雲。宿鴉啼散亂紛紛。遙望栢田戰勝地。令人卻憶柳將軍。

午過中野。望見都龍。遂作詩以寫形勢。詩曰。

巍巍大哉徤且䧺。秀奇尊重更優容。全身隱隱自神異。衆嶽重重大會同。兩水夾爲千里合。三韓穹自註。穹之義。環之義。作一圍弘。窮源默會眞形勢。今日方知有大龍。

見林中有楓葉正紅。邊生指而誇之。因要余詩。遂應而作以戱之。詩曰。

凡物有徵兆。唯山亦爾爲。分明皆骨影。先落此林枝。

到金城域。聞秋聲。感而作詩。詩曰。

何處涼風至。蕭蕭秋草聲。西峯日欲暮。促馬向金城。

途中憶親庭有感。作詩以寫懷。詩曰。

秋風行詠遠遊篇。忽憶萱堂思黯然。堂前未有他人侍。莫貪風物久留連。

過眞默驛。遇僧作詩以戱之。詩曰。

飄然雲衲自何邊。錫杖秋風飛夕天。元來爾道貴眞默。此地相逢非偶然。

到金城邑。與權生上披襟亭。相對玩景。乃發興。歌而相和。因作一詩以記事。詩曰。

匹馬秋風逸興飛。夕陽眞默一僧歸。披襟亭上披襟坐。數曲淸歌落晩洲。

日暮興盡遂下亭。止於李柱良家。邑座首朴沇攜酒來見。自註。沇北面雌牛谷高基人也。勸余以一杯。權生謂余曰金城風景。可謂殺風流。如此而能有詩料乎。今遇座首朴公敘話。可以慰此中之無聊。宜作詩以記之。遂應而作詩。詩曰。

金城山水殺風流。邂逅逢交頓失憂。且有暫時堪玩處。夕陽秋色景陽樓。

越明日庚辰。曉將治行。聞村人遊宴之聲。作詩以戱。詩曰。

峽邑無絲竹。唯爲水皷聲。妓歌與村唱。和以閼氏行。自註。閼音於乙反。氏如字。○胡人重美色。閼氏者乃美色之稱。故胡人以閼氏尊稱其君之妻。凡作樂以此爲節。

將發作一詩。詩曰。

遠村鷄亂唱。明發發金城。何日登眞界。使我肺膓淸。

過定配嶺。作詩以寓諷。詩曰。

此嶺緣何事。有斯不好名。人間爲惡者。可令此居生。

朝過籠巖。見霜楓鮮如紅錦可愛。作詩以記景。詩曰。

朝日玲瓏擁紫霞。能令窮峽大生華。靑山亦解唐人意。霜葉紅於二月花。

越富麗嶺。憶親庭。作詩以寓懷。詩曰。

重重關嶺阻。路遠夢難旋。千里頻回顧。離思轉黯然。

過昌道驛。與權生亮仲乘興詠古賦詩數篇。亦一好事也。遂驅馬將投於岐城村。路逢舍主同知禹廷臣與之偕。禹也素稱豪傑。年方八十八。精神視聽筋力。尙強健不衰。稍解字。且善歌舞。其子凝積爲邑哨官。遂秣馬於其舍。作書先通於高城。兼寄五言四韻一首七言小詩一首。詩曰。

直入金剛去。秋高逸興飛。眼明識眞氣。心靜軆天機。玉液換塵骨。金風振道衣。及時來問道。猶可悟精微。

靑藜輕處草衣閒。萬二千峯領量間。文武鍊成九年火。倘能來服一圭丹。

午涉一大川。人云此水出安邊鐵𡽹。由甫里飛脫嶺雲。因望見大龍分劈處。氣勢䧺偉渾厚。造化無窮。令人神骨悚然。乃作詩。詩曰。

鐵嶺分劈三大龍。氣勢高出東極天。其間有大壑。百里流作通口川。川流涓涓轉滾滾。勢大三江深淵淵。江流注西海。浩浩萬里天無邊。

夕過東口私倉峽。山麄雜無一掛眼處。行行終日。身倦心欝。無所暢豁。遂振發精神以作一詩。詩曰。

峽行半日日如年。胸次何時得豁然。明朝斷髮嶺頭望。萬二千峯在眼前。

盡日窮峽裏。山山復山山。孤村厖犬吠。斜日水舂寒。

日暮投長坪里檜亭。宿車一賢家。其子器弘形貌稍淸秀。且識字。自言受學於寓人李俊雲。旣俊來見。自雲居京中明禮洞。因貧喪流落於此雲。村人李箕夏,李重建來見。情甚欵。越明日辛巳。曉將發。俊也來別。作詩以贈。詩曰。

俱是漢陽客。相逢便卽親。尋屳歸去路。多少說淸眞。

情人逢卽別。遂入金剛山。怱怱說不盡。只道報平安。

朝過楸亭。見道路新治。問諸土人。曰江原監司及都事將入金剛雲。作詩以戱。詩曰。

方伯與都事。爲余先戒程。是亦天所助。得無感至誠。

見霜著於林作詩。詩曰。

楓林紅未入。昨夜暗祈天。感天霜乃降。光我萬二千。

遙望斷髮嶺。因想金剛之景。遂作詩以遣興。詩曰。

日照斷髮嶺。山下炊煙生。屳區知不遠。祥光慧紫淸。

蓬萊知近遠。逸興與雲高。看盡此山後。將向洞庭湖。自註。三日浦亦名小洞庭。

將登嶺。憶親庭有感。作詩以寓懷。詩曰。

朝日將登嶺。忽然憶親庭。淸涼知何處。歸鴈點靑冥。

又憶私親遊山之事。感而作詩。詩曰。

憶昔先人遊此地。於今三十有餘年。當時風物都輸卷。一遍吟來一泫然。

上嶺腰見紅林黃葉。作三才軆詩兩首以寓興。詩曰。

夜來經霜後。萬林秋景黃。滿山紅葉況金剛。

嶺路崎嶇又屈曲。一曲廻來又一曲。長吟四望千山赤。

登嶺上。金剛萬二千峯。歷歷森森列於眼前。其神也淸秀。其氣也奇壯。其形也崢嶸重疊。其勢也巍屹卓犖。其趣也深隱。其量也包含。使人精神惚怳。奇乎壯乎。吾不可以狀。此眞中國所謂蓬萊者也耶。不然此何神異之甚也。無乃蜃氣之化耶。浮雲之變耶。眞天地之所聚精。神明之所呵護也。遂作二絶以寓興。詩曰。

籃輿閒逐白雲來。空外蓮花萬點開。乘凮直到長安寺。飛上毗盧萬景臺。自註。借寓體也。

萬二峯神要我來。精明動處好顔開。凌空直御風雲駕。將會群屳語劫灰。自註。借寓體也。

午秣馬於淮陽上新院韓己天家。與權生,邊生作別。不覺悵缺。乃作詩以贈權生。詩曰。

我將入楓嶽。君亦向高城。密爾情親好。遽然別恨生。秋風斷髮嶺。霜葉衆香城。倘或重尋我。白雲萬二橫。

又作詩以贈邊生。詩曰。

長程七百里。逢別何遽然。三日君看旭。蓬萊我訪仙。晴雷萬瀑夜。明月正陽天。爲報人間客。澄心一鏡圓。

厥夕將投於長安寺。於寺之洞口。遇性厚,玉鏡兩僧。玉鏡乃長安寺主持僧。性厚乃表訓寺僧也。於馬上口占一詩。兼贈兩僧。詩曰。

秋凮弓掛野。僧擲夕陽筇。僧言時正好。秋色萬千峯。

乃望見萬二千峯。簇立於雲外。奇之壯之。乃作一詩以寓興。詩曰。

浮天削立玉芙蓉。萬二森森盪我胸。大氣連通烏兔窟。祥光盤欝尾箕宮。得非列宿拱宸極。無乃群屳會閬風。於此不探眞造化。良能何識鬼神功。

遂投於長安寺。日已暮矣。周觀寺之左右。峯巒秀拔奇特。簇簇如蓮花。森森如戈戟。有普賢峯,長景峯,觀音峯,地藏峯,釋迦峯,望高臺,穴望峯,白馬峯。乃金剛內洞天之始奇觀也。作書寄高城倅。自註。倅卽妻之甥姪權世泰字汝昂。兼寄書於權生亮仲。自註。卽高城之仲子明彥字也。書末寄一詩。詩曰。

日暮長安寺。秋凮山映樓。玆遊君不在。獨飽屳山秋。

又寄書於邊完。兼寄詩。曰。

摻手居然告別離。一鞭南北各分歧。他時到得京師日。爲說金剛萬二奇。

乃作家書付邊生之行。自註。邊生將歸京。又寄書兩弟。兼寄一詩。詩曰。

萬二千峯色。崢嶸接太空。斜陽無限好。楓葉滿山紅。

夜聞鍾聲磬聲。心神不覺靜淡。乃作一詩以遣興。詩曰。

驚起寒鍾子夜聲。霽天霜月一輪明。月照禪窓僧入定。萬山岺寂磬聲淸。

又作一詩。詩曰。

長安從古號仙區。岩洞深深幽復幽。長景仰攀釋迦足。地藏遙接普賢頭。飛虹縹緲百川洞。秋月玲瓏山暎樓。骨冷神淸無夢寐。寂然中夜聽溪流。

朝登飛虹橋。望見望高臺。乃作詩以記景。詩曰。

朝日滿山映。晴天百尺虹。秋風任不借。擬上望高臺。

望見長景峯作一詩。詩曰。

寺號長安寺。峰稱長景峰。緩步朝來望。祥霞旭日紅。

乃歸飯於寺。將發向表訓正陽。乃戱作一詩贈歸玉,玉鏡,靈昗,義訓四僧。詩曰。自註。各以其名字寓意而戱之。

歸玉長安寺。精磨作返鏡。靈性如不昗。義宜訓淸靜。

又贈歸玉一詩。詩曰。

爾跡如白雲。爾道學返鏡。禪家無俗言。使我頓淸靜。

又望見望高臺作一詩。詩曰。

百川洞出始王山。流繞長安抱衆巒。最是箇中奇壯處。望高高出白雲間。

乃離寺過望高臺。至鳴淵潭。僧指巖間一小窟曰此乃神龍所盤處。余恠而訪之。果有蜿蜒屈曲之痕。遂作一詩以記恠。詩曰。

潭深巖洞黑。竟日疾雷鳴。僧指龍播處。可恠亦神靈。

越二十一日壬午。正午偕玉鏡等到百花菴。菴甚淸幽平穩。少憇轉向表訓寺。寺甚幽僻。跨川而有樓。亦名曰山映。乃坐於樓上。曠然一望。衆峯簇簇。攢立於前。五賢峯,靑鶴臺,石鸞峰,獅子峯屼屼相對於後。萬瀑爭流於其間。眞絶境也。僧釋秋主持稍解經。亦可與言。敬箴爲佛尊。垣映爲三寶。乃作山暎樓一詩。詩曰。

地幽殊絶勝。岩下水悠悠。落日秋色裏。淸風山映樓。

作五賢峯一詩。詩曰。

峯高如削玉。僧曰五賢峯。安得移此物。置之漢陽中。

作靑鶴臺一詩。詩曰。自註。一名金剛臺。

金剛臺上鶴曾遊。鶴去臺空溪自流。至今輸入詩人句。謾作佳談度幾秋。

夕到正陽寺。直上天逸臺。萬二千峯歷歷森森羅列於前。氣勢嵬峨崢嶸。滿山楓葉。照耀乎夕陽。依然是錦綉畫圖之中。精神惚惚怳怳。不能以言語形容。遂作一詩。詩曰。

披雲飛下半空來。鸞鶴暫留天逸臺。蔥籠滿壑金銀氣。萬二依然圖畫開。

移坐歇醒樓。其景蓋與天逸㙜一般㨾也。作一詩。詩曰。

金銀光氣鎖眞區。玉宇崢嶸萬二秋。㝡是正陽明月夜。一聲閒篴歇醒樓。

觀藥師殿。壁上有佛像圖。筆力雄健而神妙。造化不測。予異而問之。僧雲吳道謫此。以左手爲之雲。遂感而作詩。詩曰。

丹靑在壁一何奇。爲報山靈力護持。筆下精神移造化。倘非吳道孰能爲。

暮止於明鏡堂。佛尊僧挺擇。長老僧可忍。挺擇性良解經。可與之言。夕一僧自山下歸。名觀淳雲。乃緩步周觀寺之前後。仍登進歇樓。與明鏡堂一般景也。乃作一詩。詩曰。

乘興來登進歇樓。毗盧峰影落軒頭。化翁功跡形難盡。默運精神歷歷遊。

乃發興詠古賦詩數篇。朗然而下。俳佪於庭中。忽見藥師殿明鏡堂兩處額。勁徤精鍊。方正縝密。眞名筆也。問諸僧。曰乃故名僧天悟筆雲。仍止宿於此。是夜月色明朗。萬籟俱寂。衆星森森。萬岑依依。一洞光景。皦然皓然怳然。是水晶與白玉世界也。使人精神淡然。興趣悠然。通宵沉吟。不能成一寐。揔記夕夜所見成一詩。詩曰。

