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經堂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
抱經堂文集 卷第八 清 盧文弨 撰 景閩縣李氏觀槿齋藏嘉慶丁巳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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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經堂文集卷第八
東里 盧文弨 紹弓
跋〈一〉
十三經註疏正字跋〈辛丑〉
是書八十一卷嘉善浦君〈鏜〉所訂仁和沈萩園先生〈廷〉
〈芳〉覆加審定錄而藏之其子南雷禮部〈世煒〉上之四庫
館大興翁覃溪太史〈方綱〉從館中鈔岀一本余獲見之
前有敘錄稱所見有監本有監本脩板有陸氏閩本有
毛氏汲古閣本今惟監本脩板及毛氏本行世故就此
二本之誤正焉其釋文則以徐氏通志堂本校又取宋
玉山毛氏六經正誤之說訂其得失此其大指雲爾余
初得日本國人山井氏〈鼎〉所撰易書詩春秋左傳禮記
孝經論語孟子考文深喜其遵用舊式據古本宋本以
正今本之誤然特就本對校而巳其誤處相同者雖閒
亦獻疑然而漏者正多矣且今本亦有絕勝於舊者不
能辨也是書所校正視彼國爲倍多且凡引用他經傳
者必據本文以正之雖同一字而有古今之別同一義
而有繁省之殊亦僃載焉此則令讀者得以參考而巳
非謂所引必當盡依本文也蓋引用他書有不得不少
加增損者或彼處是古字或先儒之義定從某字若一
依本文轉使學者讀之不能驟曉則莫若卽用字義之
顯然者爲得矣至字音之用反語起於魏晉閒反與翻
音義同故胡身之注資治通鑑卽用翻字今則依說文
玉篇等書之例普改爲切殆以反作如字讀爲語忌也
其書微不足者不盡知釋文之本與義疏之本元不相
同後人慾其畫一多所竄改兩失本眞此書亦未能盡
正也又未得見古本宋本故釋文及義疏有與今之傳
注不合者往往致疑此則外國本甚瞭然也又於題篇
分卷本來舊式多不措意或反有以不誤爲誤者余有
志欲校諸經已數十年晩乃得見此兩本其善者兼取
之以𤱿成一書而後無遺憾矣 乾隆四十六年元日
甲戌書
郭氏傳家易說跋〈辛丑〉
此宋郭雍子和之所著也其爲說皆平易正大有益於
治謂以氣運而言盛必有衰治必有亂然在君子則自
有保泰持豐之道故云吉凶之道貞勝者也正則勝而
常吉不正則勝而常凶此蓋與君相能造命之說相合
其釋損彖雲損天下以奉一人則善日消而惡日長迂
儒方究多儀僃物之享不知損過復禮之義則天下不
勝其僞矣又釋豐六五雲豐之世盛大無以加又求豐
之是無厭也聖人貴夫持盈守成而不以豐大爲務故
書有滿招損之戒而易著豐蔀豐沛之失皆篤論也以
六十四卦爲文王所重謂以書言之神農之時未有益
與噬嗑也以道言之神農之時蓋有益與噬嗑也又謂
歸妹所歸者妹也非從姊而嫁孔子言天地之大義娣
媵豈能具此義哉其善於持論多是此書從永樂大
典中鈔岀分爲十一卷釐然爲完書但繫辭傳說卦傳
郭氏亦本分章段故有前章此章之語且有與朱子微
異者而今本缺之漏也庚子臘月余在京師閱起明年
