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丰先生全集/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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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丰先生全集
卷一
卷二

三豐祖師全集序[編輯]

古來一隱一見,而不失其正道者,其惟至人乎?能隱而不能見,則閒冷之意深,於世無益也;能見而不能隱,則消磨之日甚,於已無成也。雖然,出而霖雨,入而煙霞,豈遂枯寂無爲乎?抑非也?上眞隱世復度世,見人不附人,是又隱見之神奇者耳。我三豐祖師,具知幾之明,存正誼之理。其爲儒道也,身可進亦可退;其爲仙道也,身能飛亦能濳。進退飛濳之間,卽猶龍之大道也。錫齡風塵俗吏,未省根源。幼讀儒書,只期用世。今倦矣,將長往雲山,與安期羨門遊矣。曩者,官劍南擢永北,宦潮㬪起,塵海憂勞。幸遇我祖師,名言提警,招至前,而語之曰:『方今聖人在上,下有賢宰輔、名公卿相與佐治,子無忘蓬山共處時也。』退而思之,始大覺焉。夫當此昌期,詎甘瓠落?但念九州馳驅如等輩者,得之不多,失之不少,何苦長罹世網也?因將我祖師丹經二卷,詩文若干篇,夙夜尋求,以圖解脫。暇則夢寐間、山水間、鸞鶴間,復蒙祖師面示,謂其道"始於太上,而祖於希夷。隱則隱,見則見,有隱中之見,有見中之隱。斯無隱之非見,無見之非隱,總不趨謁君。公高談金石,而爲方術者流也。"乃記祖師顯蹟三十餘則,藏之。其伭機妙旨有所親得者,存其文,而略存口訣,恐其卽於漏洩也。他日,淩風萬里跨鶴三山,此書又付何人哉?

雍正元年小陽之月

誥授通議大夫河南全省河道副使夢九汪錫齡稽首薰沐謹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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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之初,仙人輩出。南昌周顚仙,臨川張景華,協律郎冷啓敬,是皆默觀景運,翊贊奇勳者。然其嬉笑神奇,震動天子,方士卽沿此欺人也。張三丰先生,跨遼東鶴,籋薊北雲,以文學才識,受知廉平章,奏補縣令。旋復致仕歸家,從赤松子遊。至正間,先生已浩然有得矣。道光初,余歸自浙,於今秉鐸嘉陽,每當課士之暇,輒愛養生之書。常於李子齋頭,得故劍南觀察汪夢九先生所藏《三全集》,然後知文章出處,淸矯不羣,是亦嫏嬛中祕典也。李生以其書厯年旣久,腐不堪披,亟欲梓而存之,並搜名山碑版、道院抄存者,以補其闕,由是鬱郁然成一家言也。昔宋太宗謂諸臣曰:華山陳摶,獨善其身,不干勢利,可謂方外士矣。三豐其能紹希夷之風者歟?

 賜進士出身、翰林院庶吉士、知浙江靑田縣事、嘉定府教授 董承熙 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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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讀《呂祖全書》,自全唐詩律及歷朝遺蹟,釐然備載。所以振元風,而詔後學也。張三丰先生,道德崇高,元微莫測;文章浩瀚,利濟無方,與呂祖無異者也。其書曾刊於前明永樂時,久而版壞,然其散見於他書者,亦不少矣。夫呂祖之書成於涵,三豐先生之書,竟聽其散佚乎?或者時之未至也。國初汪公夢九觀察劍南時,先生顯化於署中,其輯兵愛民諸善政,得之先生者為多。夢九藏舊,本拾遺文,將付梓,並欲與巡撫奏請立祠,均未果。蓋其時亦將至矣。長乙山人、遯園居士,忘名利者也。得先生書於夢九六世孫名曇者之家,十存七八,因採諸書以補之。壽諸梨棗,以成夢九欲遂之志焉。雖齋居絃誦未遍,歷武當、寶雞諸名勝,搜羅眞蹟,纖悉弗遺。然觀集中本末終始,鬱郁大成,實與《呂祖全書》相伯仲。卽有遺佚,無妨續補也。前明之訪先生也,側席旁求十餘年而不得。先生獨以隱世濟世,維氣運於人所不知之地,纖塵不染,高不可攀。高眞上聖,莫過於此。明君且以通微顯化封之,明史竟以方伎末流例之,誤矣!讀此集者,見先生於文字中,復見先生於文字外,已飄飄乎欲仙也?會心人自領之耳。

賜進士出身、內閣中書改保甯府教授致仕、西來 李迦秀 謹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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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謂:「卻病延年,則有;白日飛昇,則無。」歐陽公謂:「養生之術,則有;神仙之事,則無。」余以為:「卻病養生,卽仙道也。」《黃庭經》云:「仙人道士非有神,積精累氣以成眞。」誠平允之論哉。今夫谷虛境也,神靈覺也。虛靈不昧,則成儒;穀神不死,則成道。仙何異焉?三豐先生在元明鼎革間,獨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深造以道,欲其自得。默念州縣勞人,幣書招我,皆所以蔽虛靈,而損穀神也。屏之,棄之,避之,藏之。眞所謂「世有神仙,彼必深濳崖壑,惟畏人知者。」先生之節貞矣。風雪可眠,非徒卻病;鬚眉不老,何但養生?光之有日月之明,大之有滄海之水,又安知不有脫殻生翰、白日飛昇成仙於靑霄之外者哉?雍正初,汪公夢九觀察劍南,先生以法身顯化其署,卽謂:「五百年猶在人間可也。」公知神仙之道,信而有徵。於是,以先生文章出處輯為成書,蓋欲與卻病延年者大其觀也。卓菴劉君得汪書而補紀之,刊版傳世。後之頌其詩、讀其書者,應知仙道之不虛也夫?

道光甲辰七夕長乙山人 涵虛生 敘

凡例十二則[編輯]

  • 此書訪輯,知多遺漏。然其詩古文詞、鑑論經訓,皆宗三教之旨,以垂百世之言。亦涵三宮所云:『《呂祖全書》輯未全,而義則全也。』故曰全集。
  • 出處、顯化,凡子虛烏有,院本浮談之類,皆所不取。茲特取史志記傳,道門實錄者,以爲觀鑑。
  • 先生法像見於石刻者,甚欲盡傳之,難以描寫。今茲特取立。坐、行、眠,臨成四幅,從簡賅也。
  • 正訛顯蹟彙記諸篇,前後有互見者,其詳略卻自不同。閱者首尾參觀,則先生之實事益見。
  • 此書得於他處所刻、黃冠所抄者,類多訛誤,惟汪本特爲近善。茲刻凡係汪仙所藏,必題『圓通道人藏本』,誌自來也。
  • 《雲水前集》,皆係先生住世時所作,編年紀月,如見平生。其有散見於各省志傳者,皆集中之作也,故不注某詩見某志。
  • 《雲水後集》《三集》,一係度汪仙時所作,一係住空靑時所作,故仍以編年序之,紀神遊也。聞他處有先生乩沙,恐其人鬼雜出,難以盡信。間有可信者,則錄於『彙記』之內,正集不敢濫收。
  • 此書前刻大板,各部頂批失落者甚多,並且篇頁錯亂,內有《雲水詩集》,難以淸正。近有張之洞者,督學四川,捐貲繙刻袖板,校正無訛,亦且便於行篋。凡此刋補遺,盡皆編次其中。
  • 此書內有靈寶畢法丹經,乃修仙之捷徑。凡讀此經者,盡心修身,金丹大道有何難哉?
  • 《玄要篇》詩古、道情別刻,混爲一卷。茲照汪仙藏本,分詩古爲上卷,道情爲下卷。其不與《雲水詩》相參者,《雲水》係先生事蹟,《玄要》乃先生道言也。
  • 明史》文翰類所載道書目,其中有先生《金丹直指》一卷,又《金丹祕訣》一卷,卽今《大道論》《玄機直講》與《玄要篇》也。又名《節要》又名《捷要》,俱見神仙通鑑。茲照汪仙所藏,先生自訂者名之,不復更易。
  • 此書雕成之後,專望博雅君子,爰仿古人,編輯搜軼,補附卷末。再有所得,依此續之。

張三丰先生全集總目[編輯]

一卷

序 誥 傳 仙派 正訛 顯蹟

二卷

古文 隱鑑

三卷

大道論 玄機直講 道言淺近

四卷

玄要篇上 玄要篇下 補遺

五卷

雲水前集 雲水後集 雲水三集

六卷

天口篇 訓世文

七卷

九皇經 三教經 度人經 菩提經 鐘偈

八卷

水石閒談 古今題贈 隱鏡 彙記

(張三丰先生畫像四張)[編輯]

張三豐先生像贊(一)

其一

大元遺老,大明風漢。
招之不來,覓之不見。
得樂天懷,廣度人願。
九州往來,浩乎無岸。


張三丰先生像贊(二)

其二

三峯鑒號,天外一人。
乾坤道德,日月精神。
萬冠一領,破衲一身。
韜光晦跡,處士仙真。


張三丰先生像贊

其三

蒲團要,坐石觀書。
三教合講,萬急皆虛。
圓圓朗朗,印印如如。
菩提妙相,先生有諸。


張三丰先生像贊

其四

是真神仙,迺善打睡。
是真打睡,乃知睡味。
花滿蓑衣,月篩林翠。
華山蟄龍,得其二昧。


張三丰先生全集卷之一

重刋道藏輯要

張三丰先生全集卷之一

 漢嘉長乙山人李西月重編  張道淵子深氏敬書

            閬中朱道生晚成子敬刋

              姪 瑛春城

               朱瓚素園仝校字

              男 璜蟠溪

明天順皇帝勅封誥命[編輯]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惟仙風道骨,得天地之眞元;祕典靈,文集陰陽之正氣。顧長生久視之術,成超凡入聖之功;曠世一逢,奇蹤罕見。爾眞人張三丰,芳姿穎異,雅志孤高,得仙籙之祕訣,餌金鼎之靈膏;去來倏忽,實得造化之機;隱顯微芒,脗合乾坤之妙。茲特贈爾爲通微顯化眞人,錫之誥命,以示裦崇。尙期指教,式惠來英。

