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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篷寤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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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篷寤語》

雲間 李豫亨元薦著



《推篷寤語》序

醫不三世,不服其藥。又曰:九折肱方能為活人之術。醫學自前清季年,由不工商者廁身其間,荒落益不堪言。華洋交通,東西醫輸入,文秀之士始留心科學,本格致而旁及醫術。搜古籍,研新術,雖他族有一日千里之勢,我岐黃家學亦群競發明,以與相抗衡。往往內症經他族告絕不理者,經我醫對症進方,立起沉疴。同社裘君吉生有搜刊醫書之舉,不佞於無錫孫君文修處見《推蓬寤語》一書,系前明松江李豫亨,字元薦所著,此書原版已毀。先生自幼性耽博覽,始從師好詩,輒學詩,見祈禱有驗,輒學祈禱。嘉靖丙申從其父海樓憲副,收大溈寇,多集兵書,輒喜談兵,兼習韜鈐星遁射弩諸法。自楚歸吳,即捐夙好,專習舉業,游膠庠間有聲。時文衡山諸公以書畫鳴,輒學書,旁及古蹟名繪,善鑑賞。繼而有以養生說進者,輒喜談養生,搜輯玄家梵莢數百種,更及於醫卜星相,莫不窺其奧妙。顧數奇迄不如志,隆慶庚午始捐舉業,以鴻臚謁選,自蘇赴京,舟行多暇,攄夙昔所知能表見者,匯為《推篷寤語》計九卷,內分測微、原教、本術、還真、訂疑、毗政諸篇。該洽古今,貫穿百家,蘧蘧焉足起人意。末附以往來論學函牘一卷,共十卷,隆慶辛未秋梓行。不佞因原教、本術二篇有關醫術摘抄以貢同仁,可見先生當日談醫之一斑。何今之以醫名世者墨守一家言,《靈素》諸書既少涉獵,欲其旁通格致,學究天人,不益戛戛乎其難之哉。詎知百凡學術,不進即退,勢無中立。將來地軸遷移,空氣變換,寒溫帶冷熱長縮,有違舊序,萬匯在交氣之中呼吸醞釀,病日出而日多,則術亦宜日進而日精。現在西醫黴菌血清電氣療治諸法,較之古人已上一層,再經數十年精益求精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此亦進化之公理也。先生不以醫名世,而能博學周知若此,吾儕在醫界適當學術競爭潮流,而不融洽中外之書,以拯斯人疾苦,讀先生遺篇當亦廢然自返矣。是為序。

中華民國七年十月下浣新安古黟王壽芝蘭遠序於江村游六軒

《推篷寤語》自敘

舟之亡所見者,篷蔽之;人之懵所知者,寐障之。舟匪篷,則丹崖碧流在望矣;人匪寐,則開戶發牖昭如矣。非心目不及也,物翳之也。物翳去,則心光目色朗然暢矣。余夙慕古人奇節軼行,操鉛槧以干有司之知恆欲,稍稍施用於世,顧性拙命奇,迄不如志,馳逐而不知止久矣。夫余之寐也,歲庚午始捐舉子業,謁天曹選,將從游縉紳先生,以求通余寐焉。掛帆北征時,適春暮,每推篷坐舟次,縱觀淮徐齊魯之風物,仰瞻泰山之磅礴,北顧黃河之奔流,蓋天下之大觀幾得其半矣。乃喟然嘆曰:偉哉山川,天其假此以通余之賾賾耶。夫六藝之囿至廣,道德之淵至深,其高達於無上,其卑入於無下,藏若江海,達若康莊,學者曠然而通,爽然而明,則內外之分弗淆,榮辱之情靡忒,即鍾彝竹帛猶且與吾性不相涉入也,況乎挈量進退於咫尺間哉。余自少迄茲,鑽研故紙,泛濫諸家,窮晝夜之力不廢,且濡染先公遺訓,咨諏先達名言,孜孜惟恐不逮者,歷念餘年矣。茲游也,乃因舟中之暇,攄夙昔所知解表見,古今嘉聞懿行可垂世則者,間附己意,形之楮素,累數百條,總若干卷。庶幾哉,啟昔之寐而為今之覺乎。雖然昔人有言夢中說夢自以為寤矣,匆匆然與人言之不知其尚寐也。余之寤也,毋乃類此。其方夢也,不自知也。夢之真醒也,不自知也。同餘夢者,亦不知也。惟先覺者知之。今學士大夫高明俊爽,暉映先後,其於道德閫奧,固有神悟而心解矣。余也幸觀泰山之祟高與黃河之縈帶,且仰觀天子宮闕之宏麗矣。而非求如歐陽子之文章與韓文公之才抱,若蘇子所稱者以盡余之大觀,則又烏能自已也。因名曰《推篷寤語》,以俟當世之先覺君子。

時隆慶庚午四月既望雲間李豫亨元薦甫

原養生之教

聖人以天地為法象,明人身之安危。天地之氣一歲十二卦,一卦六爻,共七十二爻。半陰半陽,總候三百六十日,陰消陽長,暑往寒來。故十一月復卦,坤下陽生,井泉即溫。至於正月三陽,陽氣平地,故云內陽而外陰。及乎四月,六陽將盡,陰氣下生,則井底寒泉。至於七月,三陰平地,故日外陰而內陽也。天地之氣相去八萬四千里,日月周天,動經一歲。人於天地,具體而微。心腎之氣相去僅八寸四分,元氣周流止於百刻,故以子為一陽生,午為一陰生,七十二爻半陰半陽,盈虧消息比之天地之氣特倏忽耳。善攝生者,吾之天地陰陽無愆,則榮衛周密而六淫無自入矣。

夫人應世之術非必盡廢諸事而後謂之攝養也。特消息否泰而行之藏之,量其才能而負之荷之。若才不逮而強思,力不勝而強,沉憂重恚,悲哀憔悴,喜樂過度,汲汲所欲,戚戚所患,談笑不節,興寢失時,挽弓引弩,沉醉嘔吐,飽食即臥,跳走喘乏,歡呼哭泣,皆為過傷。此古人所戒之節也。況風前月下,竹徑花邊,俯仰傷懷,杯余疏散,或進退維谷而干祿,或沖煙冒癉以求榮,呼吸雜邪,停留寵辱,飲食異味,荏苒暴患,尤不可不知戒焉。

外獲其身如惜干霄之茂樹,勿縱一斧之刃伐傷;內獲其行如惜渡海之浮囊,勿容一針之鋒穿破。妙道之士當知二護之法有味哉,其言之也,君子修身慎行必須常存此意始得。

善理家者忘其身,善理國者忘其家,何也?為富不仁則忘其身矣,為天下不顧家則忘其家矣。聖人以肢體為國,以精氣為民,治其身而家無不齊,治其家而國無不理。

因馬念車,因車念蓋,趑趄囁嚅而未決,寤寐驚悸而不安。夫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兩腎中間白膜。膜內一點動氣,大如筋頭,鼓舞變化,開闔周身,熏蒸三焦,消化水谷,外御六淫,內當萬慮,晝夜無停,八面受敵。由是神隨物化,氣逐神消,榮衛告衰,七竅反常矣。噫,業識茫茫,安有止極,是在人知足知止耳。

人之始生,其氣日向上升,故齒毀復出,發剃更生,志慮聰明日長。及真精既溢之後,其氣日漸下降。初則便溺處毫毛,次則兩脅下毫毛,精神已虧於體矣。又次則兩頰生髭髯,又次則兩頷生髭髯,而精神已虧於首矣。然猶有精血充滿,髭髯毫毛尚黑;迨至中年則精血不能充滿,而頤頰皓素,霜雪滿顛,齒落不生,發落不出矣。君子見其徵,則知其內,驗其符,則省其中,而頤體養精,惜氣存神,雖若逐亡猶恐不及,況縱慾以戕生損身以促命乎!