天攫毗盧作地宗。嵬嵬獨柱尾箕宮。巉巖石角皆爲物。盤欝金光盡化龍。曉旭丹霞日出嶺。夕陽秋色永郞峯。銀輪中夜山頭出。萬二崢嶸玉立空。

越二十三日癸未。曉下表訓寺。止雲霞堂。將上毗盧計也。旣朝飯。呼玉鏡釋秋等。點發本寺僧太機,霜訓,長安寺僧文性,學均,俗漢姜自奉等。爲扶輿藍輿也。遂發於寺。高城使令全順業,蒼頭尙敏等隨焉。乃由蓬萊洞門。自註。卽萬瀑洞也。歷白龍潭,靑龍潭,黑龍潭,碧荷潭,留屳巖,眞珠潭,龜潭,船潭,火龍潭,洗耳川,飮牛川至摩訶衍。雲霧晦冥。風雨黤慘。衆人皆懼。勸余以還寺。余曰余發京之日。唯以毗盧萬景爲期。寧沾濕也。不可中道而止。必上而後已。乃作詩暗祈於心。曰。

雲霧迷山白晝濛。宿心將趁此時空。虔誠若或通天帝。應許崐崘上上峯。自註。崑崙峯。卽毗盧峯。

又祈於心曰。

擬上金剛第一峯。無從風雨忽迷濛。予心倘被山靈許。應捲陰雲萬里通。

又自勉於心曰。

萬壑千峯雲霧中。玉京何在路難通。精誠發處金能貫。九仞無虧一簣功。

遂進衆不能止。須臾風晴雲捲。靑天浩浩。白日皎皎。若有所疑衍神靈之所感應。乃喜而前。歷洗心川,澄心潭。入天市門。歷太虛洞入太微門。歷玉虛洞入紫微門。歷玉霄洞。由上中下三天梯。修道壇,鍊丹巖,道成巖,下議升石,中議升石,上議升石,升天石,朝天石。皆在其中焉。歷五城峯。止玉樓峯。自註。一名十二樓。乃曠然一望。左有太乙,北斗,輔弼,列宿,老子,衆屳,群神,文殊,左獅子,左上直吏,左中直吏,左下直吏等諸峯。右有天乙,文昌,三台,珊瑚,拜屳,釋迦諸佛,普賢,右獅子,右上直吏,右中直吏,右下直吏,內穴望自註。一名閶闔門。一名內天門。等諸峯。前有香案,香爐,華蓋,傳舍,聚屳,講道,赴宴,外穴望,自註。一名南天門。一名外天門。五老等諸峯。後有天尊自註。一名元始峯。永郞,迦葉,阿難等諸峯。羅列重疊。淸秀䧺壯。奇異神靈。使人有飄飄飛升萬里之氣。纔息定。入白玉京。自註。金剛最上洞天。上靈霄峯。自註。卽毗盧。一名北極。一名紫宸。一名紫微。一名崑崙。一名朗風。一名太極。一名皇極。一名大聖。氣象䧺壯。包羅廣大浩蕩。使人心神惚怳。有難以形容者。東望滄海。玲瓏照耀。蒼茫黯淡。宛是無涯琉璃之鏡。但見白雲數片。點綴於中。眞天下奇壯觀也。眞天下奇壯觀也。又望見西北南三方。大小諸山。重重疊疊森森羅羅。浮在雲霄之間。三南咸鏡平安黃海畿甸之界。可歷歷而指點焉。乃乘興作一詩。以謝山靈。詩曰。

天象無如北極尊。人間亦有紫微垣。多謝山靈神化惠。敢揚佳號表深恩。

又作一詩。詩曰。

霧收雲散一時風。八面山河在眼中。東窮東海東無際。上下琉璃一色空。

又作一詩。詩曰。

獨登崐嶽望。萬二玉參差。東南極無際。天海一琉璃。

又寫四韻一詩。以記入洞首末。詩曰。

洗耳潭邊望衆屳。披雲直上紫微巓。東南大海無天外。西北諸山極日邊。北斗崢嶸天乙接。太虛廖廓玉霄連。周觀內外包羅象。萬二森森白玉蓮。

吟詩罷。與諸人聘望八方。以豁神氣。周觀未洽。白日欲斜。衆皆促歸。遂悵然下山。出玉霄,玉虗,太虗,蓬萊等諸洞。歸於方丈洞中。止宿於表訓寺。越明日甲辰。早飯發表訓寺。至萬瀑洞。玉峯簇立於兩邊。白石盤盤。衆壑會流。渦若散雪。沫若飛雨。色若雲花。聲若隱雷。使人心神怳惚難狀。忽看巖上有蓬萊楓嶽元化洞天八箇大龍蛇。使人一覽。不覺神異。問諸僧。曰乃蓬萊屳人楊士彥筆也。乃作一詩以記。詩曰。

衆壑奔流隱若雷。玉山高並兩峯開。龍蟠八字屳人跡。靈氣常衝北斗魁。

俳佪之間。忽見巖上有私親諱字。考其年月。乃甲辰仲秋也。摩挲感泣。不忍便舍。乃寫一詩以道愴悢之懷。詩曰。

甲辰從數到庚辰。倐爾中間卅七春。巖頭宛有先公諱。半日摩挲淚濕巾。

又觀私外公諱字。愴感作詩。詩曰。

忽瞻巖後面。赤字刻巖巓。分明外公諱。拂拭涕潸然。

又觀岳丈諱字。感而作詩。詩曰。

赤字在巖面。分明岳丈名。因憶當年事。臨風卻愴情。

乃逍遙而上。兩岸楓林。照耀紅日。恰一畫圖中也。乃興而作詩。詩曰。

兩岸楓林錦繡紅。此身疑在畫圖中。行行漸入蓬萊洞。朝日丹霞鎖玉峯。

因揔撮洞中之景。作四韻一詩以遣興。詩曰。

萬二崢嶸何壯哉。一壺天地號蓬萊。狂渦噴激千峯雨。怒瀑奔流萬壑雷。秦帝叱驅羣石走。蜀丁分擘兩山開。誰知禹貢山川外。造化潛爲試別才。

望見香爐峯。作詩以記。詩曰。

形如河皷備三才。誰鑄香爐儲劫灰。噓吸乹坤文武火。盤凝眞氣孕靈胎。

又望見衆香城。恰如白玉蓮花。簇列於空外。奇而作詩。詩曰。

障衛重重白玉京。浮空縹緲衆香城。森森簇簇蓮花朶。千疊連成萬仞屛。

見白龍潭。因記舊日所聞。昔有僧常聞此潭有白日霹靂之聲。恠之伺其時而往觀。有大虎咆哮而來。大風折木。飛沙走石。虎到潭邊。掬沙石而投之。俄而波心洶湧盤洄。白雲一線。自水中出。凝於水上。漸大而廣。浮於空中。俄見白龍從水中出尾。以尾擊乕。薄薄如迅雷之聲。虎怒以爪勾撼而破之。鮮血流出。龍驚縮尾而入。俄然雨大注。盡洗其血痕。然後雨止雲收。虎倦而歸。飢甚方思飽。忽見赤色大豬。貪食楸實。虎乃襲之。豬驚喝一聲。突出跨下。虎因蹲坐不去。僧畏偃息。不敢下樹。虎移時無動意。但見尾後流血淋漓。始疑其死。下而視之則虎之腹。爲豬牙所裂。厥後更無此聲。潭因而名雲。余到此訪其跡。則潭堙而淺。不知當日龍藏之所。恠之遂作一詩以記之。詩曰。

龍虎較神戰此潭。至今傳播作佳談。龍藏虎沒潭因塞。謾有淸流碧似藍。

又見靑龍潭作詩。詩曰。

靑龍當日窟於潭。潭染龍文亦似藍。潭底時時神氣出。盤空凝作萬山嵐。

又見巖中有穴如盆。問諸僧。曰觀音洗頭盆。遂作一詩以譏其謬妄。詩曰。

穿巖有穴酷類樽。雲是觀音洗頭盆。奇形偶入閒僧慕。留作千秋好事言。

又見黑龍潭作詩。詩曰。

白日驚雷吼洞中。乍看飛雨散晴空。遙瞻一處沉沉暗。此處分明蟄黑龍。

又見碧荷潭作詩。詩曰。

碧荷潭水碧如荷。銀瀑常垂一疋羅。楓林映水玲瓏錦。白石靑莎逸興多。

乃尋見普德窟。倚壁而爲菴。菴之一隅。臨於絶壑。以銅柱撐之。高可十餘丈。俯視之。使人懍慄。遂作詩以記。詩曰。

浮屠好恠異。結搆白雲端。銅柱危千尺。令人慄膽寒。

又見眞珠潭。白石如盤。廣可數步。淸流如藍。深可數丈。盤石之上有三孔。波勢洄洄。恰似眞珠之狀。潭因以名雲。三孔之中。有一孔最深大。臨之可怖。問諸僧。曰神龍以頭鑿成雲。觀此潭廣濶開朗。淸絶蕭灑。眞蓬萊洞中之第一勝。余盤旋終日。不知歸也。遂作詩以寫興。詩曰。

巖洞重重玉作門。白雲深處秘靈源。氷盤常轉眞珠滑。疑是群龍變化元。

碧玉爲潭鏡若空。楓林落水錦玲瓏。玉盤零落眞珠滑。第一蓬萊一洞中。

又見一潭有一石。恰似龜形。伏於潭邊。潭因是名龜雲。遂作詩以記。詩曰。

仙家老物本神靈。服氣多年道已成。余將爲爾通天帝。使爾飛登白玉京。

又見一潭有岩如舡形。潭因是名雲。乃作詩以記。詩曰。

太乙眞人蓮葉舡。何年來繫此山前。余將乘此窮屳海。萬里凌空飛上天。

又見火龍潭。潭甚險。問諸僧。曰昔有火龍蟄伏於此。常常作挐。潭因是名雲。遂作詩以記。詩曰。

龍中此物號多威。㝡善炎炎發火機。千秋老蟄潭中窟。萬壑常敎霹靂飛。

望見一石峯。形如獅子。問諸僧。曰獅子峯。遂作詩以記。詩曰。

巖如獅子因爲名。我騎毗盧頂上行。踏盡萬千峯背面。更之蓬邑望東溟。

望見一峯腰有一穴。大如門形。直與靑冥相通。問諸僧。曰穴望峯。穴望峯有二。內曰內穴望。一名南天門。一名閶闔門。外曰外穴望。亦一名南天門雲。遂作詩以記。詩曰。

衆星森列紫薇垣。神穴中留造化痕。城闕重重羣宿衛。內天門對外天門。

周觀畢。將向外山。乃催藍輿。穿樹陰而行數十餘里。左右顧眄。峯巒泉石。麄險雜亂。無一開眼處。忽有一小潭。水淸巖白。稍可慰無聊。問諸僧。曰白玉潭雲。作詩以記。詩曰。

踏盡三山向十洲。路由窮谷轉深幽。只憂心眼無開處。忽喜巖頭白玉流。

又行數里許。衆峯重重疊疊。衆溪洄洄踏踏。亂石杈枒磷𱳺。路絶不通。諸僧不勝藍輿。或留腳或顚仆。不得已卸輿而步。或緣砯崖。或出石罅。千辛萬苦。始得脫險。日已夕矣。乃上內水岾。始得歇息。纔息定。望見西北。毗盧一大石峯。橫亘雲霄。左右諸峯。簇簇林林。氣勢嵬嵬。若與天齊。使人不覺怳然懍然。遂作一詩以記萬一。詩曰。

氣貌嵬嵬帝座尊。諸峰羅列兩垣門。川巴形勝相兄弟。湖嶺山河盡子孫。地缺東南渾浪說。天傾西北亦虛言。自註。此山在東而高故云然。羣生未被資生德。大易難爲驗勢坤。自註。此山皆石角故云然。

又作一詩以遣興。詩曰。

出洞遙辭白玉京。鸞笙鶴駕下東溟。十洲三島周遊遍。更御神龍向洞庭。自註。欲見洞庭而不可得故云然。

乃下嶺訪大寂菴。菴空乃止宿於楡岾寺。洞天廣濶。峯巒富麗。楓林照耀乎夕陽。亦可觀也。暮衆僧來見。長老僧任貫性訓兄弟亦來見。二僧皆解文字可與言。有守甘者。乃三寶也。越明日乙酉。早食向萬景臺。路由舡潭。恰似內山舡潭而尤大濶。景致絶勝。逍遙移時。不勝淸興。遂作一詩。詩曰。

