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白堂先生文集/卷四
雜著
[編輯]讀書雜記
[編輯]包犧氏先天圖。萬世心學之源也。圖之中虛。太極也。天地萬物之理具於中。萬化萬事。皆從中流行。故曰先天之學心法也。自漢以來。無人識其義。故心法不傳於世。至周邵程朱而始明。
易繫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氣也。所以一陰一陽者。理也。理無象而氣有跡。無象者難見。有跡者可知。故必因其可知者而推其難見者。知一陰一陽之理則道可見矣。程子曰以氣明道者是也。
河圖外圓而內方。其數主十。而卦畫皆相對而成九。乾一對坤八。乾三對坤六是也。洛書外方而內圓。其數主九。位數皆相對而成十。北一對南九。東三對西七是也。故圖書成爲表裏。
陰盛則陽生。坤得乾之中而爲坎則爲生物之源。陽盛則陰生。乾得坤之中而爲離則爲成物之始。此乾坤互藏其用也。
河圖之數。陰陽幷位。生成同宮。洛書之數。陽居四正。陰居四隅。圖有男女配合之象。書有夫婦居室之象。文王周公就象占說。孔子就義理上說。然象占未甞不自義理中來。其揆一也。
三易之名。始於周禮。夏易艮爲首故曰連山。殷易坤爲首故曰歸藏。至於周而乾爲首曰周易。取乾之周而變易之義。非取於國號也。三統之義。已具於易。首艮者人統之象。首坤者地統之象。首乾者天統之象。周之建子。蓋取諸易乎。
觀堯典。乃知聖人無一念之不敬。無一事之不敬。至於四代典謨訓誥。罔不以一敬字貫來。聖人之德。其惟毋不敬乎。
大學言善。中庸言中。善是當然之道贊美之者也。中是當然之理形容之者也。
朱子云某平生精力。盡在於大學。故誠意章句原本雲欲其一於善而無自欺也。及其易簀前三日。改一於善三字曰必自慊。陳新安曰只以傳語釋經語。痛快該備。跌撲不破。朱子平生精力。可驗於此。而苟非眞軆實踐者。其孰能知之。
易與中庸相爲經緯。易言天道而明人事。中庸言人事而明天道。學易者知希天。學中庸者知希聖。聖人之道。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聖與天一也。
朱子曰太極便與陰陽相對。卻是橫對。愚以爲性便與心亦是橫對。蓋以性與心相對而性便在心中也。
古之論心者。各有所主。程子曰惻隱之心。人之生道。此主理而言也。朱子曰心者氣之精爽。此主氣而言也。張子曰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此合理氣而言也。蓋理未嘗不具於心。然人之一身。知覺運用。莫非心之所爲則氣也。故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鄕者。惟心之謂與。其存亡出入。皆從氣上說出。學者當深省其軆用。而不可頃刻失其養也。
朱子曰存養是靜工夫。省察是動工夫。然存養該動靜。故就統軆上說。省察則於存養之中。必審其動之幾。而益致其精密之工焉。
朱子中庸序。以出於形氣者謂之人心。以原於性命者謂之道心。語類又曰喜怒人心也。惻隱羞惡辭遜是非道心也。蓋四七之情。人道之心。其所指立名。若有不同。然或出於形氣。或原於性命者。未嘗有異。心一也。有人道之分。情一也。有四七之分。此理氣之所以辨也。後之說者。以爲理發氣發。大本不一。四端是七情中善一邊。七情之外。更無四端。若然則道心是人心中善一邊。人心之外。更無道心。舜禹人心道心授受之法。亦爲二本。其謂之可乎。退溪李子曰四端是道心。七情是人心。又曰四理發而氣隨之。七氣發而理乘之。聖賢相傳心法。於是乎較著。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其在斯與。其在斯與。
易曰同而異。君子固不可以苟同而苟異。苟同則或幾於同流合汚者矣。苟異則殆近於索隱行恠者矣。故子曰擇善而固執之。庶不睽於睽之象乎。
下學學人事也。上達達天理也。天理只在人事。下學旣熟然後。自然見得所當然而不可易。所以然而不容已處。乃上達也。故曰窮理盡性。至於命。
朱子曰讀書須將聖賢言語。就自家身上做工夫。方見事事是實用。如志道據德依仁游藝。將來安排放身上看。看道是甚麽物事。自家如何志之。以至據德依仁游藝。亦莫不然。方始有得。蓋朱子眞知實踐之敎也。苟或不然則不免爲上蔡能言鸚鵡之譏。何足道哉。
朱子曰某舊見李先生雲道無玄妙。只在日用間着實做工夫處理會。便自見得。後來方曉得他說。故今日不至無理會爾。朱子以上智之資。到得聖賢地位者。惟在乎日用雲爲實地做去。夫道不遠人。人之一身。天造地設。參爲三才。則一語一默一動一靜。皆道也。四勿三省。日用之目也。知至至之。知終終之。日用之功程也。爲道而遠人者。非吾人日用之道也。苟非眞實軆驗者。其孰能知之。
山居問對
[編輯]問天曷爲而運。曰氣。問地曷爲而處。曰形。問言氣謂之天。言形謂之地則天無形乎。曰有。程子曰以形軆謂之天。問邵子曰天依形地附氣者何。曰對乾而言則形。對地而言則氣。氣亦形而下者也。天有形軆。地成形質。有形軆故七曜垂其法象。有形質故萬物得以承載。
問天大無外乎。地厚無垠乎。曰形有涯氣無涯。故地包乎天。問氣雖無涯。極其至也。奚其爲無涯。曰凡天地間有形氣之物。莫不皮殼包其外。惟天雖至大。亦元氣中一物也。故朱子曰氣外更有𨈬殼。所以固此氣。蓋推極理到之言也。
問天地有始終乎。曰邵子以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爲一元。一元是一箇大闔闢之數。問一元以前。莫之徵乎。一元以後。莫之致乎。曰一日可推於一歲。一歲可推於一元。晝而夜夜而復晝。一日之闔闢也。春而冬冬而復春。一歲之闔闢也。一闔一闢。循環不已。天之道也。故曰小者。大之影。
問天運於上。地處於下。品物生於兩間。孰使之然。曰太極。易曰太極生兩儀。太極生物之本也。兩儀生物之具也。問朱子曰太極無聲無臭。無形狀無方所。孰從而知之。曰太極理也。萬物未生。理已具焉。萬物已生。理亦賦焉。近而一心之軆用。太極在躬也。微而一草一木之生成。太極在物也。凡諸天地間化化生生者。夫孰非太極之顯諸用乎。
問詩書或言天或言帝。天與帝固可分乎。曰朱子曰人字似天字。心字似帝字。故以主宰謂之帝者。亦猶心之主宰乎人。其宲一而已矣。
問晉天文志曰天圓如依蓋。地方如棊局。方圓其天地之軆乎。曰說卦乾爲天爲圜。圜言其軆也。文言坤至靜而德方。方言其德也。單居離問於曾子曰天圓而地方者。誠有之乎。曾子曰如天圓而地方則是四角之不掩也。
問天陽軆也動。地陰軆也靜。陽未甞靜。陰未𭇐動乎。曰靜中必有動。動中必有靜。天氣上升。地氣下降。天地之靜也。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天地之動也。
