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國共的看法
國民黨專政二十年,它底毛病完全暴露在中國人民面前,所以我們用不着去批評它。可是還有若干人,尤其是許多靑年們,沒有認清中國共產黨底眞面目,對它還存着某些希望。
假若指揮世界各支共產黨的俄國共產黨眞是馬克斯底忠實信徒,並且是爲實行馬克斯底理想而奮鬥,那末必將受到全世界勞苦大衆底歡迎。可是,無數的事例,尤其是南斯拉夫事件,極其顯然易明地告訴我們:俄國共產黨走着與馬克斯相反的道路,他們是在馬列主義底掩護之下,跟着克里姆林宮底領袖們走上彼得大帝底舊路。時至今日,每一個具有人類基本智慧的人都應該可能判斷,俄國共產黨對外將國際主義置於民族主義之上;對內則將族民主義置於國際主義之上。他們要求在共產國際指揮之下的各國共產黨各自放棄民族主義,爲俄國底利益而犧牲各自底祖國在外交上甚至於在事事上的利益,來實行世界無產階級一家的國際主義。可是,俄國共產黨在國內則崇拜着斯拉夫底「民族英雄」,並要求全世界共黨支部向莫斯科看齊,以俄國爲「世界無產階級底大家庭」。在這樣一種「統一矛盾」的運用之下,克里姆林宮主人打起馬克斯的招牌要征服全世界以建立一個大蘇維埃帝國。爲了實現這一雄圖,他對於世界軍略要點都有實際的謀畫。而各國共產黨則在莫斯科統一指揮之下各別地利用自己祖國內部的弱點幫助他完成這一企圖。古老東方,並沒有逃出這一偉大計劃之外,所以「社會主義的」俄羅斯在美國慷他人之慨之下訂立雅爾達協定,以「恢復帝俄時代的權益」。在彼得大帝底繼承者這一發展計劃之下,即使中國共產黨底領袖們心目中想成鐵托,他們在客觀上是否幫助俄國戕害自己底祖國呢?而且,他們又有什麼把握避免南斯拉夫目前所遭受的厄運呢?
俄國共產黨三十年來的歷史所表現的,是嚴格地要求思想的淸一色,組織的淸一色,和社會成分的淸一色。在俄國,籍着政府長期的教育和宣傳以及在消極方面的種種嚴格的制裁,人爲地使得全國二億左右的人民信奉馬、列、史主義。馬、列、史主義之於俄國人民,像希臘正教之於中古時代歐洲若干國家裏的人民一樣,成了必須一致崇奉的國教。在俄國,只有共產黨,或受共產黨支配,或以共產黨員爲原料的各種團體才能存在。任何不同質的組織都在排斥消滅之列。在這個國家裏,基於一種說素,消滅無產階級以外的任何階級。無產階級是社會底唯一成分。在這樣的社會裏,正同在法西斯統治之下一樣,「個人」只被視作「手段」,而不視作「目的」。政治工程師們有權隨時隨地消滅妨害政治要求的個人,正猶之乎園丁可以隨着需要而刈除他認為有妨礙的花草一樣。等到思想、組織,和社會成分這三種「淸一色」藉着布爾希維克政權強力做到了,俄國底職業宣傳家們,爲了誘惑世界別國嚮往民主自由的人民轉變民主運動而從事以俄國爲模範的共產鬥爭,說俄國底這些作風正是民主的,而且是建立於經濟平等和階級平等之上的眞正「新民主」。「民主」一詞裝上這樣的內容,固然十足表示人類具有運用名詞的自由,可是,在實際上,處於這種「民主」範圍之內的人民,本身變成工具,沒有規定以外的言論、集會、結社的自由;工人沒有罷工的自由;人民只有無條件地信奉馬、列、史主義的自由,而絲毫沒有批評或反對這種主義的自由。中國共產黨人,像全世界受莫斯科控制和指導的共產黨一樣,也是要求這三種「淸一色」的。在所謂「解放區」,有沒有「各黨各派」活動?有沒有大公報行銷?顯然得很,照這種情勢發展下去,如果共產黨打垮了國民黨,那末另一個統治更爲嚴密的極權政權會在中國大陸的廢墟上建立起來。
古往今來,奪取政權是常事。而中國共產黨爲了奪取政權,則採取任何可能的手段,毫無道德倫理和國家存亡的顧忌。只要可想象地有利於政權之奪取,中國共產黨人並不考慮是否犧牲國家,更不惜以百姓為芻狗。所謂「土革」、「淸算」、「鬥爭」,至少在目前是攪動老百姓以達到軍事動員目的之手段。二十年來的悠長歲月之中,共黨浸沉於殘殺破壞擾亂之中。鬥爭愈趨激烈,久而久之,手段反而變成目的。革命應該是爲人民大衆謀求福利的行爲。共產黨人這樣置國家底安危於不顧,置人民底痛苦於不顧。破壞多於建設,仇恨多於仁愛,革命之功未成,而殘民以逞之罪已著了。
武力征服底後繼常爲獨裁政治。歷史上無數實例可以證明這一原則。因爲在軍事動亂中所形成的權力有「動者恆動」的慣性(inertia)。這一慣性在武力征服終了以後要經過許久才能止息。假定共黨「武裝革命」成功,繼軍事征服力量而起的,必然是一獨裁政治無疑。在這樣的政治之下,民主自由離着我們豈不更為遙遠?
從上面的分析看來,中國共產黨無論標尚何種理想目的,他們所採取的手段則是有害而可怕的。中國共產黨之所作所爲,現實地,在一方面大有利於俄國人向東亞的發展,大有害於中國民族底獨立和生存;在另一方面激烈地擾亂社會秩序,嚴重地戕害國民經濟生活。
根據這些理由,共黨底暴亂是必須遏止的。
由於共黨周密而持久的宣傳,由於國民黨之令人厭惡,由於現狀之令人不滿,以致許許多多的人以爲目前方在進行的大動亂是「國共之爭」。而以國民黨爲骨幹的政府之從事「戡亂」是「內戰」。但是,從我們歷史的、政治的、經濟的分析看來,目前進行的大動亂是必發之症。患病是常要發高熱的。如果我們能夠從病源上着手診治,那末病症消除,高熟自然隨之退去。這是最好不過的事。假若情勢過於緊急,那末除了從正本淸源上着手以外,同時又藉軍事行動來消弭禍亂,也是迫不得已之舉。國民黨並不是中國底主人,它至多不過是國民公僕之一。中國人民才是中國底主人。如果國民黨腐敗無能,不足以爲中國人民服務,不足以保衞國權,不足以維護人民底利益,那末我們做主人翁的應該責備他們「辦事不力」。爲了整個民族的前途,爲了實現政治自由,爲了達到經濟平等,全體人民必須挺身而起,有效地縮短以至於結束當前的大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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