萬峯千壑是何區。蓮葉重看太乙舟。暫辭天上卻遊世。昨日三神今十洲。自註。內山曰三神洞。外山曰十洲洞。

乃引興而上萬景㙜。未及周觀。忽有大風自西而起。吹無數雲氣踰嶺而來。迷山晦壑。將不得見景。乃潛心默坐。以待淸明。霧移時無開意。心甚悶。須臾大風漸緊。吹雲氣而散之。至大洋上。漸而消縮。風一至則雲亦一消縮。風再至則雲亦再消縮。及至一所。雲分作片。片片各隨風而消縮。於是至一所消散而無餘。但見白氣橫布而已。須臾漸滅而盡。薰蒿悽愴而已。因此推之。則可知人物遊魂之義。日晩風靜。乃曠然四望。江陵,三陟,𡽹南諸處。歷歷森羅於南。無際桑海。茫茫浩蕩於東焉。乃北望毗盧三天。洞門崔嵬。森列於雲霄之間。乃俯瞰十洲。洞天諸峯。森森簇簇。如白玉蓮花環匝於前後左右。遙望隱仙諸景。隱映於雲外。使人怳然如入白玉京中。依然如在廣寒殿裏。飄飄乎浩浩乎如凌雲而憑虗焉。遂作四韻一詩以寫興。詩曰。

獨立高高萬景臺。萬千峯影與雲來。南天黛色重重也。東極澄光浩浩哉。兩岸斑如紅錦亂。諸峰列作玉蓮開。飄飄直欲乘風起。萬里秋空一鶴廻。

午乃下山。仍向隱仙臺。日將夕矣。乃上臺。曠然一望。西有會屳峯。是七寶臺也。峯下有聚仙巖。形如衆仙人連袂而立。若有所俯翫焉。北有七星峯。是北斗峯也。其傍有輔弼峯。七星峯之下。有九疊雲錦帳十二銀河瀑。西北有列仙峯,日出峰,月出峰。南有彌勒峰。彌勒之東有文昌峯。文昌之東有萬景㙜。文昌之北有三台峯。東有望屳峯。相對於數三里之間。淸奇開豁。蕭灑絶妙。眞十洲洞天之第一景也。乃作一詩以寫景。詩曰。

十二瀑前九疊屛。仙區今乃得佳名。洞天自此生顔色。始覺壺中是玉京。

又作四韻一詩。詩曰。

三台遙與七星聯。中有飛流十二川。九疊玲瓏千疋錦。半空森列萬莖蓮。能模山內三神像。別作壺中一洞天。從此舊屳眞境界。箇中添卻一新屳。

又作四韻一詩。曰。

獨立高㙜意浩然。壺中天地景無邊。蓬瀛洞外還靈境。台斗峯間聚衆屳。照耀萬端雲作錦。森羅千朶玉爲蓮。何人折斷銀河水。倒掛層層十二天。

逍遙之間。日已暮矣。諸僧促歸。乃歸宿於楡岾寺。越明二十六日丙戌。早食將向外圓通也。臨發作一詩留贈性訓。詩曰。

天性頗良順。善能受戒訓。情熟忽相離。悵然贈一韻。

又作一詩贈任貫。詩曰。

性聦善任事。能貫古今訣。靈境共尋屳。情深倍惜別。

旣贈詩罷。二僧又要隱屳臺諸詩。乃書以贈之。仍登於山映樓。作一詩以寫景。詩曰。

祥雲扶日上山頭。兩岸玲瓏五色秋。依然獨坐畫中畫。朗詠一聲山映樓。

詠罷閒閒而起。任輿而行。過成佛嶺。忽想三日浦凮景。乃作一詩以遣興。詩曰。

踏遍三神萬二千。十洲餘興更翩翩。鸞笙鶴駕虛無路。三日吾將訪四屳。

乃踰博大峙𡽹。歷登佛頂㙜。臺甚孤危。使人不覺懍慄。遂作詩以記。詩曰。

懍慄危哉佛頂㙜。使人魂魄㥘如灰。俄而息定瞻東極。萬里琉璃一大盃。

遙望數峯。微茫於海邊。問諸僧。曰一是三日浦。一是七星洲雲。乃作一詩以記之。詩曰。

銀海茫茫浸七星。隔山何處四屳亭。一圓澄作琉璃鏡。別是吾東小洞庭。

詠罷乃下㙜。緣崖而行。石路崎嶇絶險。乃倒騎藍輿而下。至一處路益險絶。乃下輿扶僧肩而行。腳軟又不能行。乃採躑躅爲杖。杖而下。至一處路如削立。乃攀藤而下。始得稍平。僧指一處曰此乃風穴雲。乃訪之。靜穩無一點風。名與實。何若是相反。眞所謂釣龍㙜也。以此推之。世間何限物。能不如是者幾希。使人不覺警惕。遂作一詩以自戒。詩曰。

無風號風穴。眞似釣龍㙜。塵世多如此。能無警戒哉。

乃促回藍輿。行數步至一處。遙見石間有一土窠。問諸僧。曰鶴曾棲於彼壁之上。留巢而去。爲風雨所落。着在此雲。乃作詩以記。詩曰。

鶴曾棲此地。鶴去只留巢。巢因風雨落。着在兩巖交。

俄頃乃得到平地。遂訪松林窟。望見一石峯。高削千丈。巖下有寺。寺傍有石窟。窟中有六十三小石佛像。中置一金佛像。可見費得許多人力。甚矣浮屠之好怪異也。乃作一詩以記。詩曰。

一石千尋雲漢間。十洲洞裏大奇觀。岩下窟中諸佛像。森羅六十四容顔。

仍歇於圓通寺。長老方勒。次長老宏律,呂洽,是天等來見。午飯訖。乃發向鉢淵寺。歷登萬象㙜。㙜之一名億景㙜。一名孝養臺。一名孝養高峙。所謂孝養爲名者。昔有高僧眞表栗師者。置其母於安心地。日日越此峙孝養。故峙因以名雲。蓋僧道以絶倫紀爲能事。今此僧不棄倫紀而孝養。秉彜之性。不泯而存。於此亦可見矣。沉吟良久。乃卸輿而坐。曠然逍遙。忽送目東極。滄海接天。微茫浩蕩。恰一無際琉璃之鏡也。有氣煌煌射天。環列幾萬里。其光恰如虹霓。默想之。此必寶貝之氣。得日光而然。又回望西北海仙山諸峯。橫亘森列於半空。嵬峩巉巖。崢嶸嵂𡵉。恰如萬朶玉蓮。周觀數頃。不覺怳然。乃作詩以記。詩曰。

碧海茫茫接太空。貝光森列射如虹。海仙千疊如雲起。嵂𡵉崢嶸氣勢雄。

又作一詩。詩曰。

爽豁無如萬象臺。使人胸次浩然哉。觀山觀海斯俱備。不向三神讓厥魁。

又作四韻一詩。詩曰。

遂攜閒興上斯㙜。萬象森森滿眼來。地缺東南海莾濶。天傾西北山崔嵬。七星暮趁靑天落。三日秋如玉鏡開。碧落風淸雲萬里。使人胷次浩然哉。

乃下㙜入蓬萊島洞天。白石盤盤。淸流淙淙。仍成臥瀑。縈廻屈曲而下。成小泓。淸絶可愛。從古遊人。流僧於其中。以爲戱。僧乘流而下。隨水勢而縈廻。恰似龍游之狀。洞因以名游龍。余怪而作詩。詩曰。

屈曲之西又折東。蜿蜒之勢學遊龍。曾聞曲水流觴戱。今見流僧戱此中。

題詩罷。乃移時逍遙於其中。遂引興往見瀑布菴。有少僧致䧺者。乃高僧自澄之弟子也。性頗淸秀。能解經字。可與之言。因率而同往鉢淵寺。守僧雙凜,而聚等來見。日已暮。乃止宿於此。越明日丁亥。將向高城。乃出洞口。見一淵如鉢形。淸絶可愛。逍遙移時。乃作一詩以寫景。詩曰。

鉢淵之水淸而淸。形似鉢形因以名。鉢裏藏龍須出見。吾將乘爾下蓬瀛。

乃下山到雲田。回首望。海仙縹緲於西南。九龍洞諸峯。巉岩崢嶸於西。忽望西北天台諸峰。揷入於半空。鴈宕小山。拱立於其前。奇哉壯哉。乃作一詩以寫景。詩曰。

千疊天台玉削峰。壯觀還與正陽同。若到蓬萊回首望。百萬芙蓉擁半空。

夕始到蓬萊邑。太守適在帶湖亭。獨其弟汝久留。相與禮罷。因往帶湖亭。遂乘流而下。景甚奇絶。乃作詩以寫興。詩曰。

南江江水碧如羅。幽客移舟逸興多。西瞻楓嶽東桑海。皷枻乘流浩浩歌。

遂登亭。與太守汝昂。握手一笑罷。擧頭而四望。西有萬二千峯。森森簇簇。崢嶸羅列於雲中。東有無際琉璃。浩浩蕩蕩。蒼茫黯淡於天外。近看之。奇巖森羅於前後。遠浦微茫於東北。眞是畫圖中世界也。使人心神惝怳難狀。遂作一詩以寫景。詩曰。

亭下秋江一匹羅。乘槎可以上銀河。天低浦漵靑銅遠。岸匝芙蓉白玉斜。嶺骨萬重金照耀。海宗千頃碧嵯峩。斜陽無限秋光裡。兩兩寒𩿨點白沙。

夕歇於海山亭。海光山色。崢嶸浩蕩乎蒼茫之間。氣勢廣大濶遠。使人不覺怳惚。恰如御九萬里泠泠之風。遂興而作詩。詩曰。

怳入壺中白玉京。凌風直欲御泠泠。金蓮簇擁千重帳。碧玉周圍萬里城。鰲背曾聞三島沒。鏡天今見七星明。窓前杯視咸池水。莫向江南詫洞庭。

又作一詩。詩曰。

怳也惚兮浩浩哉。壺中別是一天開。蓬山長對千峯雪。桑海常聞萬里雷。三島煙霞鰲背遠。四仙消息鶴聲來。澄光無際琉璃濶。夜夜靑天北斗回。

因留宿於此。與太守終夜宴話。越明日戊子。太守爲作樂宴飮。己丑曉。乃登東龜巖。觀日出。紅波萬頃。玲瓏蘯漾。紫光千丈。閃爍照耀。祥雲蔥蔥。瑞靄籠籠。天光迢迢。海色黯黯。紅光一道。高下出沒。恰似無數火龍。騰躍盤挐。須臾奉出一大火輪。冉冉而上。其光所照。凝作一大鏡暈。恰似琉璃之色。須臾日離於波面。其鏡之光閃。忽墜落於水底。壯哉壯哉。眞天下壯觀也。遂作一詩以寫景。詩曰。

瑞氣晨含海色翻。玲瓏凝作鏡心圓。火龍千萬紛高下。擁出金輪送上天。

午乃偕太守弟汝久。往見三日浦。湖方五里許。深一丈許。水常止而不泄涸。淡淡淵淵。瀅如琉璃之鏡。湖之四圍。有所謂三十六峯者。中有兩石島。如龜形浮在水面。其一卽聚屳巖。其一卽四屳臺。臺之上有四松。不知誰人所種。亦不知何年所種也。好事者以爲四屳之精。鍾於此而成此雲。松間有一亭。甚絶妙灑落。乃太守所新創也。亭之南數步。有小巖如盤。可坐數十人。湖之南畔有巖。亦如龜形。巖間有四屳名字。兩名爲庸夫所劚破。只留兩名。乃南石行述郞島。而島字亦在半破之中。小西有巖刻小詩一絶。曰。鏡裡芙蓉三十六等句。詩格淸高。筆力奇健。若有屳凮焉。奇而問之。乃蓬萊屳人楊士彥筆也。湖之東有石如屛。高可二三四丈。立於平野中。湖之北有夢泉寺。寺之左有石門。湖之東北有獅子石甚恠異。旣周觀畢。乃緩步而逍遙。令人興致無窮。乃作一詩。詩曰。

淡掃琉璃一鏡圓。壺中自有別區天。波心點綴團團壁。岸外森羅六六蓮。三日留遊眞有意。七星來會亦忘旋。丹書宿約今能踐。靑鳥忙須報四仙。

乃下臺乘船。縈廻於水中。亦一人世間樂事也。日已暮矣。乃還海山亭宿。曉開窓視之。旭日初上。海色浮天。玲瓏然恰似琉璃之鏡。忽思離家日子。已十有三日。而月已易。乃初一日辛卯也。越初二日壬辰。邑中無事。太守爲余設宴欵待。宴酣乃作一詩。以寫一邑之景。詩曰。