問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陰陽是二氣乎。曰天地之氣。一而已矣。以其發育生長而謂之陽。以其收斂凝聚而謂之陰。合而言之。理則一也。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分而言之。陰自陰陽自陽。故曰分陰分陽。兩儀立焉。
問乾陽也。生於上者陽乎。坤陰也。生於下者陰乎。曰陽生於下。陰生於上。坎之一陽生於坤。得乾之中爻。離之一陰生於乾。得坤之中爻。陰陽之互根也。觀夫草木。春則生氣自根而達枝。秋則自枝而反根。卑濕之草。春而先生。高山之木。秋而先落。一草一木。可驗陰陽消長之理矣。
問陰陽之氣。氣化者何。形化者何。曰陰陽相交而成者氣化也。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是已。五行相嬗而生者形化也。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是已。河啚五行。相錯而成。洛書五行。相循而生。問五行之氣同乎。曰水火氣之始形而成質。故火附物而不能離。水流下而不能止。陰陽互藏其用之妙也。金木氣已形而成質。故木必分析而爲用。金必團合而爲器。陽聚而陰散之理也。土居其中而制其太過。養其不足。艮居東北。逆而克之也。坤居西南。順而生之也。故曰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
問金融而爲水。木鑽而生火何也。曰金外陽也。木外陰也。外陽故面光。外陰故皮皺。金是火之收斂。木是水之發散。
問萬物之生。俱是陰陽之氣。而土産奚異於南北。曰飛禽卉草屬陽。故多産於離火之方。走獸樹木屬陰。故多産於坎水之方。惟人得陰陽之中氣。故精生於水。神發於火。
問天地肇判。人物孰從而生。曰天地爲萬物之父母。二五之氣化而生焉。水深而魚生。林深而獸生。草木之無種而自生於其土之宜者。皆以氣化也。
問人物之生。同稟天地之氣。而人之靈於萬物者何。曰天道流行。化生萬物。其理一其氣殊。得其正且通者爲人。得其偏且塞者爲物。故禽獸橫生。草木逆生。橫生者或通其一路。逆生者全塞而不通。惟人爲靈者。受天地之中而參爲三才也。
問人物之生。理同而氣異乎。抑氣同而理異乎。曰天道流行。賦與萬物則其理同。品物流形。通塞不齊則其氣異。知覺運動。人物不殊則其氣同。氣全而理全。氣偏而理偏。人物之貴賤旣殊。則其理亦異。問理氣混淪。人物淆雜。不可辨乎。曰朱子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軆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大學或問〈首章〉言理同而氣異。孟子集註〈告子第二章〉言氣同而理異。至矣盡矣。
問物之性有近人之性。人之性有近物之性。理之偏乎。氣之偏乎。曰理則一而無不全。氣則有淸有濁而不能無偏。然而氣之成形。理之所賦。氣全則理全。氣偏則理亦偏。形質人也則受氣之全。全之中得其濁則塞。塞則近物之性也。形質物也則受氣之偏。偏之中得其淸。淸則通。通則近人之性也。虎狼之父子則仁。蜂蟻之君臣則義。仁不能推諸義。義不能推諸仁者。是其偏也。惟人則頭圓象天。足方象地。五常之理具焉。故善反之則濁者淸塞者開。惟狂作聖。雖愚必明者。是其全也。是故靈於萬物者人。
問人之屈而伸呼而吸者氣乎。曰氣之使然者。鬼神也。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問神伸也鬼屈也。呼而爲神。吸而爲鬼。孰主張是。曰鬼神之所以能然者。宲理之所爲也。故曰誠之不可掩如是夫。
問鬼神䰟魄。同乎異乎。曰鬼神就功用上說。魂魄就精華上說。魄能持載。䰟能運用者。皆鬼神之爲也。
問二氣之良能。謂之鬼神。人死則亦謂之鬼神。同乎異乎。曰宇宙之間。氣之至而伸者爲神。反而敀者爲鬼。萬物以之生成。故曰天地之功用。其在人則陽魂爲神。陰魄爲鬼。䰟聚魄應而生則氣之伸也。䰟升魄降而死則氣之屈也。故曰人者陰陽之文。鬼神之會。蓋天地之氣。卽人身之氣。人身之氣。卽天地之氣也。
問形而上者理。形而下者氣。氣雖可見。理則難識。曰動靜氣也。動之靜之者理也。氣聚則成形而理便在其中。品物流形氣也。各正性命理也。
問心有形軆乎。曰以主宰言之則曰神明。以功用言之則曰鬼神。以性情言之則曰虛靈知覺。以形軆言之則曰方寸。統而名之曰心。心者理氣之合而主乎一身。內則具衆理。外則應萬事。
問性情志意。名目不一。條辨可乎。曰性心之軆。情心之用。意心之所發。志心之所之。稟於天曰性。感物而動曰情。有所思量曰意。有所定向曰志。曰孰先孰重。曰性之發爲情。志之經營爲意。故朱子曰志比於情意爲重。志立則復性之功。
問天命之性。氣質之性。奚異焉。曰惟皇降衷。繼善成性者。天命之性。一氣流行。淸濁粹駁之不能齊者。氣質之性。問性有二乎。曰理因氣而賦。氣因理而成。或主理而言。或主氣而言。然學而反之。變化氣質。則天性也。氣質之性。君子有所不性。故曰性理也。理一而已矣。
問四端情也。七情亦情也。四七奚以異其名。曰四端根諸性理而發。七情觸於形氣而發。問發者氣也。所以發之者理也。奚爲四端言理。七情言氣。曰理者氣之根柢。氣者理之材料。四端非氣不能自遂。七情非理不能制事。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也。理之感物而直遂則氣以之循焉。謂之理。氣之緣境而出則理亦因以應焉。故謂之氣。理氣互爲經緯。四七迭爲發用。而推原其苗脈則各自不同。故曰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
德谷記聞
[編輯]癸巳冬。德壹始拜順菴先生於德谷。先生曰昔年吾與先公。甞講論爲學之道。每歎其篤志居業。吾儕鮮有及也。今君三舍徒步。遠來從我。其將繼先志乎。德壹起而對曰。德壹早失家庭之訓。長無師友之益。年逾博學。學未知方。先生不以其愚陋而斥之。則叨廁凾丈之列。願承敎焉。先生曰學者繩尺。當以朱子爲主。欲學朱子。先學退溪。因授以李子粹語曰。孔孟之言。如王朝之法令。程朱之言。如嚴師之勅厲。退翁之言。如慈父之訓戒。其爲感發於人者。是書爲尤切。吾有所受矣。德壹曰孔門敎人。雅言詩書執禮。程朱敎人。必先學語孟庸。退溪之門。亦以心經近思錄敎學者。今日丈席之敎。亦曰先從粹語爲始者。令初學之人。於明白易曉處。爲有下手用力之地。其義一也。傳曰知遠之近。可與入德。其是之謂歟。先生曰君已喩矣。
