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歸集
指歸集總敘
高蓋山人吳悟撰
敘曰：天下有自然之道，萬物有自然之理。不得於理，物且不通，而況於道乎。神仙之道，至矣妙矣，由積行累功所致也。人生百歲，七十者少。縱勤功行，積累幾何。是以欲學仙者，必求長生，以積功累行，故有外丹點化之說。然一遇疾病，則行符運火之功度，故又有內丹安樂之術。自古至今，雖修內丹，未有不鍊外丹而飛昇者也。內丹之說，不過心腎交會，精氣般運，存神閉息，吐故納新。或專房中之術，或採日月精華，或服餌草木，或辟穀休妻，皆所以求安樂也。其中惟存神閉息，如能忘機絕慮，往往與禪定頗同。縱使成功，亦由陰宅，不兔長用，遷徙則可矣。然亦說陰陽八卦，四象五行，汞鉛龍虎者，聖人不欲輕泄天機，託之以寓外丹耳。故古歌云：內藥還同外藥。厥旨深遠。
奈何後世不探古人之意，不達自然之理，得一旁門小法，便謂內丹可成，神仙可致。殊不知自古神仙，何不只修內丹，又不必鍊外丹乎。今天下洞天福地，皆因鍊丹飛昇，有爐井丹灶存焉。若曰先修內丹必功成，然後得用外丹點化，則古神仙奴婢雞犬，隨之飛昇，又安有先成內丹者乎。復有遍尋靈草，㨁鍊金石殊不知草縱有靈，水浸則腐，火焚即焦，又豈能長久乎。皆不通理者也。
予幼知慕道，今二十年，常遇至人授以神訣。其說蓋自神農氏嘗百藥，教民服餌，曰某性寒，某性熱，某性溫平，某性殺人。唯丹砂一味，能存神與形。是以世人心神惕亂則砂，屍欲不朽則用水銀。水銀感陰陽之氣，八百歲而成砂，三千歲而成銀，八萬歲而成金，愈久愈堅，千變萬化。聖人運水火，法陰陽之氣，而畢其功，所謂奪得造化機者也。由砂以至銀，由銀以至金，金液還丹，取而服餌，長生之理，端在乎此。
夏侯天師云：古聖以上藥養神，中藥養性，下藥遣病。名曰丹者，以其色也。《本草》只曰丹砂。曰還者，曰天一之水，以至地十之土，而還其元色。呂真人所謂五方還，盡得丹名者是也。天生成丹，世罕得之。今砂中之丹，止是水銀，生不可食，必鍊熟，故曰鍊丹。曰九轉者，一日行二卦，有十二爻，以應一年十二月。初起子一，終於九，而轉彖也，此皆神農氏之訣。其書謂之《金碧龍虎經》。黃帝因修九鼎丹，成而飛昇，後世遂指為黃帝之書，誤矣。
魏伯陽《參同契》崔真人《入藥鏡》、青霞子《還丹訣》、彭真人《金鑰匙論》，其源始且，百家之源出．於此也。大抵聖人之言其遠，如天文藉所載，理或幽微，唯得道之人口口相授，為無不成，蓋理之所在也。張平叔云：外丹難遇而易成。真達道也。愚切閔後學之難遇，痛大道之無傳，輒述先聖之言，而直指其要目，曰《指歸》，用貽同志雲耳。
指歸集
還丹不用藥一
《奧旨真訣》云：古仙唯論鉛汞二字，不雲四黃八石。若有一味雜藥入之，皆是毒藥，服即傷人腸胃。愚者將雜藥制伏水銀，令伏火，與人服食，便呼為死水銀，能固濟生人，誤傷人甚矣。且礬石有殺虎之能，磠砂有壞銅之毒，水銀中被此藥，流入人腹必死，萬即萬有矣。青霞子曰：八石見火悉為灰燼，丹砂入水化為白銀。葛仙爺曰：青龍白虎休本同，只憑二氣作仙容。真鉛便是長生藥，莫信凡言有藥功。老君曰：聖人鍊丹不用藥，唯有神室是金作。《金碧經》云：南北獨為經。黃氏注云：修大丹不入雜藥，唯用坎離也。廣成子曰：純燒天地陰陽髓。僧若訥曰：黃芽非外物，內象取精華。外物，一作世藥。
經云：靈丹本一味而成，無外藥入。譬如蚌吸月華之氣，成珠在腹，豈藉異物而成之乎。鉛鉛非世鉛，汞不居，解移鉛裹，氣必死。石中朱鉛，本父母之精氣，故身中自有真鉛。大丹二十四品，二百箇，黃芽為第一。鉛是陰中陽，汞是陽中之陰。岑真人曰：若修諸八石，千萬無一成。曹真人曰：世人不知源，眾石多錯誤。陰真君曰：良無頭，釜無耳，不用藥，宜下制。太白山陰士韓蘊中曰：古今好者計數如麻，乖師不明宗旨，水銀為陰。
