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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菴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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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念菴文集巻四
  明 羅洪先 撰
  
  答蔣道林
  往承惠書論大學之㫖並孟子講義縷縷數千百言極感提誨當時讀之至三理極明暢第於言下未有灑然快心處以是未敢率意奉答未幾入深山靜僻絶人往來每日塊坐一榻更不展巻如是者三越月而旋以病廢當極靜時恍然覺吾此心虛寂無物貫通無窮如氣之行空無有止極無內外可指動靜可分上下四方往古來今渾成一片所謂無在而無不在吾之一身乃其發竅固非形資所能限也是故縱吾之目而天地不滿於吾視傾吾之耳而天地不出於吾聽㝠吾之心而天地不逃於吾思古人往矣其精神所極即吾之精神未嘗往也否則聞其行事而能憬然憤然矣乎四海逺矣其疾痛相闗即吾之疾痛未嘗遠也否則聞其患難而能惻然䀌然矣乎是故感於親而為親焉吾無分於親也有分於吾與親斯不親矣感於民而為仁焉吾無分於民也有分於吾與民斯不仁矣感於物而為愛焉吾無分於物也有分於吾與物斯不愛矣是乃得之於天者固然如是而後可以配天也故曰仁者渾然與物同體同體也者謂在我者亦即在物合吾與物而同為一體則前所謂虛寂而能貫通渾上下四方往古來今內外動靜而一之者也故曰視不見聽不聞而體物不遺體之不遺也者與之為一體故也故曰誠者非自成已而已也盡已之性則亦盡人之性盡物之性宇宙內事乃己分內事東南西北之四海與千萬世之上下有聖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其有不同焉者即非此心與此理乃異端也是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非自任也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匹夫匹婦不䝉澤如已推而納之溝中天下之飢溺由已飢溺之也孔孟之皇皇豈孔孟之得已哉天下有道丘不與易如欲平治舍我其誰分定故也故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隱居求志行義達道在孔子葢己未見其人況於學絶道喪之後哉是故自小其心自私其身執一隅之見以為學若二氏者有見於已無見於物養一指而失其肩背比於自賊其身焉耳諸儒闢二氏矣猥瑣於掃除防檢之勤而迷謬於體統該括之大安於近小而弗暏其全矜其智能而不適於用譬之一家不知承藉祖父之遺光復門祚而顧棲棲於一室身口是計其堂奧未窺其積聚未復終無逃於樊遲細民之譏其視夫子禮義與信之雲終莫知其為何説也則亦何以服二氏之心也哉自是而後回視向之書冊所載有若先得我心之同然向之心志所趍又若未嘗必以聖人為可學葢知吾心體之大則回邪非僻之念自無所容得吾心體之存則營欲卜度之私自無所措然此亦自知之耳持以語之人人第應曰此萬物一體之舊説未有省也歸而復取執事數千百言反復觀之而後知良工苦心不覺有黙契者凡予之所欲言固已盡於執事而執事之所未言者又若有待於予獨不解向之未快於心者果何為今之有契於心者復何自也以執事之懇到與予之嚮慕有年矣然猶參差若此彼一時議論之異同一言意氣之賞許又烏足稱為離合哉今夫大學言學之大將以別於異端則明徳親民是也至善言其體也虛寂而又能貫通何善如之知止則自定靜安慮復其虛寂而能貫通者是謂能得知止者言其功也格物以致知知止矣通天下與吾為一物莫非物也而身為本有身則天下國家兼之矣莫非事也而脩身為始身脩則齊治平兼之矣知所先後而後所止不疑得其一萬事畢執事所謂覷破此物是也致知者至所知也致知何在在吾與天下感動交涉通為一體而無有乎間隔則物格知至得所止矣知本故也是故知所先後真知也所謂識仁所謂明善所謂知性是也致知而不於格物則不足以開物成務此聖學與二氏端緒同異所由辯也故格物而後知行合一聖學之全功也白沙所謂見得體統該括後更有分殊處合當理㑹義理儘無窮工夫儘無窮者要皆於格物盡之非必覷破時一齊便了只須守之而已此執事之所未言者今果以為如何哉如有異同即姑舍是所恨年來衰病日侵禍變繼作將來日月幾何不知能了此事否
  與羅近溪
  楚中之疾起於再生遠辱寓惠至再至三執事可謂過於愛矣聞與廬山頴泉諸君朝夕切磋斯道何幸古人有言話説如扶醉漢扶一邊倒一邊小主倚説話自過自改漸入嚴宻此不肖尋收束處然叢過固未能寡也兄當異是矣
  寄唐荊川
  王生行聞榮擢報未甚的其後往來者能言過家與蒞鎮之期幸慰幸慰淮揚一帶連嵗師旅饑饉極難整頓兄適承其敝當用力百倍視師時勞瘁役役葢可想見精力可能勝否惟願節縮自愛寛容待人使人人可親皆得進言便是兄得力處也古人作用誠難盡同外間藉藉若於兄有畏心似所謂夏日之喻者豈彼自覺形穢又為先聲所讋耶抑亦納汙藏疾或未廣也在兄自處可謂出於形跡之外極為脫畧即與士卒同甘苦者亦不是過視弟之拘礙何啻萬萬猶不能使人相忘何也弟既不得以身相許有所聞不敢不盡此為士卒言不盡為郡邑言也別來衰症日見冬盡自閉一室應酬盡絶兩月餘事可斷念尚不斷夫念念俱空與念念不漏總是一語弟在此一念不空與兄在官一念有漏總是同科但兄處其勞弟處其逸只此稍分便宜與否然一榻之上未嘗不與兄相對也因念不空血氣竟難料理今只黙黙待之耳虛負狂心奈何奈何外抄稿一紙乃弟實心招伏兄千萬相體象山所謂一錢單客自合如此萬一血氣可回兄或脫離苦海尚得相從武夷山中了此夙約不然終身作贅物矣諸不盡言
  答萬曰忠
  來書所述皆屬經常其所指大要近之然此只知見耳凡聰明者善推求推求則得之易而亦易變幻故其弊也曠篤實者喜持守持守則奪之難而亦難通達故其弊也拘夫知見既得之以推求矣倏忽轉移之間萬感交錯孰為反觀氣機相乗習根起於隱伏即與向時知見了不干涉又孰能即為別白使之烱然內瑩絲毫不令少雜哉故知見透徹即是明善不透徹即是支離見解如所謂弄精魂者猶是作用之謬非吾人知見可擬此處如澄濁水相似直須久久調習又如生駒入銜轡其始不能不煩鞭策之勞未可遽以知見所到便謂足力可幾也曰忠思之以為然否往年孤寂中得曰忠來真如空谷之音終日方資益不暇雖或有欲語者亦不忍發今吾與曰忠相㑹既不數數曰忠相倚更復何人於此不吐肝膈不特負曰忠且自負此心矣曰忠幸聽之曰忠髙才博識卓立而多能視拙訥者若不在目曰忠自視亦嘗以為病否乎或猶有未覺乎夫論才智技能髙下則誠有髙下也至於心源一切皆所不容昨見曰忠文字論蕩蕩難名處有曰若無一善可名若無一能可狀曰忠自視去此何如哉倘未盡然則前之知見以為愈微愈凝以為不測以為非二以為本末終始者皆足以増其髙睨𤣥論未知與古人質實澹泊視天下一能勝予者果如何也凡人莫不各有習根區區之習多在柔弱依違不自振飭視曰忠為不及今嵗靜坐以來平生缺失不待檢㸃明若觀火真有不欲久生之憤但得此心淨潔便可瞑目不復他求若曰忠一日千里之勢道路頗長明年一別更不知相㑹有期否故相望尤切曰忠讀之還以數字相報明春暇日能一來指我膏肓未必非荊川所望於吾輩以為暝目者也曰忠念之
  答李中溪
  承示心性四圖並諸説分別心意情與性識與知皆極精宻讀之一一皆無逆於心非執事脫去儒家言語見解斷未易至此受益受惠多矣詩有之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已明言示人第人不自覺察為陳言所蔽汩沒以終身耳僕自己酉以後幸亦稍覺以為知識之與良知感中有寂與隨物流轉皆似是而非漫有所論世之談學者聞之謂與良知之説不類頗費詞説今已不復向人開口惟從此自尋路徑要之如執事所謂悟之一字不同宜其嘵嘵不自覺也惟飲宋儒之毒一句斷盡訓詁人更復何説雖然僕亦竊有請焉悟之一字似亦當辨有因言而悟者有不因言而悟者不因言而悟真悟也上也因言而悟者亦當辨前人有此言吾體驗得之適與契合此亦真悟即謂之不因言而悟可也有因前人有此言思惟反觀而後悟此雖自我得之卻不免因言而起其次也有因人解説前人之言從而持行漸漸後悟若無此言便無此悟是又其次矣悟有不同則見性亦有不同見性不同則立言亦有不同立言不同則入道亦有不同彼真悟者橫説豎説無有不可即衆人之言便可上達所謂言近指遠不落言詮者也因言而悟者舍此言便無所託必守一説尋一路雖未嘗非學去聖域亦逺矣執事所言其無所因乎抑亦有所從入而後悟乎有所從入而言詮不除恐於本性尚未能了無一物如不識不知之雲是猶有可進而求也末後⿰扌棄棄家緣一着只可作比擬看若即真又是佛家作用儒仙佛三家自有不同知其不同又不疑其所同夫是謂之真悟此不惑二字夫子所以待四十也僕無所悟不獨道輿為然辱不鄙下問不敢不盡其愚風便更教之