二月九日在山西訖功因書其後
融堂書解跋〈辛丑〉
此宋淳安布衣錢時子是撰嘉熙中以喬行𥳑薦得官
下嚴州取其所著書以進此其一也向來疑書序者以
書本不待序而明而此書獨推闡入微信非夫子不能
作至於經文一切無所更改而節次不差脈絡通貫其
說武成康誥足以洗憑臆紛更之謬謂武成自王若日
而下辭無閒隔皆武王之言序所謂識其政事是也康
誥之首正是區處商民其頑民巳定議遷矣乃始以其
餘民封康叔故在康誥之首至其說範也謂建極功
夫全在敬用五事次五之建用皇極專爲斂福錫民
而設庶徵凡六自五者來僃以下明雨燠寒風之證
自曰王省惟歲以下明時之證語皆一正一反昭然甚
明此等議論皆能自抒已見批卻導窾後學得此蓄疑
可頓釋矣唯顧命伯相命士須材疑其不爲喪用又疑
側階將近內寢豈執兵之大夫所可立或當立於堂此
則猶未審耳喪事所須不可經營於無事之日故舊君
之終卽當預爲新君之地記曰國君卽位而爲椑天子
寧獨不然古者宮府一體不爲私嫌況奉宣顧命之日
內人無事往來北堂立於側階胡爲不可是書二十卷
從永樂大典鈔出缺者僅三篇梓材在其中惜乎不知
其解又云何也 乾隆四十六年閏月二十三日東里
盧某書
呂氏讀詩記跋〈丁酉〉
釋經雜而不貫與隘而鮮通兩者均失之東萊之爲讀
詩記也一字一句必本其所自而不以自專其意所不
取而可僃一說者亦附註於正解之下以俟夫人之自
擇焉蓋其織綜之妙合眾說如一說旣不使異說得隔
閡其閒而其近是者又未嘗盡棄也斯非釋經之善者
乎公劉次章以下雖未及重加整比然固岀東萊手所
纂輯也東萊所自爲說比眾說下一字條例固云然乃
書內有卽繫眾說後稱東萊日者參差互異余壹從條
例正之他不敢妄增損也余初得明神廟時南都𦙀本
第二十七卷中脫兩葉陶孝廉衡川〈湘〉從嘉靖閒舊刻
鈔補足之餘旣喜是書之詳贍而無偏倚自用之失又
惜完本之不多見屬二三友人爲余寫之功未半有以
小版本示余者稱爲宋刻余驚喜亟取對校則知神廟
閒本頗多脫誤小版本字多用分隷體神廟閒本易用
今字且更有妄爲撰造者然小版本實卽嘉靖閒四明
陸釴所校鐫也書中唯一處尚未刊去其名故知之二
十七卷中兩葉亦係鈔補則知嘉靖初印本神廟時卽
巳難得矣使余但據神廟本傳鈔則仍爲未完之本冥
冥中有若惜余之徒勤也者而以其善本畀余然則余
之受賜誠多矣以鈔者不一手不能盡復其舊余閒取
小版本古字畧注一二於旁其沿宋刻之舊歟是未可
知也助余校讐者江陰趙茂才敬夫〈曦明〉也小版本尙
有譌以余所鈔本視之爲更勝矣
王厚齋詩攷跋〈庚午〉
漢賈景伯受詔撰齊魯韓詩與毛詩異同今其書不傳
厚齋王氏乃從三家旣亡之後區區於羣書所引零章
𣃔句掇拾而成之其用心可謂勤矣夫三家之學誠不
如毛公之精然竝行於當時立博士諸儒傳授各有源
流非鑿空妄說比而今皆失墜莫覩其全幸此書所輯
得以考十一於千百三家中唯韓詩差詳齊魯則皆寥
寥無幾矣惜哉明人有僞作魯申公詩說及端木詩傳
者故爲文蝕𥳑脫以示可信時亦有覺其僞者得此書
以相參驗其僞乃益明則此書誠學者所當寶貴也余
又觀近時人往往見古人所引詩書與今不類者輒以
意更之使得見此書亦當瞿然知其不可妄作故余急
校而錄之幷增其所未僃者若干條又所注書名復釐
而析之視舊本稍詳正矣然余又欲學者善觀之無徒
取一二字句之異曲爲之說反攻毛氏蓋古人引用偶
有異同如同一左傳所載而匪交匪敖與彼交匪敖皆
