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麈後錄/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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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燕賞元宵,命王安中、馮熙載進詩[編輯]

徽宗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就睿謨殿張燈預賞元宵,曲燕近臣。命左丞王安中、中書侍郎馮熙載為詩以進。安中云:

上帝通明闕,神霄廣愛天。
九光環日月,五色麗雲煙。
紫袖開三極,瓊敖列萬仙。
希夷塵境斷,仿佛玉經傳。
妙道逢昌運,真王撫契賢。
龜圖規大壯,龍位正純乾。
穹昊親無間,皇居掇自然。
剛風同變化,祥氣共陶甄。
層觀星潢上,重闉斗柄邊。
摩空七雉峻,冠嶠六鼇連。
夢想何嘗到,階升信有緣。
昕朝初放仗,密宴忽聞宣。
清禁來鳴珮,修廊入並肩。
獸鋪金半闔,鸞障繡微褰。
霽景留庭砌,雷文繪桷梃。
宮簾波錦漾,殿榜字金填。
花擁巍巍座,香浮秩秩筵。
高呼稱萬億,韶奏侍三千。
華歲推堯曆,元璣候舜璿。
冰霜知臘後,梅柳認春前。
造化應呈巧,芳菲已鬥妍。
樛枝雕檻小,多葉露桃鮮。
錯落飛杯斝,鏘洋雜管弦。
承雲歌歷歷,回雪舞翩翩。
黼幄祥氛合,銅壺永漏延。
鎬京方置醴,羲馭自停鞭。
乃聖情深渥,諸臣意更虔。
宗藩親魯、衛,相芾拱閎顛。
側弁恩光浹,中觴詔蹕旋。
寶薰攜滿袖,御果得加籩。
要賞嬉遊盛,俄追步武遄。
騰身復道表,送日夾城耎。
仰揖蒼龍象,旁臨艮嶽巔。
謳歌紛廣陌,簫鼓樂豐年。
赫奕攢輕憾,珍奇集市鄽。
博盧多袒跣,飲肆競蹁躚。
蕃衍開朱邸,崔嵬照彩椽。
橋虹灣矗矗,江練泮濺濺。
擊柝周廬晚,張燈別院先。
餘霞搖綺暈,列宿舍珠躔。
浩蕩三山島,棱層十丈連。
再趨天北極,卻立榻東偏。
既用家人禮,仍占聖製篇。
兕觥從酩酊,蟾魄待嬋娟。
轉盼隨親指,環觀得縱穿。
曲屏江浪蹙,巨柱赤虯纏。
光透垂枝井,晶銜帶壁錢。
蕭臺千級峻,重屋八窗全。
就席花墩匝,行樽紫袖揎。
交輝方爍爍,起立復闐闐。
邃宇會寧過,中宵勝賞專。
鋪陳尤有韻,清雅不相沿。
戶箔明珠串,欄釭水碧棬。
規模商甗鑄,款識魯壺鐫。
秦曲移箏柱,唐妝儼鬢蟬。
窄襟珠綴領,高朵翠為鈿。
喜氣排寒冱,輕颸洗靜便。
層琳藉璣組,方鼎炷龍涎。
瑪瑙供盤大,玻璃琢戔圓。
暖金傾小植,屑玉釀新泉。
帝子天才異,英姿棣萼聯。
頻看揮斗碗,端是吸鯨川。
推食俱均逮,攘餐及墜捐。
海螯初破殼,江柱乍離淵。
寧數披綿雀,休論縮頸鯿。
南珍誇飣餖,北饌厭烹煎。
賜橘懷頹卵,酡顏釂寶船。
言歸荷慈惠,末節笑拘攣。
放鑰嚴扃啟,籠紗逸足牽。
冰輪掛銀漢,夜色映華韉。
人識重熙象,功參獨斷權。
五辰今不忒,六氣永無愆。
天紀承三古,時雍變八埏。
比閭增板籍,疆場罷戈鋌。
文軌包夷夏,弦歌遍幅員。
恢儒榮藻薦,作士極魚鳶。
慶胄貽謀顯,多男景福綿。
迓衡常穆穆,遵路益平平。
亭障今逾隴,耕耘久際燕。
信通鵬海漲,威竄犬戎膻。
東擬封雲、岱,西將款澗、瀍。
琳科宣蕊笈,玉府下雲軒。
帝籍勤初播,宮蠶長自眠。
蠒絲登六寢,稃米秀中田。
廟鶴垂昭格,壇光監吉蠲。
靈芝滋菌蠢,甘醴湧潺諼。
合教龍風革,頒經眾疾痊。
雨隨親禱降,河避上流遷。
執契皇猷洽,披圖福物駢。
太和輸橐籥,妙用絕蹄筌。
此際君臣悅,應先簡冊編。
《雅》稱魚罩罩,《頌》述鼓咽咽。
詎比千齡遇,猶聞四始箋。
羈臣起韋布,陋質愧駑鉛。
驟俾陪機政,由來出眷憐。
恩方拜綸綍,報未效塵涓。
密席叨臨勸,凡蹤簾曲拳。
雖無三峽水,曾步八花磚。
渝望知難稱,才慳合勉旃。
鈞天思盡賦,賸續白雲箋。

