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媿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三
| 攻媿集 卷第二十三 宋 樓鑰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武英殿聚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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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媿集卷二十三
宋 樓 鑰 撰
奏議
請車駕過重華宮第一劄
臣仰惟陛下承夀皇付託之重以天下養猶恐未足以
報天地之恩乃者間以聖躬違豫積廢起居宸心靡遑
寧處正月九日千乘萬騎衝冒風雪中萬衆歎仰以為
天子之孝前古未有後又以瘍疾不出者幾半年雖臨
朝如禮而外人久不瞻望天表進香之日無不鼓舞以
為吾君康復久矣景靈宮以四孟分詣者道逺不可太
勞非得已也重華既近會慶在邇鑾輿一動自此五日
一朝之禮必如平時乃二十二日有司命戒於夙昔羽
衛環立於廷中百官趨班拱俟鳴蹕而燭殘日出寂不
聞聲相顧失色謂邇者陛下無故而不一視朝已駭羣
聽今日何日安有不出之理列立又久之進退不可臣
以待立為職法許直前使是時得望清光必且頓首百
拜以請而清禁嚴䆳何由伸吐泯黙而退震悚無地中
外觖望歡意索然天氣晴和又無雨雪乘輿將駕莫知
何故然而大臣不敢言臺諫不敢論猶以未知事實之
如何昨日本合具聞赴宴貢院忽傳今日駕出人人相
賀臣中夜起坐以俟夙興漏且盡矣又無所聞忠誠所
激敢昧死上奏伏望陛下深思社稷大計亟降指揮若
曰夀皇聖節偶以某事不及上夀今以某日詣重華宮
起居則天下之疑議頓解兩宮之聖意交懽孝治無虧
國祚愈隆雖復費錢百萬極奉親之禮所不當惜親上
玉卮為千萬夀未為晚也臣拳拳愚忠惟陛下裁幸
第二劄
臣仰惟陛下聖主也然有一事臣初疑之已而思之而
懼今則憂矣敢爲陛下言之事有至大而陛下以爲至
小至重而以爲至輕至易而以爲至難朝夕之所當行
而視之若曠典此臣之所以疑而懼懼而憂也文王朝
於王季日三武王帥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漢爲五日一
朝之禮已爲疎闊本朝家法事母后之禮皆朝夕一再
見夀皇之事高宗以相去之逺勉從五日之制茍非有
故未嘗輟也陛下之事夀皇三年之間率循舊典四海
悅服去冬聖躬違豫繼有瘍疾暫廢起居人亦無得而
言今則無故而屢止此人之所以紛紛也蓋天下之事
無大於此無重於此然而在陛下行之為當然為甚易
進香一出而人心歡然㑹慶節一不出而人心遽駭事
可睹矣朔日不出猶曰有冬至冬至不出而人心幾於
離矣朔望比其他過宮之日已非細事特以會慶冬至
為尤重姑以朔望為輕然聖節至日猶曰毎嵗有之至
於聖政之成全載夀皇一朝之事玉牒㑹要足成淳熙
末年之書陛下之所以奉貽謀而鋪張聖父之閎休者
止此一事可謂尤重矣一展九月再展十月以聖躬之
未安也今則禮儀畢備宰執觀書者三有司習儀者一
忽又改日萬衆震驚固知擇日之不逺終亦不知何故
陛下亦思改日之説乎卜吉既定豈應復改正以進呈
之後十七日必須恭進又非時節起居之比三書相踵
仗衛羅列皆是五更夙辦萬一又不成出則事體利害
尤甚故不免為此一策非美事也欲望聖慈翻然感悟
亟降指揮若曰屢蒙夀皇聖㫖免到宮不敢有違今已
奏請以某日過宮此令一出歡聲必聞是日仍須必出
雨雪即賜雨具進書之前得再為此則人心翕然而定
自後不復再展而五日一朝如舊則天下晏然無事矣
可謂至易之舉而足以了至大至重之事惟陛下斷然
不疑實宗社無疆之慶
同侍從請過宮第一劄〈同趙彥逾倪思陳傅良等〉
臣等比以車駕久不過宮乞宣引同班奏事伏蒙聖慈
俾並進於玉階方丈之地臣等於初七日至東華門伺
𠉀宣引間續准傳㫖改用今日臣等區區之誠正以過
宮一事欲得面控悃素臣等竊謂父子之道天性也以
夀皇至慈陛下篤孝顧何待臣等譊譊冒溷聖聰第以