兩有之王氏但載其與今異者耳豈可便據此謂必當
作匪交乎又毛詩今所傳亦有譌如朔月辛卯今皆譌
爲朔日辛卯矣家伯維宰今皆譌爲家伯冢宰矣此非
三家之文乃轉寫致誤而舉世習讀鮮有知其譌者余
恐後世反得議此書之漏是以幷附著焉
何楷詩經世本古義書後〈癸巳〉
何氏以三百篇之詩分屬世次不與通行本同始於公
劉訖於下泉其先後頗難盡信然此亦自成一家之學
其書二十八卷配以㝛名首角終軫每卷之首各有小
引又有原引爲卷首則當在二十八卷之前又有屬引
爲卷後則當在二十八卷之後今此裝潢本於卷首之
下將各卷首篇小引紬出𤱿置一處下又卽將卷後一
𠕋繫焉以下詩之次第仍同今本以關雎爲首殷武爲
末然無復卷數大失著書之本意矣其屬引一篇葢
倣序卦而爲之屬以聯屬爲義若知後世必有紛更之
者而殿以此篇其序灼然可尋庶幾淆亂之餘不難復
舊今當於原引之下仍以小引散之各卷之首依角亢
氏房等㝛名目尋之則二十八卷乃成爲何氏之書而
以屬引終焉則與本題卷後之名亦相䐇合矣
春秋尊王發微跋〈丁酉〉
夏五之下其爲月也無疑矣而聖人不益者謂其文或
不盡於此也益之以月將謂鄭伯使其弟語來盟爲五
月之事所書僅此無復更疑其上之容有脫文者矣孫
氏謂孔子專筆削之任舊史有闕必從而刊正之此殆
後來傳者脫漏耳豈其然哉士匄不伐喪春秋之所善
也孫氏本穀梁義謂其貪美名以廢君命惡也夫不伐
喪者周之舊典如是匄能行之何至有廢命之責且見
可而進知難而退亦軍之善政也受命以出知敵之不
可勝亦將老師費財不惜千萬人之命以求一逞而俱
殲焉然後爲不廢命哉苟知其難而全軍以還君子猶
善之況於不伐喪乎孫氏此書昔人謂其論多苛刻而
在當時則甚重之歐陽氏謂其得春秋本義爲多要之
言亦以人重也有得舊本見示者因令學徒鈔之向見
通志堂有版本未知視此何如當從友人藉以相校始
可定耳 乾隆四十二年三月癸未盧某書
張氏〈治〉春秋集傳跋〈癸丑〉
張氏爲朱子門人宋史載道學傳所著有春秋集傳二
十六卷春秋歷代郡縣地里沿革表二十七卷春秋集
註十一卷幷綱領一卷今集註幷綱領已刻入通志堂
經解中而集傳無聞焉秀水朱氏經義考亦疑其已佚
葢學者之不得見久矣今湖州嚴文學久能復得其書
喜甚乃元延祐元年所梓雖所缺尚有七卷〈十八至二十又二十〉
〈三至二十六皆缺〉而其採擇之精立論之確卽於此可得其崖
略其辨胡氏夏時冠周月之說見於集註而傳亦著之
他論天子諸侯昬禮不親迎責隱公之不朝聘於王
朝責文公之昬惰不親會伯主以取晉怒而於齊商人
弒君之賊不能吿天子方伯以致討及其見侵反使命
卿往而求平焉此皆大義凜然非孫氏之多刻覈胡
氏之有牽合也嚴氏其寶守之神物會合或自有時安
知所缺者之不復再見乎余以塵事紛雜未能卒讀爲
憾漫識數語於𥳑末以吿四方之學者俾皆畱意訪求
得完張氏之舊幷沿革之巳佚者亦再出焉豈不更大
快矣乎
書春秋繁露目錄後〈乙巳〉
案此書之大恉在乎仁義仁義本乎陰陽陽居大夏而
陰居大冬見天之任德不任𠛬也又言除穢不待時如
天之殺物不待秋則董子之論固非倚於一偏者其重
政篇雲聖人所欲說在於說仁義而理之不然傅於眾
辭觀於眾物說不急之言而以惑後進者君子之所甚
惡也卽此可知其立言之本意矣我
皇上新考試詞臣取仲舒語以仁安人以義正我命題
臣竊仰窺
聖德
聖治固已與天地同流與陰陽恊𢰅矣而於是書猶有