熙載云:

化工欲放陽春到,先教元冥戮衰草。
疑冰封地萬木僵,誰向雪中探天巧。
璿璣星回斗指寅,群芳未知時已春。
人心蕩漾趁佳節,燈夕獨冠年華新。
昇平萬里同文軌,井邑相連通四裔。
蘭膏競吐夜烘春,和叔回車避羲轡。
巍巍九禁倚天開,溫風更覺先春來。
試燈不用雨花俗,迎陽為卻寒崔嵬。
宣和初載元冬尾,瑞白才消塵不起。
穆清光賞屬欽鄰,錦繡雲龍頒宴喜。
初聞傳詔開睿謨,步障幾裏承金鋪。
調音度曲三千女,正似廣樂陳清都。
遏雲妙唱韓娥侶,回雪飛花稱獨步。
千春蟠木效紅英,獻壽當筵豈金母。
上林晚色煙藹輕,景龍遊人歡笑聲。
霞裾月佩擁仙仗,翠鳳挾輦趨平成。
銅華金掌散晶彩,翠碧重重簇珠琲。
先從前殿望修廊,日出綺霞紅滿海。
神光通透雲母屏,驪龍出舞波濤驚。
煌煌黼座承天命,座下錯浴如明星。
榻前玉案真核旅,獸炭銀爐夜初鼓。
憲天重屋訝雲屯,崇道簫臺疑蜃吐。
前楹火柱回萬牛,藺卿璧碎色光浮。
周圍照耀眼界徹,冰壺漾月生珠流。
點點金錢盡銜璧,豹髓騰輝粲銀礫。
絲篁人籟有機緘,繳繹清音傳屋壁。
須臾隨蹕登會寧,如驂鸞鶴遊紫清。
彩蟾倒影上浮空,纖雲不點惟光明。
四壁垂簾玉非玉,銀釭吐豔相連屬。
棼楣橫帶碧玻璃,一朵翠雲承日轂。
萬光閃爍爭吐吞,燭龍銜耀輝四昆。
又如電母神鞭馳,金蛇著壁不可捫。
端信奇工通造化,豈比胡人能幻假。
丹青漫數顧虎頭,盤礴解衣未容寫。
此時帝御鈞天台,紫垣兩兩明三臺。
尚方飲器萬金寶,古玉未足誇雲雷。
帝傍侍女雲華品,玉立仙標及時韻。
四音促柱泛笙簫,應有翔鸞落千仞。
龍瓶瀉酒如流泉,御廚絡繹紛珍鮮。
榻邊爭欲供天笑,快倒頗類虹吸川。
厭厭夜飲方歡浹,玉漏頻催鼓三疊。
金門初下醉歸時,正見冰輪上城堞。
微臣去歲陪清班,惡詩誤辱重瞳觀。
小才易窮真鼠技,再賦愈覺相如慳。

履道、彥為二集中,今不復印行,故錄於此。

陳堯臣進退終始事跡[編輯]