人之胚胎賴父母精血凝結而成,及至十月胎完,則父母精血一點也用不著,止做得一個胞胎。其中得父母一點神氣,日漸長大,其精血惡濁之物,日逐翻出。至十月滿足,翻天覆地,應地一聲脫胎出世。其父母惡濁之氣還不能盡,又去口血,剃胎髮,每月變蒸,輪年疹痘。至七八歲又毀齒更生,然後體氣漸清,知慮漸長,別立乾坤,自成造化。漸至十五六歲,再為父母矣。豈非天地一團至真之氣所成乎!人不自愛惜,淪於夭折,不能延年立命,實為可惜。

人之有身乃天地一點真陽之氣也。是氣也,生於無形無象之先,聚於無極太極之內。父母未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未有此身,即有此氣。此氣運行周流六虛,形以之而成,心以之而靈,耳目以之而聰明,元神以之而運行,五行以之而化生。散之則混融無間,聚之則凝結成形,聖人知此攝動心、止慾念、聚神光、結正氣,天下泰然將正而定矣。

天下之群實,心莫若虛,應天下之群動,心莫若靜。惟虛不為物之所凝,惟靜不為物之所惑。故必窒慾以空其性,懲忿以虛其心。以之修身則無自不得,以之治性則無往不可.寂然太空與道為一。

天地之氣不升則不降,不出則不入。虛管溉滿捻上懸之水固不泄,為無升氣而不能降也;空瓶小口頓溉不入,為氣不出而不能入也。善養生者能存其神,則氣自裕,神之所至,氣亦隨之而往焉。盈天地間皆氣也。氣不為天地之所盜,則為吾人之所盜,長生久視之術其要在此。人顧損精以耗其氣,何哉。

墳素之書以心為身中君主之官,神明出焉,以此養生則壽,沒齒不殆。主不明則道閉塞而不通,形乃大傷,以此養生則殃。聖人以身為國,以心為君,以精氣為民,抱一守中,心不妄用,故精充氣住,戰退百邪,丹田有寶,四大輕安,修之不已,內功外行,乃證真仙。

長生之道,莊子一段亦自好看。如云:黃帝問廣成子治身奈何,而可以長久。廣成子日:善哉問。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爾形,無搖爾精,乃可長生,慎內閉外,多知為敗,我守其一,以處其和,故千二百歲而形未嘗衰。人果能無勞爾形,無搖爾精,長生之道可以無俟外覓。

金來歸性初,乃得稱還丹,朱子以為忝,同吐露還丹。要訣在此,恰不知無者以奉上,上有神德,居此兩孔竅。法金氣,亦相胥等語,亦是此意,均照人以形相求之,故交互其辭。金不對木,卻以對性,無不對有,卻以對上,神以對德,不以道對,金以對氣,不以木對,恐人泥性情、金木、上下、神氣、道德而求。要之只是鉛汞二字,鉛不下沉,汞不上飛,只是交結。在吾儒之道,只是懲忿窒欲,鉛汞自結也。

形以遭全,命以術延,此二語道盡金丹骨髓。以道全者,只是修性工夫;以術延者,只是修命工夫。仙歌云:若還修性不修命,總是神仙第一病;若還修命不修丹,萬劫英靈難入聖。如此則修性修命修丹工夫俱不可少,修性之法與二乘坐禪頗同;修命之法只是頃刻結丹之妙;修丹之法則有天元地元人元之分。然總不過是收拾身心,斂藏神氣二語耳。道雖分三,理致只一。

古詩云:超凡一句絕商量,說破教君笑斷腸,一切順違生死事,莫令厭戀作心王。大抵桑榆之景勞逸不同,勞心者甚於勞力。善為心王者,勞亦如是,逸亦如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弗以有涯之身,供彼無涯之事。

物生於天而養於天,然人為嗜欲所勝,聲色之蠱,勢利之徇,燠寒之觸,情炎於中,形索於外,天始不能司其養矣。聖人作《內經》數萬言,或防於未然,或救於已然,無非補天養也。嗚呼!知養生之在我,則知聖人之言當鑒。如迷欲不返,則天且不能如之,何況古人之陳言乎。

血肉之軀未嘗無病,鳥獸亦血肉也,巢居穴處,飽而後已,何以無病。馬牛鷹鷂亦鳥獸也,乃亦有病何也?以鳥獸未嘗受人羈鞠,而馬牛鷹鷂則轡縶在人故耳。夫人勞心勞力,為治人事人之所役使,安得不為諸疾之所侵。覦君子見其始即知其終,善為心王,不為形役,病安從生。

飲食有節,脾土不泄;調息寡言,肺金自全;恬然無欲,腎水自足;動靜宜敬,心火自定;寵辱不驚,肝木以寧。此得之楊景明先生之傳,雲養生家日用之不可廢者,余謂豈獨養生,即躋賢聖亦不過是語矣。

身有毛髮處俱是精之走漏處,頭之有發,精隨上越也;眼之有毛,精隨之視出也;鼻之有毫,精隨氣行也;頤頰之有髭鬚,精隨口發也;便溺之有毫毛,精隨液動也。蓋精發於竅,氣亦從之。其不及隨竅出者,橫溢於旁遂為毛髮耳。此最為一身精神之徵,皓素枯槁而不之惜,何哉。

身中六賊,惟眼最緊,身中提防六賊,亦惟眼為最難。故目中一見可欲,則君心為之奔逸,馳驟不可複製。善提防者就於此處着力,似有根柄。《陰符經》云:機在目。吾儒序克復,首日:非禮勿視。《心經》序:眼、耳、鼻、舌、身、意,亦惟以眼為先。蓋三教聖人俱以此為至要。

注列子者日:色盛者驕,力盛者奮,是少壯之時也。少壯則血氣飄溢,欲慮充起,安可能語道。至於斑白則血氣既衰,欲慮柔而體將休矣,故可與語道而行之也。然有循大化而不與化俱者,常不失赤子之心,雖壯而不驕,雖耄而不耗,其於語道無往而不暇矣。今之君子功成名遂,霜雪盈顛,而方且不暇聞道焉,抑又何哉。

眼者神之牖,鼻者氣之戶,尾聞者精之路。人多視則神耗,多息則氣虛,頻好內則精竭。務須時時閉目以養神,日逐調息以養氣,緊閉下元以養精。精充則氣裕,氣裕則神完,道家謂之三寶,又謂之大藥,此非惑於異端之教,實吾儒養生之常理耳。

精存於目則其視明,精存於耳則其聽聰,精留於口則其言當,精集於心則其慮通,故閉四關則終身無患。又日中欲不出謂之扃,外邪不入謂之閉,中扃外閉何事不節,外閉中扃何事不成。合文子之二語觀之,人何可不愛精而遠欲耶。

孔子日: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夫斗者非特鬥狠,才有勝心即自傷和。學未明而傲,養未成而驕,志不行則郁而病矣。自暴自棄,言不及義而狂矣。大抵血氣盛旺之時難以制抑。凡事當先知心是吾之靈明主人。一切好欲欺侮凌奪肆恣者,是血氣所使。倘犯刑名災害,則是靈明主人自受苦辱也,嘗作此想者自然漸成調伏。

男子八歲而陽精生,十六歲而陽精泄,八八六十四而陽精竭。女子七歲而癸水生,十四歲而癸水降,七七四十九而癸水竭。余嘗驗之,男子之壽多阻於六十四歲之外,稍有不謹多生腫脹風痹諸疾,多損壽元,故日人生七十古來稀。女子之壽多阻於四十九歲之外,稍有不謹則多生崩淋中脘諸疾,亦多損壽元。男子能過六十八九,女子能過五十三四,則可躋上壽無難。故知命者於此耗竭之時尤宜加謹,此真人鬼關捩也。