取爾況在學者其曷可以不讀向者苦其脫爛乃今而
快覩全書尢爲深幸臣服習有年見其以天證人析理
𣃔事實切於養德養身之要而凡出治之原郊祀之典
用人之方弭災之術無所不僃卽其正名辨制委曲詳
盡亦始入學者所必當研究也謹就二三學人覆加考
核合資雕版用廣其傳冀無負
朝廷昌明正學嘉惠士林之至意至書中如考功爵國
等篇尚有不可強通者在以詒夫好學深思之士或能
明其說焉 乾隆五十年十月舊史官臣盧文弨謹書
目錄後
惠定宇春秋補注跋〈戊子〉
丙戌之春借得此本課兩見分鈔不解文義舛譌者半
兒子師江陰朱與持〈黼〉略爲正之鈔未竟會有湖南之
行攜之篋中兩年矣卒卒無暇理此今年至京師長夏
無事補鈔末卷元本經轉寫亦有誤復爲之一一正定
書乃完善昔杜元凱嘗謂立德不可及立功立言或可
庶幾其注左傳誠欲以當不朽之一也豈知紕繆𮎰略
之失亦有不能自掩焉者名位赫奕當時或未敢相難
而後之經生乃得明目張膽掎摭其短長豈非率爾之
爲累哉公卿大夫各有職業其爲學必不如經生之專
且勤何事強其所不能以爲名邪雖然元凱居其位尚
有餘力著書余則因官罷閒居僅能卒業彌不及矣書
之以識吾愧雲時戊子五月書
不全宋本左傳跋〈甲寅〉
吳興嚴久能得萃古齋主人錢景開所贈不全宋本左
氏傳止四卷以示余第十八卷襄五起二十六年至二
十八年第二十二卷昭三起八年至十二年第二十三
卷昭四起十三年至十七年第二十四卷昭五起十八
年至二十四年觀其避諱至寧宗殆亦南宋本獨昭二
十年傳載衞矦賜析朱鉏北宮喜謚杜注云皆死而賜
謚及墓田傳終言之王深寧所見本乃未死而賜謚及
墓田傳終而言之載於困學紀聞若果如此杜氏不應
無譏何義門氏曾見此本獨無未字而字爲閻百詩言
之閻大喜乃余今亦得見之而證何氏之言信不誣日
本國亦有此不誤之本參相證而知近本亦尚沿王氏
所見之本非善本也速當改正必如是而後杜注所云
傳終言之之義始明太平御覽所引傳凡標昭五昭六
者乃其卷數非年也至近來所分卷亦非復當日之舊
矣會於夷儀之歲一段宋本尚在襄五卷之首二十六
年之前杜注云傳爲後年脩成起本當繼前年之末而
特跳此者傳寫失之其語甚明近本竟改置前年之末
矣宋本之可貴葢不止一端也是書不用圈隔不載音
義卷末載經若干字注若干字中閒亦有一二字誤皆
人所易曉雲
書公羊註疏後〈己亥〉
此書雖列十三經中能畱意者絕少葢公羊氏以經生
之見測聖人而聖人幾爲亂名改制之尢今當聖道大
明之日固夫人而知其說之謬矣雖然漢治公羊家者
有醇儒焉有名臣焉讀一書卽能得一書之益今人見
解議論遠過古人而行反不逮何也乾隆戊戌余讀春
秋繁露旣已尋其脫𥳑審其譌文而正之餘因思董生
頗精公羊家言爲之沿流溯源則是書不可不讀獨恨
何氏之識遠不逮江都故其說多苛碎不經之談而疏
必爲之依阿其閒不敢𣃔以爲非是此猶是漢人慾
伸師學之見要其繆盭亦不待摘抉而後見也何氏文
筆未善故其言多有晦僿難曉者疏獨能通之其所引
春秋說與諸緯書俱已不傳後世亦賴是見其一二廁
諸疏中視論語孟子猶當勝也閱起於臘之八日至次
年三月十一日始輟功雲
方望溪鍾蔗經兩先生刪訂周禮訂義書後〈辛丑〉
今上登極之初纂脩三禮望溪先生爲總裁𨕖通禮學
者爲纂脩大興鍾蔗經先生與焉名晼字勵暇官至禮
部儀制司郞中蔗經其晩年自號也此周禮訂義乃宋