宣和初,徽宗有意征遼,蔡元長、鄭達夫不以為然,童貫初亦不敢領略,惟王黼、蔡攸將順讚成之。有諜者云:「天祚貌有亡國之相。」班列中或言陳堯臣者,婺州人,善丹青,精人倫,登儀為畫學正。黼聞之甚喜,薦其人於上,令銜命以視之,擢水部員外郎,假尚書,以將使事。堯臣即挾畫學生二員俱行,盡以道中所曆形勢向背,同繪天祚像以歸。入對即云:「虜主望之不似人君,臣謹寫其容以進。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進兵。兼弱攻昧,此其時也。」並圖其山川險易以上。上大喜,即擢堯臣右司諫,賜予鉅萬。燕、雲之役遂決。時堯臣方三十三歲,遷至侍御史。會蔡元長復將起預政事,黼訹堯臣望風上疏以元長前日不合人情狀攻之。初榜朝堂,然上猶眷元長,黜堯臣為萬州監稅。而元長竟不告廷,堯臣繼寢是行。黼敗,堯臣亦遭斥。建炎中,監察御史李采疏其為黼鷹犬,誤國之罪,始詔除其職。初,秦會之主泮高密,堯臣以滄州掾曹同為京東漕同試官,因以厚甚。會之擅國,遂盡復故官。雖不敢用,招至武林,每延致相府,款密敘舊。堯臣以前所錫萬金,築園亭於西湖之上,極其雄麗,今所謂陳侍御花園是也。會之殂,湯致遠為御史,欲露臺評,而周為高方崇,堯臣之妻兄,致遠之腹心,力回護之,遂免,先以壽終。李仁父《長編》載胡交修繳其祠命之章,尤摘其奸。其嗣懇為高作行狀,以蓋前跡,為高後亦悔之。會之炎炎時,前御史敢於國門外建第,以此可見。(為高之子樂雲)

靖康中,黃時偁、徐揆、段光遠三人上虜酋書[編輯]