南江一帶抱城流。林外相連縹緲樓。雲橫西嶽千蓮茁。日照東溟一鏡浮。天上應無三日浦。人間還有七星洲。長凮吹散陰雲盡。萬里寒聲一鴈秋。

又作一詩。詩曰。

逸氣飄然興自豪。袖中唯有呂仙刀。飈輪羽蓋周三界。明月長虹釣六鰲。龍火噴空紅旭出。黑風翻海雪山高。黯然默坐夜岑寂。萬里鏡天無一毫。

又和柳稍靑詞。以寫朝夕所觀之景。詞曰。

瑞霧䈡籠。三神遠光。緲緲扶桑。遊人一劒。屳區興高處。千山夕陽。醉後憑欄。悠然閑詠。雲海茫茫。山外寒聲。孤鴻涼月。風遠天長。

越初三日癸巳。又偕權汝久往觀三日浦。始尋夢泉寺。寺甚淸幽瀟灑。問諸居僧。曰此寺之初創也。無泉僧不能居。夢有神人指泉之所在。掘之果得泉。寺之得名。由於此雲。前有湖。湖之中有舞屳,四屳,丹書等岩。西有三十六峯。東有石門及獅子石。逍遙移時。使人有悠然之趣。乃作一詩以寫景。詩曰。

此寺昔無水。神人夢指泉。影涵三日渚。氣接七星巓。靑鳥迷三島。丹書記四屳。龍蟠楊子筆。神物自蜿蜒。

乃緩步訪石門。仰觀之。直與靑冥相通。奇哉奇哉。徘徊移時。乃出其門。東登一奇岩之上。曠然而望。滄海茫茫。七星點點。石島三箇。泛泛於湖心。南江一帶。隱隱於山外。絶妙蘊籍。淸奇曠濶。俱備於一覽之中。使人不覺悠悠然浩浩然怳怳然。乃作一詩以寫景。詩曰。

銀海茫茫浸七星。石門開處卽靑冥。一區全備江湖海。肯向三吳羨洞庭。

夕還宿於海山亭。初四日甲午。無事。有僧來見。乃乹奉寺住持僧信源也。求詩。乃次軸中古人韻以贈之。詩曰。

萬事都歸解脫關。白雲深處是靑山。元來寂靜乃而道。何必營營人世間。

越初五日乙未。無事。忽觀海中凮浪接天。大者如白屋。小者如素車。一往一來。如銀梭之擲。一高一下。如雪山之湧。時時觸激於七星石。起作大盤渦。或如雪花。或如白雲。或翻越於巖頭。或高下於空中。其沫如雨。其聲如雷。壯哉壯哉。乃作一詩。詩曰。

風伯之威何壯哉。一噓諸海若環回。渦翻雪嶽高還下。浪轉銀梭去又來。渦作噴空迷日雨。浪爲掀地振天雷。何緣風靜波無怒。萬里琉璃一鏡開。

初六日丙申。無事。七松亭主人權生絿來見。絿趙大諫持謙甫之弟子云。

初七日丁酉。無事。權生又來見。要余筆。書贈四張。

初八日戊戌。將見叢石。率邑吏崔永昌。遂發於海山亭。午到雲田野養眞驛。望見金剛。橫亘於雲間。毗盧特出於其中。其一枝流而爲海屳山,萬象臺及游龍洞,鉢淵等諸處。其金剛之後。爲溫井嶺。溫井嶺之後爲天台山。天台一枝流而爲鴈宕山。鴈宕乃走於三日浦及高城邑。蓋天台海屳兩山之間。爲九龍洞。石角重疊。深陰險㐫。使人懍慄然。其中有九淵。第八淵倒瀉作萬丈之瀑。恰似銀河落於九天之上。其下卽成第九淵雲。其下爲玉流洞。流而爲南江。余乃擧頭周覽。諸景歷歷於眼中。淸奇䧺壯。巧妙絶灑。大有勝於內山之景。昔者聞人之言曰外山無可觀雲。余信之無疑。今見此。何若是不然耶。吾今而後。聽其言而驗其實。於此改是。歷觀古來人物。有其實而無其名者往往有之。直待知己而後名乃闡。今玆山之謂歟。遂感而作詩。詩曰。

莫道外山輸內山。亦能一萬二千巒。淸奇䧺壯且明秀。三角俗離兼五關。

又作一詩。詩曰。

有實無名者。古來人亦然。一朝逢知己。然後道乃宣。

夕投宿於城直村民金日祥家。遇鉢淵寺僧會磷。相與說昨喜已。問其根腳。乃日祥之同氣也。

初九日丙戌。發城直到瓮別路。大海接天。波濤洶湧。噴若雪山。吼若疾雷。層若鱗甲。走若剛風。望見海宗。嵯峩如山嶺。叢欝如松林。初疑其平陸。熟視之水也。乃作四韻一首。詩曰。

茫茫天海極無隈。但見朝昏日月廻。龍氣千尋從窟出。鯨濤萬里捲空來。層如疊巘翻如雪。疾若剛風吼若雷。使我心神成怳惚。此生天地壯觀哉。

午秣馬於雲巖驛。自註。卽朝珍驛。吏家逢表訓寺僧終勒。論內山之景。頗能淸心。食罷乃發行至文巖。數三奇巖。立於沙岸。或作門形。或如人形。見之可愛。乃望見大海接天無際。黯黯然浩浩然。壯哉快哉。乃作一詩以寫興。詩曰。

黯然而黑頎然長。一杖秋凮倚夕陽。雲海接天天接海。彼蒼茫者是扶桑。

又作一詩。詩曰。

鳴沙九月菊初黃。疋馬斜陽興正長。金剛萬二周遊遍。更向扶桑看日光。

夕到金幱野。望見通川。預想叢石之景。乃作一詩以寫所聞。詩曰。

森森矗矗海之中。六面吾知造化功。攔流屹屼作砥柱。萬劫長撐箕尾宮。

夕投通川邑內同知李士賢家宿。邑倅鄭俠欵待。越明日初十日丁亥。與通倅相見。通倅勸我而酒。強飮一盃。仍與作別。偕邑使令文之雲往尋叢石。遂登亭而視之。石石皆如柱。柱柱皆六面。叢衆小柱作一大柱。高矗數三百丈許。於亭上不能快覽。乃乘船循海邊而周覽。愈覽愈奇。細數之。其卓立於水中者。槩有二十有四。最大者二。中者四。又其次者六。小者十二。此乃天造所成。抑有象數者存歟。其二十有四者何也。抑其象二十四氣而然耶。其六面者何也。河圖之中水之成數六。故水晶皆六面。抑此石稟水之氣如水晶而然耶。其色皆如未鍊之銅。此色何爲而然也。蓋石者金之陰。陰金能得陽金之色耶。甚可奇奇。仰觀之。石壁矗矗。如連壁連柱。宛成一大屛簇。高撐於空濶。可四五十步。如此者四。其一連四大片。其二連三大片。又其一連數片。其餘不可盡記。旣周觀。乃下船登喚屳亭。始曠然而望滄海。茫茫無際。卵島一點。浮在於琉璃鏡中。北望則有一眉淸光。抹於天邊。人云。安邊山雲。又有小島二三。散點於近北。人云歙谷小島雲。逍遙半日。乃浩然而立。怳然如禦萬里長凮焉。乃興而作詩。詩曰。

觀海方知度量弘。琉璃萬里鏡光澄。洞賓龍劒防邪在。太乙蓮舟快意乘。四六琳叢奇六面。三千蓬海險千層。塵心到此全消盡。直欲乘風白日升。

又作一詩。詩曰。

水光當年大闔開。鍊斯剛質幾回回。比人將數中華聖。在宿應爲北斗魁。六面矗成千尺柱。萬年叢作四屳臺。乘船一匝看看恠。造化於焉別別才。

又作一詩。詩曰。

六面矗成二十四。誰知神造此中藏。山浮鰲背三千隔。風濶鵬程九萬長。煉去還丹金作骨。滌來塵穢玉爲腸。待余蟬蛻飛升日。好禦神龍向洞庭。

午還於李士賢家。士賢賤子泰石來見。自言曾屬掌樂院。學樂於典樂洪慶新雲。洪卽余所曾學琴者也。因此言而覺之。卽素所有面者也。乃相與敘舊。亦他鄕一喜也。

越明十一日戊子。發通川向金幱窟。忽望見鳴沙如雪。旭日初紅。景甚好。乃興而作詩。詩曰。

鳴沙百里駕長風。照耀東天旭日紅。銀海接天天漠漠。白鷗飛點鏡光中。

又作謾興一首。詩曰。

數月三山與十洲。回頭人世儘悠悠。觀山觀海無窮興。化作靑光蓋九州。

早食到金幱津。乃乘船訪窟周觀之。叢六面。衆石爲一大壁。高揷半空。濶可數三里。直與丹陽龜潭之絶壁相捋也。壁之頂有一派小泉流出。成潺潺小瀑。滴滴而下。壁之前有兩箇叢石。特立於水中。恰是四屳臺模㨾。奇哉壯哉。遂入窟中叢。無數矗石。架空而倒垂。始似門之形。卒如屋之狀。傍有一穴通於天中。有一窟亦倒垂無數叢石。層疊磷𥒘。其色或黃或紫。兩色相雜。玲瓏照耀。眞奇觀也。眞奇觀也。乃興而作詩。詩曰。

絶壁叢巖揷半空。奇觀還與四屳同。神窟玲瓏金紫色。怳然身入水晶宮。

又作一詩。詩曰。

架虹千丈石爲門。神窟中留造化痕。浮天珠壁如雲聳。可與龜潭作弟昆。

又作四韻一詩以寫興。詩曰。

無凮兩日快乘船。形勝於余儘有緣。雲外大橫千丈壁。石間長噴一派泉。窟中照曜敖光宅。鏡上森羅太乙蓮。奇壯還將叢石埒。乃知東界盡神屳。

夕投朝珍驛自註。卽雲巖驛。吏金愛英家。愛英出外不還。其子時昌致欵。忽偶長安寺主持僧玉鏡弟子萬雲。說昨喜已。食迄乃逍遙乎庭畔。望見石山。縹緲淸奇。問諸人。曰望海山雲。其下有一石峯如玉枕形。乃望屳臺雲。其形精剛。其勢豪䧺。眞可玩也。乃作一詩以記。詩曰。

肉山纔盡骨爲山。望海爲名玉作巒。其前特立是何號。縹緲望屳雲漢間。

忽憶金剛之景。仍思李尙書詠金剛詩。尙書袤也。常襲梅月堂句。形容金剛山。故作詩以戱之。

依㨾無痕是李翁。借而爲用善形容。試看萬千峯背面。異同同異異同同。

又憶閔海州濤遊金剛時事。蓋閔甞遊此山。初見長安寺洞口。乃奇而作詩。看看景益奇奇。欲更作詩形容之不能也。蓋其山依俙泛看則此峯同乎彼峯。彼水似乎此水。景景彷彿。使人疑訝。非大眼目。難乎隨景而卞明。以公之氣魄。猝當此景。怳惚然如陷大洋之中。不能寫一句。公素善詼諧。連書之曰上同上同。歸而語人。莫不絶倒。乃作一詩以戱之。詩曰。

峯峯盡是玉芙蓉。彷彿看時恰一容。無如閔老爲詩例。一首吟來都上同。

越十二日己丑。曉發朝珍。至長正野見日出。壯而作詩。詩曰。

五彩翻凝海色紅。金波萬頃忽溶溶。俄見六龍扶日出。一天光景混玲瓏。

又作四韻一詩。詩曰。

玉宇迢迢曉月沉。參差列宿尙森森。山橫雲裡千重玉。日浴溟波萬頃金。波底常聞龍皷響。風端時有鳳韶音。余心黯黯難爲際。獨立秋凮浩浩吟。

午歇於城直村金日祥家。日祥欵接。乃徘徊於庭中。望見一山。如揷地蓮花。問之。曰蓮花峯。又名玉蓮峯。又名曰鴈宕峯。蓋此山形貌。與鴈宕山圖相似故也。遂作一詩以記。詩曰。

天台縹緲入雲中。其下淸奇鴈宕峯。問此如何得此號。爲其形貌恰相同。

越十三日庚寅。乃還於高城。十四日辛卯無事。看習樂。十五日壬辰無事。與本倅及其兩弟及本倅之子明彥,弼彥。乃遊於三日浦。乘舟作樂。縈回半日而還。忽見李生泰榮登坐於西龜巖。衆皆上。與之作樂而遊。興酣乃作一詩以記景。詩曰。

西龜巖對東龜巖。江海湖山一望咸。最是夕陽無限好。七星巖外落千帆。

夕還宿於海山亭。十六日癸巳無事。與本倅兄弟往觀三日浦。十七日甲午。鄭生洙濟甫自橫城來。襄陽杆城兩邑。皆送風樂。爲本倅壽席也。都事朴行義自通川來會於三日浦。與本倅三兄弟及明彥齊往。泛舟遊終日。夕還海山亭。相與劇話。亦他鄕一樂事也。十八日乙未。乃大設宴。主倅與兩弟聯璧而坐。都事與鄭生與我相連而坐。明彥病不預。弼彥獨預焉。李泰榮許▣等亦預席末。乃窮日作樂以盡歡。高城之歌。襄陽之舞。冠一席。日暮主倅兄弟相繼獻酌起舞。弼彥亦獻酌起舞。鄭生亦獻酌起舞。余與都事亦獻酌起舞。以著故舊兄弟之義。十九日丙申。都事去。方伯柳以復廵到歙谷。太守宋老光澤適來焉。是日太守又設後宴。余與歙谷鄭生同預焉。乃作詩以記。詩曰。