講粹語至理氣辨問。𭇐見李平叔質疑書。記退溪之言曰。四端是道心。七情是人心。由是觀之。朱子原於性命。出於形氣之論。與氣隨理乘之言。若合符契。深得聖賢傳心之訣。當時高峰遂爲之說曰四端是也情之善一邊。非七情之外復有四端也。其說肇於河西。至栗谷而張大之。自是互有甲乙之論。主甲者曰乙有理氣爲一之病。主乙者曰甲有理氣互發之病。各立文字。便成一大議論而究竟無期。先生曰往年入參書筵時。東宮問退溪栗谷理氣說各自不同。當從何說。某對曰臣老耄昏劣。性理源頭。不敢論列。而但栗谷乃自得之見。退溪本於朱子語類輔廣所記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輔氏是朱門高弟。必不誤錄。退溪說有來歷源委。故臣甞從退溪說雲爾。德壹曰四七之辨。吾人心身上切近工夫。學問思辨之際。當先致其知者也。先生曰聖門敎人。先從下學。故性與天道。子貢之所不得聞也。學者眞宲用力於下學。須於日用動靜雲爲之間。涵養德性。省察其幾。積習之久。不爲間斷。則淸明在躬。志氣如神。至其性命本原。四七界分。可以瞭然默識。而古聖賢微言。亦得以渙然不逆於心矣。後世學者。旣未有軆驗宲工。而只是故紙堆中懸空底說話。故遂將塞天地亙古今共公底道理。把作一家私議。至有歧貳之弊。此所以道學之不明也。惟吾退翁。朱子後一人也。爲學法門。步步趨趨。於斯乎不失尺寸則近道矣。
問七情理發之說作。而世之演其說者。至謂性者理氣之合也。蓋原頭一差。認氣爲理。則其流不幾於釋氏以作用爲性者歟。昔程子曰性理也。朱子贊之曰自孔子後。惟伊川說得盡。顚撲不破。後之學者。舍程朱而何述焉。先生曰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夫子也。而雅言詩書。述而不作。朱子是後來聖人也。而紹述鄒魯之訓。發揮濂洛之旨。故千聖以來相傳之心法法言。未𭇐不同塗而一轍也。後世學者不然。自立門戶。說出己見。自以爲得前聖不傳之意。發前聖未發之論。見先輩平宲底䂓模。則必曰拘儒依㨾葫蘆。不知自家私意橫卻肚裡。見識亦不逮前人。學者不可以不愼。
問世有幼時喪親。或及長追服其喪。或至其父卒周甲之年。服喪如初喪。未知其禮孰是。德壹生未再晬。德吉未及生世。爲先人棄捐。不肖輩將行追服。故敢質焉。先生曰星湖生於辛酉。翌年其先公歿。其後欲爲追服。而已曰退翁亦如吾之所遭。旣莫之行。豈敢過也。遂不果。若合於禮之正。退翁星丈固已行之。古之聖人。亦已制其禮矣。其後德吉更質於先生曰。追喪非禮之敎。旣聞之矣。然德吉所遭。與他人異。若不追服其未服之喪。則穹壤至痛益深矣。先生曰退溪蓋雲旣失其時。從事吉常旣久。而一朝哭擗行喪。已不近情也。故禮曰孤子衣純以素。君子有終身之慕。有終身之喪。其意至矣。聖人制禮。賢者俯而從之而已。奚必於世俗徑情之人。無於禮之禮。而謂可以行之乎。
問朱子甞以俗儒異端。對擧並說。〈大學序文〉以敎初學之士。竊謂老佛之說。近理而亂眞。雖古豪傑之士。亦有所不免。至若記誦詞章之學。卽一文藝之淺者也。其害何至此擬於異端乎。先生曰君子爲學。當觀時弊而矯之。漢魏以來。以儒名者。只知有文詞。把作一生大事業。若韓文公歐陽子。當世巨擘也。猶不能擺脫此謬習。況餘子何足道也。且科擧之法作。而名利一路。由是而干進。則爲士者不顧實行。專尙虛僞。父兄之敎子弟。師友之責弟子者。不越乎文字之間。未知數與方名。而先作五七字。不識灑掃應對之節。而能通類聚句語。東人科製則擧一世胥溺於浮薄套裡。同流合汚。莫知其非。其技雖小。其𧗱雖淺。亦足以壞人心失士趨。殆有甚於異端者。此朱子所以必首於百家之流而斥之。其旨微矣。
問愼獨所以爲己也。見君子而著其善。所以爲人也。然旣知其不善之爲可惡。則一箇善端。猶有未泯者。若能擴而充之。庶不至爲小人之歸也。先生曰爲己爲人。君子小人之分也。一有爲人底心則其所尙者論篤而色厲。所事者佞己而訐人。要其敀則不越乎干名媒利之私。其害於世敎者。有浮於鄕原之賊。學者若不能明着眼牢着腳。打過此一蹊。則跬步之差。其不爲行險僥倖索性小人者幾希。昔許遯翁每對學者。深言其弊。眉翁乃表章之。以戒後之人。後之人其於爲己爲人。可不明辨之哉。
德壹兄弟幷侍坐。丁丈思仲亦在座。乃講心經。至朱子曰孟子闢楊墨。是捍邊圉之事。明四端。是衛社稷之功。先生曰君輩知夫古人闢異端之道乎。思仲對曰夷狄猾夏則固宜先膺而不可少緩也。先生曰朱子不云乎。未甞敎之以內修自治之宲。徒驕之以中華聖賢之可以爲重。則吾恐其不惟無以取其摧陷廓淸之功。或乃往遺之禽。而反爲吾黨之詬也。思仲請問自治之目。先生曰子曰崇德修慝辨惑。崇德卛其性也。修慝思無邪也。辨惑公好惡也。三者備然後可與語孟子之能言也。德壹起而對曰。內修之業。固不可闕。而討賊之義。亦不敢廢。故曰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先生曰善。
問異端之害。從古已然。西洋之書。出於明季。而中州之人。往往信之。近年以來。其書自燕肆而出。頗盛行。後生輩或有習其說者。大有害正之漸。蓋其學非老非佛。而有類乎老佛。其所謂耶蘇降生則似老氏蜀肆靑羊之說。其所謂靈魂不滅則似佛氏不生不死之說。自以謂力排佛學。而至於天堂地獄之論則全襲釋書。又謂之尊事天主則假託於吾儒之上帝。其爲矯誣上帝者大矣。後出益巧。肆爲誕妄。其害將有甚於老佛者也。先生曰夫三綱。人之大倫也。易曰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彼西書則不然。必曰童身則是無夫婦也。無夫婦則父子之倫絶矣。父子之倫絶則移孝之忠。亦安所求乎。其所殄人類滅彜倫者。莫大於此。且其爲說。傅會粗淺。殆老佛之下乘也。錢牧齋已言之雲。
問朱子始見延平。延平曰吾儒之學。所以異於異端者。理一分殊也。理不患其不一。所難者分殊也。朱子於是反覄致思。大有所契。爲學始就平宲。竊謂大學言八條。中庸論九經。以至禮之三百三千。其理則一。而其分則未甞不殊也。程子甞雲分立而推理一。爲學須先從分殊上用力則庶乎其可也歟。先生曰然。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是就聖人應事處說。是以延平蓋言唯於日用處事爲上。便下工夫。延平之學。眞正確實。絶滲漏無病敗。所以上承伊洛之傳。下啓考亭之緖者也。學者平實門路。於斯乎在焉已。
問克己復禮是爲仁第一義。而一己字克去爲難。先生曰君知夫克己之方乎。所謂己者。非但私慾惡念。而凡爲氣質所偏者皆是已。謝上蔡曰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觀君氣槩偏於太銳。言議偏於太峻。事事於善善惡惡上。偏於分別太快。善善固好。惡惡已甚。則必至於憤怒。憤怒之至。雖發諸正理。或恐易於過中。其爲害於中和之德性者不小。況未必盡出於義理之正乎。余亦偏於氣質。𭇐以動心忍性四字。以爲韋弦。自家偏處。終未盡克去。是其曾所飽經歷處。故乃知薛敬軒二十年治一怒字。儘用眞箇確宲積力工夫所能到耳。
