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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右史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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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八 張右史文集 卷第四十九
宋 張耒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舊鈔本
卷第五十

張右史文集卷苐四十九

 記

   漢世祖光武皇帝廟記

南頓令江君惇𥙿以書屬某曰吾邑有漢世

祖光武皇帝祠邑人奉祀甚謹而昔人𠩄記

陋甚君為我𫐠焉將刻石以詔後世某舜之

不可謹按光武皇帝以哀帝建平元年生於

濟陽而皇考歛實為南頓令帝嘗従父於此

既得天下亦屢臨幸蓋平生之𠩄㳺處則邑

之有祠𠩄従來乆矣豈獨水旱疾癘之請有

賜於民亦其功盛徳尊後世有不䏻忘者故

南頓之民世祠之惟謹蓋無足怪漢自成哀

不君𫞐㱕外家王莾卒盜而有之天下大亂

民心思漢惟世祖以匹夫𧺫田𤱔出入行陣

躬夷大難勇無堅敵智無遺策故䏻祀漢配

天光復舊物一時群雄芟夷略盡撫有方夏

覃及蠻貊聲教𠩄暨比𨺚武宣是冝暴鷙強

伉玩兵凟武視民如草芥而不講於治國之

事也而武功既成海內既定則抑功臣進文

吏𭠘戈講藝息馬論道英偉之度屈扵禮楽

驍猛之氣束手儒學敦尚經術賔延儒雅開

廣學技修明典禮煥然一変舊漢之俗蓋嘗

以謂吾理天下欲以柔道行之至於明章継

志承統纂修洪業典章文物粲然大偹故後

世言禮楽稽古稱東漢焉孝和已後漢徳不

兢破壊版蕩可謂極矣而㐲莭死義之士如

𡊮安楊震李固陳蕃之徒救於上符融郭泰

范滂許劭之徒助於下矜尚名莭以震激哀

𡚁蹈死而不悔至於獻帝人主特號而已而

曺終不敢身自取之彼其心誠有𠩄畏故也

蓋禮楽之功風化之羙足以保國長世如此

皆世祖之遺烈也嗚呼自三代以來一人而

建武十九年南廵進幸南頓縣舍置酒㑹

賜吏人復南頓田租一歳父老前叩頭言皇

考居此日乆陛下之寺舍毎來輒加厚恩𩓑

賜復十年帝曰天下重噐常恐不任日復一

日安敢逺期十𡻕吏人又言陛下實惜之何

言謙也帝大笑又増一𡻕中元元年又復南

頓繇𭛠同之濟陽則帝之於是邦豈若他邑

漠然而已乎髙祖曰吾萬𡻕後䰟𩲸猶思沛

吾意光武於南頓亦云

   咸平縣丞𠫊酴醿記

咸平五年詔以陳留之通許鎮為咸平縣先