人大怒破陰,大喜墜陽,薄氣發暗,驚怖為狂,憂悲焦心,疾乃成積。人能除此五者即合於神明。五藏寧,思慮平,耳目聰明,筋骨勁強,疏達而不悖,堅強而不匱。

人生類以眠臥為宴息,飲食為頤養,不知睡臥最不可嗜,禪家以為六欲之首,嗜臥則損神氣。飲食亦不可過多,飲食最能抑塞,陽氣不能上升,將以養生,實以殘生也。君子夙興夜寐,常使清明在躬,淡餐少食,常使腸胃清虛,則神氣周流,陰陽得位,此最養生之大要。若肄志{因縟,恣啖濃鮮,殊非調護之宜矣。

張南軒《攝生四要》云:少思以養神,少欲以養精,少勞以養力,少言以養氣。竊謂此四少人不能久持耳,若久久行之則精氣神自充,雖不煉養而煉養在其中。若自少而至無,至於無思、無欲、無勞、無言,此又向上一著,久久不已可證天仙,天何思何欲何勞何言。

九華真妃日:眼者身之鏡,耳者體之牖,視多則鏡昏,聽眾則牖閉;面者神之庭,發者腦之華,心悲則面焦,腦減則發素;精者體之神,明者身之寶,勞多則精散,營競則明消。彼其所言,磨鏡之石,決牖之術,童面之經,還白之法,益精之道,不過是寶精裕氣耳。故日上品上藥,神與氣精。

邢和叔言:吾曹常須愛養精力,精力不稍足則倦,倦所臨事皆勉強而無誠意,接賓客言語尚可見,況臨大事乎。大抵能慎保始終者,卻疾延年,老當益壯,雖有貧富之異,而榮衛沖融,四時若春,比之抱病而富且貴,已為霄壤之隔矣。況能進之不已,則非常人所可知也。

《青州錄事》參軍麻希憲,年九十餘致仕。唐太宗問攝生術,對日:臣無他術,惟是少情寡慾節聲色薄滋味而已。唐柳公度年八十有強力,人問其術,對日:平生未嘗以脾胃熟生物暖冷物,以元氣佐喜怒。宋呂許公為相,問服食之法於任恭惠公,公日:不曉養生之術,但中年因讀《文選》有悟耳,謂石蘊玉而山輝,水含珠而川媚,許公深以為然。觀此三說則養生之道可以懸解,若夫煉服食以冀長生,此則方士之妄談,高明之士慎弗惑焉。

唐同州刺史孟詵致仕歸伊陽,年雖晚暮志力如壯,嘗謂所親日:若能保身養性者,常須善言莫離口,良藥莫離手。竊謂善言不離口,則德崇而德厚;良藥不離手,則病去而身康,固長久之術也。然口有善言,又當身行善事,物療身病,又當法療心病,不尤為愈哉。

國朝道林蔣先生,偶抱贏疾。歲乙亥病益甚噦血,幾不起,先生乃謝醫藥,借寓道林寺一室。只以一力自隨閉目,跌足默坐,澄心常達,晝夜不就枕席。一日忽香津滿頰,一片虛白,炯炯見前,冷然有省之間而沉疴已溘然去體矣。先生嘗日:某讀關洛諸書,見得萬物一體,未敢自信。直到三十二三歲,因病去寺中靜坐,將怕死與戀老母念頭一齊斷卻,如此半年余,一旦忽覺此心洞然,宇宙渾屬一身,呼吸痛癢毫無間隔。

宋晁文元公名迥,字明遠。天資純至,年過四十登第始娶。得鍊氣服形之法,謝事燕居,獨處道院,不治他務。戒家人無輒有請,惟二膳有時而進,既畢即撤,若祭享然。其言日:辯不如訥,語不如默,動不如靜,忙不如閒。又云:清勝於濁,靜勝於動,忘勝於思,默勝於語,性勝於情,五勝習熟乃入道之漸門也。晚年耳中聞聲,自言如樂中簧,以為學道靈應之驗。享年八十四而卒。

宣和中,一兵偶為車轢蹩,不能行。遇一道人傳以少藥,步履如初。兵大感激,遍游天下,訪求其人,少致謝忱。一日復遇於途,哭泣拜謝。道人日:吾施恩於人多矣,誰如子者,授以秘訣,兵遂得道。文中聞之,詣兵問道。兵日:清靜是道,簡易為上。文中頓若有省。噫,知清靜之為道,與簡易之為道,何俟他求。

王邦叔侍紫陽,為弟子,凡九年。因至羅浮,語及丹訣。紫陽日:自太極既分之後,一點靈光,人人有分,賢不加多,愚不加少。盍去靜室中,思我此語,有所覺,即急來。邦叔靜思至夜,紫陽詣其室,叩門。邦叔趨而出迎,紫陽笑日:吾一尋汝便見爾,兩日尋他不得。遂滅所執之燭而退。邦叔大窘,坐至五更大悟,通體汗流。待旦,以頌呈紫陽:月照長江風浪息,魚龍遁跡水天平。箇中誰唱真仙子,聲滿虛空萬籟清。紫陽問曰:誰唱誰聽。邦叔遂答一詩:莫問誰,莫問誰,一聲高了一聲低,阿誰唱,阿誰聽,橫豎大干說不盡。先生有意度迷徒,急撞靈台安寶鏡;鏡明澄靜萬緣空,百萬絲條處處通;斗轉星移人睡定,覺來紅日正當中。紫陽遂出金丹圖傳之邦叔,止羅浮,二十年坐化。

附胎育

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古之制也。今人以病男贏女為不及而畢姻,或男女病患新瘥以吉日之迫而結婚。病蛾無能繭之蠶,破蕊無結實之果。少年子女,三關情逸,五神志蕩,房中分外,業種成胎,或侏儒不振,或巨首瞠目,雖具人形,實無聰慧。其次學道行淫,執法無戒,咤鬼驅神,產男生女,望望不似,余實見之,每為憐憫。

受娠之後,始終無犯,則胎氣真純。忽有靈光入夢,或有瑞氣相憑,而生聖賢君子,是以古今史傳分明。五祖山誡禪師慕蘇老泉,而為東坡學士;武夷丹士投真漆匠之家,而產西山先生;嵩道者受史衛王之供,而出嵩之丞相。凡投胎奪舍之靈,常有神童茂異之士。故胎教之法使孕婦常觀良金美玉瑚璉之器,山川名畫之祥;又聽講誦經史傳集,而使秀氣入胎。欲其生而知之是乃仁術也。投胎奪舍之說吾儒所無,胎教之法自不可少。

本醫藥之術

形不足者補之以味,精不足者補之以氣,二語乃《醫門要旨》所謂。補之以味,如甘溫補脾,咸寒補腎之類,人皆知之。若補之以氣,人多不解。藥物有味有氣,如氣清則入首,氣濁則入足,氣陽則上升,氣陰則下降,氣香則竄入腠理,氣重則滲入血脈之類是已。雖然醫者天下之神術也,必與藥品輕重深淺濃淡厚薄冥會默契,然後投之所向,無不如意。若即按方處治未有不誤者也。

醫之用藥猶將之用兵,熱之攻寒,寒之攻熱,此正治也。因寒攻寒,因熱攻熱,此因治也。子虛者補其母,母虛者益其子,培東耗西,增水抑火,或治標以救急,或治本以湔緩,譬如兵法聲東擊西,奔左備右,攻其所不守,守其所不攻,沖其虛,避其實,擊其惰,遠其銳,兵無常勢,醫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將能因病變化而取效者謂之神醫。