問數法於先生。先生曰聾窩朴丈精於數學。第問之。時朴丈在先生季氏家。德壹請受其法。朴丈樂告之。德壹旣曉其槩。方欲精治之。先生曰康節爲數學之宗。程子同里巷居三十年餘。世間事無所不問。惟未甞一字及數。朱子謂康節亦不可謂不雜。吾儒大事業。儘不在於數學。雖精通方程句股之法。致其微密。於己分有何所益。於世敎有何所補。君方致力於下學宲地。愼毋役心於旁技小藝。柱費了工力。虛度了歲月也。德壹曰致遠恐泥。君子不爲也。先生曰然。
德壹𭇐喜說諸子百家之言。以及國朝故事。先生戒之曰昔上蔡自負該博。程子謂玩物喪志。東萊愛說史學。朱子謂博雜害事。聖人所云博文博學者。非謂泛濫博識記誦之富也。朱子一生精力在四書。退翁以朱書爲終身事業。學者惟於四書朱書。眞宲軆驗。用力之久。吾儒之博文博學。孰大焉。余少時貪看雜書。日以涉獵爲事。都不得力。晩乃覺其非。始知箇用心處。然其病根猶在。此。誠爲可戒而不可學也。繼以一篇詩警之曰。學問雖在博。要以約爲守。終日守人錢。一文非己有。沿門持鉢客。竟未飽其口。游騎戒太遠。無成至白首。枯落還自感。愼莫效此叟。
一日先生步出文會堂。諸少年從之。沿溪而上。憇於盤石。山深谷幽。林樾翳然。淸流激於下。先生遂詠朱子觀瀾詞雲觀川流之不息兮。悟有本之無窮。顧謂德壹曰識得此意者。可具語學已矣。對曰道軆無窮。未𭇐有須臾之或息。無有乎不在。無有乎不具。故日用而不知。先生曰孟子云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煞說到分明。欲令學者靜存動察。軆用一源。無或有一息之離。無或有一念之雜。則不息之道。庶其在我矣。
辛亥春。德壹兄弟自中江歷拝於先生。先生問曰相別經年。做得甚工夫。有甚宲見得。對曰昔者竊聞之。朱子書爲終身事業。近日復溫習舊學。伯仲相對。迭問難疑。排日以爲常。漸見其䂓模廣大。心法嚴密。似與向來說得會得者差有別。至於心身上。未有眞宲工效。時先生方看大學。因指示曰吾讀此書已五十年餘。明明德是開卷第一義。是爲學劈初頭。從前儘有見未到者。近日日繙閱數遍。夜輒念誦一過。時有欣然會心處。然此非言語所能喩也。須是自家默會而軆認之。昔程子每言仲尼顔子樂處。亦引而不發。蓋以此也。君輩其識之。德吉曰須尋孔顔樂處。儘是在明明德上。薛敬軒甞謂聖賢之樂。全天理之性而已。亦有這意思。先生首肯。德壹曰季也說到了太快。恐欠含蓄底氣象。先生曰伯君之意如何。對曰這道理儘無竆。聖人立言。首揭明明德。又說出格致誠正等條目。欲學者先從事於此。爲下手用工之地。由是以循序漸進。眞箇積力之久。至其到得上達境界。則便是明明德。先生喜曰儘有長進底意。
禮問雜記
[編輯]丁交河景行問。族人某。昨年遭外艱。越三日又遭內艱。今小祥已屆。而痘患滿室。且遭兒慽。不得已退行練祭。其禮當如何。余答曰古者練祥筮日。先遠日。非有喪。不踰月可也。星湖𭇐雲祥祭以憂患不擧者。出主時告以退行之意。至於祭祝。自依例。凡祥祭無出主祝。此則變節。不得不如是耳。余因問曰父母偕喪而至期。則齊縗當除。斬縗當練矣。景行曰父先沒。故爲母不降雲爾。余曰儀禮喪服篇齊縗三年條曰。父卒則爲母。賈公彥書曰。父卒三年之內母卒。仍服期。父服除而母死。乃得伸三年。杜元凱雲若父已葬而母卒則服母服。鄭愚伏雲母死若在父殯後則當伸三年。星湖甞謂凡喪未葬。事之如生。杜說尤愜人情。古今禮說。互有不同。或限以三年。或限以葬前。或限以殯前。以爲爲母服三年之禮。至於父沒未殯而母歿。則服母三年者。未之有也。景行曰三年之喪。禮之大節也。今旣知其誤禮則追正而改之。亦禮也。喪家未甞以父在母服之服服之。故已過十一月之練而未之行焉。當何以則合於禮。余曰小記雲三年而後葬者必再祭之。其祭之間不同時而除喪。鄭註雲旣祔。明月練而祭。又明月祥而祭。必異月者。以練祥本異歲。宜異時也。蓋十一月之練。間一月而祥亦宜。旁準於異歲異時之例。以日易月。祥之前間一日先行練事。而以追改之意告辭。則庶或有據矣。
家季自原峽江還言於余曰。吉也今行。與丁監役子中同行。子中言其宗從叔歿之明日。宗叔之子繼歿。宗叔之孫代其父爲之服承重云云。吉曰甞見通典論此禮頗詳。賀循曰父死未殯而祖死。服祖以周。旣殯而祖死三年。庾蔚之亦曰劉表諸儒及太始制。皆云父亡未殯而祖亡。承祖適者不敢服祖重。今無冊子可檢。不能記其全文。然其大意則皆謂父屍尙在。爲人子者不忍死其親也。竊詳禮意。父未殯則猶爲服祖以周。況於祖死時父尙生存。而及其父歿。其子居然自處以承重之孫。其果無違於禮之云乎。子中曰聞退溪沙溪皆以代喪爲禮雲故耳。吉曰退溪丁卯國恤時。因奇高峰論服制書。始見通典。故前後代父服之論。皆以禮無明証。不可質言爲言。愚伏論此有據。則退溪禮猶爲未定之論也。沙溪問解引宋石祖仁事爲代父服之証。然祖仁以嫡孫代其叔父未畢之服。則旣異於不忍死其親之地。又是當爲承重之人。則不可爲父死子代之証也亦較然。故星湖辨破詳密。無可改評矣。一時酬答。大槩如是。竊恐未免於汰哉之誚也。余曰君辨得良是。夫父死代服者。於祖非厚也。於父安在其如事生之義也。由是而轉訛。至於父有廢疾。孫爲祖後。服以斬縗三年。是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禮豈易言乎哉。
洪掌令丈𥠧行問。再從弟某長子已死。今遭長孫之喪。是爲繼祖禰之宗也。議者以爲嫡孫應服以三年。承重者祖亦當以三年報之。乃以長子服斬衰三年之例服之是禮歟。余答曰否。長子在則長孫與衆孫同服以大功。長子死則始祢嫡孫。服以期年。古之禮也。故喪服傳曰有適子無適孫。洪丈曰請觀禮書之可考者。當敀而告諸再從。於是余抽出儀禮喪服篇以示之。其不杖期章曰爲適孫。䟽曰適子死。其適孫承重者祖爲期。洪丈曰爲孫斬衰之說。從何而作也。余曰楊氏啚式論服制輕重之義曰子服父三年。故父服子期。若正適傳重則三年。父服子期。故祖服孫大功。若傳重亦三年。三年之議。或以是而然耶。上有儀禮。下至家禮。皆有一定之禮。則信齋朱門之公匝華也。於斯經禮。豈有異同。𭇐竊疑之。詳觀文義。則下三年。似是期年之誤也。洪丈曰大是誤禮。可以追改乎否。余曰當服而不服。固非禮也。不當服而服。亦非禮也。昔眉翁請追正己亥大喪服制。邦禮與私家雖不同。旣知其誤禮而改正則一也。然須博詢於世之知禮人。勿之薦錯也。