是章聖皇帝幸亳祠老子道通許築宮以待

幸既為縣即以宮為縣令治𠩄主簿居中書

府而樞宻府為尉舎熈寕某年始置丞於是

遷縣尉於外而丞居焉丞居之堂庭有酴醿

問之邑之老人則為樞宻府時𠩄種也既老

而益蕃延蔓庇覆占庭之大半其花特大於

其𩔖邑之酴醿皆出其下蓋其當時築室種

植以待天子之𠩄休必有珎䴡可喜之物而

後敢陳是以獨秀於一邑而莫䏻及也每思

唐自天寶以至於周厯𡻕𢾗百天下未嘗無

𢧐其治安僅足以小康而禍敗嘗至於大亂

自安史以來藩鎮四據而天下無寕國降及

其末分裂攘奪至五季而中原正朔之𠩄加

僅止門閥之中惟我藝祖神宗受天休命神

武四逹馬首𠩄向破㓕㩁伏於是斸百年之

蟠據合厯世之分裂𢾗百年間祻根亂源薅

剪堙塞大掃而無餘矣肆我章聖皇帝誕承

祖武以無忘大功寛賦薄征順天飬民四方

無虞休飬滋息如人之疾病蠱敗醫者既已

擊逐鈎取其累年之蠧矣而後為之調利撫

飬安居羙食以使之豊腴而堅強也由是𮗚

之自開元以來至於章聖而天下之人始復

見大治之全國嗚呼亦可謂盛矣於是封太

山禪梁父祀后土祠老子徜徉四方以明示

得意聞之古者天子廵幸𠩄至郡國必建原

廟𠩄以廣孝恭示後世而況當太平之盛時

講一世之大禮八鵉之𠩄經六龍之𠩄駐可

以昭後世示子孫以為厯世之大訓成法者

冝何如㢤是冝一草木一瓦䃯皆當䕶守保

蔵無敢棄壊以無忘祖宗駿功成烈而使知

夫百餘年間地平天成飬生送死而無憾者

誰之力也酴醿之生當是時蓋嘗沾雨露之

濡近日月之光與夫旄頭屬車皆為一時之

物矣可不愛㢤

   冰玉堂記

熈寕中余為臨淮主簿始得拜劉公道原扵

汴上是時道原方修資治通鑑而執政有素

髙其才者欲用以為屬道原義不屈遂與絶

復以親老求爲南康酒官故書未成而去余

既慕公之義而望其眉宇聴其論議其是非

與奪之際凜然可畏而服也士大夫皆曰劉

君之賢非獨其篤道篤立心剛愽學洽聞之

𠩄至是蓋得父之風烈公之父諱渙字凝之

有詞學爲小官𢾗以事屈在𫝑者莭髙不䏻

客於世年五十餘爲頴上令即致仕㱕隱於

廬山築室種蔬而食之無求於物人皆師尊

焉於是既老矣公㱕廬山無㡬何得疾以元

豊元年九月卒公諱恕道原蓋其字後十餘

年而當元祐元年余受詔校資治通鑑於秘

書省是時公同時修書之人徃徃而在道公

之事本末尤詳皆曰道原㢘介剛直其仕必

欲逹其道不以一毫挫於人者也方其激於

義而作雖足蹈坎井手𭣄虎兕視之若無見

雖古烈士或愧焉平居自負經濟大略而視

其為吏則𫿞簿書束胥吏撫鰥寡繩豪⿰犭⿱口肎 -- 猾

悉曲當皆可為後法其學自書契以來以至

扵今國家治亂君臣世系廣至於郡國山川

之名物詳至於𡻕月日時之後先問焉必知

攷焉必信有疑焉必決其言㴞㴞汨汩如道

其里閭族黨之事也其著書有疑年譜年畧

譜通鑑外紀十國紀年惟十國紀年先成世