樂淸王與之次點所著其用朱筆點勘者蔗經也用綠
筆審正者望溪也別其是非擇所去取蔗經先之望溪
成之閒亦有異同焉此正脩三禮時所相與衡校之底
本也計凡舊人禮說皆當有望溪點定者卽蔗經所刊
脩亦不止此而此一書適爲烏程丁小疋氏所得出以
示余皆二公眞跡也余不及登望溪之門獨於蔗經遊
從最熟及其老而依子宦遊也餘一見之於南昌又見
之於松江又見之於江寧詒余祭禮考一𠕋今斯人不
可作矣覩其遺墨莊謹不苟恍如見其爲人望溪有評
史記眞筆在北平黃氏亦用綠色筆與此正同豈以此
自識別耶蔗經富於經學著書甚名其子觀察君居憂
嬰疾今不知何似未知其能爲乃翁表章否也偶繙此
書小宰六計弊羣吏之治次點以康成六事廉爲本之
說爲不然廉猶廉問廉察也蔗經不刪亦似有取爾者
意竊疑之曰聽曰弊意已足該何必變其文而曰廉問
其善乎廉問其能乎謂察爲廉經無他比六計具有功
狀聽之於始弊之於終其人巳無可匿何必如後世之
寄耳目於人使爲刺探而後其眞可得耶記曰大臣法
小臣廉羣吏則小臣爲多矣而曰廉非所貴乎且廉訪
之字古亦不作廉〈古作覝字〉惜乎當日不能就蔗經而請正
之今質之小疋幸有以語我 乾隆四十六年閏月十
一日後學盧某跋
魏華父儀禮要義跋〈甲寅〉
此書五十卷世罕流傳聚樂堂藝文目有之朱錫鬯載
之經義考然未之見也烏程嚴文學〈元照〉聞杭州汪氏
新得此書猶是宋刻亟以二百六十千轉購之甚寳惜
手鈔副本以示索觀者而刻本不輕出也余至其家始
得見之此書分段錄賈氏之疏每段先標大指爲提綱
以下但載賈疏魏氏絕無論說余時爲儀禮註疏詳校
取以覆對其譌舛處與近世本大略相似朱子通解雖
有改正而亦未能盡則知此一書之傳譌也久矣今此
上方閒著溫本一二異同不多見其經注闕者亦未之
補也然毎段括其大要使考究者易於尋求則此書亦
不可廢以朱氏過目之書廣博爲人所不易及而今乃
得見其所未見者可不爲幸歟
書校本儀禮後〈丙申〉
昔吾從兄宇安兵部〈宏熹〉家居時嘗爲人說儀禮余時
年尚小但聞說牲體長脅短脅與今世所稱無異又謂
宰相必用讀書人茲言良不誣亦因讀儀禮有感而發
也嗣後秀水盛君庸三〈世佐〉從余師桑弢甫先生於南
屛精舍講此書盛君以所得著爲集傳疏其凝滯約其
旨歸余讀而善之亦遂有志於是以爲禮之節次皆出
於自然苟得其一不難以三隅反也閒於賈氏疏亦嘗
訂正其誤有出於館閣校本之外者然以雲融貫則卒
莫能自信今年江都汪君容甫〈中〉語余曾見宋本儀禮
鄭氏注與今本有異同餘因假其傳錄者以歸卽用注
疏本就文改之然宋本鄭氏注實與賈疏先後次第多
不符同當是賈氏未疏之前所傳本不一卽他經亦有
之然則此注自當單行余乃就有疏本錄之爲不審也
後之讀者其勿以疏而疑宋本注之未是庶幾得之盛
君於今本鄭注之誤亦疑之以爲當作某今得本證之
良是於此益服其精思爲不可及也兵部兄康熙四十
五年進士仕至郞中適宗人有爲大司馬者避嫌遂乞
歸一子早死其遺書多散失余曩所聞特其淺淺者耳
盛君乾隆十三年進士爲令雲南有解銅之役卒於江
南儀徵舟次其書之在亡不可知其大略則錫山秦大
司宼嘗取之載於五禮通考內矣附著之以見余之所
以知讀此書者實由於二君雲
於後知容甫所云宋本非眞宋本也其鄭注前後移
易乃據元敖繼公集說本耳〈甲寅正月記〉
新刻大戴禮跋〈庚辰〉
吾宗雅雨先生思以經術迪後進於漢唐諸儒說經之
書旣遴得若干種付剞劂氏以行世猶以大戴者孔門