黃為陰頑鉛相投，採花為十一芽木立，號為龍為虎。凡世金銀，配在子母，收丹服鍊，自取無常，滿目如斯，乖訛太甚。張平叔曰：休鍊三黃及四神，若尋眾草更非真。蓋天地造化，何嘗用藥。今人多以毒藥制伏丹砂，與人服餌，反誤者多矣。皆難藥毒，非丹砂之罪，可不察哉。
還丹只鉛汞二
鄭思遠曰：虎者銀也，金公是也，屬水也，金也。龍者汞也，壽女是也，屬木也，火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道在其土矣。魏公曰：燕雀不生鳳，狐兔不乳馬。若無真父母，所生俱是假。廣成子曰：要休離宮亦等閑，搜求坎戶取精研。楊真人曰：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既識砂中汞，須求鉛裹金。陰長生曰：金作骨兮汞作身，陰陽配合自相親。陶植真人曰：若要死水銀，須憑坎離力。僧若訥曰：芽若是鉛，去鉛萬里。芽若非鉛，從鉛為始。張華真人曰：虎伏龍亦藏，龍潛虎先伏。老君《函谷關記》曰：紅鉛黑汞大丹頭，水銀一味獨玄幽。《聖石經》曰：金化金兮銀化銀。張天師曰：鉛抽髓，汞抽精。精髓相合丹必成。太一真人曰：五行顛倒術，龍從火裹出。五行不順行，虎向水中生。蓋天下之物，惟伏可以制飛，虎伏而龍飛。惟靜可以制動，陰靜而陽動。故以鉛伏汞，理在此矣。
鉛汞須得真三
《奧旨真訣》云：只恐鉛不真，丹成藥自靈。只恐汞不正，丹成藥自聖。陶真人云：鉛若是真，不失家臣。鉛若不真，其汞難親。《參同契》云：鉛汞得其真，終始自相因。鉛不是銀，汞非是木。太上曰：一物分二休，半象鉛半象汞。古詩云：暫借鉛根本，若去鉛不盡，豈堪為至藥。《辨真訣疑》曰：決定用鉛汞二物，即非世上鉛汞，便為至藥，當揀拾其精妙法門而用之。青霞子曰：鉛為芽之母。
注云：金能生水，水能生金，則鉛中生其芽，是其證也。故訣云：鉛能制汞，汞能伏鉛，鉛汞成形，故名制伏。木能生火，火亦能生木，則丹砂中生汞，是其證也。所以謂汞為木者，以汞受太陽之氣，化為流珠。太陽日也，日出於東，東屬木。太陰月也，月生於西，西屬金。故還丹以立象為準。
認得真鉛，必識真汞。水中金，金生水，故銀為鉛母。汞在砂中為玄珠，黃土製水，則不能流，金水相生。然金伐木，水剋火，土旺四季，始終之相因，五行之相剋，三五一共成至藥。
五行，水生木，水銀也。木生火，硃砂也。火生土，神氣化生真土也。土生金，白金也。金生水，黑水也。皆非世上銀砂土。
芽是鉛之子，既得見金華，拾鉛還不使。《丹鑑》曰：鉛是鉛，汞是汞，世上之人總錯用。楊元一曰：求仙覓黃鉛，須得真鉛華。
黃子曰：世上人人學求藥，箇箇元來尋不著也。道用鉛，不用鉛，及至用鉛時，用鉛還是錯。望江南曰：初學道，須是得真鉛。蓋明五行之精，然後可以變化無窮，神哉神哉。
五行相生剋四
《陰符經》云：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天有五賊，見之者昌。故青霞子云：汞為青龍，卦主震，藏主肝，東方甲乙木，木生火，火主心，南方丙丁火，卦主離，其形本青，遇火乃赤，故化為硃砂，乃為朱雀，屬陽。陽極則陰生，硃砂中朱汞也。亦象離卦中二畫也。如日中有金烏，烏者雌也，屬陰，為玄武，卦主坎，藏主腎，北方壬癸水。鉛象水坎為陰，陰極則陽生，黑鉛中有白金，如坎中一畫，亦如月中有兔，兔者雄也，屬陽。金為白虎，卦主兌，藏主肺，西方庚辛金。金來歸性初，水火自銷鑠也。色轉為黃，黃主脾，脾為中央戊己土。肝青為木父也，肺白為金母也，腎黑為水子也，脾黃為土君也，五行相推，在乎其中。凡五行相生，還返相制。是以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而其相制，金剋木，木剋土，土剋水，水剋火，火剋金。故汞為金也。以金伐木，砂為火也。以火銷金，鉛為水也。以水滅火，水既盛，以土鎮之。