  答鄒西渠
  承手諭累數百言惟恐迷鄙昧不憚啟發中間指良知為明明徳之實地與古人明明徳於天下之願欲真種而因推寂感一體兼致極其周悉皆一一深契於心不見可疑感激垂念何可雲喻非執事真能明明徳於不肖宜不至是也敬謝敬謝生往嵗聞人談大約宗㫖亦不異此悠悠嵗年於自身絶不相干即着實下工夫猶不免依言脩為未是親下手種去冬天啟其衷一切應酧盡從謝絶更不從聞言中討生活卻向裏尋求得寸守寸近雖影響有少路徑尚未能拈掇以請俟日用相應不復多滲方期請質左右且相報也
  答曽月塘
  吾兄能於平風靜波中識得風波此方有入處詳來諭凡應酬未盡是良知本然條理故於精神足時大涉周旋似有所加到困憊後便生厭心似有所損此已説到良知本然條理不可加不可損處但須於尋常言動處識得此條理方時時有辨別又須於尋常中調習得熟方處處有工夫豈特遇人有厭心為有加損即閒中快活處亦皆有之須着得工夫方是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不然見人生厭心無人生快活心總是心隨境轉不是境隨心轉也事上磨煉正謂如此此是格物譬之服藥此是正方如生近日盡絶應酧又是隨病立方譬之飲食隨物可以養生若身有疾便素食亦是養生若傷食便減食亦是養生故精神如常即應酧是格物精神當養即少事是格物此是一事不是兩事執定一説教人不得執定一説自學不得要之有益是真工夫也
  與王塘南
  執事往日見教以常知為主便自照察不遺又謂此知烱烱即死亦終有安頓處近時當亦精明矣生絶外許時不似舊散漫太甚只覺寧息處非可以人力為即精明處亦不可以人力為不可以人力為而後工夫至密而可久不識執事證之為如何也言不盡意惟逆志而教之
  與詹毅齋
  每讀白沙翁詩有言白頭不負垂髫志記得城西就館時適與心契葢僕未嘗忘仙居寺則當時諸兄亦未嘗不往來於懐忽忽老至感念今昔誰能已於悲乎李子為郵時領教札又如對面語第未見顔色耳中庸説首尾貫徹受益不細惟獨知惡幾與慎獨工夫微有未合謂良知與物無對故謂之獨誠是也獨知之明良知固不泯矣卜度擬議果皆良知矣乎中庸言獨而注増獨知字言良知者因喜附之或非子思意也來諭謂獨指天命之牲言得之矣知幾其神幾者動之微也微者道心而謂有惡幾可乎故曰動而未形有無之間猶曰動而無動之雲也而後人以念頭初動當之逺矣知此則幾前為二氏幾後為五伯而研幾者為動靜不偏來諭似皆未盡周子幾善惡之言言惟幾故別善惡能知幾非一念之善可能盡故曰幾之先見葢至善也常以至善為主是天命自主常能慎獨常依中庸常服膺此一善是謂先幾如是而有失有過其復而改方不甚逺若使兩物對待去彼就此此豈所謂齋明豈所謂擇善固執者乎此宋儒傳述失宗云然象山先立乎大固不若是勞擾補湊也且當物慾意見之壅障即時消改以之言事之大者可矣一言一動頃刻倐忽之間其何以自謀乎來諭精研審察各依天則而行之已得端緒但濬源與導流未可並論集義義襲孟子所以不憚煩而諄諄也
  與泉口果齋侄
  余自冬至後即屏坐一室更不見諸賔客亦欲收拾精神了自家一心即今不出戸者三月餘尚未有所得只覺見過分明一切淡薄得下到終時不至抱歉足矣來諭靜坐乃工夫至宻處此延平傳授正宗孟浪一生未有湊泊柰何柰何
  與鄭大巡
  生妄意問學垂老靡有所成而多病早衰深負夙志今惟有嘿坐一室收拾馳騖惟念求作淳樸野夫復還造化庶幾不枉此生他非敢聞也手諭所指自是質實向裡乃古人議論未形事實先著之教得之無任忻領執事方以風采動朝著功業壯社稷即此植立世道所賴不小若鄙人僅如前之所云是求寡一己之過猶恐未能烏望有益鄉里哉因之反覆沉思重有省也
  與凌洋山
  蕭麗水使來致手書多恵愧感交集執事聞僕閉闗若有疑於外道者殊不然也往年汎濫於各家深竒老氏之𤣥以為握陰陽之樞紐可奪造化反覆叅同究其指歸而辭隱義微旁解雜見不能懸億方外庸鄙口傳尤謬遂不復留意二年室中嘿坐將收拾散亡専精息念以庶幾良知明瑩了數十年心願然知過雖稍宻欲得一切堅定尚是遠在此當以年嵗期也夫𤣥學近亦有能言矣易簡且見効者大約須絶家室去應酧枯槁深山然後可成及其成也又須宻意保養不令涉事纔勞頓便散失惟與木石為伍則可此聖賢所以不屑為決非用世者所得兼也只自私二字斷得此輩盡絶聖賢之道當生而生當死而死致命遂志殺身成仁寧作此等見識耶執事髙朗者可以一言而悟矣若愈病卻老山中閒人有當知者俱俟執事懸車後言之今徒祇攪人心耳辱知愛無以報言絶不隠惟亮之教之
  與劉仁山
  前奉答來問不記始末知止止處該括動靜總攝內外此止即萬物各得其所若見物方絜果屬支離止則無倚與物同體便自能絜今世與物應酧漠不相闗固不足以語此有持萬物一體之説者則又牽已從之終日沉綿於世情依阿附㑹以為同體不知本體淪喪更不返顧更無收攝安頓處纔拈靜定字面即若傷我不知無一物方能物物吾心已化於物安能運物哉此處絲毫倒一邊不得若真識得即無一物亦是物各付物亦是更不須回䕶牽合然後為完全也正甫所謂絜矩未嘗外止最是最是葢矩即是止原無彼此於鄙説原無未脗執事豈尚異視之耶近因宼亂移家入郡身獨留松原終夜念吾人遭毒惻然不能安枕有述盜之焚戮者此心㓨㓨如割始知聖學只是完全此念吾輩講學只是保守此念除此更無工夫可用更無功業可求吾輩讀書原為此事今世吾人不得其所只因此事不明學非其學故身廢不用便當誘掖後進發明此意畢此心事所謂其君用之安富尊榮子弟從之孝弟忠信千古聖賢扶植世教不外於此欲用世顯功業與吾人求太平舍講學更無措手處一切才智力量舍講學更充拓不成千蹊萬徑相併一路一生儘幹當不了何暇東馳西逐也執事聞之亦慨然否風便以數字商量尊眷幼郎之訃聞者色變傷虎之人也當之者奈何往遭妻喪以未得面訣又屢見尼不之聽已而悔之故哭之慟五十之世經此頗成內損鬚白齒落之早有以也不善處變又安用學願執事以吾為戒正月如白下可期一面否閩廣盜充斥吉境敝邑東南俱甞其毒寒鄉幸隔一水鄉人相率守河曽有可恃第緣此士友相尋無虛日亦不相拒比前僅不踰戶而已然善後之策尚屬茫然天早悔禍或可紓眉他未敢知也逺書専使何以相報惟順變受之命怡然中心散釋毋滑天和千里之贈
  與松峰宗室
  來刻精研慚莫窺際安能置喙少助切磋髙唫探佛氏宻論究竟無始啟發良多至於靈䑓聖基一句是又得吾聖賢宗㫖外道有不足羨者魯齋有言萬般補養皆虛偽惟有操存是要規其是之謂乎到此乃知聖賢之道至大而不局於一偏如大明中天不藉爝火之光乃知萬世立教在此而不在彼者有以也髙明以為何如閒中亦漫有所書附上請益亦惟教之
  與胡正甫
  大學工夫始於致知格物然皆為絜矩絜矩是明明徳天下實事第絲毫此間尺寸不真便絜矩不得縱雲與物一體終然向外馳逐未是聖賢有天下不與法度此處倒一邊不得學脈從來非一句便盡得要人承領如何耳故堯舜事業只如一㸃浮雲過空此與胼手胝足非是兩事執事謂此如何若自家未是絲毫不染一切學脈皆拈不起也風便示一言果證之
  與陳子為
  前孔氏人去曾順致一書茲復附此所云増脩徳義以厭人心足見勉勵邁進誠有意於古人之事區區近來衰病絶應酧一切雜務終日讀書與古之聖賢為偶何等髙爽以此例執事想見靜中快樂也今人篤行甚難風俗日見汙下貴地近海濵尚有淳龎意味執事能樸厚誠實躬行力學內而事親無違顔外而交友無違心言信事敬後輩可視以為法所謂是亦為政豈必有名位然後稱得志哉願執事終身成之區區亦不敢不自振飭無負知舊相期共成千古美業千里神交亦庶幾可瞑矣執事閒中勘破得古來聖賢在人世中拳拳盡道初為何故是為自心有所不安須如此乎是為他人屬望不容放恣須如此乎此處若見得分曉即過於讀萬卷書卻從自心自性上磨研真意所在朝暮溫繹使此處時時了心時時滿意時時不敢放恣便是千古真正美業區區有志未就執事能為前驅區區敢不畢力從事
  答周訥溪
  閒中安樂境界有如唐虞洙泗非有福徳者不得居此何羨於天宮聞來書形容語誠令人興亹亹動雖不相似卻誠慕之自交秋經寇亂念生民慘酷迫脅身如負芒今得蹔息其境界追別乃知兄所言者日日相遇第患人不肯受用耳澄湛渾全發於喜怒哀樂一以貫之坦然無復起止此其境界兄已一口道盡何暇想像鄙人耶人之觀狻猊者不若畫者之為工幸不見兄故浪得兄長思耳問之朝言想當減去大半省勞念如何朝言逺來更為空負文既無以慰其思而學又無以助其益雖然安知不以懲創為激發也時事未忍更述相語有知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不親罹此境斷不能作此語亦不能聞此語而酸鼻㓨心鍾離詩云閒來屈指從頭數得到清平有幾人即是求之庶幾日望恢復可以自解
  與萬曰忠