之遺言周元公之舊典多散見於是書自宋元以來諸
本日益譌舛馴至不可讀欲加是正以傳諸學者知文
弨與休寧戴君〈震〉夙嘗畱意是書因索其本幷集衆家
本參伍以求其是義有疑者常手疏下問往復再四而
後定凡二年始竣事蓋其愼也如此余嘗謂此書之極
精粹者曾子數篇而巳而立事一篇尢學者所當日三
復也博學而孱守之餘素服膺斯言自爲𣗥人毎誦君
子思其不可復者而先施焉數語輒不禁淚之盈𦙼也
孔子三朝記其文不能閎深疑出漢後人所傳會學者
當分別觀之戴君丁丑年所見余本卽元時本耳自後
余凡六七讐校始得自信無大謬誤刻成覆閱又得數
事今附見於後以此益知學問之道無窮心思之用亦
無窮庶幾來者亦將有所得乎此也
哀公問五義篇躬爲匹夫而願富〈案躬字疑本是窮字〉
夏小正篇將閒諸則〈案閒字疑當作閑字〉
保傳篇安陵任周瞻而國人獨立注安或爲隱〈案隱字疑〉
〈當作𨼆下隱陵君同〉
曾子立事篇伐則不益補則不改矣〈案上注云補謂改也則此不當〉
〈雲不改蓋當作補則不復矣形近而訛下文雲其下復而能改也可知當作復字無疑〉
曾子本孝篇君子之孝也以正致諫注諫卿大夫〈案注〉
〈中諫字當作謂字〉
武王踐阼篇戸之銘日擾阻以泥之〈案此語朱子亦謂不可解竊疑〉
〈擾乃獿字之譌服虔注揚雄賦雲獿古之善塗塈者王伯厚校此篇一無阻字則當爲獿以泥之無疑蓋〉
〈擾亦本作�形近易譌也〉
衞將軍文子篇主人聞之以成注公西赤聞之以成
家語雲眾人聞之爲成主或聲誤也〈案此不見何字爲聲誤疑自家〉
〈語以下後人妄增入〉
又是卜商之行也注如𣃔言便能〈案當作使能形近而譌〉
盛德篇蒿宮注木工之鏤示民知節也〈案之字當作不字〉
文王官人篇考其陰陽以觀其誠注陰陽位隱顯也
〈案此注余初疑位乃謂字因聲誤今案當作猶字形誤耳〉
夏小正補注書後〈辛未〉
夏商之書傳者無幾學者往往以不克盡見爲憾然卽
其零章𣃔𥳑求之則古先聖王之大經大法又未嘗不
可得而見也戴氏之傳夏小正〈傳去聲〉可謂精矣所辨析
不過字句之閒而有以通乎作者之本意夫古人元非
若後世之求工於文也然道德有於身則明天時察物
理通人事立國制無在非性命之旨寓焉而文自從之
矣濟陽張爾岐稷若氏採金仁山之注附於傳而又爲
之說今崑國黃先生復因其本增訂之以傳於世吾觀
先生之說也於綏多女士見夏道尊命近人而忠焉於
豺祭獸見夏之先賞後罰先祿後威焉於其終篇再書
隕麋角而以爲聖人扶陽抑陰之意故於夏不言隕鹿
角且證之以易姤復之義焉則微獨一代之大經大法
如公田入學之制可以考見而幷其精微之藴亦如將
見之豈非讀書之善者哉此書明王廷相楊愼皆有纂
輯余未之見見先生之說當無以過之矣有一二舛誤
蓋校者之未審雲 乾隆十六年五月八日識
書楊文定公大學中庸講義後〈庚辰〉
公卒之明年余方至京師已不及見公今來公之鄕得
交公之子蒼毓〈應詢〉登公之堂匪飾匪崇公歷事
三朝宦蹟烜赫而澹泊寧靜不改寒士之素於此亦可
見公自少卽深究性理之學李文貞主禮部試時以此
發䇿獨賞公對爲粹然一出於正自此成進士從文貞
受業益極意於學此乃公讀大學中庸有所得手疏以
質諸文貞者文貞爲點定且評其後日圓融潔靜枝蔓
去而根本呈其師弟之閒相契若此此可見當時士大
夫相深以學問相漸以義理爲一時盛事惜餘生巳晚
不及見然一朝得見兩大賢遺墨所言又皆聖賢之精