九月蓬萊大宴開。千年壽席萬年杯。悅親兩日三牲養。襄舞高歌盡妙才。

盡日作歡而罷。十九日。余與本倅餞汝久於三日浦。越二十一日戊戌。汝久乃作還京行。余偕主倅曁鄭生,李泰榮送之於松亭野。擧酒作別。乃作一詩以贈之。詩曰。

君先作主余爲賓。君未送余余送君。依然想像唐人句。今日還成送故人。

又作一詩以贈。詩曰。

遅遅征馬欲西行。數曲斜陽唱渭城。雲外歸鴻含別恨。橋邊關柳怨離情。柔腸黯黯三千曲。重嶺迢迢七百程。莫惹三春池草語。剩敎遊子太愁生。

二十二日己亥無事。二十三日庚子。二十四日辛丑。二十五日壬寅。二十六日癸卯俱無事。二十七日甲辰。將作還京行。遇雨留三日。越三十日丁未。與鄭生俱作還家之行。鄭生作詩相別。要余復。乃次之。詩曰。

西風送我入屳洲。玉宇崢嶸萬二秋。已喜腔調傳白雪。況兼形勝擅靑丘。刪來世慮三蟲盡。淹卻靈區兩月留。自笑俗緣猶未盡。超然他日更來遊。自註。鄭曾敎歌於此。故初聯及之。

鄭生原韻詩曰。自註。鄭生自號四宜亭。

蓬山形勝擅東洲。又是佳辰九月秋。西瞻楓嶽羅千嶂。南接高岑背一丘。君憶家鄕先跋涉。我憐屳景尙淹留。人生聚散無常數。爲問何時更此遊。

適太守以公事作杆城之行。遂作別。午仍發行。權汝重及權弼彥俱送我於南江之涯。擧酒作別。乃偕郡人金有昌,通引崔善福向鉢淵。將再遊金剛。以足未盡之興也。旣到寺。爲雪所塞。乃留宿於瀑布菴。與高僧自澄終夜論三敎。心頗淸。乃作一詩以贈。詩曰。

破盡諸經旨。澄心擬作鏡。禪房夜寂寥。對我說淸靜。

越初一日戊申。早起乃往見楊蓬萊筆跡。蓬萊島三字宛然於巖上。筆力䧺徤。字體廣濶。令人警服。又一巖有草十餘行。字㨾大可一掌許。而苔文蝕石齒殖。刓不能辨。甚爲觀者所惜。乃與自澄及其弟子致䧺萬宗輩作別。轉遊於洞口。日午乃回向高城。將遵楸池嶺大路也。夕到南江。觀打鰱魚。遂還高城衙內。仍𨓏觀懸鍾巖。其巖外似圓蓋。內似蟲食菓。後有永郞湖。南有九屳山。山下有鑑湖。東有舟巖。東北有七星巖。點點羅列。南江一帶橫流於北。擧頭一望。滄海茫茫。依然是畫圖之中。瑩然是琉璃之域。使人惝怳然如在太虛之中。眞天下奇觀也。眞天下壯觀也。乃作詩以寫興。詩曰。

懸鍾巖下卽滄溟。七石羅如北斗形。無數芙蓉雲外散。使人疑入畫中行。

又作一詩以寫永郞湖之景。詩曰。

玉蓮環匝永郞湖。誰識乹坤別隱壺。更對鍾巖七星石。信知此景人間無。

又作一詩以寫九屳山鑑湖之景。詩曰。

九屳山下海西邊。別有壺中一洞天。淡掃琉璃開玉鏡。蓬萊當日此盤旋。

適遇主倅與其弟汝重其子弼彥其客李泰榮遊鑑湖而來。與之偕還。乃渡南江。白月如晝。纖歌齊發。此亦景中之別一景也。乃作一詩以寫興。詩曰。

南江之水接東溟。上有奇巖削似屛。輕舟泛月隨流下。數曲纖歌落晩汀。

乃還宿於衙。與主倅兄弟終夜穩話。亦殊方樂事也。

初二日己酉留。爲備路糧也。初三日庚戌。乃發行。主倅送我於西龜巖之西。擧酒作別。邑人亦來別。乃以一杯留別。遂上馬而行。通引張進宗隨焉。夕到養眞驛卒金有善家止宿。夜頗無聊。乃作一詩。詩曰。

客宵坐悄悄。耿耿不成眠。無限蓬萊景。依依入黯然。

越初四日庚戌。曉將發於養眞。作詩寄高城倅及其弟汝重。詩曰。

邂逅屳鄕裡。團圓數月間。分手東西後。離懷想一般。

又寄一詩。詩曰。

忍別諸君去。回頭思黯然。蓬萊無限月。應照漢陽天。

午秣馬於朝珍驛吏金夏昌家。夏昌致欵。夕投通川養元里伽倻村校生韓廷五家。韓生甚致欵。與之夜話。頗慰客懷。韓生謂余曰願留一詩。以替顔面。乃作一詩以贈。詩曰。

尋眞歸去路。暮宿養元里。慇懃好主人。何以答深意。

隣家校生高汝沆亦來見致慇懃。初五日壬子。曉發伽倻。午到中對店抹馬。遇表訓寺僧碧岑。相與說昨。稍慰客懷。乃越楸池嶺。嶺路盤回。其曲有五十有五。甚崎嶇不平。始登嶺乃作一詩以記。詩曰。

五十五曲如蛇行。回回登登得至平。回望蒼茫山外景。接天浮鏡是東溟。

乃下嶺。道路新治甚平坦。便於行。喜乃作詩以戱之。詩曰。

入山之日路平平。都事爲余先啓程。天敎方伯又治道。使我平安得至京。

到花川。忽憶關東別曲中語。乃作一詩以記之。詩曰。

曾見關東曲。分明說花川。今來踏此地。此曲還依然。

夕偕碧岑投淮陽二等面馬巖村同知金同家。與碧岑同宿。終夜對話。頗慰客懷。初六日癸丑。曉發馬巖。越山道羅地嶺。秣馬於四等嶺兩小菴村姜泰成家。村人姜成立來致欵。夕到歧城同知禹廷臣家。同知病不能出待。其子哨官凝績以買藥事出而未還。其子成績子東弼,其姪仁式子興善,興善子貴昌等。甚致慇懃。夜深成績自外還。請見致欵。初七日甲寅。晩食時發歧城。越足朴嶺。投於金城邑底。宿邑吏李柱良家。是夜大雨雪。悶不可言。乃作詩以寫悶。詩曰。

離親今已久。親必倚門閭。途中風雪阻。客裡悶何如。

又作一詩。詩曰。

離親今已久。何念不思親。子女能無恙。一念又家人。

忽憶蓬萊風煙。感而作詩。詩曰。

無限蓬萊景。森森在眼中。何年三日浦。重挹四屳風。

又作一詩。詩曰。

嶺路重重近一千。仙家消息隔茫然。何年更御春風駕。飛入蓬萊訪舊屳。

初八日己卯朝。雪猶不止。悶不可言。日晩雪晴。乃發金城向金化。途中忽憶蓬萊之景。乃作一詩。詩曰。

別來蓬邑思茫茫。千里間關客路長。日暮中山回首望。白雲深處是金剛。

乃越眞默嶺又遇雪。冐雪投金化邑內。宿驛吏李世榮家。其子晩承甚致欵。自註。晩承卽善承弟也。是夜雪又大下。悶不可言。初九日丙辰。食時雪始霽。乃發金化越葛嶺。秣馬於嗜習浦。午越永平都馬如之嶺。日已暮。遂投宿於梁門驛吏安義齊家。遇京商金貴先及貴贊。貴先遍行八道。多見山水。與之言。頗慰客懷。

初十日丁巳。早發梁門。途中忽憶蓬萊之景。感而作詩曰。

一自尋眞後。淡於人世間。願隨明月影。長照蓬萊山。

又作一詩以自戒。詩曰。

遊山雖好事。好着是玩物。玩物多喪志。未可太無節。

到白鷺洲。見白鶴一雙在山之陰。感而作詩。詩曰。

一雙白鶴在山陰。盡日閒閒自在心。朝日看雲思欲起。臨風時送九臯音。

途中顧眄諸山與水。比之金剛與大海。若丘陵焉若溝瀆焉。無一掛眼者。感而作古詩二句。詩曰。

金剛嵬嵬萬千巒。大海洋洋天地間。觀於大海難爲水。觀於金剛難爲山。

又作一詩曰。

大海皆骨萬千巒。觀後歸觀昔所觀。昔所觀兮今又見。水難爲水山難山。

午始達於抱川淸涼浦野農莊。拜謁於萱堂。萱堂萬福。喜不可言。喜不可言。十一日丁巳。留無事。越十二日戊午。早發於抱川。午到新嶺。望見三角道峯兩山。森羅縹緲於雲霄之間。淸奇秀麗。恰如千朶芙蓉。萬群戈戟奇壯之。作詩以記。詩曰。

三角崢嶸接道峯。森羅千朶玉芙蓉。神光自有浮天勢。乃與金剛大不同。

又作一詩。詩曰。

雲非雲也蓮非蓮。使我心神惚怳然。怳然兩目瞠如夢。獨立秋風落照天。

夕到小皆骨。自註。卽小魁野。曠然四望。山川明朗粹麗。䧺奇秀發。湧如波浪。躍如兵馬。豐如芙蓉。簇如戈戟。蒼然若雲霧之形。依然若畫圖之中。使人心神惚怳。不能以言語形容。乃作一詩以寫興。詩曰。

簇立金蓮百里間。怳然如入畫中看。精神光彩無能比。始識三韓第一山。

又作一詩。詩曰。

莫道小皆骨。皆骨還難當。怳如圖畫裡。神夢落蒼茫。

夕到京師本家。妻與子女皆無事喜已。留數日。身安神靜。默想向來之山海。若有所得於心。乃取五絃之琴閒弄數曲。金剛萬二千峯。森森然如見其崢嶸之勢。高城蒼蒼然如見其廣遠之勢。叢石矗矗然如見其奇壯之勢。滄海黯黯然如見其浩蕩之勢。琴罷乃黯然靜坐。向來所見。徒自依依森森於眼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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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李斯文仲舒之居嶺南之尙州[編輯]

夫朋友者。乃義合。非天屬也。必居於五倫之一何哉。知我者朋友也。孚我者朋友也。道我者朋友也。益我者朋友也。化我者朋友也。知心曲而不疑。非知我乎。其誠信積於中而及於我。非孚我乎。忠告而善道之。非道我乎。暗者明之。塞者開之。寡者多之。失者䂓之。非益我乎。見其氣像。自然薰染而效則焉。非化我乎。吾今日乃知朋友之爲朋友也。朋友之爲朋友也。吾友有李君仲舒者。能志於學。主於中。其才識非吾所能及也。吾安得不愛也。吾安得不重也。噫天旣生吾仲舒。而乃反窮乏之困厄之何哉。余甚惑焉。嗚呼仲舒。遭先大夫之喪。服旣闋。家貧兄弟不能相保。乃挈家大歸於嶺南之尙州。其離家廟先山遠矣。其離兄弟親戚遠矣。其離朋知亦遠矣。嗚呼仲舒之窮乏困厄亦甚矣。吾安得不嗟惜也。吾安得不嗟惜也。吾豈徒嗟惜仲舒之身世而已。亦有私自歎嗟於己者。余旣離私親而遠兄弟。離白鵞之老。再從兄索居於抱川。又阻仲舒於千里之嶺外。自此吾三人合席。亦難必其源源矣。回瞻四海。親知落落。而誰而知我。而誰而孚我。而誰而道我。而誰而益我。而誰而化我哉。此不得不自歎嗟者也。嗚呼。以吾之歎嗟。度仲舒之情。仲舒亦必有自歎嗟者也。嗚呼仲舒。雖不能不歎嗟於此。亦必有自慰於彼者。吾聞嶺南鄒魯濂洛之鄕。文憲必足焉。仲舒若能開心誠。延接賢士大夫。相與講劘。則必有聞其所不聞而益其所未至。仲舒之益亦大矣。此皆仲舒之已自勉者。吾不必勉之於仲舒。而亦不能無勉於仲舒也。以聖人之道德。宜無相勉。而猶相勸戒曰儆戒毋怠。毋怠毋荒。然則仲舒雖篤志。吾安得不勉於仲舒哉。嗚呼仲舒。其勉之哉其勉之哉。損友驪興李某字某謹序。

再從姪益瑞增休孝狀序[編輯]