醫者,意也。其術不盡於藥石,故古人有泥丸蓑草可以濟人之語。蘇耽橘井食葉飲泉即愈,豈專藥石也。此在醫者有恆能,真心濟世,不逐聲利之間,則雖祝由可以已病。以我正氣,卻彼邪氣,德行所積,隨施隨驗,固非常理可測。若只專計刀錐之利,己心不正,安能卻邪。雖已試之方珍異之藥或未必驗,此蓋有神明助手其間,非可擯之為妄語也。

士大夫小小疾患不可輕用艾火針熨,此二法雖古人有之,但士夫有疾不能靜養,多接見賓客,酬應世務。心火不寧,嗜欲多熾,不能已病,反致增疾。止須倍加頤養,不以外物縈心,止聲色以清耳目,戒淫佚以養性情。苟非深痼之病,未有不已者也。

病有五:一日稟受之病,與生均生者是也;二日果報之病,伯牛之癩袁盎之瘡是也;三日六淫之病,風寒暑濕燥火,外邪所侵者是也;四日七情之病,喜怒哀樂憂恐思者是也;五日金瘡}顫撲,外傷者是也。外傷等證顯而易曉,七情者責當在誰?六淫則亦以此而召之耳。果報之病前生今世所作,亦莫非我,若覺之,早釋冤解結,庶幾全生。其與生俱生之病,抑亦父母之源流,其可盡除,務在以時消息之而已。

後漢郭玉謂療貴人有四難:自用意而不任醫,一難也;將身不謹,二難也;骨節安閒不能使藥,三難也;好逸惡勞,四難也。余以為此四病貴人果有之。然貴人之遇醫亦有四難:遠地相召,素不曾試,一難也;稍涉毒味,不敢輕用,二難也,尊高臨之,醫不能盡意,三難也;專任仆妾烹煮失宜,四難也。以此言之,貴人不可輕易於致病,尤須慎於服藥。如夫子所謂某未達,不敢嘗焉,然後可。

醫家乘人之危,古經比之殺人。古經云:不恤緩急,妄索事分,殺人也;不問有無,必欲多得,殺人也;懶惰睡眠,輕視人命,殺人也;辨察不明,用藥差誤,殺人也;見不即治,俄至增劇,殺人也。有此五失,挾術殺人甚於挺刃。昔陳景仁妻張氏有微疾,醫誤投血隔之藥,遂致不起,既死,魂神蕩越。一日因景仁出郊,遂合為一,恍忽如狂,獨歌獨笑,終其身。觀此,臨人病患可不慎夫。

火食之人未有一生無病者,少壯之人病猶未覺,年高之人病乘其所甚而現,精神不能支而衰,病及之矣,此其積非一日之故也。每見年華既邁,不任其病患之苦,必欲決去以為快。不知病根,有生一病之所現,即一藏之受損,乃汲汲焉求以醫藥草木之末療治之。不知臟腑已不如昔,病患白不全祛,況寒涼溫熱之味,解表下里之藥亂攻妄投,真精愈耗。何如養氣存神寶精,病以漸除,反有過於服餌之效,知命之士味之。

古今名醫惟東垣為聖,其處方治病藥品極多,譬如韓信用兵多多益善。他如張子和之汗吐下三法多宜於北,近日朱丹溪補陰諸方多宜於南,自有醫以來名士不數數也。近醫書充棟,多被庸工剽掠前書,妄著論辨;類集諸方,玉石並載。一遇病患,盲不能辨,宜用何藥何方,人命至重,非以供庸工之嘗試也。嗟乎,三代以還豈獨聖學不能復明,即如小道亦未有可觀者焉。

人生病患乃得於父母稟受之初者,其終當有何疾,亦是定數。家有一仆,其母五旬余患膈咽而終,其仆五旬余亦患膈咽而終,如其母之疾。其母受胎後二十年而有是病,其子經五十年而後有是病,則其母未病之先,而其子之病源已受是氣於結胎之時矣,豈非一定之數乎。今人得末疾而汲汲求療於草木之粗,祈禱之末,其亦不知受病之源者矣。

草木滋味原與人身精神本非同類,止是藉其寒溫甘苦性氣救偏補敝耳,然又視其人物質稟,乃可奏功。假如牛馬有病氣質頑鈍,止取藥滓雜煮啖之其病可療。村夫野氓生平不曾服藥,氣質粗蠢,苟遇病患,止須庸醫稍稍品劑其病亦已。至城市中之人病已難瘥,及貴室宦家氣稟既已清淑,藥品卒不易應,雖用上醫處劑,稱量分銖,猶不易冀其全效也。若稍遇沉疴臥榻之病,則岌岌乎殆矣。

人之脈氣不同,不可一類而推。長人脈長,短人脈短,瘦人脈露,肥人脈深,性褊急者脈弦浮,性明快者脈流利,兇狠者脈勁實,慈祥者脈和緩,不攝之人病輕脈重,有養之士病重脈輕,忠厚之脈往來調暢,詭譎之脈乍浮乍沉,其餘素稟暴變之不同,又有不可盡舉者,要在指外盈虛消息之耳。

蜀人通真子注叔和《脈經》已行於世,而其道未行,遂歷湖漢江浙亦未有目之者,及至淮之邵伯鎮,旅於僧舍,亦無聞於人,又將轉而之他。主僧聞之日:子若不設肆,誰則知之。市有寺屋,吾給子具,請試為之。既而醫道大行,家產豐足。一日主僧將化,召其前來密語日:子前生在此鋪街鑿井,今享此報,更宜積德。言訖而化。

神農氏遍嘗百草,盡知草木甘苦寒溫,立法攻治百病。後世醫家相沿為衣食計,承襲差誤,殺人之害多於生人之功。余見粗工不識身中升降之理,腠理啟閉之度,妄施針藥,致失人命,殊為可惜。士君子須知病前自防之戒,兢兢調適,苟罹小患必須頤神養氣,靜心固精,俟其自復可以萬全。若輕用藥餌,縱得小效,所傷必多。藥無補法,不可輕信。惟有汗吐下三法推陳致新,差為得理,尤須慎而用之。

遠在千萬里之外,可以數測,近在一身之內,不可以理推,何以故?天地之遠,中國之外,按曆象據圖藉可盡知。若一身之中,心肝脾肺腎之五藏,膀胱小腸膽大腸三焦之五腑位置則可知矣。若其中所以運行,所以溉注,以生吾人者今之醫流雖度量揣摩萬端,終不知也。昔列子稱工人偃師所造倡者,歌舞合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皆傳會革木膠膝白黑丹青之屬。所為內則肝膽心肺脾腎腸胃,外則筋骨支節皮毛齒發無不畢具。試廢其心,則口不能言,廢其肝則目不能見,廢其腎則足不能步。若偃師者非知造化之所為乎。嗚呼,惟如是,然後知吾身中之所以運行,而惜乎偃師之不再生也。

名醫用硝黃冷水治痘瘡毒氣太過者,不可見其用藥,相背而惑之。有一種毒痘證,頭面遍身渾如硃砂,始出即成一片,不分個數,悶亂煩躁,大便鮮血日夜無度。又見一種毒痘,出至十二三日,口鼻閉塞,氣無出路,耳眼亦然,漸次口鼻清血黯水進然而出。此二者固為死症,如敢以硝黃下之,則或可回生,倘一疑慮則禍不旋踵矣。余有慧女出痘患如前症,頓至不救,至今惜之,因見此論殊有理,筆記以惠來者。

萬病解毒丹藥品具載方書,余嘗見藩府所制,藥味真正,構藏篋笥中,每遇奇疾莫不應手而瘥。嘗謂仕宦遇美藥,如豬腰子、三七、血竭、阿魏、花蕊石、蚺、蟾諸品,必謹藏之,伺一用著處,轉死回生,一壺千金也。閉門著方書雖非大臣盛業,然知醫豈非人子之有事哉。