  此心本自生生萬物皆備卻禁發散不得精神纔不歛束容易走透便於生生處繼續不來故拙訥遲鈍資與道近頴敏才辨往往幾淺而氣浮此區區已患之疢至今未盡歸根葢坐是也然幸於拙處一則受病一則尚存本質故終不以為悔恨曰忠所患不幸與區區類而頴敏才辨過之區區固所不及其超悟邁往探𤣥極深他年所造誠不可量只因此靈氣發散未有渾朴純固與世不相通處此中受病又非他人所可指陳者在曰忠自察自見自悟自改葢凡於道理看得圓活事體照得周匝利害辨得分曉情偽覺得微細便是得力亦便是受虧知識漸開如水出竇開竇雖小將來滲漉終難阻塞年益長知益廣受虧益大而今更無別法收拾於世情漸刋落安身漸有地步時時不昧此良知如馬被銜轡束縛即容易脫畧不得矣曰忠此去必達達則歸來難期此是終身經歴仕途要𦂳處不獨一二年中事也曰忠聞之不見迂否區區近獨留鄉親友相亮皆少往來兩月間如處深山無人境晨起宴眠頗覺無事因悟已往之病日間此心自有主宰不走透恍然足樂往往思與曰忠面對時翻不得共此景象閒中輒復布此致切磋之意曰忠亦當思有以報我毋以其衰弱不足與共事也
  答雙江公
  周子曰幾者動之微此千聖之命脈至此始盡露其㫖無二幾也萬動俱微是謂知幾稍涉於動便是失幾兢兢業業喫𦂳在此此幾謂之為一亦可謂之為萬亦可葢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佛家已識此件若訓為萬務不見執中的意思在衆人視之為萬務在聖人視之為萬幾微與不微所由辨也六經指工夫有要𦂳處至於提掇語卻又無二無有精粗除卻執中更無兢業以兢業與行所無事作二義看似尚可論來諭謂兢業葢有所在不知更何在也
  與劉靜之
  學者談道譬人問途途之次第指歸一言可盡若經歴終年不能徧也志意定即無適越北轅之患此卻須早決只以平日聞之庭訓者實踐不違區區不過督促耳
  與曽於健
  維揚書中不忘檢㸃慰慰區區近來因閒靜少事覺此心稍穏貼無甚存亡之異此等景象尋常當俱有之只為自家主意不定奪之者衆以趨向攻取容易從散漫中蕩卻以此不成片叚耳風波中更要加意如把舵然安流與臨險手勢亦當別論自求方便可也
  與周洞岩
  病臥榻上辱執事枉晤未得盡領教㫖是後即有均里之役紛紛至今即此頗知以煉吾心始知心定處無動靜二境之別因之更有尋向㑹龍溪自懷玉來與信宿頗相印證不以為逺從此可以安身矣執事昔時曽以⿰扌棄之一字相贈比見㨗報為之哂曰禍福有定吾輩何庸心哉乃知孔門受命二字無⿰扌棄無不⿰扌棄也冗中裁布不盡欲言風便幸教我
  與劉少衡
  吾輩既知以學自命凡處人世固當直心直意不容復有遮蔽至處知已尤當盡忘形跡不容復嫌忌然於當言當嘿自有天則亦不由人加減分毫不惟區區不能自必於心即執事亦不能取必於我此正所謂分殊處此處容易忽過便不是精義終當致悔致吝學之不容己如此一以慎於出語為戒一以樂於聽言為心彼此所處之地不同而心無不同分之不得不殊又如此今世盡從抹摋似太直致無有義可精矣如何如何出處之際豈不鑒執事之懇切哉言之詳者解其憂之深也敬所遭論士人多為嗟惜臨事力量未見有過之者第此心或未盡樸拙若遽捐棄如美才何乆聞考察辨核頗得致力甚慰甚慰稍有捄正所補不小為善類慶區區山中無他長進只覺雜思不生烱烱此心獨存時無物可比擬共故人樂北向以道耳逺書忽來既告以善復分以財對之赧赧何以相報惟執事力學不懈千里之祝
  與李南屏
  某生也晩不及仰瞻盛履動丰采於朝行比退而跧伏田畆又不能越疆執贄問業釋疑為師以資之助徒聽士人敘述咸曰南屏公倡明正學於其鄉純純然篤厚君子庶幾所謂子弟從之孝弟忠信焉者則私心愧慕以為不及猶念未聞緒論發其顓䝉以厲怠肆乃今不逺數百里惠之教言反覆於體統工夫之詳惟恐後生陷溺於所見持勝心而不知自反以為斯道之害亹亹數百言不輟誠憫流弊而思援之此嘉惠後學盛心也某何幸獲此譬之行者有指途而為之先驅即懦夫且奮足促步矣某質最下少年妄有志於古人自先師谷平先生見背之後自以為學絶道喪師友凋落所恃以為吾之凖則者賴有賢聖之詩書幸而可求故曰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又論其世葢學本無窮非可以一人之見遽爾抹摋塗生民之耳目罔之使入陷穽也以是聞言往往未敢輕附而必反之於己以求合於古人近年衰病屏棄應酧獨坐一室益見吾之此心與古人之所言尚覺逺甚如來諭理一分殊與夫知行之説固皆先儒喫𦂳為人提掇指示使不至茫蕩簡略耳所恨時過迄無所成惟思收之桑榆如古人所謂吾還造化者日以自効或不至自辱耳遠聞先生瞑目端坐收視反聽獨寤千古必有深得於中難以語人者故姑舉先儒數語以開其端
  與吳冠山
  不肖少而學道白首茫無所知一切見聞皆非已有今覺仁體一叚意思卻是吾儒本真當下遇境隨分應酧過去此間不敢因之厭怠馳逐方為了事日間亦漸以此自遣若來諭本貞原是打坐人合當理㑹卻近來悟得如此而生如此而死原是吾儒本分於中有所着意似不受命故與向來所見又若差別
  答劉可賢
  書來喜慰喜慰久矣此音不聞葢凡來問者世情耳未有為身心者非吾可賢其孰能之能使此心皎然無搖改忽畧此已漸有次第其雲執着乃用工稍生自有之到純熟自當輕省不可便生厭心此處一有憎厭疑貳便是邪魔作祟絶不可放過也古人為學多以三年為言言其乆也烏有少甞試而遽求方便者耶知見之長乃其生意非吾所能與也不觀樹藝乎吾當栽培者根本耳至其為枝為葉即老圃不能必也今於初下手便思長知見譬之根未着土便思何處生枝何處發葉不已過乎此心只慮不虛不凝不存收聚之久雜念不興如樹根本足春意纔至當勃然不可禦若疑皎然者不見靈明即如根本上何得有枝葉來然未有求枝葉不䕶根本者可以譬而解矣此件若欲啟發明爽無如傳習録至其規矩匡廓無如二程全書既能自持又即二書印證久之㑹當有豁然時也工夫節次中自有無端景象齟齬不妨時時見問兼館中優暇正是専精之時煆煉可以堅根基不患至應事時有蹉跌也珎重珎重風雨中正爾獨坐荅此如對面談
  與王養明
  敝都評議已定大凡處人之道當委曲調停不得與物為敵真能前後左右均齊方正始是絜矩始能使人無怨如是而猶有怨非我致之矣自始至今幸絶未嘗有厭心故終日紛紛絶未嘗覺勞頓緣動神而後有勞神氣不動即動應與靜中無有異境此中虛而無物故也經此一番又極領益只自處與處人未動絲髮意便自無事稍涉動意未有不應者此學問印證處也又因以知聖人順以治天下天下靡不從者不問可知徵之目前益信恨老矣無能遠致徒小試自信為吾弟決疑耳此意向他人勿道之相信者不妨相率而詳言之經事乃知得友之難拳拳與人為善吾輩之職業也
  答劉行甫
  來書中儘有好商量處大叚在一念自考念頭能真割斷即何事更能相染所謂太虛不着色相者也然今卻未能即了此卻須隨處用磨煉工夫大叚靜歛豈不是此中卻藏了好散逸懶惰之病能無問事之清與俗地之閒與忙皆有用處至於秀才又有本業多讀書熟作文又是本業中當盡職分舍此別尋一種清閒世界受用卻是禪家解脫矣能於讀書作文中一毫不苟盡細膩功夫便是執事敬葢此事乃聖人精蘊能與窮究到底非細心如何做得推之事事皆然他日始不落空虛障近日出山有所警悟故以告吾子相見同志亦煩語以此説能如此用功而透得不染一着卻是真欛柄矣
  與錢緒山
  兄在南浦一日未安則弟不能安松原一日今離去大遠此心如何兄見夜坐詩中間指先天之病非謂先天也謂學也記得白沙夜坐有雲些兒若問天根處亥子中間得最真又雲吾儒自有中和在誰㑹求之未發前是白沙無心於言也信口拈來自與道合白沙雖欲靳之有不可得者也不肖正欲反其意而言不自達為之愧愧然不敢妄言乃尊兄終身之惠不敢不敏病戒多年復此喋喋不任惶恐
  與習時甫
  前胡廬山君來顧旬餘備詢動息雲獨處小園街衢中無往來跡其他無問即此可謂能立志矣人之一身猶置器然置之安危則安危隨之聖賢庸鄙之歸亦猶是也一日不學即同罔生頃刻能學天地清泰何樂如之來書所言應是靜中與動未契凡動未盡契皆由此間靜中尚有絲毫執着果空到底眼前皆屬尋常孰為相忤對亂叢此間清淡如水方是真騐與平日逈異者染不得也染即不宜相近以勝之近賴諸友相尋者多頗不落莫如此而始如此而終足矣幸執事前驅夾輔之
  與王信卿
  不肖衰矣無所求於世惟得賢者朝夕可畢此生來教太殷擬非等類自顧増愧色矣方主精明懼落睹聞方主混沌懼入昏瞶此於識認處未端的故有此疑今有見亡子而疑其為妖魔矣乎終日一意內照不起息滅想不起作用想任其自動務求的實或真或偽必自能辯即此能便自有得大端貴乆逺不貴速化道未易至故也
  答杜道升
  來諭隨在有感受益不細所言疎遺一節畢竟當時重於向內有虛寂象故如此自來虛實寂感內外原是一件更無兩件言其無有不是故謂之實言其無少夾雜故謂之虛言其隨事能應故謂之感言其隨處無有故謂之寂以此自了故謂之內以此俱了故謂之外真無有分別者真能時時精明強健真一切俱了矣但謂虛寂本體常止不動卻要善看不然説本體説不動便能作梗便不是真虛寂矣
  與伍敦夫
  臥病數年故交踈絶非朋友之棄我實自不能當應酧也一見傾倒烏能忘情吾儒有正脈久矣不續俟之豪傑自愧負平生遂令相知指以為鑒阻其前進是空談之罪也雖然豪傑有待乎哉疇昔之夜言雖不廣不甚背於父師之訓賢弟能果悚聽惕思是區區者傳述父師之訓不謬可以免於罪矣百年倐忽相晤能幾萬萬珍重
  答曽於野