李丈擎八問。女婿安某遭承重祖喪。其妻以姑在難其服。衆議不齊。甲者曰姑在則傳重在姑。孫婦當服本服之大功。乙者曰婦於夫黨。從夫爲之服。夫旣承重則孫婦當服三年。其夫家頗主乙議。當以何者爲是。余答曰儀禮喪服傳曰有適子則無適孫。婦亦如之。鄭註曰適婦在。亦爲庶孫婦也。通典虞喜曰玄孫爲後。若其母尙存。玄孫之婦猶爲庶。不得傳重。傳重之服。理當在姑矣。庾蔚之曰舅歿則姑老。是授祭事於子婦。至於祖服。自以姑爲適。所謂有適婦無適孫婦也。祖以適統惟一。故子婦尙存。其孫婦以下未得爲適。猶以庶服之。至於家禮小功條爲適孫當爲後者之妻。其姑在則否。蓋謂其姑在則祖當以衆孫婦之服服之。孫婦亦不敢自以適婦之承重而服其祖也。若至退溪先生答鄭道可書曰。禮曾孫爲曾祖承重。而祖母或母在則妻不得承重。又答金而精書曰。其夫雖服重服。姑或祖母以冢婦服之。則婦可以不服。禮意如此也。上自儀禮,通典,家禮。以至退翁之說。昭昭可考。無可疑者矣。惟於金氏問解及備要等書。乃引張橫渠說曁魏仁浦奏。以爲婦當從其夫承重。斷然立証。然竊觀本文則泛論承重孫之妻從服之禮。至於姑在亦服之意。未有及焉。且所引退溪說。有曰傳重而至曾玄之服其已上死不服者與服同。此一條先生全集及喪祭禮問答。與夫門人敘述。未之見也。星湖所謂其或他人說而錯傳者也。近世之所遵用者備要問解。則宜乎乙者之有是說也。傳曰上焉者雖善無徵。無徵不信。不信民不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不從。其是之謂歟。
堂弟敬心出後於再從叔。不幸早歿。叔不爲長子三年之服。余難之曰叔家爲繼祖禰之宗。當爲長子斬。叔曰世之爲長子三年者。惟奉四世祀耳。余曰喪服小記曰庶子不得爲長子斬。不繼祖與禰也。鄭註曰爲父後者然後爲長子三年。賈䟽曰繼祖父身三世長子。四世乃得三年。所謂四世者。承二世之重者也。承二重之說。始於賈䟽。則謂之自父以上四世者。於禮未之聞也。星湖先生曰庶子不爲長子斬。此庶子非繼之小宗也。五宗之中。繼稱者居一。小記兼繼稱而言。繼稱者旣有傳重。豈有不斬之理哉。星湖乃東方禮家之大成。而猶以繼稱爲言。況於繼祖稱者乎。叔曰𭇐見喪禮備要。養他子爲後者不服三年。余曰喪服傳曰何以三年也。正軆於上。又將所傳重也。䟽曰父祖適適相承於上。己又是適承之於後。故云正軆於上。又乃將傳重者。爲宗廟主。有此二事者。乃得爲長子三年也。由是觀之。所後之家。謂之非正軆於上者乎。爲後之子。謂之非將所傳重者乎。以其正軆而傳重則當服之以嫡子也。喪服䟽曰適妻所生皆名適子。第一子死則取適妻所生第二子立之。亦名長子。由是觀之。出後之子。本非所生父之妾子也。所後之母。又非所後父之妾也。旣以適妻之子。又出爲人長子。則亦可爲適子。亦不可服之以庶子也。喪服傳曰爲所後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鄭註曰若子者。爲所後之親如親子。由是觀之。聖人制爲出後之禮。大義旣立。天倫已定。爲其嫡長。承其宗事。則宜無毫忽有間於親子。豈可謂之他人之子乎。𭇐見通典庾蔚之曰己族無所取後而養他子云雲。所謂養他子者。卽俗稱他姓之子而收養者也。旣非其族類。而不可以承祖之重。則雖養爲己子。而不爲服長子之服也亦明矣。沙溪引孔䟽載此一條於爲長子服下。然而未𭇐以養他子謂之所後子也。後人不識禮意。傅會臆說。竊恐悖倫亂禮之俗。由是而作矣。
虞後變麻服布辨
[編輯]儀禮喪服章賈䟽曰。絰帶至吳後變麻服葛。絞帶吳後雖不語所變。按公士衆臣爲君服布帶。又齊衰以下亦布帶。則絞帶吳後變麻服布。於義可也。勉齋啚式引此䟽語。載之卒哭受服啚。愚竊𭇐疑之。就考喪服斬衰章曰。公士大夫之衆臣。爲其君布帶繩屨。鄭註雲公卿大夫厭於天子諸侯。故降其衆臣布帶繩屨。貴臣得伸。不奪其正。蓋公士大夫之衆臣。厭降而布帶。其貴臣則猶爲不降於正服。況爲父之斬衰而其可比擬於衆臣之厭降耶。且爲父則斬。爲母則齊。括免纓帶。一麻一布。已有定則而不可相混者。賈氏援以爲例。則恐非斬齊之本意也。竊見賈䟽亦謂於義可也一句。旣非定論。而特以志其疑者也。勉齋之錄䟽語者。圖式草具甫就。未及証定而已歿故也。金氏備要小祥條備錄賈說。以爲定禮。世之論者斷然以爲古禮。往往遵守者何也。變麻服布者。惟公士大夫之衆臣服也。天子諸侯之臣而服其君。則是比其君於公士大夫也。不曰貶之云乎。子而服其父則自比於公士大夫之衆臣也。不曰薄之云乎。貶於君薄於父。固非臣子之道也。後之言禮者其識之。
斬縗練後緝邊辨
[編輯]雜記註雲三年之喪。練後之衰。升數與大功布同。故云功衰。蓋斬衰衰裳初服三升。冠六升。旣葬以其冠受衰。裳六升冠七升。旣練又以其冠受衰。裳七升冠八升。七升八升。卽大功衰之布也。此其漸殺之義也。金氏備要小祥條雲。衣裳制如大功衰裳而布亦同。其後世之號爲言禮者。以爲斬衰衰裳至小祥緝邊如大功之制。是古禮也。及遭子喪。令其孫練而齊衰。夫斬齊之制。大分已定。當斬而不可以齊。當齊而不可以斬。自有不得移易者也。若斬而變齊則冠之武亦可以布。杖之苴亦可以桐。斬衰三年之文。當改之雲期年也。其謂之可乎。甞考通典魏休寧雲旣練之服。宜緝其縗。魏顗難之曰禮雲女子子適人。有父母之喪。旣成齊縗之服而夫出之。待旣虞更服斬縗之服終三年。以此徵之。不緝縗亦可知也。虞喜又雲父喪旣虞縗六升。此爲齊縗。徐邈駁之曰凡喪服雜變。備載經記。而變斬以緝。都無明証。此服之大節。豈記者所遺。蓋本無其制也。蓋魏休寧,吳喜。雖有斬縗齊制之論。而旣經魏顗,徐邈之駁正。則更無加評矣。且勉齋通解續裒輯古今禮說。而亦莫之取焉。至圖式只雲斬衰衰裳不緝。至卒哭及練。只言升數之漸殺。而不復雲不緝。則父喪齊衰之服。古未有行之者也。備要惟雲制如大功衰裳者。或以禮雲大功之衰無辟領負版衰。而家禮小祥條去此三物。故因謂之制如大功雲耶。其下語之際。已欠詳明。而後人錯解。至於並其斬而緝之。失之愈遠矣。然則當雲斬衰衣裳用大功之布。去辟領負版衰。則庶乎其可也。
父卒祖在爲母服朞辨
[編輯]喪服小記雲大夫降其庶子。其孫不降其父。鄭註雲祖不厭孫故也。蓋父母之喪。天下之通喪也。祖雖尊。未甞厭於孫。唯父在則厭降於母。故父卒而祖在則爲祖母杖期。蓋推父在爲母之例也。備要齊衰杖期條雲父卒祖在爲母。亦蒙祖在爲祖母。其可謂推之太過。刱出前古未有之禮。竊爲求其說而未得也。甞見庾蔚之之言曰凡庶子。故鄭玄謂祖不厭孫。非謂承祖之重而可得伸其私服也。備要之說。抑或本於庾氏耶。按禮曰庶子爲父後者爲其母總。傳曰不敢服其私親也。竊意庾說蓋謂庶子父歿無嫡嗣。以祖命承父後者。不得伸其母服。則是爲承祖之重而厭降者歟。更考愚伏集論追崇䟽。引庾說爲證曰。嫡孫雖父服。亦不得伸。況母服乎。蓋次嫡之子。入承祖後。則可以厭孫而降其父也。庾說於是始較然。固不可以是援而例之於祖在爲母也亦明矣。
喪禮備要記疑
[編輯]襲具雲褡𧞤一。卽承團領者。勒帛二。所以束脛至膝者。
按上無用團領之文。而此雲承團領。恐有脫誤。
按文獻通考雲勒帛。垂紳之意。雖施之外。不爲簡。東坡詩云紅綿勒帛光繞脅。蓋裡衣之勒帛。猶上衣之大帶。夾縫繒帛。以爲常服之帶者也。又按小註劉氏雲若無深衣帶履。止用衫勒帛鞋。蓋勒對大帶而言。則其裡服之帶無疑也。丘氏儀節有𮖐足之說。備要從之。蓋未之考也。
婦人帶當考
按禮雲男鞶革女鞶絲。士喪禮婦人之帶牡麻。䟽雲婦人亦有苴絰與絞帶。蓋絰帶象大帶。絞帶象革帶。則婦人之絞。亦象絲也。大帶則男子婦人吉㐫宜無異也。玉藻雲大夫素帶辟垂。註雲辟其紐及末。士辟其末而已。然則大夫之妻緣其兩其耳及紳。士之妻惟緣其紳。腰及兩耳皆不緣。是乃婦人帶可考處也。或未之旁照歟。