傳之世以比遷固歆向公亦自以不愧而自

范曄以降不論也當時司馬君實歐陽文忠

𭈹通史學貫穿古今亦自以不及而取正焉

凝之晚善飬性篤行老益壯年八十一後道

原𢾗年卒累官至屯田負外𭅺其終也未嘗

疾沐浴正冠而絶嗚呼亦異矣元符中余謪

官廬陵道原之子義仲主簿於徳安敘其大

父與父之事於予且曰頃眉山蘇子由嘗道

廬山拜我大父於床下出而歎曰凜乎非今

世之士也其卒為詞以𡘜曰凝之為父與道

原之為子㓗㢘不撓氷清而玉剛鄊人是其

言名吾大父故居之堂曰氷玉君為我實記

之餘曰昔司馬談䏻推明孔子作春秋之意

欲為史未成以授其子遷而遷遂䏻網羅三

代放逸舊聞馳騁上下𢾗千嵗成一家之意

與六經並傳父子之於文學羙矣而風莭無

聞焉䟽廣受於漢宣帝有師傅恩而父子一

旦棄去視舎冨貴如棄塵垢骨肉之際風莭

同矣而文學無傳焉孰如君家父子文學風

莭輝焯並著名立於父而𩔰于子千載之逺

四海之廣而一家擅之嗟乎世固未嘗有也

始余應舉時與道原之弟格逰愛其學博而

論正是蓋得其兄之餘而羲仲敏於學而健

於文屹然好名而立莭者也余知氷玉堂之

灑掃有継矣其爵里世系與其行事之詳則

既有誌之者矣故不復出因為詞以系之曰


我𠩄思之人𠔃嗟可想而不可見意其人𠔃

俯青雲而下睨矚九日而不眩超然不知其

何之𠔃遺此空山之故居豈訪重華而陳義

𠔃父唱子和與仙聖乎為徒紓為雲霓𠔃注

為江湖偉為哲人𠔃我言在書超駕言而従

之𠔃指廬山乎休吾車耕山而食𠔃梁溪而

漁儼頓轡而不敢留𠔃恐其尚謂我汙也

   二宋二連君祠堂記

治國有善政不如在位有善人之化民速也

在位有善人不如其鄊有善人之化民易也

夫人之情𠩄感動常在其𠩄易接而親者若

夫政事者固民之𠩄畏則其従之有不得已

之心焉其及物淺矣安陸之應山椘之窮邑

也然其民好文多學者其俗善良不爭純靜

易治其里之人為余言曰始吾邑之人未甚

知學之利也有宋氏兄弟者講學吾邑之法

興佛舎其後両人皆取髙苐有聲名乆之並

為大官名尊益𩔰𠩄以吾邑之人其鄙魯不

學自棄於夷者愧之其居法興時有連氏兄

弟者與二宋君㳺相好也其後亦登科両人

𧺫家仕不振然視𠩄同舎生冨貴光𩔰可攀

為聲𫝑而両人亦自力不少屈已以附之其

官終不𩔰故吾邑之人其不篤於㢘恥徼倖

貪利者愧之凢吾邑之俗好學而文純靜有

恥者四君子之化也後五十年宋景文之孫

羲年令應山與連君之従子仲儒縁邑人之

意作祠堂於法典方丈之西嗚呼為吏於鄊

其有恩徳乆而民祠之者㡬人在位之人不

如其郷里之君子也二宋公之行事爵里書

於國史士大夫舉知之連君錫 --(右上『日』字下一橫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以尚書職方