義抑亦可謂幸焉公嘗掲經書言學指要示學者其功
在敬與義其歸在於盡誠而達天此以中庸知人知天
爲知人之所以爲人與天之所以命人者智以開仁之
先明善爲誠身之本公之於學不專守章句而獨得其
要領與朱子平日先知後行之言正相䐇合而非爲苟
異也豈從詹詹治經生家言者之所能彷彿也哉
孟子註疏校本書後〈丙申〉
趙邠卿注孟子今所傳監本汲古閣本幾與疏相連者
多被增損失趙注之舊矣趙氏於每一章後皆有章指
作疏者徑削去之仍取其辭置於疏首而又不盡用也
獨於章指所用事辭往往於疏內具釋之然則何以知
章指爲作疏人所去也其於恥之於人大矣章具著之
矣雲幾於趙注有所要者雖於文段不錄然於事未嘗
敢棄之而不明是以疏內釋章指之語者不一而足當
館閣校刻經史時於此書未甞前後契勘於是見注無
其文而疏乃爲之具釋者則疑以爲衍文或又以爲他
書誤入於此或徑刪去之或雖刪而仍錄其疏於考證
中乃亦有疑今所傳趙注之不全者眾論差互皆不知
有章指二字之名目也乾隆辛巳余從吳友朱文游〈奐〉
處借得毛斧季所臨吳匏菴校本乃始見所爲章指者
獨於末卷缺如也後見余仲林〈蕭客〉所纂五經鉤沈亦
復如是更後乃聞有何仲子校本則所缺者獨完求之
累歲不獲今江都汪容甫乃始以其錄自何本者借余
遂得補錄以成完書計今年丙申上距辛巳十六年矣
及老眼猶明得還漢人舊觀豈不大快也哉更有孟子
篇敘亦出趙氏世知之者蓋鮮余意欲先鈔篇敘與章
指孤行而注之爲後人增損者亦不可不復其舊誠得
好古而有力者合而梓之則尢爲善之善巳疏非孫宣
公所𢰅而假託其名宣公有音義序作疏者卽略改數
語便以爲正義序此尢爲作僞之明驗昔人譏其疎𨹟
不足觀非過論也
附孟子異文 行者有裹囊也 曰伯夷何如〈趙注無伊〉
〈尹二字今本有之非也〉 曰 然則有同與 自有生民以來未
有能濟者也 古之爲市也 許子必織布然後衣
乎 放勳日勞之來之 有攸不惟臣 事在易而
求之難 政不足與閒也 則使人導之出疆〈無君字〉
王使人瞯夫子〈今作矙〉 今 之事君者皆曰〈此惟注疏本有〉
〈皆字〉 無 不知愛其親者 夫予之設科也 萬子曰
一鄕皆稱善人焉
句讀之異 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句〉 有 人不得〈句〉
雖由此〈句〉霸王不異矣 至大至剛以〈句〉 宜
與〈句〉夫禮若不相似然 使虞敦匠〈句〉事嚴 季孫
曰異哉〈句〉子叔〈人名〉疑
十一經問對跋〈丙申〉
此元時茂林何異孫所著也黃氏書目雲設爲經疑以
爲科場對荅之用今案何氏自敘其緣起乃因小學訓
導爲學生承問失對而停職故輯爲是書以助蒙訓非
爲科場設也元時爲校官者必先試而後授之及至官
不得不勉盡其敎人之責𢰅爲講義以時示諸生其弊
雖亦文具而巳然賢者尙能舉其職不賢者亦知顧其
名自今觀之猶令人然思古風焉是書固爲敎小學
設然其所訓亦有折衷儒先擇取精當而不唯以一家
之言爲墨守者惡得而廢諸異孫之履行吾未知其詳
其雲豐城開州治之八月會二敎諭於講堂因言及桉
察責訓導之事考豐城之升爲富州在至元二十三年
丙戌也書成而序繫以戊戌則大德二年也異孫蓋嘗
爲校官於豐城者書中引王稼村先生講義講莫春浴
沂爲實周之夏五月且雲於杭州府學講此一章則稼
村必是杭之校官而郡志闕焉其名不可考矣志唯載