靖康之變,士大夫紀錄,排日編綴者多矣。其間蓋亦有逸事焉。近從親舊家得是時進士黃時偁、徐揆、段光遠三人所上虜酋書云:「大宋進士黃時偁謹齋沐裁書於大金二帥曰:嘗謂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若夫樂軟熟而憎鯁切,取諛美而舍忠良,雖堯、舜無以致治。時偁淮右寒生,家襲儒業,老父每訓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罔可輕言,自取戮辱。』由是鉗口結舌,守分固窮,未曾敢以片言辯時是非。方今國家艱難,苟有見聞,寧忍甘蹈盲聾之域?非不知身為宋民,不當以狂妄之辭干冒元帥聰德也;非不知一言忤意,死未塞責也。直欲內報吾君之德,外光二元帥之名,一身九死,又何憾焉!時偁切觀我宋自崇寧以來,奸臣誤國,竊升威柄者有之,妨公害民者有之,大啟幸門、壅遏言路者有之,所以元帥因之遂有此舉。道君太上皇帝親降詔書,反己痛責,斷出宸心,乃傳大寶。今皇帝即位未久,適丁國難,以孝行夙彰,天人咸服。今元帥斂城不下,蓋為此也。時偁伏睹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國書,正為催督金銀表段。有雲須索之外,必不重取;禮數優異,保無它虞。奈何都民朝夕思念,燃頂煉臂,延頸跂踵,以望御車之塵也?元帥豈不念天生萬民,而立之君,以主治之。乃復須索他物,絡繹不絕,參酌以情,雖不足以報再生之萬一,然方冊所載,自古及今,未聞有大事既決,反緣細故而延萬乘之君者。證以國書,似非初意,愚切惑之。念我國家曩昔傷財害民之事,結怨連禍之人,尚可目也。曰內侍、伶倫、美女是已,曰宮室、衣服、聲樂是已。今軍前一一須索,唯復謂此悉皆國害。堅欲為我痛鋤其根株耶?亦欲驅挈歸境以為自奉之樂耶?軍機深密,非愚陋可得而知也。法曰:『上賢下不肖。取誠信,去詐偽,禁暴亂,止奢侈。』又曰:『為雕文刻鏤技巧華飾而傷農事者,必禁之。』願元帥詳覽此章,熟思正論。殺人以梃與刃,無以異也。儻使宿奸復被新寵,是猶禾莠相雜,而耕者未耘;膏盲之疾,而醫者未悟,則將日漸月稽,習以成風,不害此而害彼,何時已矣?時偁懵不知書,愚不練事。言切而其意甚忠,事雖小而所係甚大。方議修書鋪陳管見,未及形言,眾乃自禍。嗚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蠹巨惡,難於逃覆載之中也。且如內侍藍欣、醫官周道隆、樂官孟子書,俱為平昔僥濫渠魁。今取過軍前,坐席未暖,乃忘我宋日前恩寵之優,不思兩國修講和好之始,尚循故態,妄興間諜,稱有金銀在本家窖藏,遂煩元帥怪問。考諸人用心,雖粉骨碎軀,難塞滔天之罪。請試陳之。今焉明降御筆,根括金銀,以報大金活生靈之恩,切須盡力,不可惜人情。苟可以報大金者,雖髮膚不惜。祇是要有,盡取於是。有司累行勸諭,及指為禁物,稍有隱藏,以軍法從事。其措置根括,非不盡心。上至宗廟器皿,下至細民首飾,罄其所有,欲酬再造。而天子且曰:『朕可以報金國者,雖髮膚不惜。』凡為臣子,固當體國愛君,匹兩以上,盡合送納。藍欣等不務濟朝廷之急,報元帥之仁,輒抵冒典憲,埋窖金銀,慳吝庸逆,無如此之甚者。若使未過軍前,則人人蓄為私寶,論當時根括指揮,已合誅戮,切恐逐人。昨緣有司根取犒賞,亦嘗囚禁,挾此為仇,意要生事,厥罪尤不可赦。愚謂正當擾攘之際,猶敢懷奸罔上,取佞一時,異日安居,為國患也必矣。亮元帥智周萬物,不待斯言,察見罪狀。文王問太公主聽如何,太公答曰:『勿妄而許,勿逆而拒。』聖人垂教,良有以也。伏望元帥擴乾坤之度,垂日月之明。毋納諛情,以玷大德。將藍欣等先賜行遣,徇首京城。不惟掃蕩宿孽,又可以懲戒後人。仍願元帥務全兩國之歡,以慰生靈之心。請我鑾輿,早還禁御。軍前或有所闕,朝廷亦必不違。書之青史,傳為盛事,豈不韙歟!」「太學生徐揆等謹獻書於大金國相元帥太子元帥。揆等聞昔春秋魯宣公十一年,伐陳,欲以為縣,申叔時諫曰:『渚侯之從者,曰討有罪也。