  三月二十五日得二月初手書中間條寫問學委曲處自來未有若是之殷山中得此感助不少真百朋之錫也謬意於學自二十三嵗始然起滅相尋嵗復一嵗雖有警懼終不免失枝落節入於罪過常不自知近始可以承藉又苦請正之遠故於來書真不忍釋手耳處處從小利害克治便是克己實事便是處死生成敗之根亦不論有事無事此處放過更無是處於克治知費力與濁亂此是生熟安勉分限不安分限將下手實際便欲並成徳時論似稍懸絶此涉於比擬太過不知工夫純熟只在常明少昏漸漸求進到得成片叚卻真是咽喉下能着力能下此刀與一念一事是非不同卻是得先幾也據來示請正惟近者日進髙明尚煩指誨
  與姜鳯阿
  七夕得正月二日書感日月流邁為之惻然不奉執事徳音二年海內寥寥知已能復有幾執事不釋於生猶生拳拳於執事也自己未閉一室今四五年正欲謝絶應酧完養精力中間經荊川諸君之變與外警之侵終不能使耳目廓然一無所染畢竟少事得稍専精自後相見可減愧色以此絶無閾外之思來書責之之意厚矣厚矣生亦豈忍自比於沮溺荷蓧之流以負夙心哉顧於出處之義頗有分限多病羸廢天若痼之然殘喘少留得與鄉之子弟一二人紬繹舊聞以畢私願是人之有為猶已為之聖賢無窮之心雖不敢望其萬一然亦庶幾餼羊矣豈必盡出於我然後足以稱心哉又因來書竊以自慰以為執事既以此責之生則必以此責之已而不忍一日忘吾同胞以答其相望之素則天下未為無人也以天下而有是人則生之羸廢為天所痼者乃所以憐之以遂其私願又未為無意也執事又何諉耶
  答劉汝周
  天下至賾不可惡也學者不知惡智而誤以至賾為可惡左矣行與止皆有止者存行有時而無而止無時可息是也今之忘工夫者何哉非有大不忘者隠於中乎故必大忘而後不可忘者存此非人可為也天也莊列窺之矣來簡頗近之然非言也於紛擾中未嘗忘乃近之也識之哉
  與李石岡
  講學一路生未有得自顧一生從事不謂不乆承問不任愧愧執事如有意於此以為安身畢老之務真不世希際生敢漫聞之夫明道諸君子所以承此統者非以讀書之多積久而致然也明道嘗雲吾學雖有所受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貼出來是體貼者明道自為之自得之無所藉於人也謂純熟必竭才而能此實言也生嘗侍執事矣諸好不動嵗月甚乆即此便無支吾言支吾即是竭才所爭只動靜打併如何耳此心原無內外可言以內外分原是俗見有內外便有動靜若真體貼此心當下説有説無果在何處於此稍有分別便是真見守此不少攙和便是真得六經四子皆言此事此事到手便書本俱是實話亦便是閒話從此日用安閒縱盡遺忘始是好處也
  與傅國卿
  吾輩有數十年不相見而學問真實者謂之日日相見則可相見之實固不在言語相接拜揖之殷勤也來諭所謂形氣以後自我本來真實似矣乃又謂漫無歉已之説何哉此處不得放過須是一刀兩斷是非善惡立辨向背未可依違也
  與許敬菴
  逺承惠問有若莫逆山中懐人之念勃然有興此學所賴於人者在自尋求即身發揮漸有自得一切言句皆拈不似此乃實語與尋常追風捕影者不同也先生豈有意乎惟自省察不盡瞻仰
  與劉見川
  久因病廢日遠教益近始得侍諸友朝夕辱兄審慮而提撕之何幸何幸孔門博文約禮之教無非即人身心納之規矩固非為𤣥遠也今世則不然矣夫不誘之以規矩而惟𤣥遠之務猶異是閉之門而談天衢不可得也一二年來深懲此弊諸友相從畧有徑路可尋令郎靜之弟方將有事於此賴公之力早入徯徑即不恨聞道之晩也臨書不任瞻依
  與王少方
  前漫述靜功奉叩新得而來章歴歴俱有着落葢靜可言也靜中自悟向此自進自求非人言可及亦朋友所不能盡也幸時刻不忘了己了人至大之業也
  與詹德甫
  靜坐澄心乃是一生功課來簡所指亦畧似之至於動靜不偏之論又為解説分疎不是尋求本色矣須自查考動靜如何不偏如何是偏此心動念時支分不及何處是靜何處是功夫此中須有着實有下落方不辜負言語也
  與王瀾溪
  盛價回承手書斬然以理自命無復濡滯於朝夕之間喜甚喜甚平日立心如此何患無出脫時也但居官自有常度望以非分似為失中無以進取惟日所安無小無大無進無退得之矣如何如何
  與吳蓀塘邑令
  嵗暮辱托人致厚儀有庖廩繼餽之愛某非其人也何以堪此夫分財之惠雖一介猶千金然顧吾心之安否何如不可得而輕有所取也昔者之賜在執事則甚惠矣在某則甚有不安於心者舍其所不安而貪其惠無乃為君子之棄乎執事念其居止之敝而欲以此補助之乎則一邑之無聊者亦衆矣願廣其施於一邑使一邑之士與民仰徳愛之覆庇也若夏屋之渠然其於惠也不既溥乎順人之情而不強使其足以自慊焉其為賜也不既重乎非執事亦不敢以此言進也唯髙明諒之
  止先輩祈恩澤書
  昨日傳聞翁有祈恩澤疏不肖獨不之信以翁清介老成敭歴中外者數十年一切進退出處大義豈有難曉而復為此舉竊為翁不之取然知翁必無是事者以後生之所不安必先輩之所不講者也今世士大夫戀戀不能去位者正以恩澤熒惑其心耳是以進則不勝其慶幸退則戚然自顧以悲有能解脫於聲勢之外而一切無所冀望於沾滴之餘豈惟足以占其平生其為世道補益固不小小也翁平日自處何如哉且身為八座大臣更歴三朝與前輩名碩皆為行輩今既完名以歸歸途必不須貸藉以行歸家必能自給必不使子孫即至凍餒而顧以恩澤為言士大夫之間必曰此翁不能舍恩澤其不能舍官而去明矣大臣不能舍官吾輩祿薄俸微其何嫌之辭又必曰大臣久不去位必非為朝廷任事皆不能割捨所欲耳吾輩亦何苦槁身焦思而建立於無報之地哉朝廷之上亦必曰所貴大臣者謂其有絶徳足以表下者也乃今無異庶人之行吾又何望焉於是指區區名利餘穢真足以制士大夫之死命而處之之禮皆以一切縛束呵斥如驅犬豕奴皂而與之食損臣下之氣節驕主上之謙虛未必不自此等事始也先君與翁為同年心每相向固知必無此事然猶云云者以不肖受翁起死之恩聞而不以告則視翁大薄寧為妄言無寧黙悔欲翁不至於瑕疵固將以為報耳
  復三符翁論濮議
  昨承手諭極媿淺識不足以定國是濮議與興國事體大不同此兩項正當發明使後日統嗣二繼方無沮滯也繼嗣則所生所後皆稱父母於義為當葢事須據實方謂之經按禮服既謂所生父母降服矣又謂為之後者為之子又謂於所後髙曽祖父母妻妻昆弟昆弟子皆若子則禮意昭然明矣所謂義重於所後服降於所生自不得不兩名者也若曰混於無別宜於所生加本生皇考亦自明白本生二字一則據實一則表恩亦自隆重後世徽號多至十餘字獨不嫌冗乃嫌冗二字耶若曰嫌於兩考則今之律令有三父服又何多也父母一而已矣未有兩母而後有此身者今曰前母曰繼母曰嫡母曰慈母曰養母曰乳母曰出母名稱不一者皆人道之權倫次之變勢有不得不然者也若曰稱親稍見歸一則不惟失之太文又反示以疎逺何也親親之義衆矣本宗聨屬曰親外姓姻婭曰親父母通稱曰親親何指耶若曰陵園封謚祭享或厚或薄不甚闗係自有權衡不足預定矣繼綂則明倫大典萬世不刋前聖所未發者也何容喙哉昨者票呈於濮議下書曰當不沒父母之名意正在此但筆札未終坐客常滿兼以雨雪硯冰手僵不能盡其綂紀故復此喋喋耳望批教之
  答王克齋都憲
  不肖抵家以來即冐暑臥病忽邑使扣門致手刺坊價一封雖未面對使詢其所由仰知必出推愛俯念其饘粥不給而欲假是以相助其為恵徳至重隆厚不肖所深感激而佩服者苐自省考深有不安竊以曩負虛名冐干榮寵一紀於茲寸力未効進無益於國家退無益於鄉里使天下之人菲薄士類謂士真不適用而徒糜廩食功不及涓埃而月費斗石空言之病世若此故累善不足以酧責而士之榮辱進退於天下了不相闗非天下不知重士士固有負於天下之望如不肖者尚何以自解耶故不肖嘗謂使躬畊田畆中猶有慙於農父以食力之與媿心相去固相逺也不肖居室僅容膝無肄習之館嵗租于田尚不足糊口每占水旱為一家食計即尺帛斗粟亦可資潤矧數十金之恵何敢自殊於人情惟平生耿耿之意不欲掩蝕寧使其勤苦而歡顔何復他望恃公知已遂露寸心敢以來封付邑使繳納來封有邑印度邑令必有陳請惟公諒其情而收成命不肖受恵徳滋隆厚矣
  答問喪禮
  喪禮之廢乆矣士大夫鮮談及之孰能於昏迷中勤勤懇懇惟恐不合於禮耶夫禮緣人情為之非有一定古之禮節未可盡同於今今之人情未始頓異於古君子者權衡其間耳禮曰支子不祭又曰廟無二主此為宗法言之也又曰仕於他國別為祖立廟此權衡也身為國賔不得以終喪請今制也情之在已者不有得為者乎禮聞喪未得奔即為位而成服此虛位也古之為位若此後世有以衣冠有以几杖有以圖像而程子曽用木牌紙書此可為法禮曰知神之在此乎在彼乎可謂達鬼神之説情有所感洋洋如臨何嫌於兩在乎即寓設位朝夕朔朢奠如禮居則衰麻終喪出則襲衰從事錦綺不御宴飲不赴此皆情所得為者也古有墨衰今不行惟襲衰近之紗㡌覆白巾青布員領覆麻衣之類如有國君之事則易衰以行國君事如祭祀朝賀之類行之亦非浹日故可權朞年之內事有可已者姑遲待吉此皆所謂權衡也事得已如奉差逺行之類雖然此文耳至於哀親之情存乎其人如其哀未忘也雖服吉何害如以儀文耳矣雖衰終身何益哉故曰三年之喪如白駒過隙時易情渙鮮能終禮此古人所以病厚慈而薄孝也吾再執親之喪者也知其難故言之不易孔子曰喪事不敢不勉聖人且然矧吾輩乎
  答魏大巡