寶誥一[編輯]

元朝名士,天師後昆。鶴骨珊珊,龍髯拂拂。非百里之小才,得一官而勇退。出遼東而訪道,入終南而遇師。笠穿衲敝,寒暑不侵果熟丹成,縱橫自在。託歌詞而談道,響徹雲霄;藉塵垢而隱眞,人稱邋遢。玉樞宣詔,金殿飛身,玄妙無方,隱顯莫測。大忠大孝大慈大悲南極會上羣仙領袖玄玄演正武當繼武眞君。

寶誥二[編輯]

始靑一炁,教闡十方。積功勳於大明,度眾生於㕓市。遇火龍而細參至道,入武當而調養穀神。混俗和光,經緯五載,入山面壁,考驗九年。大廷朝駕顯飛昇,名山古洞留仙蹟。方方開化,處處設壇。演金科流傳萬世,證金丹度盡後學。大悲大願大慈大仁至靈至聖至公至明羣眞一元始祖廣慈普度眞君通微顯化天尊。

寶誥三[編輯]

中山舊令,上淸律仙。廣三千之功行,證十二之圓通。擅神靈變化之奇,精符篆龍蛇之體。道高德重,煉人元而兼統地元;和光同塵,濳玩世而卽行度。世尋有德之人,人人得度;種無根之樹,樹樹皆空。講先天之妙旨,爲後進之梯航。大悲大願大聖大慈武當繼教掌法仙師靈寶眞人天雷主宰玄玄演道飛龍濟世眞人通微顯化天尊。

寶誥四[編輯]

至眞傳道,太淸選仙。居武當而啓教,爲文始之正傳。如癡如醉,混仙跡於麗春;教孝教忠,闡玄風於華夏。度萬三於滇海,壻女同昇;續龍虎之神通,道法兼備。十方寶筏,三教宗師。大悲大願大慈大至仁玄至妙至奇至神東華首相三淸外臣雷霆神吏靈寶天師太和一炁始祖道通文遠眞君通微顯化天尊。

寶誥五[編輯]

玉虛上相,金闕高眞。德暢人神,經開井鬼。廣三千之功行,醒億萬之沈迷。昔從元嶽而成眞,今繼玄天而闡化。扶正教,無黨無偏;闢旁門,有聲有色。誅殺乾坤之方士,挽回道德之宗風。指先天而對月,招後進以升雲。道妙無方,玄微莫測。至靈至聖,至大至尊。體合自然,神凝般若。三教眞宰,一氣權衡。參法天師洞玄帝君猶龍六祖隱仙寓化虛微普度天尊。

參禮如來宣賜佛號並讚[編輯]

神光熙照,性海澄淸。在塵出塵,隱世度世。現醫身,而扶危拔困;偈㐲眾,而闡道傳經。果證大羅金仙,道比達磨尊者。大仁大願大慈大悲三豐眞師救難天尊邋遢靜光佛菩薩摩訶薩。

列傳[編輯]

張三丰,遼東懿州人。名全一,一名君實。三豐,其號也。以其不飾邊幅,又號張邋遢。頎而偉龜形鶴背,大耳圓目,鬚髯如㦸。寒暑惟一衲一蓑,所啖升斗輒盡,或數日一食,或數月不食。書過目不忘,游處無恆,或雲能一日千里。善嬉諧,旁若無人。嘗游武當諸巖壑,語人曰『此山異日必大興。』時五龍、南巖、紫霄俱燬於兵,三豐與徒去荊榛,闢瓦礫,創草廬居之,已而捨去。太祖故聞其名,洪武二十四年,遣使覓之不得。後居寶雞之金臺觀,一日自言當死,留頌而逝,縣人具棺殮之。及葬,聞棺內有聲,啓視則復活。乃游四川,見蜀獻王。復入武當,厯襄漢,蹤跡益奇幻。永樂中,成祖遣給事中胡濙偕內侍朱祥齎,璽書香幣往訪,遍厯荒徼,積數年不遇。乃命工部侍郎郭璡隆平侯張信等,督丁夫三十餘萬人,大營武當宮觀,費以百萬計。旣成,賜名『太和太岳山』,設官鑄印以守。竟符三豐言。或言三豐金時人,元初與劉秉忠同師,後學道於鹿邑之上淸宮,然皆不可攷。天順三年,英宗賜誥,贈爲『通微顯化眞人』,終莫測其存否也。

列傳見微異錄[編輯]

祇園居士

張邋遢,名君實,字鉉一,別字玄。玄遼東懿州人,張仲安第五子也。丰姿魁偉,龜形鶴骨,大耳圓目,鬚髯如㦸,頂作一髻,自號保和容忍三豐子。手執刀尺,寒暑惟衣一衲,或處窮寂,或游市口,浩浩自如,旁若無人。有問之者,終日不答一語。及與論三教經書,則吐辭滾滾,皆本道德忠孝。每遇事,輒先知。或三五日、兩三月始一食,然登山如飛。或隆冬臥雪中,𪖙鼾如雷。時人咸異之,因呼爲張邋遢。元末,居寶雞金臺觀。嘗一日辭世而逝,從者爲棺殮,臨窆發視之,復生。乃入蜀,抵秦,游襄鄧,往來長安,厯隴岷甘肅。洪武初,入武當,登天柱峰,徧厯名勝。使弟子邱元靖,住五龍,盧秋雲住南巖,劉古泉楊善登住紫霄,乃自結草廬於展旗峰北,曰『遇眞宮』,草菴於土城,曰『會仙館』,令弟子周眞得守之。洪武庚午,拂袖長往,不知所之。明年,太祖遣三山道士請造朝,了不可見。或曰住靑州雲門洞。永樂初,遣給事中胡濙、指揮楊永吉等,物色之不得。十年二月,成祖爲書,詔道士元虛子往武當,於玄玄舊遊處建道場,焚書,冀有聞焉。不獲,仍御製詩賜之,有『若遇眞仙,張有道,爲言𥩟竢長相思』之句。天順末,或隱或現。上聞之,封『通微顯化眞人』。後往來鶴鳴山,半年,不知所終。

列傳見七修類稾[編輯]

郎 瑛

張仙名君實,字全一。遼東懿州人,別號玄玄,又號保和容忍三豐子,時人又稱張邋遢。天順三年,曾來謁帝。予見其像,鬚鬢竪上,一髻背垂,面紫大腹,而攜笠者。上爲錫誥之,文封爲『通微顯化大眞人』。

列傳淮海雜記[編輯]

陸西星

三豐老仙,龍虎裔孫也。其祖裕賢公,學能兼占象。移家於金之懿州,與子昌隱於民間。及懿爲元人所拔,始稍稍以名字聞,然昌公固優游世外者也。夫人林氏,先以二乳生四子,曰遨、曰游、曰逍、曰遙,皆早歿。旣更與二子,曰通、曰達。通,卽老仙也。降誕之夕,林夢斗母元君,手招大鶴止屋,長嘯三聲,而驚寤,遂就褥焉。幼有異質,長負才[藝-坴+幸]。遊燕京,故交劉秉忠見而奇之,曰『眞仙才也』。默挈之,久乃得一宰於中山苦寒之地。以丁憂歸,遂不復出。嘗言『富貴如風燈草露,光陰似雨電浮漚』,乃決志求道。訪師終南,得聞火龍妙諦。漸乃徉狂垢污,人不能識。生平詩文,每起稿於樹皮苔肉,茶湯七箸間,積數十年,猶能記誦,然未嘗錄以示人也。故元朝文[藝-坴+幸]中,無有知者。子道意,孫鳴鸞、鳴鶴。鸞入明初,遷淮揚,六世孫花谷道人卽鸞嫡孫。與余爲方外友,其家有林園之勝。老仙嘗至其家,叩以當年軼事,則書雲遊詩若干篇,寶誥數章,丹訣一函,命藏之。花谷每爲余言,不勝使人遐想也。

三豐先生本傳[編輯]