今縣陳,是貪其富。以討召諸侯,而以貪歸之,無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聞也。』乃復封陳。後之君子,莫不多申叔時之善諫,楚子之從諫。千百歲之下,猶且想其風采為不可及。昔上皇任用非人,政失厥中,背盟致討,元帥之職也。大肆縱兵,都城失守,社稷幾亡而復存,元帥之德也。兵不血刃,市不易廛,生靈幾死而倖免,元帥之仁也。雖楚子入陳之功,未能遠過。我宋皇帝以萬乘之尊,兩造轅門,議賞軍之資,加徽號之請。越在草莽,信宿逾邁。國中喁喁企望,屬車塵者屢矣。今生民無主,境內騷然,忠義之士,食不下噎。又聞道路之言,以金銀未足,天子未還。揆等切惑之。蓋金銀之產,不在中國而在深山窮谷之間,四方職貢,歲有常賦。邦財既盡,海內蕭然,帑藏為之一空,此元帥之所明知也。重以去歲之役,增請和之幣,獻犒賞之資。官吏徵求,及於編戶。都城之內,雖一妾婦之飾,一器用之微,無不輸之於上,以酬退師之恩也。又自兵興以來,邦國未寧,道路不通,富商大賈,絕跡而不造境。京師豪民,蓄積素厚者,悉散而之四方矣。間有從宦王畿,仰給於俸祿者,飦粥之外,儲無長資,豈復有金銀之多乎?今雖天子為質,猶無益於事也。元帥體大金皇帝好生之德,每以赤子塗炭為念,大兵長驅,直抵中原,未嘗以屠戮為事,所以愛民者至矣。凡元帥有存社稷之德,活生靈之仁,而乃以金銀之故質君,是猶愛人子弟,而辱及其父祖,與不愛奚擇?元帥必不為也。昔楚子圍鄭,三月克之,鄭公肉袒牽羊以迎。左右曰:『不可許。』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退三十里而許之平。《春秋》書之,後世以為美談。揆等願元帥推惻隱之心,存終始之惠,反其君父,損其元數,班師振旅,緩以時月,使求之四方,然後遣使人獻,則楚子封陳之功,不足道也。國中之人,德元帥之仁,豈敢弭忘?《傳》曰:『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揆等雖卑賤,輒敢浼死以紓君父之難,唯元帥矜之。」「大宋進士段光遠謹齋沐裁書,百拜獻於大金元帥軍前。仆嘗讀《春秋左傳》,有曰:『親仁善鄰,國之寶也。』又嘗讀《禮記聘義》,有曰:『輕財重禮,則民遜矣。』讀至於斯,未嘗不三復斯言,掩卷長歎,切謂非賢聖之人,疇能如此?仰而思之,在昔太祖皇帝,膺天明命,以揖遜受禪,奄有神器,為天下君,創業垂統,重熙累洽,垂二百年,東漸西被,南洽北暢,薄海內外,悉為郡縣,殊方絕域,悉為鄰國,聘問交通,絡繹道路。其間義重禮隆,恩深德渥,方之他國,唯大金皇帝為然。比年以來,本朝不幸奸臣用事,宦官橈權,罔知陳善閉邪而格其非,罔知獻可替否而引之當道。欺君誤上,蠹國害民,靡所不至。奸臣可罪,庶民可吊,事一至此。則弔民問罪之師,有不得已而舉也。共惟大金元帥舉問罪之師,施好生之德,念今聖之有道,憫斯民之無辜,斂兵不下,崇社再安,生靈獲全。深厚之惠,若海涵而春育;生成之賜,若天覆而地載。兩國永和,萬姓悅服。夫如是,則親仁善鄰,曷以加於此哉!特枉鑾輿,為民請命;重蒙金諾,與國通和。帝謂『髮膚亦所不惜,況於金帛,豈復有辭!』宵旰焦勞,不遑寢食,官戶根括,急於星火,竭帑藏之所積,罄貧下之所有,甘心獻納,莫或敢違。雖曠蕩之恩,難以論報,而有限之財,恐或不敷。久留聖駕,痛切民心。夙夜匪懈,而事君之禮廢於朝;號泣旻天,痛君之民滿於道。仰望恩慈,再垂矜念,冀聖駕之早還,慰下民之痛切。夫如是,則輕財重禮,曷以加於此哉!伏念光遠草茅寒士,沐浴膏澤,涵泳聖涯,陰受其賜,於茲有年,才疏命薄,報德無階。今茲聖駕蒙塵於外,仆雖至愚,噫嗚泣涕,疾首痛心,其於庶民,尚幸仰賴元帥再生之恩,若天地無不覆載,於人無所不容。仆是以敢輸忠義激切之誠,干冒威嚴,仰祈垂聽,俯賜矜憐。無任戰懼皇恐哀懇之至。不宣。」俶擾之際,排難解紛,伏節死誼,有如此者。嘉其忠義慨慷,歲久慮不復傳,所以錄之。