近日之事觀之陛下朔望不出許以進香進香不出許
以上夀上夀又復不出明降指揮二十八日必出萬姓
歡呼踴躍以望翠華又復中輟重失人心莫此為甚旋
聞展用月旦今又聞欲用十五日仰惟陛下臨御萬方
以信為本成王剪桐為戲周公遂封唐叔以為天子無
戲言況過宮美事孝治所繫四方所仰而反汗至於再
三實恐因此朝廷命令無以行於四方載惟陛下容納
直言雖小臣忤㫖亦不加罪然言雖容而不行事欲濟
而復輟日復一日寖為常事闗係非輕今臣欲望聖慈
確然不易則社稷幸甚臣等幸甚萬一聖心未決姑示
順從使臣等無辭可措至臨期不出則又失信於中外
良可惜也臣等前居家俟罪本不敢供職既蒙許以宣
引故黽勉就列以冀一瞻清光如又未決臣等何顔尚
在班行非敢數忤雷霆自取誅斥誠以三軍萬姓不知
宮禁中事不知聖父聖子慈孝本自無他怨讟橫生至
不忍聞恐自此不已馴致叵測非敢以引退為高以合
班為喧正欲感悟聖心以消弭未然之患也冒犯天威
臣等無任惶懼俟命之至
貼黃臣等伏見㑹慶聖節合𠉀過宮上夀之後方可
錫宴今緣未曽過宮遂行展日若因循未出則錫宴
難以舉行況天下郡國皆已設宴而中都反未講禮
闕典尤甚傳之四方書之史冊是錫宴不行將自今
始深為陛下惜之伏乞睿照
第二劄
臣等伏見㑹慶節在即十二日禮合進香都人顒望翠
華忽又得㫖免過宮無不失望既而十三日內教十六
日十七日孟饗皆聖躬親臨中外益望陛下必躬上玉
卮之夀伏計聖心素篤仁孝知此禮至大至重決意必
出固無待臣等再三之請政緣進香之前已有定論旋
復反汗是以不免過慮須至溷瀆臣等竊惟人子事親
朝夕定省自天子達於庶人其禮一也五日一朝已為
希簡今陛下自三月恭請之後至今八閲月矣皆以夀
皇聖㫖而免至於生辰上夀恭想聖意必欲陛下一來
此人之至情也陛下重明聖節既受羣臣萬年之觴竊
聞今日嘉王生朝設宴禁中夀親之際父子歡洽陛下
寧不動心上念兩宮延望之意且臣等料度聖意所以
久不過宮者或謂陛下有所疑有所畏父慈子孝本於
天性夀皇既以神器親授聖子方頤神沖澹凡軍國之
事悉不預聞五年之間初無纖芥斷無可畏第恐猶有
左右小人妄生離間撰造言語惑亂聖聽全在陛下深
思洞察斷然勿疑臣等竊見今年夏秋之間太白晝見
至於經天九月七日金星掩心大星而又黒祲亘天萬
目駭觀熒惑見入太微垣逼近內屏房星爲明堂又屬
宋分太微內屏均近帝座此皆天變之大者也所在洪
水爲災衡岳山摧正逼祠宇劍門峯墜塞斷谷口今月
十六日夜當陛下齋宿之時行都地震有聲如雷夫衡
岳南方之鎮行都駐蹕之所此皆地變之大者也至於
人情下而閭閻衆而三軍近而禁衛以陛下久缺定省
之禮口語籍籍謗讟紛紜所不忍聞自廟堂大臣至於
百辟數進苦言徒勞容受竟不施行莫不憂懼愁苦不
能自存此則人情之所甚不安者也陛下乘輿一駕如
反掌之易則天地之變異必銷人心之憂疑立解陛下
何憚而不為若聖意固執又復遲疑則天地之變決非
虛設人心動搖必至叵測又非去嵗之比矣臣等蒙陛
下擢置從列感恩至深目擊事勢可畏如此不忍上負
聖知是敢罄竭血誠控告君父伏望聖慈斷然一出不
勝宗社之福如臣等所言更不能感悟聖心則臣等皆
為失職實難茍安不免引去以俟罪譴激切之衷傾盡
於此伏乞睿照
貼黃臣等伏見司馬光為諫官上皇帝疏又上皇太
後疏臣等今不勝拳拳之忠輒具奏劄上進重華宮
所有錄本併以繳進伏乞睿照
上夀皇聖帝劄子
臣等仰惟陛下功成不居以舜禪禹上繼光堯垂耀萬
世臣等素蒙長育又荷拔擢竭忠主上如事夀皇所願
兩宮孝慈永久無間使宗社靈長朝廷尊安無愧典謨
之盛而半載以來車駕毎欲過宮起居毎蒙聖慈䧏㫖
暫免蓋昨緣積雨極熱深軫慈眷然而因循日久寖闕
禮文觀瞻所係馴致疑惑而皇帝天姿恭謹兢業過甚
深念蒙付託之重懷不自安幾若嚴憚倘非夀皇聖帝
加意開接毎事慰安切恐漸成疑阻闗係非輕今茲㑹
慶節合上夀伏望睿慈先期勿復更免過宮俾皇帝得
以躬率羣臣展前殿玉卮之敬三宮歡洽四海欣慶不
勝幸甚竊惟父子至情本無纖芥或恐左右小人妄有
間言使孝慈之懷兩不能盡更望聖明以宗社生靈為
念曲賜洞察愈加慈愛勉以必來皇帝素篤仁孝又蒙
皇慈委曲如此必無遲回於以釋四海危疑之心於以
光兩朝孝治之美臣等無任懇祈激切之至
上兩宮奏疏
臣某等昧死再拜上疏至尊夀皇聖帝陛下皇帝陛下