人生於天地。莫不具五性。亦莫不備五倫。德莫大於仁。行莫大於孝。非仁無以爲孝。非孝無以見仁。故曰孝悌也者。其爲仁之本歟。夷考吾族姪增休益瑞。其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推以及於宗族。益瑞可謂孝而有本者也。其誌曰天性至孝。能至誠奉養。又能養志。扶之如手足。應之如影響。母夫人甞罹死疾。執湯藥不少懈。不脫衣帶。涕泣度日。病旣革。再血其指。人難之。養護軍公。盡心盡力。公食而後食。公衣而後衣。常在親側。未甞少離。甞以事往海西。夢甞藥。覺而驚曰大人有不安節歟。促鞴而還。護軍公果病矣。此非至誠之感。其能然乎。護軍公病彌留十有九年。至誠侍湯。終始如一。護軍公謂曰吾以汝孝。能延十九年之命。蓋感其孝也。護軍公病不淑。執喪過哀。至於毀傷。傍人慰解之。乃曰此禮也。吾豈畏死。不盡誠於親乎。遂終不起。親戚哀之。朋友傷之。以此事聞於朝廷。朝廷嘉之。贈之以持平。旋又㫌而表之。士大夫榮之。蓋甞論之。其血指與毀傷。吾未知其必合於中庸。而其至誠於親則可質於神。益瑞之孝。可謂無間矣。余甞欲形之文字。傳諸無窮。而余識見淺短。年且衰耗。志而未能者久矣。今益瑞之子邦煥。袖此狀來請我甚懇。吾雖欲辭。烏可得也。是爲之敘。

送吳君尙遠之嶺南[編輯]

士君子之處於世也。行藏去就。非有不得已則不苟爲也。必彜倫斁閉。禮樂崩壞。然後方且高擧而遐遁。故太史摯適齊。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皷方叔入於河。播鞀武入於漢。小師襄,擊磬襄入於海。不得已也。今君處太平之世禮樂彬彬之日。何爲而有此行也。嗟乎。君之命道厄矣。頃年遭先大夫喪。又頃年遭先夫人喪。繼而哭伉儷失幼女。於是乎君之身世。孑孑乎依依乎。可謂無所託矣。於是乎遂決意而歸依乎商州之商山之天雲堂。天雲堂者。吾友李處士仲舒之所居也。仲舒吾友中之平生所尙慕者也。君今歸依得其所乎。往歲李君捨我而隱此。今年君又繼躅而之彼。商山其德星之分歟。一何賢士之多聚也。噫君與仲舒之厄窮於此者。豈所欲願而得已也。今若此者無他也。抑有使之然而然者存於其間。意者天其使諸君子。必貧賤之憂戚之而玉其成耶。噫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夫然則身雖憂。道則享也。又何怨之有。道之將行也歟命也。道之將廢也歟命也。其如彼何哉。易曰樂天知命。又曰安土而敦乎仁。唯吾君之所當安也。子其勉之。今當遠離。行者不可以無贐。玆將一詩。以歌我不忘之懷。詩見上詩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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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然臺記[編輯]

日余坐於玉琴之精舍。讀書之餘。方援琴而坐。忽有客自遠方而至。乃洪友樞卿甫也。寒溫罷。樞卿乃欠身而曰余有小莊於抱州之雲岳之麓。其名曰紺巖。與子之所卜玉琴洞者不遠也。是麓也。環之以廣野。繞之以長川。疊巘層嶂。森列於天邊。彼其朝雲暮霞明月淸風。皆足以玩造化屈伸之妙。又別有可觀者存焉。雲岳之曉月。石門之落照。廣嶺之夕烽。堅城之暮角。柳村流鸎。蘆洲游魚。玉琴霽嵐。盤巖飛瀑。亦可以供四時逍遙之玩。惟斯之爲取也。別築小臺。名曰超然。且又營小亭於其上。預號之曰枕流。非子之素於其景。不能形擬也。幸子爲我識之。余曰子之期我則厚矣。然此非余拙陋寡識所堪當。幸子別求有才識而善於文辭者而屬之可乎。樞卿曰非曰文也。取子之習於此也。余不敢當固辭。樞卿猶不已力強之。余辭不獲。乃曰不知其義而言可乎。余將質之。余觀古人之趣。所取不一。而子之所取。獨在於山野水何也。取其豁達不塞之義耶。取其周流不息之義耶。取其厚重不遷之義耶。以子名亭之義觀之。子之所取或輕於山而重於水。奚取於斯也。奚取於斯也。無乃取其混混盈科。不舍晝夜之義耶。樞卿曰然。余曰枕流之義。旣得聞命矣。敢問超然之義。樞卿曰余豈有他哉。取其超然於有象之外而已。余曰子之號則可。子之志則不可。樞卿曰何以也。幸爲我明言。余曰子旣有問。敢不質。夫超然之義有兩焉。有當超然而超然者。有不當超然而超然者。子知之乎。樞卿曰願聞焉。余曰不當超然。亦有淸濁之兩義。子知之乎。樞卿曰不知也。願子明以告我。余曰夫爲一己之私。謝絶倫紀。寂滅於世外。侮蔑禮義。虗無於象外。或淪落萬事。跌蕩於方外。此所謂超然於不當者也。然此猶可爲淸也。彼其蕩然自放。全無拘檢。而自以爲超然者。是不當超然之尤不當者也。彼不當之尤不當者。固不足道也。彼超然於象外。其害反有甚焉。以其外過高而實背理也。樞卿曰不當超然之義。旣聞之矣。願聞當超然之義。余曰人之生。本於天地父母。氣受於天。形成於地。形旣生矣。性亦具焉。性至焉。形次焉。旣有其形則不能無血氣之感。若不率循於性。則流放走作。不至於危惡危險者幾希矣。嗚呼危哉。嗚呼險哉。血氣之感有五焉。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口之於味。四肢之於安逸也。若能超然於斯五者。則無不超然者矣。其視思明而非禮勿視者。是超然於目也。聽思聦而非禮勿聽者。是超然於耳也。樂於沖和。非禮勿嗅者。是超然於鼻也。淡於滋味。非禮勿甞。愼其樞機。非禮勿言者。是超然於口也。其手無非禮之執。足無非禮之蹈。身無非禮之動者。是超然於身也。其戒愼恐懼。養之於靜。莫見莫顯。察之於幾。無有心拘繫之僻。亦無無心怠忽之失。則是超然於心也。子能超然於身而超然於心。則必能超然於富貴而超然於世矣。子以是超然之義。歸處於超然之臺。超然而眠。超然而寤。超然而靜。超然而動。超然而息。超然而食。超然而坐。超然而臥。超然而起。超然而立。超然而行。超然而逍遙自在於淸風明月泉石雲水之間。則子之超然。可謂眞得超然矣。子以是博告於人。諄諄善諭。則四海之內。擧將歸於超然之中矣。嗚呼。超然之義大矣哉。

知安窩記幷銘[編輯]

天之所賦於人者謂之命。人之所當自盡者謂之分。命有本然氣數之殊。分有在天在人之別。天命之謂性者。本然之命也。莫之爲而爲。莫之致而致者。氣數之命也。貴賤由於天而一毫不可易者。在天之分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者。在人之分也。蓋性理與職分。根於心而推而施之於行者也。爲之則是。是在我者。非在天者也。氣數一定之分。卽趙孟之能貴賤之者也。隨所遇而在。是在天者。非在我者也。夫死生有命。非在天乎。我欲仁斯仁至。非在人乎。莫非命也。順受其正。若夫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故曰修身以俟之。又曰居易而俟命。是盡在我者而聽命乎天者也。行險僥倖而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是小人之反中庸而不畏乎天者也。惟君子能知其命而又能安其分也。若自以爲知命而不能安常分者。方外之士也。非知乎安之安者也。自以爲安分而不究所以然與莫之爲而爲莫之致而致者。非安乎知之知者也。欲盡知安之道。在知與行。因吾所固有之良知而格致而精明之。因吾所本得之明德而誠正而涵養之。知爲眞知。安爲實安。非若狂者之徒騖虗知。狷者之徒誇曲行。而實違乎中庸者也。以此而自勵則可以安其仁。可以補其義。而可以處消長進退之大權也。知安之道。不其大乎。吾有老友李輝東先生者。少治擧業。晩而好道。將以脫屣乎世累。而棲息於物表。卜築於王城之東纛島之江。地不踰百步。屋不過數間。足以容其膝而適其意而已。階有菊花。門有五柳。陶淵明之居歟。山光依依。江流悠悠。王子猷之趣歟。饘於是粥於是寢息於是起居於是。彷徨逍遙而自樂於是。可謂得處終之道而善自慰於身世者也。日夕爲余欲舒江山無邊自得之趣。悠然呼童僕策蹇驢而訪余於明谷之居。寒暄才罷。遂乃吐論古今。闡明造化。使我胸次頓覺淸明開豁。而便生悠然之興也。先生遂乃欠身。向余而言曰我有一窩。搆之久矣。尙未有美名。子其命之。余敬應而曰先生抱才落拓。能有志於知安。而不汲汲於世。盍以是揭之。先生曰諾。因敭言曰子旣命之以名。豈無一記而釋其義耶。余辭不獲。強爲之記。

治心以正。持身以謹。可以知命。可以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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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泰論[編輯]

卽當天地交泰萬物和樂之時。此曾點冠童浴沂之時也。想其氣像。無人慾之拘。無物我之間。志意相與孚泰。孰能間於其間。使相貳之哉。天地相合。只是一誠而已。只是一孚而已。若或有氣間於其間。則天地之意。必不能相通而成交泰之功。如此則包含之德。生育之功。將絶滅矣。嗚呼哀哉。帝典曰明四目達四聦。欲其明達。則必得人以爲之耳目然後。可以濟之矣。設或得人以人而失之。任人以人而貳之。則是身無親人而耳目自絶也。此諺所謂疑其不當疑而信其不當信者也。太甲之世。君臣處必疑之地。而終不疑。當時豈無一二人疑之於其間。而彼終不聽。以成大有爲之功。猗歟盛哉。比及周世。管蔡以流言。疑周公於成王。成王初雖信。見鴟梟之詩凮雷之變而大悟。終成大功。嗚呼。曾母終投杼而夫子不疑於拾塵。豈夫子之明至故耶。抑顔子之信。有所孚耶。是誠欽服處也。至於後世。管鮑關張南陽魚水之交無聞。周趙韓富不和之失盛傳。是誠恐懼處也。嗚呼。彼四公皆絶意於名利。必無怨尤於天人。又能知謙而自反。鎭定以待之義。嗚呼。彼有何拘何求何憂何懼何好樂眷戀而有此措也。嗚呼。可欺之方。人所難辨。無妄之災。亦人所難免。雖聖人之至誠。或不免無妄之災。若有聖人之至明。則必無可欺之惑矣。若見惑於可欺。而兼之以不平得處於權力之地。則其能相保而不相僇辱者幾希矣。嗚呼懼哉。嗚呼懼哉。諺曰信衆人而疑君子。不足以大有爲。何謂也。賢哲去而耳目塞也。古人曰學不講而私不去。則賢哲離而身孤矣。嗚呼懼哉。中庸曰凡爲天下國家有九經。易曰艮其背。不見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若不味此。則謙恭虗受之實難保。而通泰之義難矣。嗚呼。通泰孚信之義。深矣哉。

適見天時之和泰。想四海同包包荒大同之義。感而作此。以寓爾諸生。諸生戒之。

祭文[編輯]

祭岳母文[編輯]

維歲次甲戌四月十五日壬午。甥息李漵。謹以菲薄之奠。慟哭於岳母貞夫人坡平尹氏靈筵之前。嗚呼岳母。天性貞正而介潔。行事謹愼而廉靜。威儀端肅。言語簡默。稽考其平生。歷歷乎如在眼前。孝於親友於兄妹。睦於宗族。厚於隣里。處心未聞有暗密回曲之情。臨財未聞有貪嗇忮爭之端。居家未聞有囂訟之事。論人未聞有陷毀之言。有不知也。知則未嘗爲不義。嗚呼。岳母之德。人所難及。意謂天必默佑。永享多福。遭運不泰。身上無可樂。膝下無終孝。血肉零丁。未有兟兟之慶。命之不幸。至於此極耶。積善有慶。天之常理。若吾岳母。非吾所謂積善耶。何無一喜可稱。甥息年十七。來托東床。岳父岳母。待我而至誠。許以知心。愛之養之。不下於子女。中心之感。爲如何哉。粵在丙寅月正。岳父棄世。惟我岳母。獨處於室。孑孑哀哀。無以爲懷。息命道孔艱。無喜無樂。身世如萍。靡有定泊。恩無一報。反貽重憂。嗚呼岳母。視我而猶子也。而我不能以子報。嗚呼岳母。如有不昧。庶幾降臨無窮之誠。嗚呼哀哉。尙饗。

哭尹誠之文自註。作此文未用。用下四字。[編輯]

惟甲戌九月日。情友李漵。謹以一盃酒。慟哭於情友尹公之柩。嗚呼。吾友而有斯也。吾友而有斯也。以吾友之才行識見而有斯也。惟我與公。情意如親。趨向如一。且有連家之義。習聞先大人尊丈才行文章爲世所稱。令先妣性行溫恭淑愼。將謂餘慶無窮。安知㐫禍罔極。聖賢之訓。亦不可信歟。悠悠者天。無惜賢人。何奪吾友之速也。吾非斯友慟也而誰慟。非斯友之慟。慟斯文也。嗚呼哀哉。尙饗。