汪錫齡敬述

三豐先生姓張名通,字君實。先世爲江西龍虎山人,故嘗自稱爲天師後裔。祖父裕賢公,學精星算。南宋末,知天下王氣將從北起,遂攜本支眷屬,徙遼陽懿州。有子名居仁,亦名昌,字子安,一字仲安號白山,卽先生父也。壯負奇器,元太宗收召人才,分三科取士,子安赴試,策論科入選。然性素恬淡,無仕宦情,終其身於林下。定宗丁未夏,先生母林太夫人夢元鶴自海天飛來,而誕先生,時四月初九日子時也。丰神奇異,龜形鶴骨,大耳圓睛。五𡻕目染異疾,積久漸昏。其時有張雲菴者,方外異人也。住持碧落宮,自號白雲禪老。見先生奇之,曰『此子仙風道骨,自非凡器。但目遭魔,障須拜貧道爲弟子,了脫塵翳,慧珠再朗卽送還。』太夫人許之,遂投雲菴爲徒。靜居半載,而目漸明,教習道經,過目便曉,有暇兼讀儒、釋兩家之書,隨手披閱,會通其大意卽止。忽忽七載,太夫人念之,雲菴亦不留,遂拜辭歸家,專究儒業。中統元年,舉茂才異等;二年,稱文學才識,列名上聞,以備擢用。然非先生素志也。因顯揚之故,欲效毛廬江捧檄意耳。至元甲子秋,游燕京,時方定鼎於燕,詔令舊列文學才識者待用,棲遲燕市。聞望日隆,始與平章政事廉公希憲識。公異其才,奏補中山博陵令,遂之官。政暇訪葛洪,山相傳爲稚川修煉處。因念一官蕭散,頗同勾漏,予豈不能似稚川?越明年,而丁艱矣。又數月,而報憂矣。先生遂絶仕進意,奉諱歸遼陽,終日哀毀。覓山之高潔者,營厝甫畢,制居數載,日誦洞經。倏有邱道人者,叩門相訪,劇談玄理,滿座風淸,洒然有方外之想。道人旣去,因束裝出遊,田產悉付族人,囑代掃墓,挈二行童相隨。北燕趙,東齊魯,南韓魏,往來名山古剎,吟詠閒觀,且行且住。如是者,幾三十年,均無所遇。乃西之秦隴,挹太華之氣,納太白之奇。走裦斜,度陳倉,見寶雞山澤幽邃而淸,乃就居焉。中有三尖山,三峯挺秀,蒼潤可喜,因自號爲三豐居士。延佑元年,年六十七,始入終南得遇火龍眞人,傳以大道,更名玄素,一名玄化,合號玄玄子,別號昆陽。山居四載,功效寂然。聞近斯道者,必須法財兩用。平生游訪,兼頗好善,囊篋殆空,不覺淚下。火龍怪之,進告以故,乃傳丹砂點化之訣,命出山修煉。立辭恩師,和光混俗者數年。泰定甲子春,南至武當,調神九載而道始成。於是湘雲巴雨之間,隱顯遨遊又十餘𡻕。乃於至正初,由楚還遼陽,省墓訖,復之燕市。公卿故交,死亡已盡矣。遂之西山,遇前邱道人,談心話道,促膝參同,方知爲長春先生符陽子也。別後復至秦蜀,由荊楚之吳越。僑寓金陵,遇沈萬三,傳以丹道,事在至正十九年。臨別,先生預知萬三有徙邊之禍,囑曰『東南王氣正盛,當晤子於西南也。』仍還秦,居寶雞金臺觀。九月二十日,陽神出遊,土人楊軌山以先生辭世,買棺收殮。臨窆之際,柩有聲如雷,啟視復生。蓋其陽神出遊,樸厚者見之,以爲宛其死矣。後乃攜軌山遯去。又二年,滄桑頓改,海水重淸,元紀忽終,明運又啟。先生乃結菴於太和故爲瘋漢,人目爲邋遢道人。道士邱元靖,安靜可喜,秘收爲徙。他日入成都,說蜀王椿入道,不聽。退還襄鄧間,更莫測其蹤跡矣。洪武十七年甲子,太祖以華夷賓服詔求先生,不赴。十八年,又強沈萬三敦請,亦不赴。蓋帝王自有道,不可以金丹金液分人主勵精圖治之思。古來方士釀禍,皆因遊仙入朝爲厲之階。登聖眞者,決不爲唐之葉法善,宋之林靈素也,前車可鑒矣。二十五年,乃遯入雲南,適太祖徙萬三於海上,緣此踐約來會。同煉天元,服食大藥,明年成。始之貴州平越福泉山,朝眞禮斗,候詔飛昇。建文元年,完璞子訪先生於武當,適從平越歸來,相得甚歡。永樂四年,侍讀學士胡廣奏言,先生深有道法,廣具神通。五年丁亥,卽命胡濙等,遍游天下訪之。十年壬辰,又命孫碧雲於武當建宮拜候,並致書相請。直逮十四年,並不聞有蹤跡。帝乃怒謂胡廣曰『卿言張三丰藴抱玄機,胡弗敢來見朕也?』斥廣尋覓之,廣大懼。星夜抵武當,焚香泣禱。是年五月朔,爲南極萬夀,老君命諸仙及期大會。時先生亦在詔中,遂與玄天官屬御氣同行,適見胡廣情切,乃按雲車,許以陛見。入朝後,卽赴上淸之命,飄然而去。明年,胡濙等還朝,終未得見先生也。吾師乎吾師乎!其隱中之仙乎!其仙中之神乎!其神仙而天仙者乎!繼荷玉詔,高會羣眞,位列兌宮,身成乾體。故能神通變化,濟世度人。四圍上下,虛空處處,皆鸞驂所至,將所謂深藏宏願,廣大法門者,呂祖之後,惟先生一身而已。錫齡風塵俗吏,幾忘去聲本原。觀察劍南,又鮮仁政,濫叨厚祿,辜負皇恩。兩年來,𣌀天少見,水潦頻增,齡乃跣足剪甲,恭禱眉山之靈。拈香七日,晴光普照,畫景遙開。奇峯異水間,幸遇先生。鑒齡微忱,招齡入道,並示丹經祕訣一章,及捷要篇二卷。照法修煉,始識玄功。因此悔入宦途,游情山水。邇乃自出淸奉,結廬淩雲。未知何年何日蟬脫塵網,採瑤花、奉桃實敬獻先生也。齡侍先生甚久,得悉先生原本又甚詳,爰洗濁懷,恭爲紀傳,以付吾門嗣起者。

三豐先生傳[編輯]

圓嶠外史

先生遼陽懿州人也,名號屢更,遊行無定,人多不測其蹤。劉秉忠同師於前,廉希憲薦剡於後。至元間,以宰官致仕。洪武初年,太祖屢詔不出,蓋其托仙遠遯,以全仕元之節者也。故嘗自稱曰『大元遺老』,又嘗自贊曰『大元逸民』。君子深慨其神仙名重,遂至掩其孤忠耳。平生訪道,厯盡艱辛。終南遇師之後,覓侶求鉛者足遍天涯,乃於武當山,修成大道。所可異者,先生未降世而武當一席,早爲安排。昔希夷先生游太華,遇異人孫君訪曰『武當九室巖深靜可居,君後有徒孫,更能發跡此山,君光大張。』蓋已知名山有主人,大道有法嗣也。豈不異乎?嘗聞苦竹眞君傳記於鍾離雲房,謂『他日有兩口者,爲汝弟子』。而其後,竟遇呂祖。夫豈至人降靈,必先有年月日時、里居姓氏、預定於大羅天上耶?不然何言之驗也?圓通眞人爲先生弟子,亦不能請究其故。《本傳》一篇記敘精詳,《仙鑑》、《明紀》,考政皆合。然後知先生之藉貫生成,修眞得道有如是其全備者。


道派[編輯]

大道淵源,始於老子,一傳尹文始,五傳而至三豐先生。雖然老子之所傳,亦甚多矣。其間傑出者,尹文始,王少陽。支分派別,各有傳人,今特就文始言之。文始傳麻衣,麻衣傳希夷,希夷傳火龍,火龍傳三豐。或以爲隱仙派者,文始隱,關令隱,太白麻衣隱,石堂隱黃山,希夷隱太華,火龍隱終南,先生隱武當,此隱派之說也。夫神仙無不能隱,而此派更爲高隱。孔子曰『老子其猶龍乎?』,言其深隱莫測也,故又稱猶龍派雲。

按老子之道,文始派最高,少陽派最大,少陽傳正陽,正陽傳純陽,純陽首傳王重陽,重陽傳邱長春,開北派;純陽又傳劉海蟾,海蟾傳張紫陽,開南派。

再按文始一派,至麻衣而傳希夷;少陽一派,劉海蟾亦以丹法傳希夷。兩派於斯一滙,是三豐先生謂。爲文始派也。可,謂爲少陽派也亦可。特其淸風高節,終與麻衣、希夷、火龍相近雲。

前厯祖傳[編輯]

太上老君,其詳不可得聞,累世化身,未有誕生之跡。嘗與文始言『吾姓字𣺌𣺌,從劫至劫,不可具』,述非虛語也。逮商陽甲時,分神化炁,始寄胎於玄妙玉女八十一年。至武丁庚辰𡻕,二月十五日卯時,降生在苦縣之頼鄉曲人里李樹下。指李爲姓,名耳,字伯陽。生時白首,人號爲老子;又長耳復稱老聃。周初,觀風西岐,自號支邑先生。西伯欲拜爲大夫,不受。命爲守藏史,遂借隱焉。其後或隱柱下,或隱河上。或號爲古先生,或自爲古皇,或爲伯陽父,或爲廣成子。或結廬於河濱,或開化於西域,秦時稱古隱君子,而不知太上老祖,實隱中聖人也。

文始先生,姓宓名喜,字公文,天水人,一雲成紀人。成王丁巳𡻕,四月初八日吉時降生。不求聞達,嘗爲函關令,故稱關尹喜。一日,遇融風三至,精占風紫氣東來,精望氣夜觀天理星西行過昴,精天文知有聖人將至。老君到關,望其神采,大驚,精相法拜爲弟子,得聞大道,著書九篇,名《關尹子》,後曰《文始經》。西度流沙,復還中夏,或稱尹輒,或稱尹道士。隱居終南之陰,人稱爲『終南隱聖』。麻衣先生,姓李名和,道號初陽。內鄉人,隱石堂山。生而神奇,紺髮美。姿稍長,厭世濁腐,入終南靜養。遇尹文始,傳以道要並相法,命往南陽湍水旁靈堂山修煉,洞居十九年,冬夏恆著麻衣,故號爲麻衣子。靈山有水,四時常溫,名暘谷,時往沐浴。一夕,有少年十二人來拜曰:『吾屬龍也,上帝以師道成,命吾等輔行大化』。自是,有求雨者,皆騐。鄉民謁懇甚繁,別隱歙之黃山,卽黟山人稱爲『黃山隱者』。

希夷先生,姓陳名摶,字圖南,號扶搖子。亳州眞源人。唐長興中,嘗舉進士不第,遂淡世情,以山水爲樂。居武當二十餘年,復隱華山雲臺觀。得蟄龍法,每臥,嘗百餘日不起。遇海蟾,授道要。逢麻衣子,擁爐對坐,以鐵筯畫灰成字,默授玄機,並以尹文始先生相法傳之。高隱不出。宋太祖時,賜號『白雲先生』,又賜號『希夷先生』,史稱曰『華山隱士』。

火龍先生,希夷高弟子也。隱其身並隱其姓名。其里居不可考,卽以天地爲里居也。其事蹟不多著,卽以濳德爲事蹟也。《神仙鑑》亦只記其號,狀其爲物外風儀。此葢如赤松、黃石,世只知爲古仙耳。隱居終南,故稱『終南隱仙』,或曰賈得昇先生也,俟博識者考之。 三豐先生,姓張名通,字君實。遼東懿州人。詳見全集。

後列仙傳以下十一則藏厓居士考紀)[編輯]