養生主論云:予嘗從士大夫游洛間,每聞諸公稱一人善治背瘡者,嘆其不遇,其說神異。忽日有一人同一方士來投予之別墅,托宿數日。云:善治背瘡,詢之即其人也。問其方唯唯然,自言某師遇仙得傳此草,雖六月間,以手探之亦如冰雪。一日至墅外,忽自咄咄而報日,門前幸有此仙草,遂鄭重付祝於余。余嘆而諾之,日:此即射干也。方士日:某昔貨藥淮西,適值官司拿醫出征,遠竄入八百里山場內,遇一老姥,年一二百歲。自謂金亡避兵來此,元完顏氏醫姥也。傳以此草並壽星散專治惡瘡,救人無數。並著其方地扁竹散,射干為末。射千即俗名地扁竹也,原花園中之物,葉如良姜,根如竹鞭,其色初開,如金之狀。又:一味,每用小錢抄末三字許,溫酒調服。病在上即微吐,在下即微瀉。予用濟人其功如神。仍用膏藥收口。壽星散專治惡瘡痛不可當者,摻之不痛,不痛摻之即知痛。大南星一味為末。右一味,如背瘡大痛者,遍摻於上即得安臥;不知痛者,摻之至於知痛即可治也。

瘍醫公孫知叔,賦性慈慧,記聞詳博,深明百藥之性味,創造丹砂、雄黃、礬石、磁石、石膽為五毒之劑。其說蓋取丹砂養血而益心,雄黃長肉而補脾,礬石理脂膏而助肺,磁石通骨液而壯腎,石膽治筋而滋肝,外療瘡瘍之五證,內應五臟。拘之以黃鍪,熟之以火候,藥成敷瘍,無不神效。一人須有疽生,一夕決潰,勢甚危殆,以前藥敷之,應手而瘥。此方今醫書未知載否,世亦罕用,予謹識之,以俟深知醫理者取焉。

醫方之用有驗於一方,而不驗於他方;有效於一用,而不效於再用;有應於一人,而不應於他人;有行於一年而不行於他年,為南北異氣,深淺異病,貴賤異位,司天異宜也。善醫者明於天地之機,陰陽之變,尊卑之位,臟腑之因,其庶乎,其得之矣。雖然醫一也,用於彼則驗,用於我則不驗,用於前則驗,用於後則不驗,何故?由人之德行,由人之福量,救人之真誠與不真誠耳。《推逢寤語》終

跋《寤語》後

昔華胥子既夢寤,而以其言質之天倪生也。天倪生日:若今夢耶,寧向者之非寤乎。華胥子惘然失,疑其為囈語也。此昔人蕉鹿之辨,喻真於至道者,夢與覺兩忘之也。予讀亭子中條所著《寤語》,該洽古今,罔羅前聞,貫穿百家,遘逢焉足起人意者,信李子寤矣。困假其言以寤世耶,予強夫世之難寤也。被懵於見聞為牛胥之徒者,安知不以李子為囈語耶。雖然啟蒙發聵在李子則既寤矣,乃若真於至道而夢覺兩忘得之言。詮之外者,世亦安得天倪生而質之。

雲壽病童估聲樹跋 中醫瑰寶苑

医 林 琐 语

[清] 元和 陸懋修九芝 著

  