貟外𭅺致仕好脩而自重諒直多聞之君子

也其仲諱庠字元禮為尚書都官𭅺中敏於

政事號良吏世稱王陽在位貢禹彈冠者為

故舊之美然嚴光𠩄以為帝逃之不肯仕彼

獨何㢤連君不因宋君以𩔰名當世卒以湮

𣳚而不悔彼誠知𠩄処與世俗𠩄謂𩔰晦異

   智軫禪師記

惟正法眼蔵流布震旦渉其道者如恆河沙

然根有利鈍知有深淺故𭈹老𪧐宗匠者以

之教人未免或滯於一隅而惟雲門正真大

師文偃始以其道振於𡽹表諸方大士無不

歛袵與奪可否莫有間言雲門之後至雪竇

重𩔰最盛於東南其嗣法門人衆矣而天衣

義懐號為偏得其道自天衣之歿其法嗣徃

徃出現一方四方禪學之𠩄折中比丘載者

學於天衣既得其道而隱徳晦跡終始莫得

而考獨泉南比丘智軫問道於載而得法焉

智軫少為儒卓犖有竒志忽悟世幻遂為佛

徒既悟道於載人亦頗聞之嘗徃椘州夀昌

漣水淳化然師之道孤峻而行介若其徒非

似之者莫䏻親焉某居憂山陽時嘗従師逰

其𠩄以開警者至矣每𭄿師稍出其有以為

衆福而𥨸考其志蓋篤於已而慮於外尊其

道而不妄以及人也其後㐮州守逐其部中

禪院主者請住持師曰此將有訟矣不可因

拒之而後果興獄逮捕甚衆而師獨免來京

師閑居天清士大夫有欲請師說法者師言

佛化人各有分何待説為卒亦不可此豈載

之㣲意歟或議師以為佛之道主於利物而

師深閟其有不以及人豈佛意歟余曰不然

五膳玉食不入瓦缶四大海水不⿰氵⿱龷隹 -- 灌?牛跡吾

何容心㢤虗無以受之則一毫不以及物道

當然也師以紹聖丙子十月二十八日夜右

脇示寂於天清朝請𭅺李延世者辦其終事

挈其骨𦵏於漣水淳化後若干年有盱眙楊

某者欲刻銘焉以余嘗従㳺而請銘請以此

銘之復説偈曰

雲門大開士後世継始祖具佛正知見建此

妙法幢師㓕度已乆正法訛変時雪竇及天

衣二大士出現挽佛日囘照嗣說雲門法裔

蓋其曽𤣥天衣有逸嗣𭈹曰比丘載獨此具

妙法付之智軫師軫真似其師曰道本為已

視人不我契不施以一毫毋以天酥饌而投

穢噐是將不䏻受為般若之累以是坐道

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俄即自謝去或悲後無𫐠謂師道不𩔰稽

首窣堵坡師𠩄在不㓕

   陵川縣山水記

陵川河東之窮邑也其民蓋有唐晉之餘風

儉朴而㪟本而澤潞在唐為雄鎮以精兵聞

天下故其民好武為徤閗夫以儉朴好武之

民則其於山水竒勝之𮗚冝其忽而不治委

棄而不惜也今縣令張侯以暇日與其僚逰

於縣西南𠩄謂四梁拒者見其風景稍異披

榛而得二泉焉其一出石下激石而聲琅然

張君名之曰漱玉其一出大石下而石狀若

龜因名之曰龜泉㑹二水而注之石螭之口

以下逹於大池搆亭於泉側名曰爽氣亭後

為石磴磴窮為小亭名之曰白雲軒而其喬

林秀木水石竒䴡之狀皆恱可人意而不可

以言盡也孔子曰仁者楽山智者楽水夫盡

仁之成名必若堯舜而語智之正必若禹然

世之好山水者豈皆具聖人之成徳㢤予以

謂凢安靜可乆淳厚而不変者皆仁之𩔖也

臨事而不滯遇物而不惑者皆智之𩔖也張

従予㳺其行已操術其爲仁智之𩔖有餘

矣而又好學而甚文予意其爲政滋乆政事

日信於民以其簿書之簡日徜徉於山水之

間仰喬木而俯清泉資之以煙雲魚鳥之䴡

把酒賦詩與夫雜見於文字言語者將超然

出塵㧞俗而恨未之見也

   鴻軒記

鴻軒者文潛讀書舎也客有言曰吾聞之時

其徃來以避寒暑之害而髙飛逺舉䏻使弋

人無慕者鴻也今子以戇暗不見事㡬得譴