三山先生,姓沈名萬三,一名萬山,自號三山道士。金陵人,秦淮大漁戸,心慈好施。遇三豐先生,得授丹法,繼煉天元大藥,服之拔宅而去。或隱天目,或隱武當,皆無定所。與三豐先生隱顯度世,勅封『宏願眞人』。元天厯戊辰元年秋,九月十八日未時誕生。邱元靖者,武當道士也。洪武初,三豐先生遊武當,元靖與先生遇,拜爲弟子。遂傳以道妙,命住五龍,結菴修煉,以了大事。乙丑春,太祖詔求三豐不得,乃詔元靖。至與語,悅之,拜監察御史,賜之室,不受。復擢太常卿,亦不受,帝稱其淸高雲。

太和四仙者,盧秋雲、周眞得、劉古泉、楊善登,皆楚人也。洪武初,三豐先生入武當,結廬於展旗峯上,四人請爲弟子,遂傳以淸淨守中之祕。於是命秋雲住南巖,眞得住會仙館,古泉善登住紫霄峯,同時靜煉,後皆證果。

冰壺先生,姓明名玉,內江。人善符咒,多奇驗。永樂中,三豐先生游蜀,常寓其家,玉欲以符咒傳先生。先生笑曰:『我將以道奉子,子乃以法授我耶?』乃作《道法會同疏》一通,予之。玉大驚,請爲弟子。居𡻕餘,胡濙訪先生,遂攜玉同去,不知所之。王宗道者,淮安人也,嘗從三豐先生學道。永樂三年,成祖訪求三豐,令覓宗道,與胡濙同往。召見時,賜金冠鶴氅,奉書香遍游天下,十年不遇。及還,賜封『圓德眞人』。後入廬山採藥,飄然不返。李夫子者,名性之,楚人也。正德間入,太和山遇三豐先生,傳以丹法,遂得道。平時好端坐,澄靜齊莊,人號爲『李夫子』。喜辟穀,日啜麥麵湯,人又號爲『麩子李』。荊藩永定王聞而慕之,遣校禮聘以至,寓蘄武當宮。衣破衲,不食。王屢迎入宮,祈長生訣,皆不對。但云:『儒者修身齊家,卽道訣也。』賜金帛甚厚,皆不顧。已而辭歸,王仍遣校送之,令索書報命。至漢口,舟中,忽不見。校速舟夫過江,至中流,忽見李臥水而渡。校上岸,李亦到岸,忽又不見。校急奔至山,見季坐懸巖險處,拍手而歌。尋大呼校曰:『爲吾謝王,李某不復來也。』校欲索報書,倏又不見。後復遣校至山,則雲季屍解矣。校於歸途,又見李持缽,其行如飛。無何,王以千宗正條幾覆國,始悟李語非漫然也。

夢九先生,姓汪名錫齡,𡽪州歙縣人。曾官劍南觀察,而宦情益淡,隱心愈深。遇三豐先生於峩眉,得其道妙。繼授滇南永北道,卽請終養,未准。旋授河南全省河道副使,乃便道歸省。丹成屍解,號圓通道人。校正《玄要篇》及著『三豐本傳』、『顯跡』等章傳世。康熙甲辰年,十月十八日申時誕生。至今嘉州凌雲丹霞峯之淸暉閣,卽先生公餘之暇濳神煉丹處也。中有靈山堂,扁載劍南父老數百人姓名,爲先生夀,咸稱『圓通祖師』,仁慈淸淨,修已治人云。

白白先生者,不言其姓氏。所居在靑城、大峩、嘉州山水之間,鼓琴讀書,酷好老莊。道光初,遇張三丰先生於綏山,傳以交媾玄牝、金鼎大符之妙。旣更遇純陽祖師,得聞藥物採取之微,以是決意精修。日與二三隱士坐論煙霞,品評水石。名心之冷,殆如冰焉。所著有《河洛易象圖解》、《道德經正義》、《圓嶠內篇》。發明內外丹法層次,爲前古仙經所未有。無事則混俗和光,默抱玄微而巳。

列仙派演[編輯]

餘十舍者,沈萬山弟子也。少好施與,萬山以幼女妻之,傳以丹砂點化,豐饒與婦翁相頡頏。其女余蕙剛爲西平侯沐春繼室,亦善黃白之術,蓋家傳也。事見本集中余氏父女傳。

陸德原者,吳人也。家故淸微,慕神仙之學。沈萬山先生見之,知爲道器,遂傳以玄微妙旨,並爲黃白給之,其家遂足。與顧阿瑛、李鳴鳳相往來,詩壇酒社,東南士大夫稱其富而好禮。洪武初,嘗助軍糧二萬斛。旣聞,太祖有『不及江南富足翁』之句,因慨然曰:『禍端至矣』。及時攜琴披衲,改裝黃冠而遯。阿瑛聞之,亦削髮爲僧。鳴鳳棄家園、攜妻子,泛舟江湖。其後江南大族籍沒者無算,人始信其見幾雲。

明陽先生者,劉其姓,光燭其名。仁慈恭敬,富而好禮,以善爲當爲,不求福報達者高之。嘗從白白子游,得淸淨守中之旨,遂結菴於大江之湄,雲水盤󰘼,不跡城市。沒後數載,忽降一詩云:『人去空山鶴影單,回觀塵海霧漫漫。仙家不昧虛靈體,一路淸風到石壇。』自是雲朋霞友,咸謂其不滅也。所著有《金丹詩》若干篇,尙存於其弟遯園處。

拳技派[編輯]

王漁洋先生云:奉勇之技,少林爲外家,武當張三丰爲內家。三豐之後,有關中人王宗,宗傳溫州陳州。同州同,明嘉靖間人,故今兩家之傳盛於淅東。順治中王來咸字征南,其最著者,靳人也。雨窻無事讀《聊齋》李超始末,因識於後。又雲,征南之徒,又有僧耳、僧尾者,皆僧也。


雜說[編輯]

正訛[編輯]

三峯採戰之說,多爲丹經所鄙,然非祖師之《玄要編》也。嘗閱《神仙鑑》,劉宋時有張山峯者,號樸陽子。未入道時,曾授人以房中御女方,天帝惡之,終於草島遊仙。何一陽仙姑游華山,曾見其金丹祕訣,悉備於身,因無天詔,難昇玉闕,深慨惜焉。據此則知,『山峯』二字,聲音相近之訛也。且祖師所作《金丹論》亦云:『行御女之術者,是猶披麻救火、飛蛾撲燈。』細按此言,自不妄譏矣。又三峯者,乃旁門之名,不但劉宋時張三峯也,陰道中有三峯採戰。俗人不知,遂以《玄要篇》等諸旁門,是以耳聞爲目見,未讀丹經者也。三峯之術,有宋張紫陽、陳泥丸諸老仙翁皆巳斥之。祖師乃元人,不待辨也。單言此術由來,《參同契》所謂『陰道厭九一』者是也。九一之謬,卽御女之方。分上中下三峯,採人精氣,託號泥水金丹。伯陽以前,巳有此術矣。故《玄要篇》云:『有爲者,非採戰提吸之術,九一動搖之法』。卽祖師亦闢三峯之謬,復何言哉?又嘗閱《神仙鑑》,彭祖稱『太淸景明三峯眞君』,而御女之術實起於彭祖,採補房中,[禾x禺]喪屢娶。後爲殷王拘繫欲殺之,葢天律譴之也。中途脫逃,乃入華山歸正雲。

三豐祖師誕期,㨿夢九所作本傳,則係元定宗二年四月初九日也。乃各處所傳,又有作三月初八、十月初十者,何故?大抵仙佛降世,舉凡得道成眞,飛身朝駕,其吉期不一而足。有如普陀大士、孚佑帝君,每𡻕齋辰,幾於逐月皆有。然祝大士者,畢竟以二月十九爲正慶;孚佑者,終當以四月十四爲眞。茲於祖師誕期,亦以本傳爲主,餘皆附存集中,使敬祖師者隨時致䖍,如大士、孚佑之齋期,亦美事也。《別傳》謂。祖師爲元末明初,人而不知爲宋末元初人也。嘗對萬三自敘云:『延祐初,餘年六十七』。逆而數之,正在元定宗之初年、宋理宗之淳佑年也。元運北起,祖師生遼東,入元之版藉,故稱爲元人。汪作原傳,謂其降生於定宗丁未,與祖師自敘相合,眞乃不謬也。

明胡忠安公濙訪三豐祖師係,永樂中事,世有誤作成化者。李雨村《詩話》云:『祥符寺在綿竹小西門外,有明嘉靖九年,王汝賓刻禮部尙書胡濙成化四年訪張三丰詩碑』云云。按明紀永樂五年丁亥,正胡濙至綿竹時也。今刻於天王殿後,板壁上有三豐所書『翔符禪院』四字,筆勢飛動,以『祥』作『翔』。或者曾至此歟?錢文端公陳羣,所著《香樹齋集燕九日王新莊觀燈詩》,有『仙攜邋遢來空碧,人立鞦韆望比紅』之句。註云:張三丰與邱長春同時訪道,後皆仙去。愚按:長春先生訪道於金朝,出世甚早,不與張祖同時也。但汪仙作傳謂,祖師制居時,有邱道人相訪之事。祖師成道後,於元至正初遨遊西山,復遇長春子,促膝談心爾。時,邱眞人闡化元朝,正有同時顯道之事。若曰同時訪道,則未也。

俗本載祖師原名君寶,及觀《神仙鑑》,始知『寶』本作『實』。魯魚相誤,有如是者。並按君實二字,似字非名。曁閱陸儼山《玉堂漫筆》,乃知祖師名通,號玄玄,君實其字也。天師之後,曾寓鳳翔寶雞縣之金臺觀。詹事府主簿,南陽張朝用,嘗識之,見其行足不履地。胡忠安公薦朝,用爲均州知州,同訪不遇。又有密勅雲,淮安王宗道,曾與三豐學仙,令覓同往。三年召見,賜宗道金冠鶴氅,奉書香遍游天下,越十年,竟不遇還。