魂帛。其制。或同心結。
按䰟帛用古禮束帛依神之遺意也。家禮餙如人狀者。已斥其鄙俚。而丘儀反以爲有肖人形者。未知其可也。備要又取其說。恐不然。
絞帶雲。卽三重四股。
按喪服傳雲絞帶繩帶也。繩是二絲之名。雜記環絰䟽雲環絰一股而纏。兩股相交則謂之絞。故家禮雲麻絲一條。中屈之爲兩股。各一尺餘乃合之。用繩中屈而合之則是四股矣。然而禮無三重四股之文也。間傳雲葛帶三重。䟽雲卒哭之帶。以葛代麻。又差小於前。以五分去一。唯有四分。見在三重。四股糾之。積而相重。四股則三重。陳氏註乃單股一重。兩股合爲一繩。是二又合爲一繩。是三重。重是重疊之稱。則以單股爲一重者何也。且以禮三重四席之義推之。陳說旣非䟽意也。備要引葛帶之釋謂之絞帶者。尤爲未可。
小斂乃奠。雲孝子不拜。
按家禮本文卑幼者皆再拜。主人以下包在其中。而丘儀不拜之說。未詳何義。士喪禮葬前無拜之文。丘儀似從此爲言。抑未知古禮闕文。而家禮補之歟。雖謂之常侍之義。而子弟之常侍者。獨無省定饋獻之拜耶。朝夕哭奠殷奠。有拜無疑矣。
成服袷雲卽加於領裏者。布分三條。並加領乃三重。
按加領非古也。只爲濶中象古者始爲衣服之制。故喪服註皆無其文。家禮亦然。存古也。或曰負版辟領綴於領下則蓋有領也。然楊氏三重袷之說。何從而言。備要取之者亦何歟。
童子服制雲童子於長者。亦當遞其服。
按禮雖相報。有尊卑之等。子爲父斬而父爲子期之類是也。故尊者雖於三殤。有遞減之制。而卑幼則於尊者。當服本服。備要此說更詳之。
斬衰三年。嫡孫父卒爲祖雲。嫡子未終喪而亡。在小祥前則嫡子承重者於小祥受服。在小祥後則伸心喪幷通三年而除。
按通典賀循喪記雲父死未殯而祖父死。服祖以周。旣殯而祖父死。三年。庾蔚之雲父亡未葬而祖亡。承祖重者爲不忍變於祖在也。父旣先亡而以其未殯。故不敢承重。況祖死時父猶生存者乎。且蔚之之言。有曰父爲適居喪而亡則子不得傳重。至於不可無主之說則又言小祥前自有期服。當以本服奉饋奠。練後以素服行之。事無所闕。此可爲考據之禮也。備要引服制令爲證恐不然。服制令雲諸適子死無兄弟則適孫承重。若適子兄弟未終喪而亡者。適孫亦承其重。亡在小祥前則於小祥受服。在小祥後則申心喪通幷三年而除。卽宋之制也。皇祐元年大理評事石祖仁言臣祖父中立身亡。叔從簡成服後身亡。祖仁是適長孫。乞下太常禮院定奪。博士宋敏求曰從簡爲中子已卒。而祖仁爲適孫。今中立未及葬。是日月未久。服未經變焉。可無所承哉。詔著爲定式。蓋宋制適孫有諸父則不得受重。制令所謂適子兄弟者。適孫之諸父也。因敏求之議。定爲諸父未終喪而亡。適亦承其重之制。非代父未終之服也。備要截去適子兄弟之語。只取適子未終喪而亡。適孫承重云云。則是乃未及詳考其本義也。祖仁特拘於時制。不得受重。從簡之亡。異於不忍死其親之地。而嫡孫承重自是禮也。以是爲證其可乎。父未葬則祖之傳重。未遽在孫。至葬則是爲承重之孫。若祖亡在父生時則父旣爲傳重正主。後雖父亡。豈可自處以承重之孫乎。禮之本義。恐不如是矣。
父爲嫡子爲後雲養他子爲後。亦不服三年。
按喪服傳曰何以三年也。正軆於上。又將所傳重也。䟽曰父祖適適相承於上。又是適承之後。故云正軆於上。又乃將傳重者。爲宗廟主。乃得爲長子三年也。䟽又雲適妻所生皆名適子。然則立其後。父祖皆適。己亦適。所立後者族人適妻之子則適適相承而主宗祀者也。正軆傳重之意。存乎其中矣。豈可降服如衆子之例乎。䟽所謂養他子者。卽通典所云己族無所取後。而養他子也。備要載諸父爲嫡子條之下。後人不解禮之本意。或以所後子。爲養他子。至於降服。此正大害於義理者也。
夫承重則從服雲承重妻。姑在不服者。恐不然。
按喪服傳曰有適子則無適孫。孫婦亦如之。鄭氏曰適婦在。亦爲庶孫婦也。通典庾蔚之曰舅沒則姑老。是授祭祀於子婦。至於祖服。自以姑爲適。所謂有適婦無適孫婦也。祖以適統惟故子婦尙在。其孫以下未得爲適。古今通行之禮。蓋若是明白也。備要特引魏仁浦之議。定以承重之婦。不論姑與祖姑之存否。而一從其夫服三年。未知其何所據也。乾德中魏奏議雲古禮舅姑有期之說。五服制度。前代損益已多。夫有三年之服。於舅姑而止服周。是尊夫而卑也。始今婦爲舅姑斬齊。一從其夫。故宋制嫡孫爲祖曾高後者。其妻從服亦如之。魏氏所論。未嘗及於姑在服祖也。備要惟以夫婦不可異服爲說。而不及於以婦壓姑之爲大害義。家禮之書。在於魏議之後。而小功條曰爲嫡孫。當爲後者之婦。其姑在則否。蓋孫雖承嫡。而其母在則其祖當以嫡婦之服服其母。而以庶孫婦之服服其妻也。乃以姑在與否。爲服重輕。則上殺下殺。禮無不報。若姑在則祖死而自不敢越姑而以適孫婦服祖。故祖亦以庶孫婦之服報之。備要言家禮無姑在否者。或未及照考耶。家禮三年條不見姑在亦服之文。而小功條特書姑在則否。豈不著明乎。備要所引退溪嘗雲喪服小記屬從者所從雖歿也服爲證。然全集中不見。則其或他人說而錯傳耶。其答鄭道可,金而精諸書。祖姑姑在則妻不承重云云。十分詳悉。可攷而知也。鄭寒崗曰著代別嫌。不容不然。鄭愚伏曰喪不二孤之義也。爲後學者。無可改評矣。
齊衰三年爲母雲父死未殯而母死則未忍變在。猶可以通典所云父未殯服祖周之說推之。服母期也。若父喪將竟而又遭母喪。則亦以父三年內而仍服以期似未安。不敢輕議。
按喪服經雲父卒則爲母。䟽雲直雲父卒爲母足矣。而雲則者。欲見父卒三年之內而母卒。仍服期。要父服除而母死。乃得伸三年。故云則以差其義也。通典杜元凱雲若父已葬而母卒則服母之服云云。蓋賈䟽則三年之內。如事生之義也。杜議則孝子雖不忍死其親。旣殯於西堦。葛而受葛。固已神事之。故服母服也。父喪將竟。母卒不得伸。則人情亦有所不忍。經文本意。固未易十分劈破也。父死已葬。神以事之。則爲母伸亦可也。賀循喪服記雲父死未殯而祖死。服祖以周。旣殯而祖死。三年。備要以未殯服祖之說推之。猶可服母期云云。然朴玄石曰註䟽通典之說。雖同出於不忍死其親之意。若以父身而推之則祖則父之所重。故雖旣殯之後。子必服三年。母則父之所輕。故雖三年之內。子必服以期。凡喪未葬。事之如事生。故近世星湖先生嘗雲兩相較量。杜說尤愜。以葬爲斷斯宜矣。
杖期。嫡孫父卒祖在爲祖母雲嫡孫父卒祖在爲母。疑蒙祖在爲祖母。
按雜記曰爲長子杖則其子不以杖卽位。䟽曰祖在不壓孫。其孫得杖。但與祖同處。不得以杖卽位。其不壓之義。父與母均也。祖在而以母推祖母之例。不服當服之三年者。於義不可。孫雖承重而伸於母則當服本服。
不杖期雲婦無夫與子者。爲父母。一說三年。
按家禮無夫與子者。爲其兄弟娣妹及兄弟之子不杖期。期猶其小者。故於其兄弟娣妹及兄弟之相爲之期以報之禮也。喪服不杖期章雲姑娣妹女子子適人無主者。姑娣妹報。傳曰無主。謂其無祭主者也。䟽曰無夫無子而不嫁猶生。哀慜不忍降之也。至若三年之服父母則未甞槩及者。以其服之重者也。其失在時。未甞被出。而夫死則已服三年之斬。豈可以其夫死而無子。爲之貳斬於其父乎。斬衰章雲子嫁反在父之室。爲父三年。註曰遭喪後被出者。始服齊期。出而虞則受以三年之喪。䟽曰父未死被出者。在室女與同。蓋被出者見絶於夫。故更隆於父母也。若無夫無子。不出不嫁。而爲父母三年。則是自絶於夫也。自同於被出也。其不可也必矣。所謂一說。未知出於何書而雲爾耶。或者以反在父之室者。錯看而失考歟。