感以其類，制以其氣，大丹成矣。《金碧經》曰：演爻徵卦，五行為樞。坎雄金精，離雌火光。金火相伐，水土相剋。土旺金鄉，三物俱亡。輻輳以致太平。淳于叔通曰：木性能直，而被金之所傷。水性能柔，被土之所剋。土壅雖厚，被木之所害。金性雖堅，被火之所熔。此五行相剋，大道之常也。曹真人曰：捉得東方龍，配與西方虎。更將南朱雀，會遇北玄武。就中最者，須得中央土。嚴君平曰：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若能明此訣，便是長生路。張平叔曰：二物會時情性合，五行全處虎龍蟠。蓋明五行非土不生，金丹非土不成也。
火候在精詳五
青霞子曰：正月至七月申，為七返，十一月至七月，為九還，火初起一陽。
注云：鉛汞非七返九還，則不成，縱成亦不靈。
是十一月復，十二月臨，正月泰，二月大壯，三月夫，四月乾，五月姤，六月遁，七月否，八月觀，九月剝，十月坤，鍊藥成丹一週，畢二十四氣，還丹紫色赤，二氣足也，光明，休重不失元斤兩，俱為真土，變化無窮。又曰：子、丑、寅為春，卯、辰、巳為夏，此六月純陽用事，陰求於陽，水浸色也。牛、未、申為秋，酉、戌、亥為冬，此六月純陰用事，陽求於陰，水乃凝而結。金消散而入水，水火之氣相煎，合形相搏，往而不定，上下無常，水得火而升，金得火而伏，相須變化，凝結器中，還丹之體，神哉莫測。《金碧經》曰：坤初變成震，三日月出庚。龍虎自相尋，坤再變化兌。八日月在丁，上弦金半斤。坤體變成乾，圓照甲東方。金水溫太陽，赤水流為汞。汞者弄金鐺，月盈因合虧。十六轉將生，乾體缺成巽。平明月見辛，乾再損成艮。艮見二十三，下弦水半斤。月出於丙南，乾三變成坤。坤乙三十日，東北喪其朋。月沒於乙地，土木金將化，繼體生震龍。《參同契》曰：火記六百，為六十日，晝夜之中，四氣之節，變化之道，窮矣。積時成日，積日成月，積月成年，一日十二時中，分之為二。六時為陽，六時為陰。中陽四氣，火亦如之。《太古火龍經》曰：明龍者，稟正陽氣色，歸乎青，孕育火宮，受四千三百三十年真氣，故曰火龍。司馬微注云：按《金精太素經》云：丹砂稟正陽之氣，含至陰之精，自姤化之氣，凡四千三百二十年，方成丹體如此。故復卦火，四千三百二十年，方成大丹。葛真人云：沐浴火候不注文，須遇至人方口訣。蓋火候丹中最為大要，前後聖人詳載文字，非不傳也。至於微妙，不可得而及，故皆在臨時。唯有道之士細意詳之耳。
古天地之機，陰陽之理，造化之用，聖人載之於書，纖悉備具，傳之後世，將使天下之人皆知至道之歸。而愚迷之徒，顛倒妄執，不信聖人，而謂天下機不容泄漏，遂與至道背馳，雖死不悟。此無他，行不合理，故心不通理，不入於道也。聖人之心，豈外理邪，彼《陰符經》所謂泄漏天機，沉之三劫。言愚迷之人，竊弄大道，以為非理，非欲道之無傳耳。今夫堯舜文武，周孔之道在六經，諄諄訓誨，將使天下之人皆為士君子，而天下之士君子者皆出於是。至於小人之歸，雖讀之不曉。釋氏之書遍滿天下，種種教化，將使天下之人皆為佛，而天下之佛咸出於是。至於喜造惡業者，雖誦之不達也。又況伏羲、神農之書，既傳於世，豈固復有隱乎，唯心契於道，行合於理者，見之自然悟理，而得道。予當披尋丹經，至百十家，言雖不同，而理實一貫。因取其易見者，編集於前矣。其引經證歌誦詩，曰咸始由甲氏，而傳者以為乙，或一言之要，諸家互見者。且如金丹之術數百，其要在神水華池，本李筌《陰符經》法，而諸家引為經文。如此之類，只據所聞，未暇推究本末，始載之所，以傳其理，而忘其筌蹄耳，其有不合者，多秦漢以來方士偽為之書，學者以理推之，自可見矣。
指歸集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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