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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府知府熊公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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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府知府熊公墓誌銘
作者:袁枚 清朝
本作品收錄於《小倉山房文集

余同官熊君會公,字公玉,少為無貲,省以豪聞。及仕,擋扌必豪強,僵仆無所避。方領習矩步者,疾之如仇。然趣人之急,揮財可川穀量。重取與然諾,厚施而薄望。逢大患難輒脫,卒不得大用,齎志以歿。

曾祖妣盧孺人,明季罵賊死。君貴,得旌於朝。以武學生入粟,選松江府上海尉。府吏有事於縣,假坐尉署,狎尉而倨。君怒,召役笞之。役跪白不可。君命先笞役,役不得已笞府吏三十。吏哭訴於府,府大驚,以為尉癲。會奉上檄擒松江盜號「攔江網」者,勢張甚。巡道王雲銘約遊擊某用兵。君奮曰:「尉願往,不須兵。」王壯而許之。君挾兩役,直入盜藪,呼曰:「熊少公來。」盜數百,環弓矢待君。君獵纓坐,唶曰:「孽矣,汝等猶夢夢耶!昨巡道、遊擊提兵三千,欲會剿汝無噍類。尉雖微官,慈,不忍不教而殺,故來曉譬汝。肯以一巨魁從我者,大府必喜,喜則我能代求輕法。余取改過一結狀,了事矣。於汝何如?」皆泣下曰:「唯命。」次日長繩牽「攔江網」入城,老幼聚觀若堵牆。王與遊擊大奇之,共薦署丹陽主簿。

之官日,臘月二十三矣。忽出片紙喚七捕,供所匿盜。七人者相與目笑之。君刑鞫,不得盜不已。漏下三鼓,得十三盜。令慚。君又以事笞兵,守備亦慚。文武將交訌君,君亦持守備陰事,張狀,陽言馳白撫軍。會撫軍檄君赴轅,令與守備大懼,泥首謝。君笑曰:「公等足與治乎?」置酒為誓,焚牒而行。尋遷寶應令,調丹徒。天子南巡,督修金山行宮。太守朱某,酒徒也。醉,謾曰:「好為之,誤者斫頭!」君作色起曰:「公何所見之晚也!果誤巡狩事,斫者只會公一頭耶?」不揖而出,遽傳太守命停工三日。群匠寂然。朱大窘,召而謝之曰:「吾過矣。固知公之可以禮喻,而不可以威劫也。」君喜,乃治事如初。總督黃文襄公以嚴聞,所屬不敢仰視。過丹徒,為他事嗛君,無所發怒,乃以馬食民禾讓君。君爭曰:「會公能治民,不能治馬。且食民禾者,即公馬也。見責不服。」黃震怒,繕章將劾君。司道為婉請,按君項令跪謝。君僵立不肯。黃笑曰:「果然癲尉也。勿與較。」

尋知海州,遷守徐州。所善邳、睢同知周冕,負課三萬,擬斬,繫揚州獄。君詭稱有質訊事,檄調來徐,為之代償。淮揚道孫庭鉞素有隙,知之,將劾君。君先中以危法,孫竟誅,而君亦褫職。再起為海防同知。坐工料不實,罷歸。卒年六十一。

君澀重少文,語帶傖楚,雖強直風發,而勇於縱舍。浙撫鄂樂舜簿錄時,家口過徐,制府尹公命君露索,君即時報畢。尹疑其寬,重檢得隱金三百,怒詰君。君爭曰:「公,鄂戚也,故能入內,至夫人、婢妾所,誘取釵珥箱篋以市公。會公,鄂屬吏也。鄂公已死,孤兒寡婦無罪,會公忍弛其褻衣,使一簪不得著身耶?」尹無以答。高文良公撫蘇時,君為外巡官,內發竹筒中紙一卷,蠅頭書,付君撿校。君不視而焚之。高怒,君曰:「此不過書吏關節耳,一撿校,便興大獄。察淵魚者不祥。」高謝之,其挺切皆此類也。

夫人徐氏。子三人,某。以某月日葬某。銘曰:

收束百骸歸以膽,盱天睨地無不敢。南山白額虎眈眈,縛之如豕笑而啖。焦原不顛平地撼,未竟其施心尚?。開公玄堂風慘慘,萬古白虹起此坎。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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