  日者伏聞彩鷁將下文江擬隨漁舟得望豐度未幾傳言津符遄發不可追矣前因陳兩湖以書獻意敝邑荒餒特甚得推愛遣官平糶稍緩旦夕命且可易陳為新増一為倍官民兩利勢或可行未知賜允斷否他鄉不可知若目所經見禾畆甚茂可期大稔止一二旬之急耳敝邑所遭者皆百年絶無之災而竟免於大變出於望外此執事無疆之恵也敢忘頌辭方抱遐思忽邑使將命為飾里門且雲費不濫施俱由殊寵不勝媿汗洪先自玷科名以來反顧無片言寸長可以酬義上負恩私下慚鄉里每一念及靦焉不寧且敝廬可以庇風雨衡門煙草足藏微蹤又敢私冐往銜厚増隠疚故當道有所借潤咸用避辭非故矯跡實存深創今執事所以待不肖者既異泛常更復固守舊情豈不背徳況當歉嵗同氣告饑謹盡以付之俾沾沛澤古者一飯猶切報心內省疎庸何以稱此惟當砥礪能甘同木石庶幾沒齒永無媿心有可免耳草率勒狀不詳伏惟鑒亮不次
  奉黃久菴公
  奉別先生七年矣七年之間不能以尺書進乃辱手教再書焉而又且以不久聚為恨以不盡言為念自顧不肖何以得此於先生哉竊用感激惟迂拙之質妄意問學者二十年於茲而未之有聞近獲罪戾屏置物外而又重以災患既得摧愴之益於是終焉之計久而益堅所念先生抱世不常有之資操物無以尚之志而又當舍我其誰之任乃使用不深究徒令人悲此其闗係豈小小哉嘗聞孔顔自任矣曰用則行舍則藏他人莫得與也其意以為時止而止時行而行非達天徳者不足以語此故夫未嘗無用也欲此道之畢行而無一毫己私之干涉此難能也未嘗無舍也欲此道之畢藏而無一毫己私之怨尤此難能也是則聖人豈必大用而後足以自盡哉居鄉而鄉善其俗在家而家安其教脩身而身見於世進則贊天地化退則與木石居可屈可伸可榮可辱可小可大而不可雜以非道是舍之而道未嘗不存學不可以舍而廢也先生所謂筆之書者豈謂是耶千里而遙既未有就正之期耿耿寸心徒以言往言固未能達也萬萬自愛以重斯道
  復劉南坦公
  青原山中別一菴君敬陳啟事不見長者之罪盻盻然俟後命久而不至忽撫臺遣使致緘書奉周視緘必數四皆有手識既驚且歎而髙詞激發古調沖眇若鴻冥鵬舉鸞鶴交鳴加以首服副以圖書若瓊玖璀璨綺織繽紛用目不及而心已飫醉已而繹來教則又若父師之臨提其耳而授以周孔之書且鞭撻而程督其未至扼徳之念逾於感恵又萬萬矣洪先何幸得此於長者哉洪先不肖每歎今世師友道喪久矣往來問訊者不過狎昵之私正所謂以姑息為愛者也孰能相責以義相勉以善而以天下為意者哉夫天下賴以維持者在吾士人為士人者止於寒暄起居之問無復他及則亦無怪乎風俗日侵尋而不可返也凡來教所云云者皆不肖所痛心者也然所可媿而反責追咎者修習不力未有與非之不顧之勇磨之不磷之操觸之不驚之量耳竊觀自古名公鉅人其身足以繫安危其言足以定是非往往不出於是三者故不量誠欲以區區者與之頡頏然是三者非可以意相彊力而得也兩年以來居不安室寢不終夜以未得取正於海內君子豪傑之士為恨惟長者在今時譬之罷釣之漁風波出沒身所嘗試非獨能言而已也誠以其操舟之故有授之於人其人無志於魚則已有如不畏險而冐進焉有不以言為恩者哉若曰以 為樂以返樸為宗是為異端増飾籓垣不肖近已改步惟氣體素薄遭喪以來疾病嵗加弱息數齡更無弟妹贏糧越疆坐是遲遲豈天有限之然哉仰惟純嘏日茂聰明天啟繁祉多祥豈獨鄉邦之賴洪先所恃以自淑者惟宣節是禱別紙訓飭不敢怠忘箬溪公以十月二十五過南浦使者立取復書草略殆不可讀惟長者賞其意而頻教之
  答傅應臺都憲
  頃者病臥深山不得遠趨召命面承所以勞心撫綏之詳方自以為得罪忽有人自城邑來傳聞執事於鄉之諸大夫令有司人具綽楔銀若干以相餽而不肖名亦在數中方懼得罪繼復䝉此其為媿感可知而其不自安者日益甚故不容不向執事言夫士大夫之居鄉也有本業而邦君之交之也有故事進也食於人退也自食其力而不以病其鄉人此士大夫之本業也邦君者之與交也固以其賢也訪其道術而揚其聲光可謂有禮矣其貧不能自給以辱邦君則邦君特周之不槩施也而受者亦曰免死而已不盡取也此故事也往時邦君至敝邑其餽賢者以餘廩數升致盤飱焉莫不以為加敬其後乃有綽楔之飾然以施於既死而不及其生存意曰使人無忘其賢乎厚之道也其後有及於生者矣則猶周之之謂也而近日乃得槩施之執事豈亦以為先朝故事嘗有之乎傳聞周文襄公在蘇吳時亦嘗多飾士人綽楔下至浮菴野剎任意施予當是時府庫充盈輸將及期取羨餘為之而民不告病
  其上執政書至指天日為誓猶
  才所使此得公之似者也不肖
  二有司訴目前催何項拖欠銀數止
  數萬口不能給呼謈杖下誠不忍聞莫不   以為大息近又親見族中人以一日支應箠  而家亦破亡問其故曰頃刻浪費不能猝辨猝 及則重利行貸行貸不與則損直售業而猶不 觀其勢不至質妻賣子不已也夫以質妻賣  邦君之一日邦君何嘗享之哉從邦君而來者有莫不以邦君事之故也大抵甲辰以後歳歳荒歉凡額外新科日出日益今執事往來撫綏不敢寧居又以鄉士大夫之故増一猝辨決非得已第恐以近來故事不得不舉而執事才力又若與文襄相似故欲令有司者為之縱以此得謗知不復悔也若鄉士大夫之賢者人人推執事之意以其所餽分飼餓者度亦且給四五十人使皆食執事之惠何不可者第恐至於違命則亦不得不以一己専享之而有司者奉行無法則重為鄉人之病亦非賢者所敢聞命今幸有司尚未舉行願及此時豫止之適足以彰愛民重賢之意其於一切事體闗係不小且望他日亦以此告之代者無使後來復踵故事則亦執事之留恵也言之過直正恃大度能容萬萬不罪
  與張石磐公
  小价武功歸承手教褒答且誘以登陟之樂感甚感甚往時懷五嶽之念聞人談竒勝輒生羨心亦以髙人達士多潛其中庶幾一遇雲爾二三年間自開蓮洞後翠竹青巗儘可自適然猶每歳不數往於是悟曰舍近騖逺不已惑乎舊念因之十減八九又覺日間工夫皆因奔馳遂成擾雜欲尋向着裏宜在靜中冬來杜門實以是故倘稍有影響求正左右藉此為乆侍之計則不敢憚勞茲未豫期也寒氣漸甚萬萬加愛以惠斯文
  辭張東沙都憲坊金
  自執事之蒞敝土也思有請益者書不達意相見止數刻又即不能了了旋聞內召至矣因倉卒具狀以先行託不朽於名言已聞群使言節鉞東行在旦夕或追不相及遂不復再書不謂尚留南浦又勞記憶遺書為別且致飾閭之惠也然則前者狀不肅使不専得無為執事所訝耶為之感而復懼也生嘗辭坊金矣非敢為違衆之行求矯情之譽也正懼君子之惠贈不能自安於心也官帑之積匱矣而上供之數日益不止持籌者方旁皇無所於處何暇至於廣施哉此區區之愚也然在他時然耳執事固已洞然於此亦循故而不之改又何耶假是以為相周則生宜無所辭苐恐後此復有所拘難免於逭責矣惟執事聽之不以為罪幸甚先髙祖以布衣老鄉土不工述作之事無以見知當世施及眇末又不能有所建立焜華其族閥是隠美寸長泯然鏟蝕此其足悲如何哉雖然哲匠鐫形回生氣於沒世至人鑒理揚表式於羣倫死者何知善人以勸是一言九鼎之重也執事恵愛拂拭其孰踰之來章垂戒敢不策勵鳩之不媒櫟之不鑿性有限矣鳬脛犧樽誰辨怨恩素禁遠問不復續音勉樹令業以道自處固所以報也
  與雙江公
  今歳不數數得執事書前兩書率易有請皆甚謬不足入覽聽盛使貴二持十月所寄書儀髙文華巻厚幣重觴茅屋窮窗照耀赫奕犬馬之齒倐及五十衰矣分與糞草同委山野稱借之過錫賚之蕃何以堪之對之幾至掩泣愛之深不自覺其惠之傷固如此也感愧豈言可譬將來日月稍餘敢不自勉求少進以副期待耶執事功業寵渥日盛此不獨知戚之喜謹列狀稱慶別紙見諭當道欲以軍旅物色荊川與生者極力説阻恐終不免聞之且愕且喜荊川命世之傑也其行峻潔其學精進其志堅剛其精力壯健世不用則已小用則小益速用則速效而又無擇於遲速小大之間此世道之賴也故可喜若生非其倫也非其倫而槩求之故可愕願執事為我圖之也往年銳意功名以為人生不展拓則已立乎其位務使君享其成民被其澤然後奉身以退斯無靦顔即使卑官下僚無所厭悔不幸殺身碎首亦當談笑從之故嘗髙魯連東海之節壯新息馬革之語葢得之天性固然不自解也歸田以來攻苦茹澹凌冐寒暑躍馬彎弧身習馳突考圖觀史曲盡險夷意謂任其軄庶幾即有其具不至束手擁位而已庚戌之冬警報疊至當是時目不交睫者月餘已而病作幾於不起兩年以來齒落二三鬚已半白稍近書冊則頭眩目痛夜廢熟寢即飲食不甘乃自悲曰吾已不復可久人間世乎則又自反曰使吾無身吾復何為則又自反曰使吾有身又有所為於性分亦何干涉性分不有大於此者乎於是回顧向之所嗜慕者蕩如飄風澹如嚼蠟脫知振槁雖妻孥相對如處深山收視歛聽坐以待盡一切章句見解世俗技能甚若傷我不能復親葢緩急輕重之辨其勢然也執事知我者豈不以為誠然哉知其誠然聽人之求而不為之所何也違期之罪在近例不過為民而止拚為民即可無事苐不免形跡怪異驚動耳目故莫若豫計而黙寢之彼此為兩得也執事豈謂當道姑以軍旅行召旋復他移或還舊物其軄不過供應入直講讀諸務殊不妨礙此在少年可耳以向衰之年俯首硯筆竭心思徼寵利未見其可至於假途躐榮累資待次尤其所不欲聞也若憐其早嵗登第立朝不踰再期枯槁山林不無可惜此特待之太卑爾吾儒名教所守何事退不失已進不屍位其道同其責同且性分固有真貴存乎在我外物何得而與哉古人有迫於飢寒苦於僕賃不得已而為之者矣生幸有薄田百餘畆嵗入可給饘粥弱子多疾福量輕淺正不欲以厚藏美業累之雖近日移棲多所稱貸二僮販易久亦可了吾何求哉且仕非為貧而吾之官亦非為貧者所宜居也夫子有言邦有道穀恥恥之於人大矣生不幸得之天性者恥心最重稍有違拂輒憤憤恨不即死自其少時已不能被華祛新與羣兒競侈其後取科名官翰苑他人以為至榮也