朝夕哭奠雲儀禮朝夕哭與奠。自是兩項事。而或爲一項非是。
按家禮旣以朝夕哭奠四字立目。而又以朝奠夕奠爲綱。不復著朝哭夕哭。則非分爲兩項也。士喪禮朝哭卽位哭乃奠。踴出哭止。夕亦如之。其哭而奠。奠而哭。皆一時事。則亦非分爲兩項也。備要之自是兩項事雲者。出於勉齋通解。通解朝夕哭朝夕奠。各立一條。故用此爲證。然詳觀勉齋之意。哭奠雖一時事。中間有徹大斂奠一段。而不可不著。故不得不如是也。此可以意會。不可以泥言語看者也。士喪禮家禮之文。不其較著乎。
開塋域雲土地之神。丘氏曰后土之稱。對皇天也。士庶家有似乎僭。文公大全有祀土地祭文。今改擬后土爲土地。
按朱子曰后土氏之祭。極以言之。亦似僭。然只以小者言之。非如天子所謂皇天后土也。古者士庶百家以上得立祀祭后土。未聞以僭而改其稱也。若以是僭。土神之祭。自諸侯以下。皆不敢祭矣。旣雲僭則固不在稱號改不改也。何必捨家禮而從丘氏耶。蓋後是土神之尊稱。家禮爲是。
祠土地雲儀節詣前跪。上香傾酒於地。復斟酒置神位前。
按焚香本爲報魂。而設其於后土。非所宜也。故家禮無之。墓祭條祭后土有降神。此無降神者。凡祭未葬。並無灌酹之節。后土之祭。亦依此略之也。通典雲先設脯醢。酌酒進跪。奠於神座前。都灌降焚香之節。書儀家禮皆然。惟義節補入而備要從之。不幾於蛇足之添歟。
祖雲以魂帛代柩。
按今之魂帛。古之重也。柩之朝祖。重先行。故今人以魂帛在前。而魂朝而柩否。則是一擧而一廢也。夫不可以返者柩。而魂則旣葬而返於室。喪畢而入於廟矣。今當永訣之際。以魂代魄。其有意義乎。丘氏旣誤而備要亦然。若但以行之難便而遂廢。則禮將無所不廢者矣。
及墓雲主人贈玄緟。奠於柩東。
按家禮雲主人奉置柩旁。卽上文所謂自明器以下。俟實土及半。乃於其旁穿便房以貯之者也。開元禮主人以玄緟授祝。祝奉以入奠於靈座。蓋古者壙中甚寬。壙內柩東。張以下帳而設靈座。故置器甚多。家禮便房。卽古下帳設靈座之義也。家禮僅容棺。則柩旁無奠幣之處。今人或納諸灰壁與柩之隙。或鋪諸柩上左右。或置諸棺上左邊。而上玄而下纁。皆無可據之禮也。孝子之贈。投入於壙隙。殊覺未安。置諸棺上。亦甚不敬。且上玄下纁者。本指質殺柩衣之類。取玄衣纁裳之義。非束帛之謂也。恐不若聚束而合奠也。通典雲設靈座於壙內柩東。奠玄纁於靈座。家禮雲主人立於壙東。主婦立於壙西。主人贈玄纁。奉置柩傍。開元禮所謂柩東。蓋以是也。後人未詳柩東便房之義。故其禮不一矣。凡物之附於棺者。皆知有害。如玄纁銘㫌柩衣之屬。族築灰及半。別作房於東傍奠之。庶其可矣。近世星湖李先生蓋論之詳。雲喪大記䟽雲翣在路則障車。入槨則障柩。備要引證。故後人窆後入於壙中。然是乃障柩之威儀。非有關於壙內也。故家禮無入壙之文。當從之。
題主雲五禮儀有題主奠。今俗用之。
按家禮炷香斟酒者。非奠儀也。當此之時。魄歸窀穸。木主新成。神魂彷徨。無所止泊。則當斟酒告成。急返而虞矣。若留止原野。設盛奠而引神。似爲不可。且自虞爲正祭。不可以緩。雖無別奠。不爲缺也。
奉神主升車雲。韜籍櫝當於此用之。而家禮至返哭就位然後始雲櫝之。可疑。
按家禮遣奠時。主置於帛後。神將憑依於是也。題主後置帛於主後。不知神之所在。或於主或於帛。而猶未定焉。故不櫝也。至於返哭。安於室堂。然後櫝之。而帛猶置於主後者疑之也。其義極爲精微矣。
虞祭祝進饌雲有飯羹無疑。
按家禮具饌如朝奠。其設之序如朝奠。金河西曰朝字恐朔字之誤。沙溪亦以爲然者是矣。家禮朔日則於朝奠設饌。饌用肉魚麪米飯羹各一器。旣曰如朔奠則何必有飯羹無疑雲耶。似詳而亦似衍矣。家禮朝奠。蔬果脯醢已有之矣。朔奠肉魚飯羹已備之矣。備要乃於具饌之下。特書設蔬果酒饌。而備載其儀節。有若闕漏者。又於進饌之下。削其其設之序如朔奠。而詳記其序次。有若衍冗者。古人已成之書。如有未備。則附錄以識之。如楊信齋之於家禮可也。不然則自著一編。別爲一家之禮。如書儀厚終禮亦可也。不出於斯。而或增之或刪之。殆若改正原本之例。不幾乎汰歟。
侑食雲扱匙正筯。凡祭具有扱匙正筯。而家禮虞卒哭祔練祥禫並無之。儀亦無。未知何也。
按古禮虞無侑食之節。而家禮從吉祭之例補入。而只添酒不扱匙。所以簡節也。家禮時祭雲主人斟酒。主婦扱匙正筯。虞祭雲執事者斟酒而不拜。無扱匙正筯之文。少牢饋食禮祝侑不拝。主人侑拜。註雲親䟽之宜。蓋虞祭主人在哀荒中。禮不繁縟。故執事者代主人斟酒而不復代主婦扱匙。匙雖不扱。本無害於侑之道也。凡陳器進饌。皆已整齊。而時祭之正筯者。匙筯同楪。而匙旣扱則筯當更爲審正也。喪祭之無扱匙正筯者。蓋以是爾。恐不可以其無。而以意添之也。
祔沐浴櫛雲丘氏曰今網巾與纚頗相。至祔祭。主人當用纚而無明文。開元禮杜氏說喪人當斂髮之義則似有據。
按內則櫛纚笄緫。註纚以黑繒韜髮作䯻。緫亦以黑繒爲之。以束髮之本。垂後以爲之餙。常用之吉服也。始遭喪去冠。小斂而去纚緫。以麻繩括髮。至啓殯而免。以至虞卒哭者斬衰也。小斂而括髮以麻。免以布。至虞卒哭者齊衰也。免則去冠。冠則去免而不言纚緫。不以餙也。惟婦人成服有布緫。至後世成服有布頭𢄼。男女幷用之。蓋免者自上斂斂髮之用。故喪則加之。後世之緫。乃免之遺制。而平常所用也。書儀雲括髮又爲布頭𢄼。家禮因之。頭𢄼是緫也。免與緫。俱是斂髮之具。而後世不用。今之所謂布頭巾。〈一名孝巾〉未知其制出自何時。而有喪則擧世通行。五服皆用。亦免緫之屬也。通典所謂衰巾束髮。張南軒所云斜布巾帕頭者亦是也。隨俗異制。隨制異名。而其用則一也。自明初始頒網巾之制。世從其便。無纚無緫。而惟以網巾爲韜髮斂髮之具而加冠焉。服衰則布頭巾爲承冠之制。而髮之韜斂亦足矣。備要雲祔時似當用纚。故世或葬後以白布網巾。施於喪冠頭巾之下。蓋喪容不餙則布網似不可。又似近於衍也。至入先廟及不得已出入則布網方笠似可。朱子所云墨衰之義也。士虞禮虞沐浴不櫛。祔沐浴櫛搔翦。註雲彌自餙也。卒哭旣受服而無纚之文。祔亦喪祭也。因受服而祭之。又何必於祔時網乎。大祥後心制時白布笠白布網巾。禫則黲布笠黲布網巾。合於禮意。是退溪先生之禮也。
小祥之具雲衣裳制。如大功衰服而布亦同。
詳見斬衰練後緝邊辨。玆不贅。
腰絰雲丘氏用古禮意。小祥以葛爲之。熟麻亦可。
按古者卒哭。變除首絰要絰。去麻服葛。家禮從簡而卒哭無變除之節。要經亦無。小祥變改之儀則當仍之矣。從古禮則卒哭當用葛。從家禮則練而不變麻也。乃以古禮卒哭所變之制。移而爲小祥之變。移易經文。無所可據矣。且禮無葛之鄕用顈。惟熟麻則於禮無之。今人多以熟麻帶於小祥。以時則已晩矣。以物則非其禮也。
絞帶雲要絰用葛則絞帶亦當用布。
詳見虞後變麻服布辨。玆不贅。
屨雲用繩麻爲之。
