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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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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合一
作者:陶行知
1919年2月24日
本作品收錄於《時報
原載: 1919年2月24日《時報.教育周刊.世界教育新思潮》第1號

現在的人叫在學校里做先生的為教員,叫他所做的事體為教書,叫他所用的法子為教授法,好像先生是專門教學生些書本知識的人。他似乎除了教以外,便沒有別的本領,除書之外,便沒有別的事教,而在這種學校里的學生除了受教之外,也沒有別的功課。先生只管教,學生只管受教,好像是學的事體,都被教的事體打消了。論起名字來,居然是學校,講起實在來,卻又像教校。這都是因為重教太過,所以不知不覺的就將他和學分離了;然而教學兩者,實在是不能分離的,實在是應當合一的。依我看來,教學要合一,有三個理由:

第一,先生的責任不在教,而在教學,而在教學生學,大凡世界上的先生可分三種:第一種只會教書,只會拿一本書要兒童來讀它,記它,把那活潑小孩子做個書架子、字紙簍,先生好像是書架子、字紙簍之製造家;學校好像是書架子、字紙簍的製造廠。第二種的先生不是教書,乃是教學生;他所注意的中心點,從書本上移到學生身上來了。不像從前拿學生來配書本,現在他拿書本來配學生了。他不但是要拿書本來配學生,凡是學生需要的,他都拿來給他們。這種辦法,果然比第一種好得多,然而學生還是在被動的地位,因為先生不能一生一世跟着。熱心的先生,固想將他所有的傳給學生,然而世界上新理無窮,先生安能盡把天地間的奧妙為學生一齊發明?既然不能與學生一齊發明,那他所能給學生的,也是有限的,其餘還是要學生自己去找出來的,況且事事要先生傳授,既有先生,何必又要學生呢?所以專拿現成的材料來教學生,總歸還是不妥當的。那麼,先生究竟應該怎樣才好?我以為好的先生不是教書,不是教學生,乃是教學生學。教學生學有什麼意思呢?就是把教和學聯絡起來:一方面要先生負指導的責任,一方面要學生負學習的責任,對於一個問題,不是要先生拿現成的解決方法來傳授學生,乃是要把這個解決方法如何找來的手續程序,安排停當,指導他,使他以最短的時間,經過相類的經驗,發生相類的理想,自己將這個方法找出來,並且能夠利用這種經驗理想來找別的方法,解決別的問題。得了這種經驗理想,然後學生才能探知識的本源,求知識的歸宿,對於世界上一切真理,不難取之無盡,用之無窮了。這就是孟子所說的"自得",也就是現今教育家所主張的「自動」。所以要想學生自得自動,必先有教學生學的先生。這是教學應該合一的第一個理由。 第二,教的法子必須根據學的法子。從前的先生,只管照自己的意思去教學生;凡是學生的才能興趣,一概不顧,專門勉強學生來湊他的教法,配他的教材。一來先生收效很少,二來學生苦惱太多,這都是教學不合一的流弊。如果讓教的法子自然根據學的法子,那時先生就費力少而成功多,學生一方面也就能夠樂學了。所以怎樣學就須怎樣教;學得多教得多,學得少教得少,學得快教得快,學得慢教得慢。這是教學應該合一的第二個理由。

第三,先生不但要拿他教職工的法子和學生學的法子聯絡,並須和他自己的學問聯絡起來。做先生的,應該一面教一面學,並不是販買些知識來,就可以終身賣不盡的。現在教育界的通病,就是各人拿從前所學的抄襲過來,傳給學生。看他書房裡書架上所擺設的,無非是從前讀過的幾本舊教科書,就是這幾本書,也還未必去溫習的,何況乎研究新的學問,求新的進步呢!先生既沒有進步,學生也就難有進步了。這也是教學分離的流弊。那好的先生就不是這樣,他必是一方面指導學生,一方面研究學問。如同柏林大學包爾遜先生(Fr.Paulsen)說:「德國大學的教員,就是科學家。科學家就是教員。」德國學術發達,大半靠着這教學相長的精神。因為時常研究學問,就能時常找到新理,這不但是教誨豐富,學生能多得些益處,而且時常有新的材料發表,也是做先生的一件暢快事體。因為教育界無限枯寂的生活,那是因為當事的人,封於故步,不能自新所致。孔子說:「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真是過來人閱歷之談。因為必定要學而不厭,然後才能誨人不倦;否則年年照樣畫葫蘆,我卻覺得有十分的枯燥。所以要想得教育英才的的快樂,首先要把教學合而為一,這是教學應該合一的第三個理由。

總之:一,先生的責任在教學生學;二,先生教的法子必須根據學的法子;三,先生須一面教一面學。這是教學合一的三種理由,第一種和第二種理由是說先生的教應該和學生的學聯絡;第三種理由是說先生的教應該和先生的學聯絡。有了這樣的聯絡,然後先生學生都能自得自動,都有機會方法找那無價的新理了。

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46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75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區,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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