1、醫之為道,莫過於不使病大,不使病大,莫過於有病即治,可以保富貴,可以別貧賤。 2、小而至於以草取嚏,真不足道矣,而此法出於《內經》。 3、《傷寒論》曰:服桂枝湯不解,先刺風池、風府。(風池二穴,在耳後陷中,按之引入耳者是。風府在項上髮際大筋宛宛中者是。)否則,以三指密排,在腦後髮際橫擦之至兩耳旁,令徉熱,亦可去風。 4、喉閉不能進湯飲,以手橫搦其頸皮,一手灌藥。蓋頸皮從橫里緊,喉皮即從豎里開。此法余有所受,曾一再試之果驗。 5、中風牙關緊閉,無法下藥,必先以水浸烏梅肉令軟,將青布包箸頭蘸擦之,得涎流,牙便開。 6、上牙屬胃,下牙屬大腸,煎熬爆炙,蘊熱於腸胃,牙必受病耳。時以石膏五錢、元明粉三錢,膽礬錢半,共末,每晨盥漱後,用牙刷蘸擦,可使齒力堅強。 7、老年人牙落,食物必吐其渣,可免停滯。 8、《內經》云:「聖人避風,如避矢石。」少壯時不信也,年老而後信之。 9、東坡一生常食茯苓,在飲酒者尤宜效之。 10、樓英曰:「飲酒而頭汗出者,血證也。頭汗而額上偏多者,額屬心部,亦血證也。」此為的評。 11、眉棱骨痛,服白芷即解,是處即攢竹穴也。 12、張從正《儒門事親》云:養生之與攻病,本自不同。今人以補劑療病,宜乎不效。 13、趙養葵《醫貫》云:食填太陰名曰食厥,下部有脈上部無脈,不吐即死。如腸腹絞痛,手不可按,更不可下。凡下血積必用桃仁、紅花。下水積必用甘遂、牽牛。下水中之血積必用水蛭、虻蟲。趙固以六味丸統治百病者,尚有此說,益可見治之不獨貴補矣。 14、張從正曰:郁之成也,其初甚微,可呼吸按導而去之,若強補而留之,留即不去,遂成五積。 15、咳每由於風寒,必能盡力祛風,佐以消導,初起色白而薄,其味咸。咳甚則腹皮引痛,非水泛為痰也。漸愈則痰漸厚,色漸轉黃,其咳雖至一兩月,不可服滋膩藥。 16、失血遺精,人皆謂是十成勞病矣,然必有所因,只從《內經》「先其所因,伏其所主」二語,無不愈者,一用補劑,病不去矣。 17、汗為人身之寶,夏日一閉汗即病,人每言寒則無汗,不知熱甚亦無汗,凡服石膏以取汗者,即為此也。 18、附子為北方玄武真神,坐鎮水邪,力能行水,用附子者,非獨用以助陽,實用以破陰,故為水寒而外見熱象者,先以一二劑試之,無熱即當改用附子,非忽以為熱而用寒藥,忽以為寒而用熱藥也。 19、凡身骨節酸楚,一用羌活、獨活,當日而止,是極有驗。 20、太陽病之脈,有陽浮而陰弱者,陽謂寸脈,陰謂尺脈也,言病在上而不在下也,不可以陰弱為陰虛。 21、按摩一科,失傳久矣,此法實不可少。 22、《難經》手三陽之脈,受風寒伏留而不去,名厥頭痛,非厥陰頭痛之謂。 23、「真頭痛,手足青至節,死不治。」古人青清通用,謂清冷也。真心痛,手足青至節,亦不治,皆手足冷也。 24、三公坐而論道,聖君賢相之事也。姚際恆乃謂《素問》言多穿鑿,且以黃帝與岐伯對問為荒誕。其隘甚矣。 25、姚又云:「《本草》漢志無之,漢平帝詔天下舉通方術本草者,本草之名始見於此。」平帝既詔舉知本草者,則漢以前之早有《本草》可知矣。而又曰:「此必東漢人作也。」則平帝乃詔舉後漢時能知本草者耶? 26、《傷寒論》清谷之清,與清便之清,皆即圊字,圊即溷也。圊,《唐韻》七情切;《集韻》親迎切,並音清。《說文》廁:清也。大徐曰:廁古謂之清,言污穢常當清除也。溷,《說文》:廁也;《唐韻》、《集韻》並胡困切;《集韻》蒼經切,音青。 27、陰陽五行俱主歲遠而言,十干甲丙戊庚壬為陽,乙丁巳辛癸為陰;角徵宮商羽,五太為陽,五少為陰,此言陰陽也。甲己合而化土,乙庚合而化金,丙辛合而化水,丁壬合而化木,戊癸合而化火,此言五行也。不明乎此,則雲以火為丙,以水為癸者矣。 28、太陽病誤下則成熱實結胸;太陰病誤下則成寒實結胸。誤下之後,邪即內陷,陷則成實,理有固然。但在今則唯有誤補而成實者,亦知誤下尚可成實乎? 29、旋復代赭湯,治噫氣不除。噫以聲言。此不曰聲而曰氣者,即《論語》「出辭氣」之氣,謂噫出有食氣也。 30、鞕,魚孟切。音硬。 31、白虎湯治氣分實熱,桃仁承氣湯治血分實熱,亦有可用犀角地黃湯者,若以犀角代石膏用,則氣血不分矣。 32、汗多亡陽,下多亡陰,皆謂亡津液也。陽明主津液所生病。 33、病之必問而後知之者,要須以不問為高。 34、少陽病用柴胡而汗出者,乃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故汗自出耳。非柴胡能發汗也。升葛亦然。 35、「吐已下斷,汗出而厥,四肢拘急不解,脈微欲絕者」十九字作一句讀。此時之吐已下斷,可真作吐已下斷觀耶? 36、四逆者,冷過肘膝也。手足厥冷,何可得謂之四逆? 37、雞子黃走血分,故心煩不臥者宜之。其白走氣分,故言聲不出者宜之。 38、傷寒病用白散方,不利進熱粥一杯,利不止進冷粥一杯,是指巴豆言也。今則移之於大黃矣,試思服大黃而利不止,尚可吃冷粥乎? 39、讀《傷寒論》須着意於治水之劑,大青龍湯清內擾之煩亂,故治表寒里熱;小青龍治內蓄之水氣,故治表熱里寒。小青龍入太陽,治陽水之病,真武湯入少陰,治陰水之病,而五苓散、十棗湯、陷胸丸皆是。 40、古二陳湯本為六物,以治久咳,後人以之移治新嗽,乃去生薑、烏梅而為四味,此方之生薑、烏梅,即小青龍之乾薑、五味子也,於四獸飲見之。 41、小柴胡湯為開通表里之劑,其旋復花湯,諸瀉心湯,與夫黃連湯,乾薑黃芩黃連人參湯,皆開通上下之劑。 42、都粱丸是白芷。舉卿古拜散是荊芥。 43、六味丸者,本以酸苦甘辛鹹淡之六味得名,非以六物為言也。 45、扁鵲玉壺丸,只用硫黃一味。 46、天王補心丹之桔梗,歸脾丸之木香,七味白朮散之葛根,玉屏風散之防風,俱不可少,若去之則非本方之義矣。 47、牛黃清心丸,以萬氏一方為最穩。其方用西牛黃二分五厘,鏡面辰砂一錢五分,黃連五錢,黃芩三錢,山梔三錢,鬱金二錢,為末。丸如黍大,每服七八丸,如果溫邪內陷包絡,亦非此不能透入也。 48、腎者胃之關也,關門不開,故聚水而從其類,東垣所制通關丸,用黃柏、知母各一兩,肉桂半之,最合。亦名滋腎丸。 49、舌為心之外候,其色當赤,而有時白如積粉者,白為肺金之色,反加心火之上,是為侮其所勝。 50、逍遙散本是八物,柴、歸、三白各一錢,甘草五分,外尚有煨姜一片,薄荷五分,人皆忽之。其丹皮、山梔各一錢,則薛立齋於八物外所加也。 51、婦人臨產為穩婆傷損,小水淋漓,以補脬散一方最妙。脬即婦人膀胱也。其方用生黃絲絹剪碎一尺,白丹皮連根一錢,白芨磨濃汁亦一錢,最妙。 52、敗醬草一味,能化膿為水。治瘍方中加入皂角刺三分,穿山甲三片,能引諸藥至於病結之所。 53、腦漏、鼻淵等證,唯用白芷一兩,辛夷仁、薄荷葉各五錢,蒼耳仁炒去皮二錢五分,最能清風火之在巔頂者。 54、《經脈別論》曰:一陰一陽結,謂之喉痹。一陰厥陰也,一陽少陽也。厥陰之上,風氣主之,少陽之上,火氣主之。宗此以治,思過半矣。 55、銀柴胡、胡黃連、青蒿子、左秦艽,功專骨蒸勞熱。白丹皮去無汗之骨蒸,地骨皮去有汗之骨蒸。桑白皮去往來寒熱之骨蒸。 56、洞泄即是水泄,用白蒺藜、野大蒜、蘿蔔莢、薺菜花四味,各三錢,煎服立效。以治水泄不止者最妙,此先母記得是家傳方也。 57、畫眉膏為小兒斷乳,法極有驗。方用:雄黃、雌黃、辰砂、麝香各二分,輕粉一分,山梔一個,共研為末,待小兒睡熟時,用麻油調擦兩眉毛上,即不思乳,此後無憋弊。如能於伏斷日如法用之猶合。 58、凡宜升之陽與宜補之陽異。