每旦候鐘入朝坐史館書公㑹出則垂鞭緩韁歸舍偃臥對食嘅嘆不能甘飽誠不欲以此身為豢養物爾及被罪歸禠服乗蹇出大通橋行道指目有可憐之色自顧此身若釋重負夫翰苑無政事之煩有儲養之貴使當時低徊俔伈守其常度積日累月位可序登然人競進而已顧思退人競榮而已甘受辱此其不能自解者亦其福量輕淺一驗也昨得書歸語之婦婦曰不做罷無若往年被罪恐嚇人也嗚呼婦人之見何遽至此哉彼相從於患難見其害不見其利又習知其平生所安故能以是相勉也聖賢逺矣東方朔避世金馬門汲黯願出入禁闥趙充國請擊先零彼三人者所業不同然皆視天下如一家知其力足以任之故皆無所嫌避如此天之與我者何如哉苟得性分之真出其緒餘以委曲當時大小必有所濟三子者何足道哉顧其所不能者有四學問空疎髙之不能善世利物性氣悻直卑之不能諧俗同人識見淺陋內之不能追陪𥊍御筋力綿縱外之不能效死封疆上負聖主知人之明下負諸公知己之愛亦竊以此自悲卒莫如之何也已人之置身有如置器其安其危定計於早大要由己者可以進可以退由人者進亦難退亦難故衰者不可以語勇病者不可以遠謀何則在已有所不足也生豈不知長往不返者為苦節為我自私者為末志而與時消息者為中行譬之飲酒有數升而醉者有數斗而醉者有一石而醉者及其既醉不復可強亦性分則然也故量已而進進則不辱非力不取取必為災生自決乆矣去歳與荊川別湖上論及出處謂之曰兄不可不出吾則終老山林耳荊川不甚許可彼葢足以任之故其見與生稍異執事聞之得無又以為希髙慕大好竒喜新矣乎生年五十縱有希慕時已不待虛名無實於我何有然而云云然者亦稍有見於性分之真不欲負其平生也天果有意於我乎必不令其多疾而早衰天如無意於我乎相知雖衆何能為我果有聞於道乎舍之不足以為損我如無聞於道乎用之益非其所宜已矣已矣幸勿復言長林邃谷一介不通暝目委形百念皆弛考其言無一編之書責其實無尺寸之效泯泯黙黙以還造化豈於性分遂有歉乎哉望執事成之不爾終為聖人罪人耳事有闗係故不避諱惟執事不以為迂幸甚
  答雲泉宗室
  往嵗戚友劉龍山歸自平樂為言粵中有清貞君子處黻冕之貴素履博服栩然不知其身之寵辱有韋布積學者所不逮出其緒餘揚性靈序物則則藝苑稱宗名流讓實葢殊産也聞其言已灑然猶以為無徵也他日族姪果齋書言之戚友李相峰再言之信矣比承惠書並諸染楮渢渢乎古之遺音也材碩而瑰𢎞思𤣥而締密建安陳思之儔也乃伏几吟誦如聽黃鐘於清廟茹紫芝於𤣥圃不知今何世矣生抱拙守陋未能遠軌前哲窮窗散帙大率濂閩之餘訓而弱質早衰研究多廢烏足以窺大方而髙誼旁咨要其蕪語豈信耳之過耶可媿也被罪以來惟土物相近華篇幽尚相視不逺竊動臭味敢辭疎逖先此為容西望湘雲心旌遙逐
  答徐少湖相公
  不肖歸田以來藏脩不力獲譴於天室家禍變歳復叢集積勞內損血氣早衰邇來黙計惟有冥心待盡而已雖以雙江公在京未嘗以尺牘至門誠有莫能自強者也遠勞手書諄諄撫諭豈以尚堪話言耶雙江得歸數語讀之令人含悲不肖何所知徒有寸心耿耿耳毛生懋宗㑹試便勒狀陳謝惟倍加保惜以對羣望某不任拳誠
  賀雙江公七十書
  昔之大人藴道徳之粹者多不得與於爵位之隆處廟堂之榮者即不得遂其閭里之樂葢引年以全其私者皆委任不専之人委任専矣必待時至而後敢請則其人已衰老而其去亦逡巡宗戚鄉隣之子弟有欲相聚奉觴為一日之夀以庶幾乎禮之乞言憲老而不可必者十恆八九也先生極人臣之位窺聖賢之奧而又明保身之節先幾而歸志遂而身益以健春暘載燠惟夀之期自內外親友郡邑之士大夫無遠近疎戚鹹得以致辭以祝其年而先生又出其所自得與其述著論對辨説以答其就問之意是人之至不可必者兼而有之不亦盛哉某不肖心有所係不得與諸賔從後以幸其㑹然徜徉東臯之上日侍其側而頌難老之詩以侑爵固有日也敢以飲食幣帛獻惟先生鑒焉
  答尹洞山
  承手書兼分俸俾治屋豈悞辱憐惜不覺過與哉古之聖賢出則使斯民被其澤至自處藜羮不糝捉襟肘見竊嘗疑之將固不屑於此歟不然以彼其智宜詳於盈縮出納之間即可使自足其身仁及三族以稱萬物一體之愛胡為三致千金獨見於去越之陶朱而賜也貨殖即來不受命之譏不以其道得之終然不去是何説也若不肖又有可言者躬耕終歳不能朝夕謂之惰農必見斥於田畯如是而緣鮑管之義恆取資於朋友恐非聖賢所與執事且欲覆庇群生萬間廣廈以吐握之法顧留念故交若此豈亦克勤小物故歟苐以非分之獲又營其私尤所不安㑹敬所文宗助修洞屋遂合來惠共作正學堂於洞南俾來學有聚講處他日解機務而南訪故交山中商訂舊學授幾布席命童子歌抑詩代合樂未間時時與二三子推原所聞而服習之萬一不背往訓亦為斯文増勝事即謂之執事行窩可也
  與馬鍾陽都憲
  日者郡公遣王司訓賫鈞牌並押送整屋物料其為計也周其為辭也恭葢嚴奉執事之命而處置有條使不肖雖欲遜避有不可得者感激何可言第於此心終有不甚安者不得不為執事言之以執事自許為生之知已固宜無責其漫也生往歳妄意移棲欲近溪田為子孫畊牧世業㑹曹侍御有飭閭之禮遂違初心受之曾未五年盡圮於水則是以非分獲譴於鬼神也生自是得大悟焉可泉公聞其然復遣使助遺甚厚且迫其必受其使奉命甚謹留家二日強之擕歸不可計是時可泉已自撫臺如漕府且謂此物擕歸無着落處勉從其言使既出門而心刺不忍至今封識宛然不能入目此豈不足以葺敝廬而重以累執事哉亡室歸窆精力甚疲鄉里隘狹卜吉無所可泉前惠尚為長物而又益以執事之賜將安置之且使郡邑人役屢疲於輸運往來尤非生所能堪也已具書郡公力辭復以言之執事方今四方多故上供缺乏軍興財匱促發不時此有識者食不下咽時也使執事以庇生者移之以給一邑之空乏則感惠甚衆不愈於一身之安乎惟執事聽之
  謝周崦山公
  某雖臥深谷每聞北來人士咸能稱述我公德業莫大於進退人才毫髮之私人莫敢干誠國家無疆之休也簡畀有在旦夕見之何幸何幸某悻直之性無所於宜衰白之容盡消其舊惟有杜門稍歛喙息庶幾可免罪戾耳我公篤念至戚奬飾借辭公言於庭比於彥碩聞之惝怳自失以衡鑑清明收一時朝野之望如我公者其過於愛與厚政不自覺何耶竊意我公至此者或以雖無他長然一斥不復不無可惜遂進而揚之我公一言天下視以為重山嶽可撼而我公有不易悅者某誠䝉幸矣不知其至無比數也幸而事從中止得以藏疾而守其拙向使寸尺不展進退維谷將前言遂行不重為公累耶某之榮進取而求表見未嘗大逺於人情今向我公云云豈故為游談作悖負人哉要其心有甚不可強者非我公亦孰能諒之倘終愛厚賜之成全此後惟委曲解釋俾無罥繫成我之徳不啻生我之恩矣感激何既
  謝嚴介溪相公
  某䝉幸於門下舊矣邇來以犬馬摧頺之故上廑尊懷恐其遂至乾沒獨出力提論之又數數惠書慰藉若有不能自釋者某誠不知何遭以致此也感激感激某福緣極淺早嬰疾疢放斥以來加之多故不善攝養衰因病増今年纔五十七耳齒半落鬚已盡白動作稍勤痰火坌發旋致眩暈非獨自覺無能有為即交遊與閭里莫不相對詫惜葢稟受至薄理數有限氣萎智短百務妨弛縱在任軄亦必仰仗鈞力營䕶脫解求便其私矧坐罪戾適足藏拙安敢尚有希冀此念自斷已乆不敢輒以聞者自知謀身之鄙計不足以稱為國之公心故也然不言則尊懷不釋言之不免疑於拂愛夫乗時建立誰無是心非有甚不得已忍自𢬵棄此非明公誰則亮之荊川某莫逆友也學識才力皆非其比然此心共許形跡乆忘間相謂曰事變之來固當有任之者非甲為即乙為為者不避其勞不能為者不恥其相下譬之負戴在途多寡逺近各求稱力但令心安固不係已與人用與否也往嵗荊川特受深知破格拔用凡平日深願於荊川而不可必者遂得之一旦豈私荊川哉彼誠足以任之也病且衰矣所欲為而未能者彼誠任之即比於自效可也豈必盡出於我哉且以荊川學識才力纔一出猶不免人言如尊諭所云至煩向人指其議論注措為之解釋有如某者議論注措素出其下逺甚則其招尤集詬當復何若又將何解於人言哉然荊川自竭圖報宜不暇計人言何若久之當自白耳某病以來分與荊川出處萬萬斷不能同所恃愛人善捄成物不遺曲加保全不令狼狽庶幾殘喘少延畢願林壑即自今以後皆拜賜之日也其為厚徳何如哉懇切懇切至後臥病閉戸忽手書與新刻稠疊下頒快覩直廬之建恩出曠古上下交愛之篤若此誠天下治平之慶兼聞荊川序中所載論詩教㫖使學者知所從入尤私忻躍夫詩至於率意為之乃見性情之實然非繩削素定固不足以語此某病衰雖不得他有所為猶得因言以求性情之所未至其所得又孰為淺深也謹因宋大理使便裁狀陳謝中間直吐情實不覺肆言縷縷伏乞原宥臨楮惶悚惶悚
  與王幾甫
  昨歳十月於傳語中聞尊君遵巖公之訃為之隕涕尊君聰明惠和寛博舒文為世異材而又力振古雅一變俗陋顧見嫉於世早棄田野亦已慘矣天又不悔其禍致此不測之變使倉卒旅寓未歸正寢含忿而終其為可悼可憫尚復忍言某疎鄙無似夙受知愛方期晩歳結約徜徉武夷之間以卒所欲請者顧爾割折豈有靳之使然耶悲夫悲夫今家難曾解否襄事尚在何日銘文當屬之荊川荊川相知最深相念獨至一時即不能辦緩為之期無傷也執事當為孝子務以禮自度以振起名家承續令緒謹身勵行勿墮先志遺稿當盡收拾勿至零落此皆目前要務幸勉為之生衰病嘿坐一榻外事盡絶獨於尊君眷眷不能忘乗便輒此相慰外香帛上几筵病不能為文亦不忍文也惟亮之cq=187
  與皇甫百泉