又按,祖師之父俗本以『子安』爲諱,亦似字非名。及讀夢九所藏列傳乃知,『居仁』其名,子安其字,白山其號也。

羽流抄本有《三豐供狀》一篇,的係誣詞,語亦鄙俚不可不辨。其狀雲供狀道童一百餘𡻕豈尙稱童張三丰,年二十八𡻕,遼陽人氏。有父張子安,所生第五子。自幼眼疾,捨送碧宮,投師禮傅。後復雲遊胡廣襄陽府,天竺菴養性修眞。今䝉永樂上位,請禮道教,中間不能隱諱,所供是實。此蓋方士羽流,造作爲榮,而不知反以相誣也。我祖師永樂年間,深隱不出,《明史》尙有徵文,豈反供狀朝廷,自媒自炫,奔走闕下哉?卽《仙鑑》載有金殿飛昇事,亦不過片時立談,以示陽神之不死耳。後睹夢九眞本,只載有胡廣奏狀,平日疑團,至此乃釋。

附:胡廣奏狀云:『侍讀學士,臣胡廣伏奏,眞仙張三丰,遼東人氏。深藏道法,廣具神通,高隱武當,有希夷之風。只可禮求,不可命見。恭維皇帝陛下,屈駕廣成,訪求眞道。臣因不敢隱諱,具表奏聞。』

世有《西洋小記》載,金碧峯南京訪祖師一事。記言:祖師名守成,勾容人。曾作本縣書吏,旋棄刀筆出家,於西山道院朝天宮修行得成地仙。碧峯令訪,胡尙書,朝見明主,稱爲天仙,始得證位大羅。此係小說家借名敷衍之法,非實事也。或問名稱守成,家稱勾容者,何故?曰:不如是,不足以湊登場科白也。

祖師於元明間著作甚多,其詩有《雲水集》,其文體若干篇,皆見夢九藏。本又《神仙鑑》載,胡廣錄呈祖師道詩名《捷要》,篇中有《無根樹》、《大道歌》、《鍊鉛歌》、《瓊花詩》、《麗春院》二闋,《靑陽宮留題》、《金液還丹歌》、《眞仙了道歌》等作。近來傳本多所混雜,卽如吳鎭響雲洞天張靈機、鄧靈謐所刻《玄要篇》舊本中,有《金丹詩》三十六首,以象三百六十度,變作十六首。餘皆散見雜出,全無條理,一切道情皆不入刋,蓋未見此全集也。俗鈔有比張鄧刻本全備者,又多以呂祖詩混入其中。茲編廣取博採,兼以夢九眞本一一印證,務使復還舊觀,祖師其許之乎!長乙氏謹識。


重刋道藏輯要

張三丰先生全集

 漢嘉長乙山人李西月重編  張道淵子深氏敬書

            閬中朱道生晚成子敬刋

              姪 瑛春城

               朱瓚素園仝校字

              男 璜磻溪

顯蹟類[編輯]

渡沈萬三[編輯]

沈萬三者,秦淮大漁戸也。心慈好施,其初僅溫飽。至正十九年,忽遇一羽士,神采淸高,龜形鶴骨,大耳圓目,身長七尺餘。修髯如㦸,時戴偃月冠,手持刀尺。一笠一衲,寒暑皆然,不飾邊幅。日行千餘里,所啖升斗輒盡。或辟穀數月,而貌轉豐。萬三心異之,常烹鮮煖酒,邀飮蘆洲,苟有所需,極力供俸。偶於月下對酌,羽士謂曰:『子欲聞吾出處乎?』萬三啓請,乃掀髯笑曰:『吾張三丰也。』遂將生世出世,修眞成眞之由敘述一篇。言訖,呵呵大笑。萬三聞言,五體投地,稱祖師者再,並乞指教,曰:『塵愚願以救濟。富夀非敢望也。』祖師曰:『雖不敢妄洩眞傳,亦不欲緘默閉。道予已深知子之肺腸,當爲作之。』於是置辦藥材,擇日啓煉,七七啓視,鉛汞各道。祖師嗟咄不已,萬三自謂機緣未至。復盡所蓄,並售船網,以補數下。工及半,忽汞走如焚,茅葢皆燬。萬三深嘆福薄,祖師亦勸其勿爲。夫婦毫無怨意,苦留再煉,貲財巳匱,議鬻幼女。祖師若爲不知,竊喜其志堅,一任所爲。令備朱裏之汞,招其夫婦至前,出藥少許,指甲挑微芒,乘汞𤍠投下,立凝如土,復以死汞點銅鐵,悉成黃白,相接長生。祖師遂畧收丹頭,臨行囑曰:『東南王氣大盛,當晤子於西南也。』遂入巴中,萬三以之起立家業,安爐大煉。不一載,富甲天下。凡遇貧乏患難,廣爲周給,商賈貸其貲以貿易者,直遍海內。世謂其得聚寶盆,故財源特沛。斯時,世亂兵荒,萬三懼有禍,乃毀丹爐器皿,自號三山道士。至今南京城西南街,卽其遷處。會同館卽其故居,後湖中地,卽其花園舊址也。

《仙鑑》評:外丹成爲內丹之助。然眞道難聞,千舉萬敗,人每以三豐爲口實,至受誑不悟。當思已有萬山福量,乃可遇之。苟或不然,願且置是。

寓金臺觀[編輯]

元至正丙午年,寶雞金臺觀,有道翁者,貌若百餘𡻕。忽於九月二十七日,自言辭世,留頌而逝。士民楊軌山置棺殮訖,臨窆柩,有聲如雷,發之復生。躍起,謂軌山曰:『吾張三丰也,天師後。』裔,幼好學道。今吾大丹巳成,神遊天海。吾子善人也,難得難得遂教以避世延年之術,尋攜軌山同去。

圓通子曰:『世人盡如軌山,則路無暴骨矣。如此方便人,仙眞安得不度。』}}

隱太和山[編輯]

洪武初,祖師入太和山,於玉虛宮畔結菴冷。坐菴前古木五株,陰連數𣢿,雲氣滃然,故嘗棲其下。猛獸不噬,鷙鳥不摶,人咸異之。衲衣垢弊,皆號爲邋遢張。有問其仙術,竟不一答。問經書,則津涎不絶口。登山輕捷如,飛隆冬臥雪中鼾𪖙如雷。常語太和鄕人曰:『茲山異日當大顯。』道士邱元靖叩其出處,始識爲三豐祖師。請爲弟子,遂傳以道妙。

《神仙鑑》評:左道旁門,最能惑人,如箭射虛空,還復墜地。惟覓得眞種子,濳修密煉,至丹成果熟,寒暑不能侵,陰陽不能賊,縱橫自在,來去隨心,方爲實際。如三豐者,所當景仰。

寄常遇春[編輯]

洪武二年已酉六月,常遇春進攻大興州,直拔開平,追奔數百里,大獲全勝,遂淸薊北。秋七月,師次柳河州,遇春得疾,謂眾將曰:『予生時,有老翁至門,付一函,雲「煌煌尾㝛,矯矯虎臣,和中遇主,柳下歸神」前日張眞人三豐,自五臺寄書又是此數字。今至柳河州而病,吾其逝矣。』尋卒於軍年三十四。去年戊申,帝初卽位,亦嘗欽問四十二代天師張沖虛曰:『北征如何?』天師曰:『朝廷有福,大將歸眞。』

見蜀王椿[編輯]

太祖第十二子封蜀王名椿或作操似誤

洪武中,太祖封子椿爲蜀王。是時,兩川久定,人物恬熙。倏有老翁者,神完貌古,行動如飛。一日,方冠博帶,翩然見王,說以入道,王不聽,然心異其老健,欲慕棲之。老翁笑吟,曰:『何必終南論捷徑,宦情於我似鴻毛。』王高其節。一日,謂王曰:『藩封雖好,然須志退心虛,乃保無禍。吾張三丰也,將與海島諸仙遊於寥廓矣。』王作詩以送之,有『吾師深得留侯術,靜養丹田保穀神』之句,亦不相留,祖師遂去。或曰其後諸王,如谷王穗、遼王植多有不保其封,而蜀王得以居安樂土者,皆祖師教之雲。

按祖師見蜀王椿之後,遨遊川貴雲廣,雲車無定,顯蹟最多,未嘗枯坐一山。或言初入成都,見蜀王椿,王不喜道。退還襄鄧間,居武當二十三年,一旦遊方,拂袖而去。圓通子讀此一則,題一絶云:『入幕仙翁一老皤,相逢不識奈如何?名言幾字將王報,保得藩封受用多。』

寓指揮家[編輯]

洪武中,祖師游蜀,僑寓環衞姜指揮家,行蹤詭異,而人不識。常戴一笠,笠甚大,雖小戸出入不礙。繫鐵絲縧,備極工緻,朝夕居一磐石上。嘗折枯梅枝,插土卽生,花皆下垂,故成都昔年猶遺『照水梅』雲。

寓開元寺[編輯]

夔府城西開元寺,唐了休禪師道場也。明初祖師來游,與僧廣海善,寓居於寺者七日。臨別贈以詩,並留草履一雙,沈香三片而去。後海以詩及二物獻文帝,答賜玉環一枚,千佛袈裟一領,今猶置寺中,稱世寶雲。見城都府志並見夔州府志

三卻廷詔[編輯]

洪武十七年甲子,帝以華夷賓服詔求眞人張三丰,莫知所往。明年春,復強其弟子沈萬三敦請,了不可得。又召邱元靖入朝,祖師因呈一詩,並囑邱曰:『奏語明天子,謂吾將遨遊海外矣。』。其詩云:『流水行雲。』不自收,朝廷何必苦徵求?從今更要藏名姓,山北山南任我遊帝覽而縱之,尋拜邱爲監察御史,賜美室均不受。邱可謂不忘師教也。神仙鑑有三詔之事而無寄詩一段

圓通子曰:『嚴子陵,其吾師之前身耶。』

滇南踐約[編輯]

洪武中,京城自洪武門至水西門坍壞,下有水怪濳窟,築之復頽。帝向忌沈萬三,年命相同而大富。召謂曰:『爾家有盆能聚寶,亦能聚土築門乎?』萬三不敢辨,承命起築,立基卽傾者三。乃以丹金數片,暗投其內,築之始成,費蓋鉅萬。帝嘗欲犒軍,召萬三貸之曰:『吾軍百萬,但得一軍一兩足矣。』萬三如數輸之,帝瞰其無困苦狀,由是欲除之。罪以他事,議流嶺南。萬三遂輕身𢹂妻奴去,而委其家貲。未幾,命再徙於雲南。旣至滇,萬三無聊,忽有弓長翁者,傳雲踐約來會萬三。請見,則三豐祖師也。祖師笑曰:『猶記東南氣盛,西南相見之語乎?』萬三爽然,因與煉天元,服食大藥。明年始成,萬三與全家餌之,皆能沖舉。