凡宜補之陰與滋陰之藥味,一誤於不講陽郁,一誤於不講陰氣。 59、泄瀉有開首即宜溫中者,與痢不同。 60、東坡云:「我有病狀,必盡情告醫,使其胸中瞭然。然後診脈,則疑似不能惑也。我本愈病,豈以困醫為事哉。」今而有以不問醫為高者矣。 61、王海藏曰:病人拱默,惟令切脈,試其知否。夫寒熱虛實,此可以脈知之,然一脈管數十證,得病之由不可以脈知之。如傷於食,可由脈知之,可所傷何物,豈現於脈?故醫者不可以不問,病者不可以不說。 62、《內經素問》無論真不真,總是秦漢以前書,《傷寒論》無論全不全,總可就其用法以治今人病。姚首源以《素問》為穿鑿,以《傷寒論》為駁雜,均入諸偽書之列,不自知其與病人為仇也。 63、重病以領出死關,引入生路為事,病在關內,變端百出,一離此關,病雖未愈,無死機矣。 64、書本不載接方,以接方之無定也。然醫全在接方上見本領,此必臨證多而後能之。 65、病有本不是一劑可愈者,用藥亦不必重。病有必恃此一劑見功者,用藥則不可輕。 66、胃脘痛一證,莫神於游山方,草果、延胡索、五靈脂、沒藥四味,亦名手拈散。 67、茯苓一味,為治痰主藥,痰之本水也,茯苓可以利水;痰之動濕也,茯苓又可以行濕。 68、陳修園曰:肝膽為發溫之原,陽明為成溫之藪。 69、俗云:老來身體,如歷年記其逢節發病也,此何故,蓋此每交大節,皆為風寒營衛交替之時,此時用藥,即當因所見之病而順以去之,若一用補,則留病不去,病即因此而甚,故逢節發病斷不可補。 70、病之自汗出者,即為有汗,屬之病,仍以解肌得汗,方為去病之汗。 71、治風傷汗□陽病,當着意於水。治中風病當着意於火。 72、寒熱溫涼自是四種,溫與熱異,涼與寒亦殊,不得以溫藥即名之為熱藥,以涼藥取名之為寒藥。 73、《千金方翼》為《傷寒論》原源。 74、《傷寒論注》以成氏為最先。《金匱注》以趙以德為最先。 75、世間□郁病最多,達、發、奪、泄者,皆治郁之法。 76目疾迎風下淚,責其有火,即心熱則汗,腎熱則溲之理,蓋楓磷火於目,皮毛斂閉,郁其經陽,遂生里熱,陽並於上,即五火獨發之例也,安得不熱蒸而淚流乎?即羞明怕日,拳毛倒睫,亦無不因於火。 77、鼠婦即《詩》所謂「〖蟲伊〗□在室」,水濕所生蟲也。 78、水濕之病,多見於太陰,脾水流濕也。火燥之病,多見於陽明,胃火就燥也。 79、太陰為三陰,故三陰瘧者,太陰瘧也。丹溪以發於子午卯酉日者為少陰,發於寅申巳亥日者為厥陰瘧,發於辰戊丑未日者為太陰瘧,恐有不然。 80、周慎齋曰:陽氣足則陰氣盡化為血,陽氣不足,則陰氣盡化為火。 81、自汗盜汗皆虛證也。陽虛則自汗,陰虛則盜汗。陽虛之汗必寒,陰虛之汗必熱。然陽明實熱之時,亦有自汗、盜汗者。 82、消渴病者,津液病也。上消以天花粉為神品;中消朽木煎湯,取腐可勝焦之義;下消飲繅絲湯代茶,並□半夏。 83、善忘屬畜血證最多。 84、麻木兩證,當分氣血,氣虛則麻,血虛則木。 85、癲癇兩證當分水火,癲為陽病,火之病也;癇為陰病,水之病也,痰聚即是水病。癇屬陰水為病也,水即是痰,痰盛有火。結於心胸之間,或因小勞,或因少睡,即猝然眩仆,有似中風,病發聲或口作六畜聲,將醒則吐涎沫。共有五癇,一以開痰解結為治,脈虛者可治,實則死。 86、病七日以上,行其經盡,欲再作經者,針足陽明,不預針太編輯,故病至三陰,從無再傳太陽之理,但轉屬陽明耳。 87、白虎湯行陽明內蒸之熱,非解陽明外見之熱也,故但有表熱不用石膏。 88、數脈有二,非熱盛即虛極。遲脈亦有二,寒者固遲,而熱極亦能遲,實非遲,乃伏而不動耳。 89、未汗惡寒者,邪盛而表實;已汗惡寒者,邪退而表虛。汗出之後,大邪都既散,不得更有惡寒者矣,汗後而更惡寒,非虛乎? 90、病之內陷,謂邪向內陷,不能從外解也,今則以內陷為虛矣。 91、正虛邪實,邪與正爭,故發戰汗出而解。正不虛,邪未實,邪不與正爭,故不戰,汗出而解。邪正俱衰,陰陽自和,故不戰不汗出而解。 92、服桂枝湯,必當先煩,乃汗出而解。服柴胡湯必蒸蒸而振,卻發熱汗出而解。此煩此振,下□戰汗也,戰而汗出,其病必解,不可疑是加病。 93、陽明病奄然發狂,濈然汗出而解者,亦是戰汗。 94、未經汗下而燥者,為陽盛致燥之陽明,必以撤熱為急。已經汗下而燥者,為奪血致燥之陽明,則以滋燥為主,滋陰藥之先後緩急,以此為準。 95、同一嘔也,其發熱惡寒而嘔者,屬太陽。寒熱往來而嘔主,屬少陽。但發熱不惡寒而嘔者,屬陽明。故凡嘔當分三陽而治之。其無寒無熱而嘔者,則取諸中焦。 96、病之初傳陽明,尚有營衛之分,過此則不論營衛矣。 97、古人謂陽氣為陽,而於陽邪亦為陽;於陰氣為陰,而於陰邪亦為陰。 98、頭汗出,為陽郁於表,非陽虛相上也。 99、少陰用麻黃,證皆發熱無汗《論》中不言無汗者,陰不得有汗,無庸言也。 100、六經之病,以證分之,於讀書時先明何經作何證,則於臨病時方可知何證為何經,在病者可□告人□是何經病也,故必先讀書而後臨證。 101、陽邪多結於上,陰邪多結於下,故上焦之結多熱,下焦之結多冷。 102、營衛之流行,皆本腎中先天之氣,故曰衛氣,營氣,皆以氣言。 103、溫病不惡寒,熱從里生也;中暍汗出惡寒,以暑於表入也。溫病之脈浮而實;中暍則浮而虛,以暑傷氣也。溫病傳變無定;中暍則不傳,不食則死。溫病初起不過欲飲;中暍初起即大渴引飲。溫與暑以此為辨。 104、中暍與傷寒相類,傷寒初起無汗不渴;中暍初起,渴而汗出。中熱與溫病相類,溫病初起渴不惡寒;中暍初起惡寒而渴。 105、同一煩躁也,太陽煩躁用青龍,陽明煩躁用白虎,少陰煩躁用真武。 106、仲景法之者於存津液,夫人而知之矣,其所以存津液者,汗吐下和寒溫之六法也,六法之中,尤以急下存陰為刻不可緩。賤用滋膩之藥,以為可存津液者,適與六法相反,故有病無一治。 107、溫病起於中焦,而或浮越於上焦,波及於下焦,一治其中,則上下皆安。若獨見於上下焦者,便不是溫病。 108、河間有雲,古人以百病為雜病,惟傷寒名曰大病。河間論溫者也,故無所謂大病,即是說溫,即是說傷寒中之溫病,故又曰內有陰寒者,止為雜病,終不能為汗病也。 109、瘧兼他經則有之,未有不涉於少陽者,非獨為少陽病也。 110、凡為醫者,且先存見病用藥之心,然後再論其見地之明昧,手法之高低,即使當時尚未極高明,他日亦必成良醫。 111、諺云:「十個醫十個法」,此言不然,以病者只有一個人也,自當只有一個法。 112、陰盛陽亦脫,不是陽虛而脫也。陽盛陰亦脫,不是陰虛而脫也。 113、姜棗至微者矣,而具扶正達邪之妙。 114、有病瘧而一日輕一日重者,余謂輕日是重日,重日是輕日,必使兩日並重,方得逐日逼輕,已而果然。 115、岐伯曰:「謹熟陰陽,毋與眾謀。」何以陰陽兩端,不可謀之於眾。可見眾人口中之陰陽,非即岐伯意中之陰陽矣,表里寒熱虛實之旨皆然。 116、《內經》言「熱未已寒病復歸」句下有言:「寒未已熱病復歸之。」意在非獨說一面也。 117、膀胱不利為癃,經曰:有癃者一日數十溲,此與滯下注之里急後重相似,皆為下焦之火郁也,故皆無止澀之理。 118、病有虛而不可攻者,補中自有攻意,善補陰即所以攻熱,補陽即所以攻寒。若為實證,則不可以作此說。實與誤補,虛而誤攻,其誤同,其禍亦同。 119、運氣之學壞於馬元素之徒,至以某年生人,以某日得病,當用某藥為言,此丹溪之說也。其後再有程德齋作《傷寒鈐法》以得病日之干支為主,自有此等人,而運氣之說,於是乎不可通矣。 