按禮成服菅屨。卒哭蒯屨。練繩屨。大祥素屨。夏用葛冬用皮。然而此乃大夫之禮也。今之士庶常用麻屨。則繩麻與常無異。以藁密編用之無妨矣。
期而小祥雲雜記期之喪。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註此謂父在爲母。爲妻同。
按本註無爲妻同三字。非鄭說也。喪服䟽曰母之於父。恩愛爲父所壓。屈而至期。是以雖屈猶伸禫杖也。爲妻亦伸。妻雖義合。妻乃天夫。爲夫斬衰。爲妻報以禫杖也。蓋爲妻亦伸。卽賈䟽。而謂其伸禫杖。而非並伸練。故曰報以禫杖也。子於母。必以三年之義。故十一月而練。夫於妻。本無三年之義。則何可與爲母練而同也。考諸經文及諸儒註䟽。未有爲妻練之禮。家禮小祥條雲應服期者改吉服。惟爲妻者猶服禫。盡十五月而除。其變除旣詳。而略無一言及於練也。通解續練受服條。勉齋引喪服䟽爲妻亦伸一句載之者。未知何義。抑或當載禫條者。錯入於練條。而其曰餘親不練服之練字。亦禫字之訛耶。楊信齋所云草具未及修定之恨。亦未必不在等處也。備要爲妻同三字。恐考之未詳。大祥條爲妻同三字同。
禫雲張子曰三年之喪祥禫。閏月亦筭之。
按備要禫條引張子禫祥數閏之說。故世多以大祥後或有間閏。當閏之月除其禫服者。實非聖人制禮之也。春秋文六年。經曰閏月不告朔。猶朝於廟。公羊傳曰天無是月也。閏月矣。猶者可以已也。穀梁傳曰閏月。附月之餘日也。天子不以告朔而喪事不數也。文二十八年十有二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胡傳曰甲寅乙未。相距四十二日。則閏月之驗也。然不以閏書。見喪服之不數閏也。哀五年閏月葬齊景公。公羊傳曰閏不書。此何以書。喪以數閏也。孫氏曰閏月喪事不數。葬齊景公非禮也。譏其變常也。何氏曰恩殺故並閏數。喪服大功以下以閏月爲數。經文註䟽旣如是灼然。通典後魏延昌二年春。偏將軍乙龍武喪父。給暇二十七月。而龍武數閏月詣府求仕。〈按綱目是年二月有閏則祥後閏也〉領軍將軍元珍上言龍武居喪二十六月。三年沒閏。理無可疑。麻衣在體。冐仕求榮。是爲大尤。罪其焉捨。此其可據之古實也。家禮出於理窟之後。而小祥條雲自喪至此不計閏。凡十三月。謂不計於期年之前也。大祥條雲不計閏。謂不計期後再期之前也。至禫又雲不計閏。此謂祥後禫前之閏也。若如橫渠說則何不曰計閏。而反謂之不計乎。蓋喪服恩殺則以月數而閏亦數之。葬以三月。練以十一月者。皆可以月數而亦數閏乎。恩不敢殺。故閏無與於數也。范寗曰閏者餘分之日。非正月也。吉㐫大事。皆不可用。況於三年喪畢。哀殺卽吉之大節乎。家禮之文。所以據此而著之也。後人當以家禮爲定禮。
設位陳器具饌雲設次陳吉服。家禮無陳服。可疑。
按間傳雲大祥素縞麻衣。禫而纖。䟽雲黑經白質曰纖。禫後尙纖冠。吉祭以後始從吉。若吉祭在禫月。猶未純吉。此古禮也。備要禫條特書陳吉服三字。殆若經禮者然。故世多禫之當日易吉服。恐不然也。家禮小祥條雲服期者改吉服。然猶盡其月不服錦繡紅紫。期服之人。亦不可遽然易其純吉。況喪三年之禫乎。備要又以禫無陳服可疑。然此非闕文也。朱子甞論喪內行祭雲居喪之禮。果能一一合於古禮。則廢祭無可疑。若他日未免墨衰出入。不得已卒哭後用墨衰常祀於家廟可也。故家禮大祥陳禫服,黲紗幞頭,黲布衫,布裸角帶。此實未大祥前。假以出謁。而至祥後仍爲禫前之服。旣禫而以其服盡其月。至祫祭始就吉。又倣此爲忌日之服。蓋家禮因書儀。而書儀參用當時通行之例。卽君子行禮。不貴變俗者也。儀禮喪服變除者凡九。而有六祥焉。家禮從簡而惟有練祥之變。而此所以禫無陳服之文也。我東先贒。尊尙古禮。至退溪而有定論。鄭寒崗曰禫服鄙生則倣家禮以黲色爲笠子。衣亦用黲布。帶用白布。網巾用黲布。皆稟於李先生而爲之。竊謂以黲服盡禫之月。而翌月就吉。則庶無違於經禮家禮之義矣。
吉祭埋主祝雲先王制禮。祀止四代。
按禮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一廟。庶人祭寢。先王之制也。程子以於祫及高祖。爲祭高祖之禮。家禮從之。今以親盡祧出。而以四代之祀。謂先王制禮則誣也。儀節旣錯。而備要仍之。似是欠攷。星湖先生以爲先王二字。改以古人云。
禫之明日卜日雲士虞䟽吉事先近日。上旬行禫祭於寢。當祭月。卽從四時祭於廟。亦用上旬爲之。踰月亦用上旬。或丁或亥。餘與下時祭儀同。
按本䟽踰月以下無之。似是備要添補而不自表識。混合於本䟽。太欠詳悉也。
納主雲遷於㝡長之房。使主其祭。神主當以主祭者所稱改題。旁題不稱孝。
按家禮大祥章雲其支子也。而族人有親未盡者則祝版云云。告畢遷於㝡長之房。使主其祭。其餘改題遞遷如前。退溪先生答金施普書雲代盡之主。奉遷於族中代未盡中㝡長者之家祭之。改題只視宗子宗孫之存亡而已。衆子孫不得與於其間也。家禮旣詳其宗孫名題主不改之儀。退溪申明其長房衆子孫不敢改題之義。蓋古者有主而無傍題。至程子始定主式。上題屬稱。下題奉祀。皆所以明其宗法也。自家禮以後遷主長房之禮行。而未有長房名改題之禮。備要刱爲定禮。世多從之。則旣非古人尊祖敬宗之義。只爲子孫饋饗之表。其可乎。且以末梢一節言之。長房皆歿。當其埋安之日。終遷長房之名。猶在主面矣。固不可以支子支孫之旁題因存也。宗玄孫已亡。不可以還題已亡人也。來雲宗孫雖存。旣非不祧之廟。則又不可以題親盡者也。長房改題之家。恆以此一節爲難處而未有定論。學者一從家禮則無不可矣。
又雲國家待功臣甚厚。使子孫不遷其主。乃五代也。據禮人臣不可祭五代。不得已高祖當出祭於別室。
按祭三代。古之禮也。國之典也。然家禮著爲四代之祭。卽程子祭自高祖始焉。是禮達於天下。且士大夫家不遷之祖往往有之。則祭五代矣。家禮祠堂章雲大宗之家。始祖親盡則藏主於墓所。以奉其墓祭。蓋宋制宗法不立。不敢祭親盡之主。故家禮遷於墓所而祠之。從時之義也。今國法立宗。故五禮儀與大典。皆以不遷者別立一龕以祭。則旣許以五代之祭矣。備要以出高祖祭於別室雲。則旣非家禮始祖遷墓之禮。又非國典親盡別龕之制也。乃於四龕出其親未盡之高祖。則未知其何據也。若以五代爲僭則高祖雖出。而祭於別室則五代則一也。不可謂不僭也。非但五代。而朱子亦以祭四代已爲僭雲矣。必欲復其古禮。則一昭一穆與始祖而三廟者。先王之制也。古禮卒難於行。則從家禮從國典皆可也。今人廟制不備。五世一室。則亦不可謂之僭也。
喪禮備要。金沙溪禮學專門之書也。申慶義草創之。金沙溪修閏之。尊其學者從之。蓋因家禮原編。或增或刪。裒輯諸家。間以己意補之。頗爲詳悉。故世之遭喪威者。未必皆閑於儀文。旣難以倉卒講究。只取其從便考閱。惟備要一部。若冥行之燭固宜。然其爲書或采註䟽而錯看。或援諸家而失宜。或義起斷定而未必合於家禮本意者往往有之。不幾於橫渠門下役文之弊歟。甞讀家禮而旁攷於備要。竊有未盡釋然者。取若干條。識其疑。將以質問於知禮君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