  去秋承星使見招且惠瑤音誠出希竒當時以久病乍出被酒操筆裁復不謹踰日走人𤣥潭語道士令掃雪浪閣以俟文從久不聞耗旋復走人至臨江則聞彩鷁已北發矣弟與兄皆山中無事人千里命棹乃阻一面弟為俗物可憎更何自解是後衰症雜見遂閉一室嘿坐今半朞矣猶爾尫羸計此後日月盡向一隅了結昨聞荊川兄訃病日益加強者若此弱者尚何恃乎今同袍有幾兄雖屈抑晚當榮茂兼美業流世與千古為行輩區區者又何足道也偶遣使往附致謝意弟椎鈍無似然目尚能辨妍𡟎名作能多惠以慰岑寂至望至望
  與黃滄溪督學
  前樂文學來傳示面語欲令世光見補廩缺此在他人仰求不可必得者今不俟其求而直出至懐非深周念庇有踰父母何以䝉此此其感激言豈能盡誠不知所以為報也敬謝敬謝第在生素心有不敢嘿嘿者生居鄉無他求惟思還復故俗長養善類一切利害與衆共之庶幾易從易親稍動其嚮往之意葢自視吾輩退處山林職分則然非有所矯強也世光考次第八其上候廩缺者尚有一人一旦躐次得之彼即仰奉徳愛不敢有言在生獨能安乎吾心不安而欲人安之無是理也故耿耿之誠願執事不拘成命更易明示使當次者不失初望世光不集衆詬則執事為惠為訓視前益大所以全成不肖者出於尋常萬萬矣
  與胡栢泉
  日者族弟㑹試謁臺下過辱撫教且遣人衞之出境非骨肉相親何以至此且傳坐間細詢不肖家事若重有憐惜者此其感激誠非言可既也族弟後生不知奉對何若因自述以謝往歸田日盡譲先廬二弟自植數楹家園中以居五年病濕下形家咸謂弗利嗣人乃徙陽田其地曠漫無蔽遂移故居市敗屋實之四年盡圮於水不得已再徙松原松原稍髙爽力鑒往失且倦營治盡托之友人友人用形家言取新材造屋力不足稱貸以償則又頗違素好甚慚悔之而業已告成昨寇起家人倉卒入郡只令市破屋數間以棲憶他日嘗諷友人有云土木一事在國能貧國在家能瘠家在身能累身不謂既言之復蹈之可恨也綽楔之制古以表閭而後世因以媒利侈俗心極鄙厭乙未嵗巡撫秦公以塲屋坐主故為建於郡當時力謝而郡守竹墟屠公不聽已而竟燬於火滄溪公復易以石既成乃聞之不知費力置此通衢何補也不肖素不善文所作多覺腐爛不欲示人莫解何時騰播數篇刻之無錫荊川以告且欲盡選入梓不肖應日吾非名家何得辱公避不復出每自謂人品稍有地位即庸言碎語人自與傳若人品卑下縱連巻累冊祗益覆瓿試觀一峰先生集豈盡馬班韓蘇耶此事自決已久更不煩執事留念矧兵荒交困在孔門亦須期之三年方有次第而執事以數月之間疲極心力區畫措置使不肖可助力即危其身且不恤又安敢以意所不存者重累故人自喪其平生哉執事可以兩忘矣
  與李盤峰
  往以弱弟奉役不量疎逖輒上啟事露心腹具辱垂恤待之殊等為手足者感徳何似旋聞榮擢如鵬翼重霄橫絶萬里搶榆細音安從附風仰致不謂數千里雲章飛墜蓬蓽作寒暄語令人驚駭喜幸踰昔匠石之掄材也遇杞梓楩柟注目不瞬不待持尋丈量度然後取之知其中誠有之也執事肩重據要何以異是往年邊疆告警嘗窺飛狐而東至於白羊故為之闗隘控制者日益固宻莫敢測視今幾十年昨見邸報驕種近擾闗外東西而隴北亦有出沒之警譎情叵測待之者其亦未可少懈哉嚴委具答別帋伏惟垂亮裁謝不詳以去使倉卒倚筆不任馳遡之至
  與曽魯原
  自聞榮擢即為執事念之近聞張璉果就縛北川公已班師士人咸競為凱歌頌偉績者踵相逐則是漸已安靖君子可以次第展布譲溪免去代者得非公乎人自閩來咸雲所在皆盜有數城門不開此須原赦而散除之無令聚積正如瘡瘠既潰之後小小痞滯要當輔養為主勿専攻擊而㑹城三衞昔嘗叫號為變尤須恩以懐之大約去貪殘之吏則民自不擾上之法令庶可行若吏貪而無制未有能宜民者也赤子孱弱疾病而後父母之慈益顯執事譽業揚於東方矣於閩也何有兩日方候一面酷暑長途刻期趨命安得以迂鄙妨誤哉促促裁復遙望惟倍自愛
  與楊朋石
  憶癸丑甲寅明齋兄來自崑山即得執事髙文讀之見其博學多才而考據不苟喜今世有如執事其人者出可以為法嘗念同水一隅蹤跡不能出境外將何從見之乃今廬山君來因已聞所未聞既又出手簡多儀輒復對之生思顧今衰病日且老朽而執事在當今如駿馬馳康莊蹔時停足終當騰踏天衢耳不肖無所長自幼即知慕海內人豪於一言一動咸欲得其影響求以自淑未嘗少變忽忽杜門二十餘年丹渥化為衰白騶騶且就木矣而一念嚮往無能自副方與廬山旦夕求所以自贖而以耄見棄箴儆隠寓竊愧終莫能自拔也奈何奈何來諭道術多岐聖緒未一且有感於名儒凋落不肖在紛冗中罔知所詣茲聞正訓日以內觀以衰白就木之人旦夕莫計將何酬之片言之貽過於笞撻亦惟植立作我軌範歴乆無易至幸矣若荊川大洲兩公為況皆非不肖敢當大洲公尚阻一面荊川公今不忍復言之矣寥寥海內心可如何惟不遐遺垂老至囑
  與謝高泉
  居山不啻坐井外耗終歳不聞去冬偶鄉人自北來擕邸報見執事持節東土甚久驚慰可知忽承逺使書儀敘述往年踐諾與近年新禁極仰取善不遺為學日宻處著誠去偽吾人隨在皆當顧諟豈獨今日言語哉此古人所以有有餘不敢盡之教葢千聖一揆也孤寂中聞此悚仄如何魯原歸舍甚急未得一面來使刻期返趨立取報書草率裁復四方多事百凡惟樽節愛養為上策聊以此少助咨詢不罪多口臨楮馳情
  與尹洞山
  秋既清矣風力厚矣天池之息已久然而扶揺不至於九萬者何哉此所未喻也表儀庶僚咸有典則以孚觀聽斯又未為天無意也第敝邑有均賦之役為鄉人所迫紛紛四越月未得休雖病拘一室而日對百人殊非意及惟鄉井之愛久亦不能動厭心也冗中布此奉候不盡諸懐
  與錢緒山
  別簡數百言反覆於僕之稱謂謂僕以師陽明先生稱後學不稱門人與童時初志不副稱門人於沒後有雙江公故事可據且謬加稱許以為不辱先生門牆此皆愛僕太過特為假借推引在僕固有不然者竊意古之稱謂皆據事實未嘗徇其所欲以著誠也昔之願學孔子莫若孟子孟子嘗曰吾未得為孔子徒也葢嘆也夫得及門雖互鄉童子亦與其進不得及門雖孟子不敢自比於三千之後惟其實不惟其名師法者宜如何哉彼其嘆之雲者謂未得親炙見而知之以庶幾於速肖焉耳未嘗即其願學而遂自謂為之徒也此僕所以不敢也雖然僕於先生之學患其未有得耳如得其門稱謂之門不門何足輕重是為僕在願學不在及門也今之稱後學者恆不易易必其人有足師者然後書之如是則僕之稱謂者實與名應宜不可易若雙江公與僕兩人一則已獲侍坐一則未納贄事體自別不得引以相例且使僕嘗有不得及門之嘆將日俛焉跂而及之亦足以為激昻之助未為戚也惟兄聽其言
  與劉少衡
  山中如坐井不聞外耗去冬忽見邸報始知執事移司徒將具問又傳奉差息南不之決晤廬山弟知之兼雲至家乆矣古之磨礪受益不獨自其念慮悔悟之萌也即使心所不欲身所不處而䝉垢受訾百口辨詰不能自明所謂惟與心謀雖朋友妻子有所不達如此而堅於自信然後可謂有諸己也執事今日所遇何以異是然猶有可諉者曰外言知者半不知者半使滿朝之人於此咸不能無疑執事臨之怡然所急者了此心而已無他事也如此則執事所遇惟恐此事之不多也又何足為知己慮哉至家喜嚴慈相聚令郎長進若何家居當幾許一一皆欲聞之諸不盡
  與錢緒山論年譜
  兄下嶺過玉之期友人皆能道之淹留三四月便了數十年欠事回思向來悠悠誰之咎歟可賀可喜但區區一無所知徒以愚直不隠吾兄委以筆削之權竊念知舊彫喪日月不待而徐生逺來強以相迫而前此有請已勞俯從柏泉公又急入梓勢不可緩大約先生平生可法者多亦容易下筆不煩裝綴遂以暇日奉命尚俟再訂耳昔象山先生學術因朱門相軋其年譜不滿人意毎見友人於門生推尊處輒有厭心故區區於執事鋪序處不復留一字只平平説去令人自看彼自有題評也年譜大意欲明先生學術與事業之詳故必根究的實不敢稍加文飾以取罪過葢先生學問已明待人自入安能為人汲汲促之始知哉只描寫用工節次不失針線將來自有具眼人此萬世事非一人之私也荊川有言萬世人眼毒瞞得誰過真知言哉雙江公在閩聞訃為位哭稱門生皆親與區區言若此蘇州事想是書石登刻第二次事幸勿執國裳非不知其曾稱門生與谷平師同是時先生為提督二公皆屬下屬下稱門生固宜其後國裳不稱門生自其後來實情與谷平師同反覆集中有市舶時辭謝陽明公不赴召一書代府縣學送公帳詞三首皆未稱師其詩中有送王陽明都憲之京次鄒㑹元韻題不稱師甚明彼不欲師而吾強之師何也善山友人有曰以先生之學何患無門生何必國裳其見稍大請思之先生未嘗一日離門生故前後書門人集一句可省奏議大長且有成書故須簡截以便版帙前後先生事實與前忘書者今更補入或又更詞未曽請問必亮不疑初見年譜雲庚辰正月在贑九月始返南昌非巡撫所宜心疑之意必有據不敢擅動及查開先石刻與各詩始知正月在舡二月至省六月如贑至吉安書青原碑遂為改正當時龍北山光曽約來言擒濠始末未及踐言而卒昨念之入其言與不肖身所親聞者凡六十餘條詩十八首以告來世年譜貴傳事實如殺九十三人略不見奏議中葢行事與告君各有體叚盡從奏議翻作誑矣當用詞語轉幹使人易見其情乃佳先生事業莫微妙於破三浰莫危於擒宸濠故委曲描寫以動人之思其學問莫要於致良知故質直敘述以俟人之悟天泉橋上與龍溪兄分辨學術當時在洛村兄所聞亦如此與龍溪兄續傳習録所載不悖此萬世大闗鍵故一字不敢改移養正贑州所語已別作敘述一叚後諸友雲莫若用不肖舊記一叚方見五十年前實事出於無意遂自截入更無自嫌先生門人甚多多不載名如吉水不下十餘人今見録中者必可傳一槩漫寫似覺大濫如裘魯江原未納拜不必強入再查乙亥正月自陳疏本屬己亥考察故隨例進已不應有他言年譜中所載乃納忠於武廟者與題既不類比查先生文集奏疏內絶無此疏意者當時擬而未上歟以無槀可據而乙亥又自有自陳疏遂盡除之若有所遺他日増入集中可也