臣等竊惟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而況萬乘之貴兩宮
之尊崇高莫大慈孝兼全在於臣子何敢容喙伏見嘉
祐中英宗皇帝嗣極之初慈聖光獻皇后垂簾聽政天
下安危之機實在於此司馬光不勝愛君憂國之心上
疏英宗則專陳子道上疏慈聖則專論母慈又慮母子
未能深屬或有疑阻遂併以一疏上之慈聖之慈英宗
之孝終於無間顧豈臣下之力然光之心出於至誠未
必無助臣等是敢仰慕先正竭盡區區共為一疏上干
兩宮伏惟聖慈俯垂聽納臣等聞聖人之德無加於孝
一人有慶兆民賴之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為
天子父慈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高宗以天下授
之壽皇壽皇以天下授之皇帝為天下得人而宗社尊
安孝之大者也前則壽皇盡孝於高宗今則皇帝盡孝
於壽皇以天下養孝之尤大者也內禪之盛自堯舜以
來未有如今日者再世揖遜不待倦勤輝光今古震耀
夷夏若壽皇享為天下得人之福皇帝盡以天下養之
孝則天地祖宗垂佑於上臣民夷狄厭服於下非所謂
一人有慶兆民賴之者乎今日之事父子至親雖非嘉
祐之比然司馬光之言有切於事情者其略曰孔子曰
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蓋言誠信純
至表裏著明而他人不能間也孟子曰父子責善賊恩
之大者蓋言骨肉至親尚以恩意相厚不尚較錙銖之
是非也今日之事或見於此雖天性無間本無可疑嵗
月寖久頗見形跡臣等欲望皇帝深思孔子之言壽皇
無忘孟子之戒萬一奸人慾有關説涉於離間者顯行
誅斥以明示天下日遣使介交馳兩間重華篤慈愛之
仁南內盡愛恭之實夙整法駕視膳問安及清和之時
講恭請之禮或邀迎於內庭或娯侍于禁籞使都人擁
觀萬國懽舞破羣情之惶惑消衆口之讒謗兩宮慈孝
之道昭明於時傳誦於後和氣嘉生充塞宇宙變愁歎
為謳吟化驕陽為甘澤豈不盛哉豈不快哉臣等欲望
兩宮同降指揮指日順動夀皇為宴設之具皇帝當奉
養之儀驩欣交通於未見之先慈孝翕合於無疆之久
於萬斯年燕及中外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論君道
臣聞孔子曰為君難何為其難也以為四海之大萬幾
之繁賢否之辨是非之明皆君之難事而未足為難也
以常人之情凡可喜而易為者人君必戒之絶之凡可
厭而難行者人君必勉之進之而後可以為明君可以
服人心可以追三代之盛可以為萬世之法此其所以
難也宮室服用宴飲歡樂聲色俳優馳射弋獵珍禽奇
獸寶玉祕玩此皆人情之甚喜者恨無力以致之而人
君頤指如意有求必獲然而一縱意焉則亂亡之機實
自此始故必戒之絶之是非所謂難乎恭儉樸素憂勤
篤謹講論經理攷證古今廣求民瘼招致賢能此皆人
情之易厭者雖一介之士所不能行而以萬乘之主行
之然而一留意焉則治平之基實兆於此故必勉之進
之是非所謂難乎喜人而予之爵賞稍過則為濫予怒
人而加以刑罰稍過則為淫刑而其尤難者其聽言之
際乎巽與之言人所樂聽在人君則當察之不惟察之
又當屏之忠鯁之論人所難受在人君則當容之不惟
容之又當行之此皆人之至難而人主任天下之重雖
富貴崇高無倫無敵而欲去人之所喜行人之所厭是
為艱哉仰惟陛下聖性天縱其所可喜者能戒之絶之
其所可厭者能勉之進之是將盡為君之道以厭服天
下之心然臣區區猶恐有未盡者不敢泛引古事多援
經史以為煩瀆直以人情之所甚喜與夫可厭者為陛
下言之誠能深知為君之難戒其可喜而有大可喜者
見矣勉其可厭而有不容厭者效矣大抵為人君者皆
不可以常人之情自恕而以人所難者自勉忍人之所
不能忍容人之所不能容謹人之所不能謹戒人之所
不能戒人以為自苦而我樂之人以為甚難而我安之
夫然後可以盡君道矣臣久汚朝列無補事功誤蒙聖
恩拔擢至此朝思夕慮未有長䇿奇論以補報陛下聰
明於萬一直以愚忠所存懇懇奏陳伏望睿慈略其言
而採其意不以為愚而力行之庶其有涓埃之益以無
負責難之義伏惟陛下裁幸
攻媿集卷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