哭尹誠之文[編輯]

金玉其質。水石其襟。允慕賢聖。孔大其心。淸期淸淵。高期高岑。嗟我先丈。爲世所欽。將有餘慶。胡反禍深。聖訓無徵。天道難諶。嗟我與子。唯蘭與金。峩洋百年。願焉相尋。子先棄我。誰與論琴。悠悠千古。將隔陽陰。秋凮一酌。奠我微忱。魂如有知。庶幾降臨。

哭再從姪李君夢休祭文[編輯]

仁不可爲歟。胡壽之嗇。二十之七。此何焉促。理不可信歟。此何變易。易難其徵。天難其測。天於吾君。何報之薄。天之禍君。何此之酷。天地茫茫。漠難止泊。嗟君之魂。尙有知覺。嗟君之魄。尙有記憶。我有訣辭。君其省得。是君平生。卽吾心曲。嗟我與君。同一氏族。自我王父。分其血脈。再從之親。君姪我叔。況我與君。世居一曲。朝午夕夜。長與相逐。情義相孚。毫無間隔。君視我父。我視君息。昔君之幼。從遊我學。日與受授。時與講習。喜君之勇。多進少郤。賴君之直。使我多益。君胡棄我。先遊冥漠。吾今失君。將焉之託。想君氣像。騏驥鸞鵠。想君天性。信義公直。想君之志。尙慕濂洛。想君之行。惟孝之篤。兄弟宗族。克友克睦。想君之居。衣食儉約。想君之儻。可厲薄俗。想君才能。可堪字牧。想君之文。藻思絶特。想君之筆。豪徤其格。天旣厚賦。胡奪君速。胡奪君速。使我心惻。非君之慟。伊誰之哭。

祭鄭都事文[編輯]

維歲次辛巳元月十有七日乙巳。姻友驪興李某。謹以菲薄。痛哭於亡友鄭都事伯紀之靈曰。惟靈。俊拔之氣。傑豪之質。早年聲華。蓮桂繼折。出入翰注。榮光輝爀。將謂吾友。繼岳父德。受岳父蔭。餉岳父福。誰謂吾友。罹此禍酷。狸首纔吟。西河又哭。蒼黃千里。天地何極。膏肓一疾。因此彌篤。人皆期君。謂其能復。君胡至此。天乎難測。嚮我東遊。就子告別。顔色雖悴。談笑自若。誰知此別。便成永訣。惟我與君。情同骨肉。惟二十年。終始無斁。君何厭我。棄我之速。四十光陰。云何其促。君將長逝。日已告吉。我來哭君。君胡不識。呼胡不聽。言胡不答。幽明從此。千古永隔。嗚呼哀哉。尙饗。

哭門人安昌後[編輯]

嗚呼。爾胡淸如氷潔如雪。嗟爾一朝奄忽。嗟爾無妻無子。嗟爾二十六靑春。嗟哉嗟哉。爾有白鬚之親。慕學之志。進道之誠。將期爾以玉成。天旣生此美質。胡奪之速。胡奪之速。吾見其進也。不見其退也。嗚呼。吾何爲而不嗟惜也。端正之操。敬謹之貌。彷彿然如在左右。嗚呼。吾豈徒哀爾之死。惜爾之賢。嗚呼。吾實惜爾之賢。而悼道之寡傳。

祭尹文仲文文仲德相字[編輯]

維戊子閏三月二十三日。忝居者哭奠於尹文仲靈曰。嗚呼文仲。狷介其操。端貞其襟。一心小學。戒先獲心。將期其成遂。孰謂苗而不秀。將期其獲天之佑。孰謂夭而無後。嗚呼。斯人也而有斯。斯人也而有斯。

祭喚惺齋文[編輯]

維歲次庚寅二月丙申朔日。後生驪興李某。謹以鷄酒。慟哭於喚惺齋權先生之靈。惟公敦守之性。學問之器。早遊高門。畧識大義。晩事程朱。有悟其旨。禮義於是。孝悌於是。孝友之聲。實聞遠邇。終始不改。可見其志。志之不苟。其何名利。齎而未展。孰識其貴。早托金蘭。不以年紀。公不我幼。我忘公耆。自謂莫逆。永言無貳。無貳無已。胡然而此。得正而歸。在公何愧。嗟我士友。失一可恃。儀形於目。聲音於耳。心之思矣。何日斯已。幽明一訣。永此天地。鷄酒一奠。是我至意。靈如有知。庶幾歆止。

祭韓生澤甫文名宗澤[編輯]

維年月日。玉洞散人。謹以一酌。告於韓君澤甫之靈曰。嗚呼。萬物之中。得其秀者莫如人。人之中。全其正理者。惟聖賢而已。三代以後。道衰人亡。得其正理者鮮矣。得其正理者或有之矣。得其正學者。爲尤鮮矣。倘非周程張朱唱明於千載旣絶之後。則堯舜孔孟之道。幾乎息矣。一自老先生唱此學於吾東。吾東之禮樂。彬彬鬱郁。庶幾乎鄒魯與濂洛矣。厥後百有餘年矣。人多任其私智。各創門路。得其傳者。蓋寡矣。遂使虗文勝而異端之說。將紛然矣。誰能任斯文之責。闢邪說而開正路哉。嗚呼。敎法不振。習俗頹靡。倘非天質之美。立志之大。如吾君澤甫者。其孰能慨然有意於此哉。君天資仁厚寬弘。質直而篤實。公平而寡慾。幼治擧業。長而好學。深思力踐。畧窺大意。思以古人爲己任。念念於光明正大之體。孜孜於忠厚篤實之地。利害計較之念。鮮有介於胸次。聞人之善行。若將不及。聞人之善言。不啻若自其口出。思一視天下而推己及物。故人有窘窮。若己當之。必思周急。人皆愛慕曰人孰無惻隱。孰如澤甫之眞誠。朋友有不淑者。必拳拳開導。期與己同。人雖不能盡從。莫不稱其絜矩之誠。君常曰君子當志於繼往開來之學。朝聞道夕死可矣。嗚呼。以如此之志氣。擔當如此之學。若使天假之年。其庶幾乎古人矣。天不惜賢士。年才三十而殀且無子。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昔在丙戌。余遭母喪。居廬於墓下。君數數往來。相與講摩者三四年矣。君之所居。與我之居。相距五里。君不殫勞苦。未甞三四日不來也。有時乎霖雨瀰旬。前溪水漲。君猶褰衣涉水。不廢講業。厥後適與君過眞木之亭。國俗以木偶爲長栍。以識道里。余適不察。溺於其下。君前而戒余曰彼雖木偶。人形也。不可以慢。余覺而懼。自責其不謹。退而語人曰澤甫可謂仁矣。見木而尙知敬。況於人乎。不欺於木。況於人乎。戰兢於人所不見之地。況於人所見乎。吾因而有所增益焉。吾因而有所增益焉。吾以是重君。期之以大有成就。不虞君之至於斯也。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君事親至孝。治家有法。導之以道。使賢父兄益勉其心。敎之以經書。使閨闔悅服而信從。此人所難者也。友於兄弟。睦於宗族。推以之於隣里朋友。君可謂知本之學矣。鄕黨悅服。吾不必贅。神明在上。吾不敢誣。嗚呼。吾之倚仗而期待者。君與數人而已。吾老君少。君何先我而逝。嗚呼。君早年而殀。德惠之被未廣。世未有知君者。將使吾君之賢。與草木同。吾爲是悲。

祭定齋處士沈公得經文字士常。定齋其堂號。[編輯]

維歲次庚寅九月壬辰朔。越二十八日己未。損友驪興李某。痛哭於亡友定齋沈公之靈曰。嗚呼。天不欲壽善人耶。天不欲佑斯文耶。何使公不得成就而至於斯也。天乎玄遠。其不可知耶。天乎玄遠。其不可知耶。嗚呼。吾初與公相遇於鐘崖之舍。傾肝吐膽。恨其相交之晩也。嗚呼。余有所知。未甞無對公言者。公之於我。亦未甞不推之以誠。終始無間。以迄於今。嗚呼。公天資仁慈忠厚。眞實正直。公平廉潔。端正堅確。謙虛其心。愼密其行。聞善則喜。知過則改。好道好禮。以聖學自期。然而不矜不伐。人孰知其有是學也。心堅如石而外似乎㥘。人孰知其守正不撓也。多聞多識而外似於愚。人孰知其博通於理也。好施於人而不望其報。待人以禮而不望其答。有德如是而不自表見。人孰知其有仁也。有禮如是而不自鳴謙。人孰知其有誠也。嗚呼。公一自松山讀書之後。大有得於心。克知性命形氣之分。大小輕重之義。存亡邪正之方。內外交養之工。軆用本末知行始終之道。絶意紛華。孜孜於此。動靜於此。語默於此。朝夕於此。晝夜於此。往來出入於此。公之學。至此而益深矣。嗚呼。公得病之日。公自危之。傍人亦皆危之。余以爲公心堅德深。宜受天佑。不以爲意。嗚呼無之而有。天何惜伯牛之壽。有之而無。天何惜伯道之嗣。嗚呼。病革神昏。理之常也。神昏志亂。志亂喪道。病之常也。子之病也。終始不亂。所言皆正。所事皆正。動靜寤寐之間。皆是治心斂容。反誠防邪。而絶利祛慾之事也。公之所操。可謂堅矣。公之所造。可謂信矣。古語曰驗寤於夢。驗平生於終。所以驗其所素養於不自覺不自飾之頃也。公之所造。至於此至於此。吾今而後。敬公之心。信公之所造也。嗚呼。吾非敬信而已也。左右亦皆敬信之。無恠乎人之無間於父母昆弟之言也。嗚呼。公身雖士也。公之關係甚重。嗚呼。公之存沒。豈獨士友之咨嗟而已。嗚呼。公之於我。身雖二也。心則一。意謂終始無違。同歸於化。天胡不佑。使我賢友遽至於此也。嗚呼。我年差長於子。且有痼疾。意謂我往將先於公。不虞公之先我也。嗚呼。自我失公。心焉如癡。見公於左右。見公於前後。見公於追逐合席之塲。見公於夢寐之頃。見公於依俙彷彿之間。嗚呼。公之面目。何日忘之。公之德儀。何日捨之。禮制有限。吉日告期。公今逝矣。從今不可復見公之形影矣。玆將一酌。表我之懷。嗚呼。不昧者存。庶幾歆格。

祭尹公孝徵文[編輯]

維歲月朔日。驪興李某。謹以一杯。痛哭於尹公之靈曰。惟公質實之資。勤檢之才。晩而崇聖。明識大開。中心所守。確而不回。交人以誠。不忮不猜。忠厚好施。孰如其仁。有古人風。眞丈者人。我與公交。於四十春。我心公心。公身我身。心之好矣。愈久愈新。公之逝也。我外未歸。公之葬也。我來哭之。悠悠一訣。千古之悲。嗚呼尙饗。

哭樂師洪慶臣文[編輯]

唯師。生於下流。才器出類。擧止端莊。城府沉邃。長於樂術。爲師之首。指法明妙。深得古旨。悠悠俗師。彼何能企。我昔學琴。畧得其義。退而習之。於三十祀。唯尹萬石。自註。樂師也。唯李處士。自註。李丈保晩甫曁其子李友達源字海如甫也。相與講討。似得其味。峩峩洋洋。高山流水。晩悟聖人。望洋之趣。沿流求源。何日忘之。師之亡也。我未聞知。師之葬也。我未送柩。嗟我有恨。千古悠悠。

祭庶從子甲休文[編輯]

維歲次乙未三月十九日。仲父澄之。哭於庶從子甲休之靈曰。爾之生也。仁厚正直。爾之學也。篤實而恭謹公平。待人慈良。必欲濟物。不言人過。仁之力也。不爲邪暗。不爲阿曲。正之力也。言行着實。無一虗詐。或當勞事。終日終夜不怠。篤實之力也。終日寡言。不爲危言。處衆不戱。端坐收斂。恭謹之力也。敦行孝悌。推而及人。凡有所得。不私於己。公平之力也。臨終從容。處事分明。其與我訣語。曰吾學道學禮。志在以孝悌爲本。天命不長。未及事父母。又未展布素志而長歸。是恨也。是汝之學之力也。爾本質魯鈍。爾雖篤學而有得。人未之信也。聞爾之死言。人始歎服。信乎知人難。孚人亦難。今以後。吾言爲不虗也。嗚呼。爾吾仲兄剡溪公之庶長子也。公常立汝爲嫡。公之遭禍也。余憫念公平日之意。率汝而歸。養之敎之。積有年所。爾氣質虗薄。加以得死病者再。眞元盡脫。意慮其命之不脩也。爾無顯疾。不曰必死。安知得奇疾八月而死於今也。嗚呼哀哉。爾妻歸汝才四年。遭此終天之痛。慘不忍見。爾雖無托。尙難恝也。況臨終有所託乎。嗚呼爾死。兄之嗣絶。爾死我之敎喪。嗚呼哀哉。余之懷也。嗚呼哀哉。余之懷也。爾靈有知。庶幾照之。