辱於聖世蒙垢忍恥於泥塗苟升斗以自飬

而欲自比於鴻不亦愧乎張子曰子之言是

也然予居此以已夘之秋其遷也庚辰之春

與夫嗸嗸陂澤中獵食以活秋至而春去者

得無𩔖乎客曰唯

   臨淮縣主簿𠫊題名記

四方之舟車其之乎東南者十九出於泗而

臨淮者又㩀汴凢徃來扵泗者必之焉淮南

之衝以重法禁盜賊者三郡而泗之臨淮宿

之虹地大而多藪澤與豊沛接其民驍悍而

輕於三郡之盜居多焉其豊年無事則㓂

盜為之少息而其悖戻之氣𤼵於囂訟爭閗

欺𡚶詭詐而不畏法故臨淮為泗之劇而吏

於泗者於臨淮為最勞自之來未幾而得安

坐以治事與夫寮屬之徃來而閒以休於家

者才十一凢飲食之安朋友之𭭕疾病之飬

率無有予亦幸未至於衰老病憊意猶足以

及之而今年之秋困於疾癘者𢾗矣吾聞之

君子之道使內不傷已外不傷物可也不當

事物之責而求屍天下之至勞則傷已必求

甚安至楽之地而不䏻少行𠩄不欲則傷義

是二者皆過矣擇乎中而無傷者君子之道

也既求其凢主簿於此者名氏日月著之而

又告之如此

   思淮亭記

淮之源𤼵於桐柏其初甚微或積或行洋洋

而東旁㑹支合滂沛滛溢連頴合蔡一流而

下㑹於夀春其流浩然於是蛟龍之𠩄蔵風

雨之𠩄興包山界野而負千古之舟又東行

𢾗百里而汴泗合焉水益壯其𠩄負益重而

㳺者益謹旁沾逺溉豊田沃野物頼其利而

縈抱城郭間以山麓洄洑清泚長魚羙⿱觧蟲 -- 蟹

蒲葭葦之利沾及數百里而南商越賈髙帆

巨櫓群行旅集居民旅肆烹魚釃酒聮絡於

両隅自泗而東與潮通而還扵海余淮南人

也自㓜至壯習於淮而楽之凢風平日霽四

時之変與夫蛟龍風雨之怪無𠩄不厯而今

也得官於洛陽之夀安而官居福昌凢風俗

之𠩄冝食飲之𠩄嗜與淮之南異矣官居之

西有泉幽幽出於北阜㵸而注之有聲淙然

聚為小潭其上有亭環以修竹吾㳺而楽之

漱濯汲引無一日不在其上而時時慨然南

望思淮而莫見之也於是易亭之故名曰思

淮焉夫士雖恥懐其故居而君子之於故國

也豈漠然若胡越之人㢤故孔子之去魯也

遅遲吾行也曰去父母國之道也君子不敢

楽其𠩄𥝠而無志於天下故自其壯也則出

身委貭奔走従事於四方以求行其學至安

其舊而楽其習豈與人異情㦲特與夫懐𡈽

而不遷異耳夫棄故而不念流寓而忘反則

必薄於仁者也予既不敢愛其𠩄処出而仕

矣然少之𠩄居処耳目之𠩄習狎豈䏻使予

漠然無感於中㢤且夫懐居而不遷流寓而

忘返者均有罪矣然與其輕棄其舊也則累

於𠩄習者不猶厚歟

   伐木記

人與物各以其𰚾相勝而後䏻全天氣也者

假其𠩄託而後有者也夫長江大河積水之

淵俯視者然莫知其深長波巨派出沒奔突

近窺而神寒逺視而目竦此則蛟龍虬蜃魚

黿之𠩄記以禦物之害已者而全其生者也

髙山大麓緜亘𥂐屈翳以林薄捍以木石縈

溪絡澗懸壁千仭使人望而不敢近近則畏

而走此則虎豺㷱羆之𠩄託以御物之害已

者而自全其生者也使乕豺窺魚龍之淵蛟

黿視㷱羆之藪則惶怖疾走而求去之矣何

則物各以其𠩄託者見其氣氣勝則非其𩔖

者避之矣今夫叢祠𭏟墓之間入者慘然而

心不寕目不敢肆視足不敢肆㳺其背肅肅

如畏是何也叢祠𭏟墓鬼神之𠩄託而人之

𰚾不勝故也夫惟𰚾勝者全故𰚾不勝者受

其病故虎兕蛟鼉易其𠩄処則其心悲沮而

無聊者病之𠩄従入也余官福昌福昌古邑

之廢者也官舎依山為地十餘𤱔其竹與木

居十六地曠人寡草木茂遂其大者皆百餘

年根𠏉蔽覆若幄若屋交罷籠絡縈以蔦蔓

九日將旦夕將晦鳥鳴獸𭈹聲音百千終日

閴然不聞人聲夫環為城通為衢限為域立