120、《宋史·仁宗本記》:「至和元年正月,碎通天犀和藥以療民疫。嘉8祜五年五月,京師民疫,選醫給藥以療之。」此所謂疫,即《說文》皆病之疫,朝廷為之選醫給藥,必非一人獨病溫矣。 121、嘗見一書有曰:余素不喜用熱藥。夫治寒以熱,治熱以寒,皆治法也。用寒用熱豈有視乎醫家之愛憎者! 122、苦寒伐胃之說,為虛寒者言之也,若實熱證,則非苦寒無以去病而保胃。 123、宋時有竇材者,自稱第三扁鵲,謂仲景但\能治小病,狂詆〖訁其〗之。余謂此真能讀仲景書者,可見人若能用仲景法,方可使病不大也。 124、石膏不可煅,煅則為石灰,性反熱矣。 125、藥之能起死回生者,惟石膏、大黃、附子、人參。有此四種之病,則一劑可以回春。此外皆不盡然。 126、七十二種風,不聞有七十二種治法;三十六中痛,亦不聞有三十六種治法。且曰一方可以通治,則何必有七十二、三十六之分乎?此不過言風病、痛病之多耳。 127、刮痧之法,亦妙法也。張景岳有《刮痧新探》。 128、六味地黃丸統治傷寒病,趙養葵《醫貫》之說也,汪訒庵取以冠《醫方》之首大誤病人。 129、渴甚而嘔者,必以飲水多之故。嘔甚而渴者,必以津液傷之故。 130、病有初中末三傳,而初中末三傳之期,亦無一定,要不可以不分。 131、春夏溫熱,豈獨用藥之異於冬寒哉!嘗見人家於溫熱亦用重茵復帳,甚至有以紅氈罩窗者,實大忌也。 132、病以汗解,藥到則自然得之,即冬月正傷寒亦然。乃有在夏之病,亦欲以溫覆取汗,則大不然。 133、病自有宜於寒涼藥者,但不可咨食生冷,惟梨汁、蔗汁、西瓜汁不在此例。 134、甘有淡義,不獨以甜為甘也。《書》:「稼穡作甘」,《禮記》:「甘受和」,皆言淡,故石膏之甘,不同於麥、地。 135、《周禮》:「秋時有瘧寒疾。」賈《疏》謂非火□金。 136、張劉李朱為金元四大家,張謂潔古,或曰子和,當以潔古為是。李士材乃以張為仲景,謬甚。 137、世俗所稱傷風者,不發熱,但有咳嗽清涕、鼻塞聲重而已,非《傷寒論》之中風也,故不傳變。 138、治咳須分新久,新咳宜泄,久咳宜斂。新咳誤斂,則風寒不出,久咳更泄,則肺葉開張,皆足以成醫怯。新久當以年計,不以月日計。 139、《傷寒論》口中和三字,最應着眼,口中和則不燥渴,燥渴則口中不和。一用附子,一用石膏,而以背皆微惡寒,辨之宜審。 140、惡風者不必皆惡寒,惡寒者未有不惡風。 141、陽明經熱,但用膏知;陽明府熱,始用硝黃,以燥屎之有無為辨。 142、《傷寒論》之往來寒熱,,與瘧相似,而實不同。凡瘧當未作之前,已解之後,飲食行動即如平人,以此為辨。 143、問疾禮也,而最累病人,然總不可使與病人多語,甚者不可令至病榻四旁。 144、病加於小愈,故病後之謹慎,當十倍於病前,胃口初開,切忌多食,仲景所以有損谷則愈之訓。 145、加病之與病去,外象相似,最宜分別,故衄後無再汗之理,余可以此類推。 146、仲景於熱之自表而里者,曰翕翕發熱與熱之自里而表者,曰蒸蒸發熱。翕翕、蒸蒸,即表熱、里熱之分。 147、病一至於陽明,無論風寒暑溫,同歸火化,故六因之病,不入陽明,皆無火象。 148、宋人書有以「敦阜之紀」、「敦阜之土」為厚阜者,避光宗名〖忄享〗之諱也,非改經文。 149、同一濕也,寒濕可用姜附,濕熱可用黃連。 150、病之始為惡寒之甚者,即為發熱之機,蓋為人身自有之陽氣為之也。 151、虛有各種之虛,補有各種之補。 152、虛寒之寒,不即是冷。虛熱之熱,不即是火。 153、風寒以解表為主,溫熱以清里為主,故傷寒成溫,亦專清里,表謂太陽,里謂陽明,非泛言藏府之表里也。 154、學醫自《傷寒論》入手者,始而難,繼而易。自後世諸家入手者,始若甚易,繼則大難矣。 155、六經之病要分看,又要合看,總以胸中先有六經之病,然後目中乃有六經之證。 156、昔人所謂破氣藥者,破氣中之滯者也。昔人所謂票血藥者,破血中之結者也。氣血既有所滯,非破不可,豈有一用此藥,即將人之氣血而破之乎? 157、病在經宜汗,在府宜下,此定法也。乃有謂中府宜汗之,中藏宜下之者,並以脈浮惡風寒之明明為中經者為中府,大便秘結之明明中府者為中藏,於是乎經之與府,汗之與下,遂無定法,勢必有里實已具而仍用汗,藏真失守而仍用下者矣! 158、世之好言補虛者,每雲正氣大旺,則外邪不能侵犯,此□未病者言之則可。若其人即既病也,則外邪已經侵犯矣,已有侵犯,則必先去其侵犯,正乃不傷,若仍執此說,則邪之不去,有日見其虛而已。 159、案者斷也,必能斷乃可雲案。方者法也,必有法乃可雲方。 160、《本草從新》於人參、生地下云:「治傷寒瘟疫。」何以傷寒之外只有瘟疫?人參下又云:「庸淺之輩,不察虛實,但見發熱,動手便攻。」此種句不知何以教人! 161、景岳、石頑皆以溫疫置之雜證,而所論則皆溫熱,以其不知溫熱即是傷寒門中之病,故不於傷寒門中言之,而一作雜證,即不更用傷寒方,所以溫熱無一可活。 162、升發之藥,有自下升上者,以其邪之下陷也;有自里升表者,以其邪之不達於表也。若一升而即脫者,率不用升法。 163、有小便不通而用升麻者,以為若酒注然,上竅開則下竅自通也。今有以此法言之於大便秘結者矣。 164、人之因虛而病者,謂之弱證。此外則以無病為虛,有病為實,故趙以德曰:邪在於氣則氣實,邪在於血則血實。 165、醫者每曰邪在何經,病家聞一邪字則便以為祟也,乃棄醫而就巫,有時即祟果憑之。 166、病之初入陽明者,尚有營衛之分,故有桂枝、麻黃兩法,過此則不論營衛,而當不用桂麻矣。 167、葛根之有桂麻者,名葛根湯,葛根之有芩連者,名葛根黃連黃芩他刀,而前人於陽明用葛根芩連湯,或亦有但曰葛根者,明者知其謂有芩連之葛根湯也,昧者則仍視作有桂麻之葛根湯。又以初傳陽明,亦或有宜用桂麻二湯時。於是而於陽明證,遂不能出卓見矣。是知二湯之葛根,亦若青龍、白虎之石膏,其當用白虎石膏時,安得用青龍之石膏耶! 168、孟□有《本事詩》,楊元善有《本事曲》,許學士因之成《本事方》,余亦欲效其體以紀事,而治驗既多,難以悉載。 169、醫書有一證示一治法,不言兼證也,尤不能言先作何證,後見何證也。故貴多讀書,尤貴多臨證。 170、士不談五道,則樵夫笑之,何獨於竅道而有道不談道之說耶? 171、閉之與脫,截然兩途。閉者邪氣固束於外,元氣安□在內。脫者邪氣大傷其元,元氣不就其邪。脫者瀉之,氣絕即死。閉者補之,邪錮而死。 172、病至舌黑、齒焦、唇裂,莫不以為燥,至於此自應純用滋潤藥矣,而仲景於此只用厚朴、枳實之燥,大便一通,其燥即去,一用滋藥,自此不再潤矣。 173、《雲笈七籤》引《陰陽應象大論》:「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作「冬傷於汗,春必病溫」。凡《內經》之言精,皆是言汗,此作「汗」字,正與《金匱真言》稱「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於精者,春不病溫」。可以互證。而《評熱論》所言,「汗者精氣也,人所以汗出者,皆生於穀,穀生於精」者,不蓋可見藏於精之為不妄出汗耶?喻嘉言讀書未遍,固無怪其不知精之為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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