圓通子曰:『撒手貲財卽成上仙,其施濟已多矣。』

游鶴鳴山[編輯]

洪武末,有道人游卭之鶴鳴山。山有二十四洞,以應二十四氣。道人入山時,石鶴復鳴,人咸驚異。居半載,入天谷洞不出,洞門書三豐游此四字,時已一百餘𡻕上矣。蜀通志作三百餘𡻕似誤

圓通子曰:『奇』。

題詩警禍[編輯]

建文嗣位初,戸部門前,薄暝有老翁,閒步如土地形狀者,風過處忽不見。明晨覘雙扉上,於右扉題一詩云:『燕子將營壘,一作巢閣龍孫不在潭。波平風又起,海上問三三。』末三字寫於雙扉交關處,人多不解。戸部侍郎卓敬見之,以爲三字寫門中,蓋借門縫作豐字中畫也,心知爲三豐仙翁。並念燕子者,是指燕王,龍孫者,是指建文。其語殊凶,其字旋落。卓乃密疏,請徙封燕王隸於南昌。萬一有變,尙可控。制疏入竟不聽。

圓通子曰:『卓侍郎聰明可愛,惜忠言逆耳,致使燕封篡位。吾師其亦不得已而題詩歟。不然,豈不知建文之不聽哉?』}}

混跡京師[編輯]

永樂初,有宦客游京師,丰姿淸矯,拂拂修髯,而衣服禮容似公車客狀。居京頗久,與戸科給事中胡濙相契,常作詩酒之會,喜擬文選體,多不存稿。客聞朝中僚屬事畢,閒談多言神仙事,又聞侍讀胡廣欲舉張三丰仙術上聞,客心厭之。一日,飲於客齋,忽謂胡濙曰:『吾友善事明君,我將遠引深山也。』濙驚叩其故,不答,數叩之,乃掀髯笑曰:『吾卽三豐子也。』言畢逕去,不知所往。其後,胡濙訪三豐祖師,因有『卻憶故人從此隱,題詩誰似鮑參軍』之句雲。

一晤因緣[編輯]

永樂四年冬,詹事府主簿南陽張朝用,常見一道人行止異奇,足不履地,手撚梅花,口吟秋水。趨前詢之,乃三豐仙翁也。明年,帝命胡濙游訪,因薦朝用同行,已不知其去向矣。

道示明玉[編輯]

永樂中,有羽客游內江,寓明玉道人家。詭雲龐姓,微示以異,嘗履極險不墜,涉水無少濡。明玉善符咒,多奇驗。欲傳授羽客,羽客笑曰:『我以道俸君,君乃以法授我耶?』乃作《道法會同疏》一通與之。明玉大驚,跪請其名號,乃知爲三豐祖師也。居𡻕餘,胡濙物色之,遂不留。四川通志作遂同玉見胡與明紀不合茲特正之尋又來往峩眉山中。

明殿飛昇[編輯]

明成祖自遇西僧哈立麻之後,頗萌道心。尙書胡廣,因言張三丰實有道法,錄其《捷要篇》上呈。帝覽之,雖不測其涯涘,知其有合玄機,遣使訪之。壬辰春,又勅孫碧雲至武當拜候,三月初六日,並賜書。越三載,始至武當。碧雲呈御書,祖師覽訖,笑答一函,碧雲勸入朝,不可。留居室內,出則同遊,令人馳報於帝。丙申春正,帝命安車迎請,忽又他適。帝乃斥胡廣求之,廣大懼,卽至武當懇禱。祖師見其情切,乃出,許其詣闕,先自飛身而去。帝正在朝,忽見一𧟋褸道人,肩披鹿裘,立於階前,稽首冷笑。帝問是三豐,殷勤命坐,卽求談道。祖師遂唱訪道求玄走盡天涯之曲,曲終,從容下階。一時,卿雲瑞靄,彌滿殿廷,良久始散。祖師去矣。君臣嘆異,始信眞仙。及胡廣還朝,上頗賜勞之。按明紀永樂丁亥帝命胡濙等遍訪三豐去十載始還茲連丁亥順數至丙申正是十年乃於五月初先有陛見之事不知濙等還朝在五月前否若在五月後便往來相左矣

《神仙鑑》評:仙道有易髓換骨不必蛻化者,有育就嬰孩引神出見者,有太陰煉形屍解成眞者,皆足以證道。而完璞之育就胎孫,三豐之飛昇金殿,非重安九鼎,再立乾坤,何能至此?由是而觀,丹道豈易言哉?

玄光表異[編輯]

永樂丙申𡻕五月朔,爲南極老人萬夀之會。老君命太微尹眞人,傳示羣眞。尹向西北行,舉頭見一簇玄光,從空飛至,迎視乃三豐先生。尹告以老君之旨,三豐曰:『吾已荷玉帝宣命矣。』遂別去。

七針先生[編輯]

天順中,有七針先生者,嘗持七藥針,治人瘡疾多奇效。人遂以七針目之,先生亦以此自名。又能圖寫山水,自此輛川公卿多重之。先是,張三丰以仙畫稱奇,朝廷屢求不得。近臣因以七針上聞,詔進寫山水一幅,最爲稱旨。但性嗜酒,且好漫罵權倖。濁吏某,利其技精,聘至家厚待之,倩其作畫,以圖干謁。一日帝又以美絹賜寫,時七針醉矣,居小樓上,濁吏以絹付七針七針置之牀頭。夜聞嘔穢聲甚劇,濁吏心急,燭之,七針躍起曰:『快甚、快甚。』舉視,皆麻雀,躍躍欲飛,尙未點睛。濁吏不得已,進呈帝覽,帝稱異,卽命點睛,對曰:『臣所寫不可點睛,點則飛去。』帝弗信,促之。七針乃舉筆亂[宀/鼠]訖,帝玩而笑曰:『此物眞欲飛也。』語終,卽有無數小雀沖雲而去。至濁吏之鄉,盡彈其田穀,殆無遺粟,連疆者,固無恙也。七針亦遯去,事聞上,再詔見,不可得。帝以問禮部尙書胡濙,濙對曰:『七針,殆三豐耶。以三豐二字橫順分觀,葢如針之有七也。』帝驚異。

贈角黍翁[編輯]

又天順中,劍州有老翁者,忘其姓氏。日市角黍爲生,視有[公/貝]者過,輙與一包,不取貲。或叩其故,老翁曰:『是皆走乏人也,腹且飢。吾日售角黍,只求固吾本,而少有利焉足矣。以餘給人,特小惠耳,何足齒?』一日,日將晡,角黍不能售。倐有道人前過,乞賜一包,翁與之。食畢,又乞,翁又與之。如是者,幾數十次,翁皆與之。道人大笑曰:『翁眞慷慨者!吾無他術,囊有紫珠一枚,可攜回置甕內,隔夕啟視,中有奇妙焉。』語罷,道人飄然而去。翁帶至家,竟如其教,時米甕匱矣,明晨開之,甕米已滿。翁笑曰:『道人所謂奇妙者,固如是耶。』遂取作角黍,賣三施七,來日啓視,米又滿,作業如常。人沾其惠者,咸嘖嘖稱善。久之,翁殆異焉,因倒甕覘之,紫珠不見。嗣後,甕亦不復生米矣。他日道人又來,語翁曰:『吾某某也。』翁惠巳多,願出世否?翁不許,祖師乃出一粒,囑曰:『且食此,當更綿夀。』翁啖下,覺肺腑皆淸。祖師去後,老翁年百餘,端坐而逝。

圓通子曰:『惜此翁不求仙道,然其滿腔慈念,亦應長享遐齡矣。』

詩挫番僧[編輯]

成化中,方士流行。一時賜以誥勅,號爲眞人者,幾盈都下。而西番僧劄巴堅參,以秘密教獲寵,賜號大智慧佛。出入乘高輿,雖顯貴過街,皆避其前導。一日劄巴歸賜院,[罕-干+大]見襤褸道人於照壁上題詩云:『紛紛方士滿朝端,又見番僧壓顯官。這等奴才稱釋道,老君含笑世尊歡。』款落『坤斷補題』。劄巴見之,大怒,命士卒擒之,風沙起處,道人不見。或曰坤卦斷而言補者,此豐字也。於是共知,爲眞仙三豐焉。厥後,劄巴之勢稍挫。

圓通子曰:『劄巴沒臉。』

一戲方士[編輯]

成化中,羽流擾擾,出入禁廷,祖師甚惡之。一日,遇方士趙王二姓者,知其存心鬼蜮,將挾異術北行。因化爲教主形狀,以詭之。曰:『吾張天師也,飛符召神,我法甚效,君等願學否?』趙王不信。祖師乃向空指畫,倐有天兵天將往來雲氣中,二人始異之,跪求符籙。祖師僞爲密囑狀,賜之數符,二人大笑而去。其時,李孜省以五雷法得倖,二人投之,因此進身。帝詢其能,二人以天師傳符對,並請帝致齋三日,演法一觀。帝如其教,臨期大設法壇,支吾終日,不騐。帝怒其奸詐,立命侍衞斃之。

圓通子曰:『眞仙之惡方士,猶君子之惡小人乎!吾師七戲方士,以正法簸弄邪法,務使羣邪術敗,寵倖日衰而後已。如吾師者,應封爲盪邪衞正護國天師也。厥後成化末,罷奪僧道封號,雖係用科道言,安知不因吾師之默破其術,而乃疎之。』歟以下六則俱作如是觀

二戲方士[編輯]