祭尹恭齋文[編輯]

某年月日。驪興李漵。以菲薄之奠。哭於恭齋尹公之靈曰。嗚呼。天未欲安斯世耶。何奪公之速也。天旣賦公以宰相之器。又卑公以禦敵之才。仁厚寬弘之德。公平正直之志。周通敏達之智。宏博之識。絶類之藝。不可見於今世矣。公少我六歲。吾自弱冠。與公相好。追逐講磨者四十有餘年矣。公信我心。我服公量。吾謂之膠㓒。君謂之金蘭。吾以爲管鮑。君以爲范張。心雖莫逆。而亦不苟合。將期同老於一閈。不意因貧而南下也。將謂生而相逢。不虞其死未永訣也。嗚呼。天不祐我耶。何奪吾第二我也。何割吾一半身也。嗚呼。從玆不復有會心之友。不復盡所抱之蘊。空自踽踽倀倀於天地之間矣。嗚呼。靈如有知。亦必有感於冥冥之中矣。嗚呼哀哉。

雜著[編輯]

十二戒[編輯]

戒爾博而不精兮。戒爾務高而不誠兮。戒爾好爲人師兮。戒爾忝居大人之下兮。戒爾喜交是我之人兮。戒爾惡夫諫我病之人兮。戒爾怠棄小行兮。戒爾喜大論兮。戒爾不勇改過兮。戒爾不勇行善兮。戒爾不愼言兮。戒爾不愼交兮。戒而戒而戒而又戒而。

心鏡說[編輯]

心者統性情之稱也。天理賦於中而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惟幾未動之前。儼然澹然。沖和莊靜。無一毫査滓。此中庸所謂未發之中也。當此之時。邪幾易間。天理易泯。惟當敬以存養。幾纔動。七情感於物而發。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旣發。事事皆中節。此中庸所謂中節之和也。應接盡則澹虗明通而已。此周夫子所謂主之以中正仁義。程夫子所謂主敬而存天理者也。夫鏡之爲物。其質剛而精。其形圓而平。其德虛而明。無物則洞然泂然。物來則隨其物之形色而辨之。物盡則惟明虗而已。夫心之爲理。至爲難言。故古之賢人。或有借鏡以寓象。以發明其蘊奧。蓋鏡之爲德雖明虛。然口氣以嗃之。塵埃以蔽之。則失其本明而昏濁。工以瓦粉磨之。水銀塗之。脩而又脩。能復其本。德復則與初一也。惟心亦然。天理未泯之前。瀅澈明洞。無一念之不得其正。惟其私己拘外而物慾誘。則明者反爲暗。洞者反爲塞。而甚者至於自棄自暴。喪盡天理。哀哉。學者苟能力學篤行。以復其初。則能使其暗塞者復明洞之。以至於明洞之至。則査滓渾化而天理流行。亦如鏡之暗者復明矣。吾友李子曰鏡之明者。非待脩之然後始能明。其德本自明。而緣他外物染之昏之。故失其明。然而明之理。未甞亡也。脩而返本則其明者自如也。心之理。亦若是。何謂也。心性之本善。亦非待學。心性本自善。緣他氣質私慾之拘誘。失其本然。由學以反之。則其性之本善者。自如也如鏡焉。

心鏡說[編輯]

鏡之爲質。明虛能照。物若有汚穢昏之。塵埃蔽之。則不能照一物。然明之理。未甞亡也。故脩而新之。其本然者自如也。心之爲德本虛明。然氣質拘私慾蔽。則氷凝火焦。失其正理。若能變化氣質。克去己私。則志氣淸明。思慮中正。事事皆中節。若拘於氣陷於欲。則不能中節也。當其拘陷。若無一善。然而四端時時而萌。此本然之有不泯者也。因而充擴之。內外交脩。其本然者自如也。蓋心之德。甚難形容。惟鏡可擬。故以心理寓鏡。以鏡象心。然後明。故曰心鏡。心鏡之義切矣。

昔者吾友李仲舒來見拙。與之談話甚從容。仲舒曰昔者某侍王父判書公而坐。從容說話。判書公乃曰曾夜余得一夢。夢有人持鏡以贈曰心理至難言。惟鏡可以形容。幸以此發明其理而著其說。名之曰心鏡。余覺而異之。欲作說以明而未能也。惟我孫爲我作說。故某敢爲之說。恨不與兄討論雲。厥後余又進仲舒家見其說。其說蓋主心體而作。不詳論其工夫處。余退而續作二說。主論其工夫處。以發明其未盡發者。蓋彼爲軆。此爲用。如河洛之相爲表裡。二者闕一不可。

悼鳳川[編輯]

哲人云亡。世將暮。溫粹之容。如在眼中。和平之聲。如在耳內。正大之論。如在心頭。

悼鳳川自註。公抱重病。不平之時。公輒含口不言。或十餘日。或二三月而瘳。末年病甚。乃不言四年。幾至瘳境。忽得感寒而終。公之學於此。亦可測矣。[編輯]

質難其人。世鮮其識。溫粹之氣。安靜之容。誰識磨得精剛堅忍之質。謙容之量。正大之操。和平之言。誰識養成恬淡淸靜之域。少也不幸。抱得難醫之疾。人所難忍。公處之安如也。內養多年。馴致幾瘳之境。寬欲則必壽。謂期永年。天胡不慳而至此哉。德儀如在眼前。美言如留耳邊。公不在。吾誰與言懷。出門茫然。將焉適哉。

省察聦明。一心自安。通達萬理。百儀俱端。

宋生順甫曾得一夢。以夢中所述四句來言。觀其辭。眞神明之所感發。天理之所著見。明德修身之方。莫此要也。與尹生聖仲所夢明德至矣之語相脗合。似非偶然。爲釋之。小子念之。

釋曰省察然後聦明。非省察何以聦明。非省察聦明。何以一心自安。非萬理通達。何以省察自安而百儀俱端哉。余又足之曰非涵養。亦何以省察。故曰省察之本。在涵養。

三脈[編輯]

天有天之脈絡。地有地之脈絡。物有物之脈絡。仰觀之則天之脈絡可測也。俯察之則地之脈絡可察也。遠取之則物之脈絡可詳也。善診之則諸脈皆可尋。而親切於目者莫水若也。水雖親切。莫若近取之於身。蓋身有十二經脈。周旋分布。而三百六十五穴。鑿鑿然森森矣。按切之則條理分明矣。迎隨之則接續無間矣。以此形擬。何所不能。雖然此有形之脈也。猶有可尋之堦也。抑有無形之脈。尋之至難。非至明不能也。何謂無形之脈。道脈是也。此脈在於天地則萬古一元也。在於物則各一其派也。然得其正者莫人若也。人雖至秀。質有淸濁粹駁之不齊。則得其正且精者。宜莫如聖人也。猗歟盛哉。此脈始通於伏羲。旺於三皇五帝禹湯文武周公孔子。至於顔曾思孟而接續矣。厥後微於薰江都。幾絶於韓文公。嗚呼危哉。自是以往。沉塞隱伏。涔涔然昏昏然若無矣。至大宋之周程張朱。此脈復續而振。洋洋乎幾乎復矣。元明之後。嗚呼復涔涔矣。若無退溪。幾乎絶矣。無形之脈說已盡。吾將復說。似無形而實有形之脈何謂也。文之脈也。詩之脈也。何謂文之脈。形容道德而詔於今古。此古人所謂載道之器。此脈亦始於伏羲。旺於三皇五帝與禹湯文武周公孔子。至於顔曾思孟而接續矣。至於左氏始微而不振。莊列氏太史氏傍枝者出於其間。是曰別脈。嗚呼。別脈出而正脈涔涔矣。不有董江都。亦幾乎絶。又有班固楊䧺出而別脈復橫肆。至於韓文公。正脈欲起而復綿綿。嗚呼危哉。厥後復涔涔欲絶。至於宋更大振而猶未能復古。嗚呼惜哉。自是以往。幾乎永塞而不通。若無退溪正脈。殘派亦無可續之路。嗚呼危哉。何謂詩脈。道之浩浩。形容至難。文雖詳該。有不能盡其精妙者。非詩之諷詠。不足以發明性情之蘊。此古人所謂詩者文之精華者耶。此脈通於唐虞。接續於五子。而流通於商。至於周始大旺焉。二南爲國凮之首。猗歟盛哉。猗歟盛哉。雅頌之聲。洋洋乎盈耳哉。周道之衰。五伯相爭。大雅絶而變雅作。王凮衰而變凮起。外雖存而中則絶矣。此古人所謂專尙虛文者是耶。嗚呼。此脈橫肆而正脈亂。至離騷幾乎絶矣。漢之隆盛。欲起不振。綿綿乎若存。至乎六朝。此脈沉淪幾無矣。嗚呼傷哉。非有陶靖節。幾乎永絶。自唐以後。變脈盛而浮華熾。外雖續而中則絶。嗚呼悲哉。若無子美。中盡絶矣。至於宋。中雖旺外則弱。猶未能復古。嗚呼。自明以後。中外俱虛。幾乎絶矣。誰能使內外俱盛。復復於唐虞三代之世耶。嗚呼。彼唐虞與西周。不可得以見矣。嗚呼。詩文之脈絶。則道德之脈不續。詩文道德之脈不續。則一元生生之脈。從何得而復續哉。嗚呼悲哉。嗚呼悲哉。

君子思不出其位[編輯]

天有自然之理。人有當然之道。自然之理。節文是也。當然之道。儀則是也。節文儀則。無處無之。無物無之。䂓矩井井。各有其位。君子隨其所遇。安其止而一於敬。則心有主而不妄行矣。學者則不然。希於此而欲及之者也。若妄生喜大好高之意。捨其等而躐進之。則是亦出於位也。嗚呼懼哉。

江都要[編輯]

江都禦自有道。依水險是要妙。城宜小雉堞固。三里城七里郭。要害處設掎角。淸野入可全完。完則固是金關。我足食我則安。賊無得食必艱。內外阻進退難。難罔易必畏憚。兵陣習器械治。砲弩整火具備。大小船宜堅緻。轉漕道無失利。船駐所可堅守。防備嚴戒暴冦。江南北多要處。設鎭堡可備禦。謹候望遠斥候。知趨舍知禦侮。斷其後絶其糧。彼自弱我自強。諸路兵皆勤王。聲勢震羽翼張。人心和敵可當。地利得敵可防。天心順邦道昌。悟此意何不可。勤務農勤敎化。莫繭絲力保障。民知方必親上。善禮士士必智。士盡心必効義。莫輕士士必愚。士若愚奈不虞。曉此道國無害。國無害民安泰。敵則聞必驚恐。若驚恐何妄動。是要旨勿輕視。勿輕視是要旨。

遞遷神主。改題改正議。[編輯]

高祖考妣神主。曾祖考妣神主。以最長房名某奉祀。輪回傍題。事違古經旨。又干宗法。速宜改正。以復先禮。過而能改。是爲無過。毋重過。得罪於聖賢。重得罪於先祖幸甚。

蔡汝輝盤桓亭落成文[編輯]

粵瞻。水岳之下。鳴臯之東。盤谷精神。商嶺顔面。是其秀氣之磅礴。斯乃隱者之盤旋。養一心於閒中。俯仰今古。藏萬象於壺裡。擬形乹坤。怡然自得之閒情。蕭然淸絶之幽趣。雙溪南北。隱顯遠近之聲。兩曜東西。變化朝夕之景。因墩而築。鳳卵金苞。種松爲亭。龍鱗赤甲。爽籟生而玄琴奏。淸陰密而翠蓋張。棲鳥有意而投林。宿雲無心而出峀。非止此也。凡所涵泳。咸有其則。莫非自然。費隱敦化川流。體用循環待對。春施秋斂。知神鬼之屈伸。水暖天晴。察鳶魚之飛躍。體當常於守分。樂而忘憂。達命安貧。雖乏陋巷。求仁問恥。猶是蓬門。所期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周流無滯。厚重不遷。由是而推焉則可以觀爻辭玩造化。天機互動。時觀感應之神。地勢順成。自有尊卑之體。開東戶。東嶺日出瑞霞濃。開南門。古木森森蒼翠中。開西窓。落落峯頭秀孤松。開北牖。群山攢立翠重重。惟願卜築之後。一心道德。絶意功名。飮於斯食於斯。惟究知止之義。讀於是講於是。益勵篤信之忱。

憶尹泰慶耒之甫此文當在上悼鳳川下[編輯]

人也。資質純美。識見諧精。氣貌溫良。言笑樂易。精於筭數。兼通曆學。末年將肆力於學文。有志未就。天何不惜賢人。何不惜賢人。

孝友之行。敦睦之風。愛友之誠。無愧古人。

人也。忠實切近。有用之器。未試而夭。哀哉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