張邦昌僭偽事跡[編輯]

張邦昌為虜人所立,反正之功,蓋出於呂舜徒。呂氏自敘甚詳,不復重紀。啟其端者,堂吏張思聰也。應天中興,思聰已死,詔特贈宣教郎。思聰字謀道,知書能文,嘗從先入學。今其子孫尚有事刀筆於省中者,然亦不振。虜人立張偽詔,與其謝牘,並錄於後。「維天會五年歲次丁未二月辛亥朔二十一日辛巳。皇帝若曰:先皇帝肇造區夏,務安元元。肆朕纂承,不敢荒怠。夙夜兢兢,思與方國,措於治平。粵惟有宋,爰乃通鄰,貢歲幣以交歡,馳星軺而講好。斯於萬世,永保無窮。蓋我大造於宋也。(指斥不錄)今者國既乏主,民宜混同,然念厥功,誠非貪土,遂致帥府,與眾推賢,僉曰太宰張邦昌天毓疏通,神諮睿哲,在位著忠良之譽,居家聞孝友之名,實天命之有歸,乃人情之所徯,擇其賢者,非子其誰,是用遣使諸部宮都署尚書左僕射權簽書樞密事韓昉持節,備禮儀,以璽綬冊命爾為皇帝,以授斯民。國號大楚,都於金陵。自黃河以外,除西夏對新疆場。仍世輔王室,永作藩臣,貢禮時修。汝勿疲於述職、聘問、歲致。汝無緩於忱誠。於戲,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立君而臨之。君不能獨理,故樹官以教之。乃知民非後不治,非賢不守。其於有位,可不慎歟?子懋乃德,嘉乃丕休。日慎一日,雖休勿休。欽哉,其聽朕命。」「天會五年三月日,大楚皇帝邦昌謹致書於國相元帥皇子元帥。今月初七日,依奉聖旨,特降樞臣俯加封冊。退省庸陋之資,何堪對揚之賜。尋因還使,附致感悰。願亟拜於光儀,庶少伸於謝禮。未聞臺令,殊震危衷。遂遣從官,具敷誠懇。重蒙敦諭,仰戴眷存。然而掩目未前,撫躬無措。恐浸成於稽緩,實深積於兢惶。伏望恩慈早容趨詣,俟取報示,徑伏軍門。拳拳之誠,並留面敘。不宣。謹白。」建炎元年詔云:「九月二十五日,三省同奉聖旨:張邦昌初聞以權宜攝國事,嘉其用心,寵以高位。雖知建號肆赦,度越常格,支優賞賜錢數百萬緡,猶以迫於金人之勢,其示外者或不得已。比因鞫治他獄,始知在內中衣赭衣,履黃裀,宿福寧毆,使宮人侍寢。心跡如此,甚負國家,遂將盜有神器。雖欲容貸,懼祖宗在天之靈。尚加惻隱,不忍顯肆市朝。今遣奉議郎試殿中侍御史馬伸問狀,止令自裁。全其家屬,仍令潭州日給口券,常切拘管。」先是,祐陵在端邸,有妾彭者,稍惠黠,上憐之。小故出嫁為都人聶氏婦。上即位,頗思焉,復召入禁中。以其嘗為民妻,無所稱,但以彭婆目之,或呼為聶婆婆,其實未有年也。恩幸一時,舉無與比。父黨夫族,頗招權,顧金錢。士大夫亦有登其門而進者。逮二聖北狩,彭以無名位,獨得留內庭。虜人強立邦昌僭位之後,雖竊處宸居,多不敢當至尊之儀。服御之屬,未始易也。寢殿之邃,不敢履也。一夕,偶置酒,彭生乘邦昌之醉,擁之曰:「官家,事已至此,它復何言。」即衣之赭色半臂。邦昌醉中猶能卻。彭呼二三宮人力挽而穿之,益之以酒,掖邦昌入福寧殿,使宮人之有色者侍邦昌寢。邦昌既醒,皇恐而趨,就它室急解其衣,固已無及矣。邦昌卒坐此以死,蓋詔中及之者也。姑敘邦昌初終於秩焉。烏乎,彭生者誠可誅矣。然當時在庭之臣,被二聖寵榮者,尚奉賊稱臣,賣降恐後。彼小人也,又何足道哉。(彭事,陸務觀雲)

夏人沮粘罕之氣[編輯]

粘罕相金國,取大遼,繼擾我朝。既歸,乃欲伐夏國。夏人陰為之備久矣。忽求釁於夏,言欲馬萬匹。夏人從其請,先以所練精兵,每一馬以二人御之,紿言於金人曰:「萬馬雖有,然本國乏人牽攏。今以五千人押送,請遣人交之。」粘罕遣人往取,皆善騎射者,其實欲以窺之也。至境,未及交馬,夏人群起,金國之兵悉斃。夏人復持馬歸國。粘罕氣沮,自此不敢西向發一矢。(王隆外祖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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