  謝郤淵友祝年
  今世風俗凡男婦稍有可資逢四五十謂之滿十則多援顯貴禮際以侈大之為之交遊親友者亦皆曰某將滿十不可無儀也則又醵金以為之夀至乞言於名家與名家之以言相假者又必過為文飾以傳之而其名益張凡此皆數十年以來所甚重數十年以前無有是也夫滿十而不容無言交遊親友知之矣然在人亦有宜不宜者洪先今年十月十有四日幸滿六十回思先人保抱維持之艱與夫顧惜教誨之専誠不意遽至於今至於今年且六十不可謂非夀矣而先人所以望之子與子所以自待以終其身者反之絲毫無有也故凡滿十而悲傷益甚者惟洪先為最以悲傷負罪之人而納賔客之禮際與其言是非忘哀以為樂乎自洪先有知以來以生日未能奉一觴於先人以為報也故未嘗受妻子之奉以自為樂平日不敢自為樂一旦而納賔客之禮際與其言以為樂非君子所取也非君子所取者君子所不行惟執事亮之且古者六七十之養於學校者尊其行也故養之以乞言又其老也則憲老而不敢乞言懼其勞也是安其老者將以乞言未嘗以言侈大之也不敢少増其勞未嘗以飲食煩之也不肖空生無比數固矣槩以古昔其不敢又若此是以先期力疾以辭不然將掃跡一樓是絶其承教於君子也惟執事憐之
  與胡栢泉
  承遣使致手書並年譜原本見貽且敘別悰為之惻惻旬日內此間飛報數至撫建與瑞金皆有閩廣流賊之警意執事將行不應復有此事近數日稍安靜不知將來何如也周兄有來耗否舊政之告若何若何南康之留為日幾何弟獨坐一室終焉之計已決惟常以書之宻否驗衰與壯然安身略有次第亦不患無着落處惟執事當大事又逢多事時所望愛身所以愛國也欲語雖更僕莫盡況於筆札尤難曲盡奈何奈何年譜序或可於南康圖之弟盡力此書固不必以言之有無為將來輕重但不知即梓何日錢新建之意不識果否前兩次續上改正處凡十五條昨開巻不見更正恐臺下所抄盡屬初本其最謬誤者如以小劉為小滕之類是也似此則即梓誠不可緩周禮亦在此與看過此出執事至意正不欲其虛負二書若幸完必先上行次以相報也臨楮惘然
  與劉熙臺太守
  人之生於天地也聖賢為上建功業遺將來者次之而文字為下此儒家定品也不肖年二十有三妄意談學餘三十年於是三者一無有成待盡一室求以寡過不為穹壌中穢惡足矣近年柏泉公以同年之故誤念之兩入螺川就榻撫視聽其言不甚謬則力索其平日所書私考質之不肖不敢終隠亦將以求益也不意中有暗合遂付梓人不肖三書止之豈徼強哉亦以未死之日尚冀少進兼多觸犯恐速罪戾反足以累諸君而柏泉公堅弗之聽豈以執事又同臭味故耶夫文字小技也趨向不同操習頓異而囿其説者至以賢聖當之而功業若可無論不肖至無比數矣自量文字家必在唾棄而遽貽木災且播揚於衆不可掩飾執事豈欲即此教之始知愧且懼乎伏枕輾轉莫能自捄日者柏泉公以新刻來中或謬誤又有當増損者方思託邑令轉致而陳元陽適使人來敬裁啟言謝並訴鄙懐惟執事不終絶之時賜教誨俾有所進則成我之恩必思有以報也力疾命筆不任悚然
  與胡栢泉
  昨晩始得峽江逓來回書中間稱許過當非不肖敢當惟學問一節自陽田至今皆是磨擦處近年賴天之靈始有嚮往不惑於友人之言然非知己如執事者為之斷驗固不免猶豫今若此可以放步終身矣自荊川兄見遺後此身倀倀誰復可言平日所望者今盡絲毫不理此道危甚有如一綫不敢盡言於執事者將以養之使有回互不然其心叵測他計多矣近喜友朋中如胡正甫者卓然以道自任於不肖所助不少晩年得此殊為快意二月渠因送母南還留此旬餘近始入蜀言之執事可備藥籠物也教語二幅一一不逆且若有嘿契者敬謝敬謝
  與王少方邑令
  累月不敢以書相瀆正以執事方有事於愛民察吏勢不可以言相溷兼執事聽覽公正士民悅服區區歆仰不暇又何復雲兼上官之始至也其性行果正即任其意令以己意與民休息相忘於無事使徳意下流人皆相信始於小過不及之間漸次相告隨時小補此區區之愚與衆異者今日惟恐執事之懈於政耳敢重以言乎幸相體勿以言少為訝兼區區方為人所忌正當修省之時亦不宜呶呶多言俟執事五六月真情實意已行然後時以己意相凟惟恐尚厭聽耳來書受教之語正區區所欲告者居官為郡縣至為煩瑣至為縣尤天下之至瑣者也上下相臨人各一心安能與我同哉此正學問用處宋儒有言喫得三斗釅醋然後做得宰相先師李谷平翁嘗言先儒謂不哭孩兒誰抱不得抱得哭的孩兒善之善者也內文明外柔巽箕子之明夷以之一於文明則近察一於柔巽則近隨不察不隨非學問不足以語此此處磨煉成熟時來無往不可獨縣已哉
  與王塘南
  某泛觀於世未有真知此學切身而致力者葢千百年始一見而真知此學切身又千百年中不數數見也執事往年於學常用心尋求矣乃今相見似於此學益津津有味不逐世人稱許此其所志固遠且大未可直以目前所見為則也夫學之歸宿固未可豫定至其必為此不為彼明白較量固可一時而定執事之所定世人不知不識者既瞭然矣其能已於精進哉京國名利場也名利人之所易惑者執事此行順矣於極順中不動乎意其能乎視極順中與不順其能乎於名利之去來無少加損而吾之所以不因之有増減其能乎此亦千百年之一辨也絲毫牽繫終身之累幸不為迂
  與成侶鶴
  某自考無所長惟一念好善不可解於心自以為天之與我若此而不能成之以至悖叛則其罪益大如是葢數十年其不能盡類以負所生誠有之至於倒行逆施固有所不敢也自弱弟濫食許州則已聞執事之名又數月執事政聲漸著駸駸乎將進於古人不徒了簿書常事而上天付與獨厚又若有縱而待之某於是自幸斯道之有託而弱弟得所依歸不致倫於匪人平生景仰之私庶可以自遂也遠書多儀二力且至葢至願而不可得者一旦畢達是豈往來細故哉古之貴學者謂其力有未至以故勉強而成全之非有増益也今執事以質實煉達之資而又自信心之無他持以終身無所攙雜其進也孰禦哉今之諛執事者咸以年少為言當不肖為民時年纔三十有七亦甚少也山中展轉不覺六十有一光隂直迅速耳惟執事無恃其年而自信其心無他者久而不變無以一時外補為進退則今日之歴民事而諳吏才者未必非執事之他山葢試之諸難將以進之大受也畧不辭譲輒盡所懐
  答銀溪浙㕘公求譜序
  適送別雙翁文江冐雨返舍二仲在堂持書幣相待者越夕矣名宗華牒源逺蔓鍾既非偶然而執事立例精嚴詞婉義正俱可流輝百世某辱姻友之未又得以文字繼諸鄉袞後豈任榮幸即未有成命且欲自効附名其後矧二仲傳語之専而為禮之恭哉徐頓首拜嘉第來幣過厚不類通家骨肉情為踧踖耳江左一派中間既出舊譜固不易遽削而前列之例雲九世五世之別事有詳畧是矣竊意江左比於傳疑衣錦則傳信矣如衣錦傳信便當如五世之例若謂衣錦自有譜亦當明注其丘墓所在使他日彼此互相考見安知彼之譜能比於吟溪哉此亦子孫之心也若有疑其非真則當別以義斷若江左或為一敘統括在前微示己意且述舊譜所載而吾有去取之公庶後之撰記者得所宗矣如何如何中間查對世系皆出執事一手可謂功倍於事勞心可知分任而責之成可免訛易序稿便當速呈不敢久稽嚴委也春報想已盡聞此間所録被人持去傳臚者二仲能口道也貴體惟加崇䕶為祝
  答劉龍山
  前承枉顧值行期甚迫不得久扳以延清論有負至心然區區所未盡者固不敢於兄有隠也往玉虛之㑹得吾兄而羣衆日喜何也當時意氣發揚又善敘述譬喻故有無龍山則興減之説自數年來每見雖未詳論而區區聽受之心未嘗敢忘凡人精神收歛寧靜而後意慮始精言語有敘動作有則若一入以浮躁紛擾即恐有視不見聽不聞之病吾兄深知學者何待多言但於收歛寧靜處更加之意則官政自裕矣辱兄拳拳不以為愚鄙而下問之故弟亦不敢自逺於君子而不盡其説惟不以此言為常談幸甚嶺外瘴鄉須加意保嗇山中意態弟不敢負亦望時有以拯之也
  與尹洞山
  屢承手教明孔孟正脈謂未有絶應酬者惟恐流為異學感切磋之誼何忍負之第自反尚未能盡絶應酬浪得此名耳實則衰白日甚病羸不耐煩冗比於閉闗晦息非有他也昔樂正子下堂傷足數月不出此只小有傷耳使傷者大當數年不出矣不出戸庭無咎非無條目特未為之者兄謂如何
  與徐芝南
  往嵗承教音久以乏便遂缺具復懐玉之㑹弟方抱病諸君罷還曽荷瑤華當時楮筆盡屏又成欠事柏泉兄至讀佳文知耿耿世道已接手裁併諸稿則又仰慕髙風且共懷人徵往測來益堅拙者跧伏計耳自歸來家難相仍故病多衰從少時謬妄不量欲有所為於世今二三年齒豁鬚白壯心盡消每朝夢醒自顧冷然獨收歛不固意氣時浮揚未得歸根入細仰愧知已行將即事攝聚不敢漫過夏秋苦盜劇始與鄉人相見臥內從此稍多應酬校前僅不踰戸深有感於萬物一體之論即使逃入深山終與二氏宗㫖懸絶不同兄靜觀久矣幸少出自得者提撕之
  念菴文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念菴文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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