何庚孫嘗爲吾杭敎授竊疑庚孫必異孫之譌惟其同
官故知之詳悉如此是又當著之以諗夫脩郡志者是
書有通志堂梓行本無何序卷有更易而後二卷闕文
最多今本係從元版鈔得者乃毛子晉藏本紙亦糜敝
然猶有可據以補通志堂之所闕者其儀禮中有兩條
本有問而無對余爲足成之此書於三禮祇略舉其郛
廓不若論語孟子之條析爲詳也
五禮通考跋〈癸未〉
天地閒一皆禮之所蟠際乎五禮之用猶夫四時五行
之成歲功也蓋嘗大較分之嘉近於春賓近於夏軍近
於秋凶近於冬而吉實流貫乎四者之中亦猶夫土之
寄王於四時焉天高地下萬物散殊人之生也孩提知
愛少長知敬蓋自三才立而禮卽於是乎肇端有聖人
作爲之經緯焉踵而成之者未必皆合於節文之中然
亦緣情而制因義而起苟擇其宐而審行之固亦聖人
之所許也吾師味經先生因徐氏讀禮通考之例而徧
考五禮之沿革博取精硏凡用功三十八年而書乃成
文弨受而讀之其書包絡天地括囊人事縷析物情探
製作之本旨究變遷之得失義未安雖昔賢之論不輕
徇理苟當卽豪末之善亦必錄窮經者得以息紛紜之
訟處事者得以定畫一之準大矣哉古今之菁英盡萃
於此矣洵懸諸日月不刊之書也夫昔之有事於綴緝
者通禮類禮今已不傳馬氏作考但志王禮而士庶則
略且於古有今無古無今有及本無沿革者皆不之及
凶禮有五而徐氏但志喪禮蓋規模大則節目益繁精
力固慮有不逮也先生之書豈非獨冠古今者乎顧說
者謂士當求合先王之意已耳而不必㞕㞕於旣往之
跡此大不然孟子當籍去禮壞之後故不得已而爲約
略記憶之辭孔子之時文武未墜則大小無所不學杞
宋無徵而夏殷未嘗不能言也上考三代下曁百世所
因之禮損益可知臚而列之究其變而常道之不可易
者益以著以此知聖人之亦必有取於是書也明矣文
弨懵學竊快覩是書之成敬識數言於𥳑末雲
廣韻跋〈戊寅〉
此本鋟版年月無可考觀其獨避宋孝光寧三帝諱眘
惇字皆缺筆十九鐸內有廓字無擴字疑在寧理二朝
時所刊也明時有內庫版行本孫北海春明夢餘錄所
載凡二百五十五葉今此五卷幷敘計之止百八十四
葉注已經刪整朱錫鬯謂明中涓亦有刪本然此本不
避明帝諱知非勝國所刊目錄所注獨用同用卷內多
有異同其分倂處亦非本眞吳下張氏重刊宋本注比
此爲完而上平二十一殷作欣去聲四十三映作敬與
此不同殷與敬皆宋所當諱而一避一否此不可䁱也
孫愐作此書本名唐韻祥符重脩始易以廣韻之名而
鼂公武讀書志卽以廣韻爲孫愐增加陸法言之書豈
誤記耶抑廣韻卽唐韻本無分別邪明末嘉定陸元輔
自言於范秋濤處得見唐韻五𠕋此本如在安得好事
者求而表章之
張萱彙雅前編書後〈癸巳〉
考明史藝文志此書尚有後編今此特前編耳有吳郡
趙頤光家經籍八字印頤光卽宧光字凡夫乃著說文
長箋者此書有硃墨字皆其筆也末復篆十二字己酉
三月廿二下春天階館閱書刻於明神廟之三十四年
歲在乙巳己酉卽其後四年耳萱好大言其題辭雲余
爲字觿計非十年不敢岀然一出當令古今字書皆廢
凡夫題其上雲果可廢則吾書亦廢矣快哉快哉其然
豈然案凡夫之爲長箋亦自矜詡而顧寧人頗抉摘其
玼謬古人所以有目睫之論也通篇俱有句讀標識則
本朝康熙辛酉歲常熟許玉森所加也有數字識卷末
弟子武進丁履恆基士校
抱經堂文集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