祖師又嘗與方士劉某者,賭役鬼神。方士符初燒,祖師暗以法力掩之。輪及師符,卽有神鬼無數,甲馬猙𤢆,往來空際。方士驚奇,跪求指教,師慨然與之,並教以斬鬼妙法。方士大喜,挾技游京,頗稱霛效,特未用斬鬼法耳。繼援梁芳等得入內廷。一夕,有宮監與宮婢相狎,適帝命劉召鬼符。使燒,而二鬼至,一男一女,調笑於宮樓之下,漸逼帝前,不知敬避。帝懼,速命劉拔劍擊之,則是宮婢雲娥,與宮監某某也。帝大怒,以劉侮已,卽刻斃於壇內。

圓通子曰:『一符殺三邪,非吾師逞毒手也。以正衞國,眞是慈悲耳。』

三戲方士[編輯]

方士郭成顯,無賴徒也。初學五雷法,頗效。行將入京,三豐祖師因於途中截之,相逢道左。詭名賽天師。先語郭曰:『子身藏五雷訣耶?』郭驚其先知,料是神人,不敢隱匿,連聲唯唯。賽天師曰:『吾尙有六雷法賜汝,依法行持,能召天仙化女,御鳳游凡。近日李孜省權傾中外,爾以此法投之,則顯要可立致也。』郭大喜,請受其傳,叩頭辭去。進干孜省,先用五雷,孜省以爲同道,深信納之。郭笑曰:『豈惟是哉!吾更有六雷在也,傳吾者雲此法能召天姝。孜省雀躍,促郭演之。郭乃故持身分,命廣法壇,務窮精緻,紅燈翠幃,境界一新。孜省之姬妾,倚閣明妝,皆觀郭術何如。郭乃按法行符,遶壇咒喝,果有仙姝四五冉冉而來,各跨赤虬,止於壇上。其中有二女尤爲妖麗,雙喉度曲宛轉,鶯聲歌曰:『儂與兒夫。』據要津,法衣解卻眤紅裙。此威此福難長久,朝倚欄干淚溼雲。音節淸脆,似嘲似諷,如懼如哀。孜省之黨初睹美人則生憐,繼聞歌詞則大惑,細思其意彌震恐。忽然雷雨當空,風沙競作,滿壇燈火皆滅,狐城鼠社,水撲煙昏。霎時雲斂,纖月掛簷。覺有呻吟聲在壇深黑處,復然明燭照之。只見姬妾數人,各跨一獃漢,赤體彎腰,若僵迷狀。睇眎之,則皆孜省門下所養術士法徒也,強命家奴各扶過去。再覓郭成顯,尙立法壇,滿口糊詞,搖頭搯指,若得意然。孜省羞怒交作,拔佩劍砍之,拋其屍於後園池內,禁家人勿言。誰知此夕醜聲,早流於外矣。孜省益危𢙀不安。

圓通子曰:『六雷法竟有如許妙用,不知吾師從何處得來?漢唐方士流行之際,惜無此書。』

四戲方士[編輯]

彭華爲吏部左侍郎,繼結萬安孜省,遂得入內閣。預機務事,勢熖日彰,威福自擅,屏逐忠良,其門下亦多方士。一日病𤍠,涼藥鮮效。乃命方士熊鍾,代求明醫。熊聞都門外有某某者,岐黃頗精,遂往延之。路遇一道人,背負藥囊,手挑畫板,上書四句云:『一張膏藥貼好瘡痍,三封大丹牢籠方術。』夫所謂一張三封者,是隱著其姓字也。猝然相遇,以爲表其醫道,故熊弗察耳。外售解𤍠丸,熊欲講之道人故昂身價謂吾丸匪特愈病並可輕身弗信道人以一丸自啖兩足憑虛離地數尺許熊卽倒拜乞賣一丸,道人故囑曰:『此丸與大貴人食之,必能白日飛昇,其去世後,則襲顯位易易也。』熊本無仙意,但欲日飛昇。其去世後則襲顯位易易也熊本無仙意但欲如彭華輩,身列要津足矣。因將丸回,述其靈異。彭華於昏憒中吞之,頭腦涔涔,如中鴆毒狀。尋復大吐,吐後遂得風疾。熊伺其誤,遂遁。彭華亦以病罷黜。

圓通子曰:『𤍠中之病,涼劑難療。夫惟吐其火,而賜以風,則心𤍠退矣。若方士者,𤍠中更甚於彭華,不愛神仙,只貪富貴,何不待他飛昇?便自逃走。』

五戲方士[編輯]

太行西山馬仙翁,能以神箭射鬼,人多求之,無弗效者。道士鄧常恩,素聞其能,及爲太常卿,陰賊險很,暗害一人,每入府中爲厲。乃命其徒陳歪兒,往求馬術。陳卽往,途遇一道人,風骨昂昂,手執長弓,張也腰插七箭,三豐也自雲『射鬼百發百中』,而不言其姓字。陳疑焉,同行至晚,於破廟中棲。宿林昏月黑,叢篁古木,中鬼聲啾啾。然陳大懼,道人曰:『爾可以觀吾射也。』卽於窗隙內,張弓射之,其鬼哀號而去。陳乃折服,明晨乞其藝,道人慨然與之,遂回京師,述其情事。詭云:『馬仙已往,今幸得此神箭,皆大人之福也。』常恩喜甚,夜來昏月濛濛,府園中鬼聲又起,卽命陳一奏其技。常恩轉過迴廊,於對面樓窗上覘之。忽見鬼飛入樓,陳遂挽強弓,決妙矢,羽聲響處,大叫一聲,應弦而倒。燭之,則常恩也。幸中左臂,不致隕命。陳卽逃。

圓通子曰:『殺人之罪已甚矣,乃至欲誅其魄,殘忍孰甚!西山之行,卽得馬仙神箭,安知不轉射常恩?』

六戲方士[編輯]

閣臣萬安,深中寬外。其時萬貴𡚱寵冠後宮,安稱子姪行,內外之聲援益固。並求方士房中術進之,𡚱大喜。居無何而𡚱卒,方萬安之求此術也。方士路逢淵,高談採戰,以術授安,後自稱法師,命安往西山受道。路先於途中待之,數日不至。無聊中,散步郊墟,忽遇一道叟,松顔鶴髮,齒高面紅,如赤松、黃石輩。問其姓不答,叩其道不言。叟笑吟曰:『路逢𡨚,路逢𡨚今日何緣遇萬安?』飄然而去。路大驚,逡巡欲返,爾時日色沉山,林昏鴉,噪四顧茫然,頓迷去向。又見一樵叟,荷薪而過,叩其姓,曰『張』,而不言名。路求指迷,老叟指靑燈處,卽是旅店,一謝而別。遂投㝛焉。破椽蕭蕭中,夜聞隔屋嘆聲,眤隙而窺,則萬安也。私心憐之,又欲近之,遂抽其破壁而過,以圖一敘深情。時安巳神倦,枕手而眠,忽聞壁響,疑是刧賊,乃舉坐橙一擊,其人遂撲。呼隨侍[古x見]之,則自稱法師之路逢淵也。安究其情則知爲問候而來,伏地請罪,路亦忍痛作禮。問安曰:『相公不趨大道,胡亦至此乎?』安言:『吾奉師命欲往西山,夜夢仙叟,對吾指示,雲「萬安萬安,訪道西山。西山大路,不逢緣。」吾故趨車小道而來,不料與師相遇,竟作此一叚惡戲。』

圓通子曰:『以方士爲法師,愚巳甚矣。師不成師,故應受坐橙一擊。厥後,萬安仍以房術進後宮,被憲宗察出遂罷。則徒弟亦失時矣。』

七戲方士[編輯]

成化末,梁芳、李孜省、鄧常恩、趙玉芝先後謫戍,繼皆遇赦,而太監蔣琮力言:『芳等罪狀,決不可赦。』故梁李廢死,而鄧趙仍戍邊。先謫戍時,於途見旅壁遍處題云:『孜省、梁芳,罪惡大彰,遇赦不宜赦,令渠下獄亡。常恩、玉芝謫戍西夷,逢赦不當赦,長與中土離。』款落封三張雲。

圓通子曰:『羣小被謫,已無生氣。然小人心癡,必有囘望三台,冀復大用如萬安黜歸時者。故吾師題此戲之,以了局一黨也。』

道觀題詩[編輯]

嘉靖末,詔求天下方。書時南京道觀崇淸寺壁上,有四絕句,款落隱仙張玄玄題。常有神燈夜照其字,後忽爲雷電取去,詩見《雲水集》中。

大鬧魏祠[編輯]

天啓中,魏忠賢生祠幾遍天下,而東華門外一所,尤爲壯麗。日𧟋褸瘋道三人,奮步遊觀,突入祠內,擊忠賢土偶像,糞土泥沙,污穢滿面。復於壁上大書四句云:『淫祠靡靡,王室如燬,錦繡江山,竟委於鬼。』委鬼魏字守祠吏一見大驚,方欲扭執,而三瘋不見矣。吏恐忠賢聞之,卽時洗伐,覺詩壁餘香,土偶餘臭。是夕,忠賢一身皆痛楚雲。

圓通子曰:『快事快事!可補《明史》之遺,使閱者奮袂起舞。』

道逢呂祖[編輯]

順治初,秦蜀未平時,有一道士,披裘往來,隱顯莫測。行且嘆息,嘆已復笑,笑已復歌,歌曰:『乾坤明不明,𧲣虎尙橫行。拂袖歸三島,蓬萊看水淸。』又有一道士,佩劍執拂而來,依聲和之,和曰:『五更天欲明,出棧看雲行。與子同歸去,天得一以淸。』飄然而至,佩劍者先謂披裘者曰:『三豐先生,今可以休息矣?』這道士稽首相答,語語禪鋒,了不可釋。忽然放大毫光,空中紅雲飛舞,結成呂字,二道士騰空而去。此事載毆養眞《紀亂書》中。

枯梅復生[編輯]

康熙間,麟遊道上,馬家店有枯梅一株,樁頗奇古,不知何年種也。適値冬雪天寒,有張道人身披破衲,曉行至此。呼店主具麵食,煮未稠,卽送至席上。道人曰:『咱不食生麵,與枯梅食之,待他快活。』擲其麵於樹稍,攤錢而去。店主異焉,明晨覘之,枯梅已著花也,椏杈皆作豐字狀。馬店因此大售,時時以麵水灌之,仍枯。