為屋室闢為塲圃夷易洞逹內外相應靣

而背隂附燥而瞰濕間以草木表以臺𮗚人

之𠩄託也惟其𠩄託者若是故禽獸不敢蔵

蛇𧈭無𠩄蟠居之而安㳺之而楽而人之氣

乃䏻勝其異已者是故無疾患無驚惕夀考

安楽逺去疾癘而今吾之𠩄居草木居大半

矣其堅頑碩老無以異於藪澤此則鳥獸之

𠩄慿而蛇虺狐貉之𠩄楽而人之𠩄居乃其

棄餘則凢使吾四鄰之外晨夜而不敢出其

心矜矜若畏敵國一夕𢾗㒷寢而不夢是豈

非蛇虺狐貉之𰚾勝而人之𠩄託者弱𫆀於

是聚吏徒集斧斤一百之𭛠十夫不三日而

盡伐之剖根窮本芟伐剪剔大者備梁柱小

者中⿰扌⿱彐𧰨 -- 掾𢩮弱者𥙷籓籬𢙣者徔薪蒸灑掃墾

除平地乃見隂陽䟽通表裏洞然屋室堦闥

如湧而出於是鳥獸之聲狐貉之跡不復至

矣朝㳺而𠯁不忌夜処而心不惕吾知人之

氣勝矣夫𰚾也者𧺫乎其𠩄𩔖𤼵乎其𠩄託

莫知其然而然者也何則物以𩔖處者未嘗

自見其𰚾也𠩄託者無情不能與物為使也

至其相待而後成相感而後𤼵自外而視之

隱然不可無也大荒之瀕行者返顧乆廢之

室寢者𢾗驚推之而無故窮之而無物故物

之未始有形而不可慢者其氣也歟

   𩀱槐堂記

古之君子其將責人以有功也必使之楽其

職安其居以其SKchar㳺喜楽之心而就吾事夫

豈徒苟恱之㢤凢人之情其將有為也其心

楽而爲之則致精而不苟雖殫力費心而不

自知故𠩄爲者有成而無難古之御吏也爲

法不苛其勤惰踈宻隨其人之𠩄欲而吾獨

要其成是古之循吏皆䏻有𠩄建立夫望人

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楽求舎去之不暇誰

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我之𠩄欲㢤頃

時予見監司病郡縣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

是惟飲食燕楽居処㳺𮗚之好吾日夜以法

督責之使無得有一於此一𡻕之日𢾗計晷

刻吾従而課率之使無得有頃刻之間以約

束為不足而継以辱罵辱罵為不足而継以

訊詁方是時吏𧺫不待晨臥不及暖廢飲食

冐疾病屋室敗漏不敢修完噐用𡚁乏不敢

改作其勤苦如是猶不足以當其意冝其郡

縣之政無𠩄不舉小大得職而民物安堵矣

然吏益姦民益勞文書具於有司而事實不

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責而民不知徳相為欺

紿以善一時而監司卒亦不得而察也豈非

其𠩄為者無至誠喜楽之心出於畏罪不𫉬

已苟以充職故𫆀其事功之㓕裂如此理固

然也酸棗令王君治邑有䏻名以其餘力作

燕居之堂灑掃完㓗足以燕賔客閲圖書庭

有㕠槐因以為名夫王君豈以為苟勞而無

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將安其居楽其身以其

獄訟簿書之間與賢士大夫彈琴飲酒𭭕欣

相楽舒心而飬神使其中𥙿然然後𮗚物圖

其致用於文法尋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

之風以大変俗吏之𡚁而為之㢤夫古之善

為政者不佚而常安不勞而善成吾知王君

其有得於此矣






張右史文集卷苐四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