圓通子曰:『呂祖活樟,邱祖活柏,張祖活梅,皆可謂恩及草木。』

靑雲障暑[編輯]

祖師遊蜀山,山多黃荊。時値天暑,諸父老芟鋤田野,不勝酷熱。師將黃荊枝結成圈子,戴於頭上。只見靑雲如笠,浮浮空際,隨之往來。時有見者,多效之,殊大淸涼,不生𤍠疾。鄉老賦之曰:『首戴黃荊,雖少靑雲覆頂身居綠野,不妨赤日當頭。』至今遂成農圃故事雲。

圓通子曰:『或折枝作帽,或採葉作茗,此物皆大佳。』

西溪假寐[編輯]

同州有田翁者,家稱富有,生平頗好善。及其歿也,有一道人來弔,自稱『天外散人。取唐詩天外三豐之句藏其號也囑其子葬其父於秦嶺山中,土起乳包,兩石相抄處。且曰:『吾與人卜地,只令無風水泥沙螻蟻足矣。切勿妄聽盲師,復行遷改。田葬其父,十年平平。後爲某師所惑,談封說拜,頓起他心,欲改葬焉。聞道人尙在西溪亭,田往詢其可否。及至亭間道,人正酣睡石上。田以手推移再三,道人作矇矓語曰:『而翁正安臥,何來移動爲也?』田不悟,復強推之,道人鼻息齁齁,竟不之答。田遂還家,仍從某師語。往開其墓,田公遺骨如黃金然。殊大悔恨,而某師強詞奪理,卒移他區。不十年,而田產凋零。再訪道人,雲已去年他往也。尋又逢某師,見其目瞽,丐於市雲。

 圓通子曰:『田公之子可謂不孝之甚者。』

補輯[編輯]

金箔交輝[編輯]

洪武初,平陽眞仙張金箔,世造金箔紙,故以金箔自名。深藏道術,游戲人間,嘗以金箔爲藥,與人治疾,無不奇效。忽又有張金點者,身著淡藍袍,滿袍皆貼金點,遂以金點爲號。見者粲然,金點曰:『人有疾而服吾一點,其疾必瘳。』時有求試者,效騐如神,亦不索價。是時,南省多疫症,金點一身日爲眾人擁取,直至點盡而止。明日來市中,其點如故,咸拜爲神師。越月後,疫症稍止,金點曰:『吾今事盡,將歸雲山矣。』遂脫其金點道袍於地,人競奪取。張化爲金光,沖天而去。他日,劉誠意聞之,曰:『此必張三丰詭爲金點,與張金箔相輝映也。』

夢裏傳方[編輯]

明有朱生者,兗州人也。性慈孝,忽得眼疾,對面不見物,朝夕拜天。遂夢一金色神人,長髯如㦸,道貌飄然。招朱至前,曰:『子心誠恪,吾有妙方賜汝,一點必明。但用好熖硝一兩,銅器鎔化,入飛過黃丹二分,片腦二分,銅匙急炒,入鏆內收之。每點少許,其靈效有未可具述者。』朱醒而異之,卽照神傳調治,越日復明。朱感其神騐,向空焚香,竭誠禮拜。他日到兗城,路經張仙觀,入內瞻仰,忽見仙容與夢中神人儀裝無二,不覺竦然。並發願傳刋其方於世,今其方尙載《本草綱目》中。

度汪夢九[編輯]

汪公錫齡,字夢九,徽州歙縣人。明嘉靖進士,按察忠愍公後裔。家素豐餘,能好禮義。繼客揚州江都,遂僑寓焉。公生而神異,少有夙慧,壯有治才。娶劉氏,性極恬靜,嘗夢女仙何一陽,頗愛玄學,與公俱二十餘年,頌偈而逝。公亦不復娶。平生出處,由別駕官至四川劍南觀察,輯兵愛民,人皆德之。到任二載,劍南多雨,公乃自斷指甲,徒步往禱於眉山。拈香七日而天晴,咸以爲仁慈所感。歸經娑羅坪,忽遇至人張三丰先生來游峩眉,一見如舊。先生覺之曰:『方今聖天子在上,又有賢宰輔名公卿相與佐治,君無忘蓬[山/來]共處時也。』公乃大悟。本來爲沈萬三分神寄世,並知三豐爲恩師。再求指度,師乃授以金丹要旨。公暇卽靜坐,於高幖、凌雲兩山建修屋舍丹房,並於就日峯自創一槨,號『藏脫居』,夜與仙師往來。爾時民物恬熙,轅門滿草矣,所未決去者,因尙有老親在耳。繼陞雲南永北,卽請終養,恐長滯於軟紅也。乃以次丁在,不合定例,遂阻。尋又授河南通省河道副使,因便道抵揚州,過楚江,復遇三豐先生,傳以祕訣,遽抱奇病歸。時元配劉恭人去世多年,命其子思敏,扶柩入蜀,葬之就日峯。而公病益劇,絕粒月餘,面轉紅暢。一日謂弟曰:『汝善事父,吾將往矣。』薰沐正襟,空中隱隱有彩雲下覆,[罕-干+大]見一氣從頂門出,乃終。雍正甲辰二月初七日丑時仙昇舉屍入棺,輕如蟬蛻,方知成眞得道人也。其子奉遺命,合劉恭人柩,同扶入川,瘞於就日峯上。後有巴南樵夫,見公於峩山,從一奇偉道人,飛行峭壁,仍如當日容貌,髭鬚飄飄然。

長乙子曰:『題係度汪夢九,而此作乃如夢九先生小傳,何也?蓋先生觀察劍南,流風善政,至今猶稱頌之。兼以仙根道器,忠孝兩全,故祖師亟來指度,以衞吾道。茲作蒐軼事,擷遺聞,並照其夀藏碑跋著之,仍以著祖師度世之勤,而代寫夢九出處也。』

附夢九先生自題《藏蛻居記》道人姓汪,名錫齡,字夢九,號圓通。江南徽州府歙縣水界山人,僑寓揚州府江都縣。厯官別駕州牧,戸工二部,任四川劍南觀察。受修養祕法於張三丰先生之門,愛凌雲山水淸幽,自營葬地於就日峯內。穴得雲中仙座之形,扦巳山亥向,爲將來藏骨之所。留題七律一詩,錄之於後。『自扦吉穴埋仙骨,水繞山環倍有情。就日淸泉垂德澤,丹霞靜室守佳城。道人久脫塵凡累,孝子無勞風木驚。莫說老夫原未死,何妨標掛見分明?』雍正元年嵗次癸卯四月初三日圓通道人建槨自記。

秦安溷跡[編輯]

秦安縣有張蓬頭,自雲中州人,又稱天外人。頂挽單髻,冬夏著一破衲,遊行市上,狀類瘋癲。好事者𢌿以酒食,不問精麄多寡,噉輒盡。初未見其醉飽也。時或數日,或數十日不飲食,亦無飢渴態。晚宿寺觀平地上,恆經旬不起。羣以爲死,足蹴之,乃欠伸張目曰:『寐未熟,何溷而公爲也。』縣人蔡生,有別墅在城西石佛寺,花木明秀,廓檻迴環,欲奉之往,蓬頭殊不辭。生恆喜交遊,以墅爲外宅,日與品竹彈絲者,相爲徵逐。蓬頭了不爲意,日方落卽僵臥如屍,終夜不聞息聲。偶叩其術曰:『聖經次節,乃儒釋道三教入門初基,由定而至得,其途乃分。踏實一切者,孔門也;空諸一切者,牟尼也;超乎一切者,太上也。君稱茂才,當自領之耳。生妻最悍妒,詬駡翁姑,生畏之如虎。探知生與道者並諸交在別墅爲戲,怒甚,卽往斥逐,生愳以吿。蓬頭曰:『無傷俟,其來我自當之。』比至,見蓬頭當門坐,怒聲雷動,肆口𠌖倯直前以左右手力批兩頰。蓬頭怡然不動。妻覺兩手痛不可忍,急歸,而十指腫若懸槌,已發疔毒,嚎呼半夜,天曉死矣。迨乾隆四十九年四月,蓬頭忽勸蔡歸家,蔡心迷游戲難之,強而後可。至正月望,逆𤞑馬心明,攜其黨自伏羌竄歸石峯堡,道經石佛寺,蹂躪殆盡,而蔡獨免。後有陳野仙者,亦來游秦安。野仙平涼人,冠服作道裝,而飲酒食肉,起居作息如常人。結廬龍門山危峯峭壁,殆飛鳥所不能到,不知何以上下也。其蹤跡頗不遠人,欲覓之,峯下呼『陳爺』卽至。或叩以休咎,不答,但云『由他由他。』又嘗與鄉人移石上崖,又嘗與友人噀水滅火,一切靈異未可俱述。茲聞野仙來游,蔡卽延至其家,令與蓬頭相見,而野仙若甚自慚者。留三日,野仙辭去。蔡因問蓬頭,野仙何如?』曰:『修仙有二,其上乘自靜功入門,首戒妄念,次學胎息,再演降龍伏虎之法,此皆易事,惟金丹難煉耳。丹成便可飛昇,來往自如矣。今野仙乃符籙一派,靜則雲霞,動則霹𩆝,然必傳授正藴秘深,眞師來度,亦成南宮列仙。否則,五百年後難免雷刧矣。幸野仙存心仁厚,每以其法救人困苦,雖係別道,吾將以大道傳之。』居無何,蓬頭亦飄然去。野仙貎肥黑,禮儀甚恭。蓬頭面奇古,而神極淸,去來倏忽如游龍然。

虛舟子曰:『海亭言張眞人每嘗往來城市,徉狂散髮,自稱蓬頭,神也哉。眞人之住世也,不示異不見爲仙。徒示異,又恐似野仙。夫惟掃除旁門,獨標正道,而以誅悍婦救蔡家,畧露其以道兼法之妙,則眞人之神通大矣。可惜蔡生不悟。』

乾隆純皇帝時,大學士張文和公廷玉,奉勅纂修明史,其序仙傳有云:明初周顚、張三丰之屬,蹤跡祕幻,莫可測識,而震動天子,要非妄誔取寵者所可幾,誠哉是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