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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忠集 (歐陽修, 四庫全書本)/卷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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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二十七 文忠集 (歐陽修) 巻二十八 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文忠集巻二十八
  宋 歐陽修 撰
  居士集二十八
  墓誌六首
  蔡君山墓誌銘
  予友蔡君謨之弟曰君山為開封府太康主簿時予與君謨皆為館閣校勘居京師君山數徃來其兄家見其以縣事決於其府府尹吳遵路素剛好以嚴憚下吏君山年少位卑能不懾屈而得盡其事之詳吳公獨喜以君山為能予始知君山敏於為吏而未知其他也明年君謨南歸拜其親夏京師大疫君山以疾卒於縣其妻程氏一男二女皆幼縣之人哀其貧以錢二百千為其賻程氏泣曰吾家素以亷為吏不可以此汚吾夫拒而不受於是又知君山能以惠愛其縣人而以亷化其妻妾也君山間嘗語予曰天子以六科䇿天下士而學者以記問應對為事非古取士之意也吾獨不然乃晝夜自苦為學及其亡也君謨發其遺藁得十數萬言皆當世之務其後踰年天子與大臣講天下利害為條目其所改更於君山之藁十得其五六於是又知君山果天下之竒才也君山景祐中舉進士初為長谿縣尉縣媼二子漁於海而亡媼指某氏為仇告縣捕賊縣吏難之皆曰海有風波豈知其不水死乎且雖果為仇所殺若屍不得則於法不可理君山獨曰媼色有寃吾不可不為理乃隂察仇家得其跡與媼約曰吾與汝宿海上期十日不得屍則為媼受捕賊之責凡宿七日海水潮二屍浮而至驗之皆殺也乃捕仇家伏法民有夫婦偕出而盜殺其守舍子者君山亟召里民畢㑹環坐而熟視之指一人曰此殺人者也訊之果伏衆莫知其以何術得也長谿至今喜道君山事多如此曰前史所載能吏號如神明不過此也自天子與大臣條天下事而屢下舉吏之法尤欲官無大小必得其材方求天下能吏而君山死矣此可為痛惜者也君山諱高享年二十有八以某年某月某日卒今年君謨又歸迎其親自太康取其柩以歸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於某所且謂予曰吾兄弟始去其親而來京師欲以仕宦為親榮今幸還家吾弟獨以柩歸甚矣老者之愛其子也何以塞吾親之悲子能為我銘君山乎乃為之銘曰
  嗚呼吾聞仁義之行於天下也可使父不哭子老不哭幼嗟夫君山不得其壽父母七十扶行送柩退之有言死孰謂天子墓予銘其傳不朽庶㡬以此慰其父母
  黃夢升墓誌銘
  予友黃君夢升其先婺州金華人後徙洪州之分寧其曾祖諱元吉祖諱某父諱中雅皆不仕黃氏世為江南大族自其祖父以來樂以家貲賑鄉里多聚書以招一有延字四方之士夢升兄弟皆好學尤以文章意氣自豪予少家隨一有州字夢升從其兄茂宗官於隨予為童子一作予時為童子無下四字立諸兄側見夢升年十七八眉目明秀善飲酒談笑予雖幼心已獨竒夢升一作已能知夢升為可竒矣後七一作八九年予與夢升皆舉進士於京師夢升得丙科初任興國軍永興主簿怏怏不得志以疾一有解字去久之復調江陵府公安主簿時予一作予時謫夷陵令遇之於江陵夢升顔色憔悴初不可識乆而握手噓嚱相飲一作勞以酒夜醉起舞歌呼大噱一作自若予益悲夢升志雖衰而少時意氣尚在也後二年予徙乾德令夢升復調南陽主簿又遇之於鄧間常問其平生所為文章幾何夢升慨然歎曰吾已諱之矣窮達有命非世之人不知我一有乃字我羞道於世人也求之不肯出遂飲之酒復大醉起舞歌呼因一有大字笑曰子知我者一作獨子知我乃肯出其文讀之一無二字博辨雄偉其一無此字意氣奔放猶一有若字不可禦予又益悲夢升志雖困而獨其文章未衰也是時謝希深出守鄧州尤喜稱道天下士予因手書夢升文一通欲以一本改欲以字為將示希深未及而希深卒予亦去鄧後之守鄧者皆俗吏一作庸人不復知夢升夢升素剛不苟合負其所有常怏怏無所施一作憤憤無所發卒以不得志死於南陽夢升諱注以寶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卒享年四十有二其平生所為文曰破碎集公安集南陽集凡三十巻娶潘氏生四一作其娶溫氏生三男二女將以慶厯四年某月某日葬於董坊之先塋一作塟於先塋之側其弟渭泣而來告曰吾兄患世之莫吾知孰可為其銘予素悲夢升者因為之銘曰予甞讀夢升之文至於哭其兄子庠之詞曰子之文章電激雷震雨雹忽止閴然滅泯未甞不諷誦歎息而不已嗟夫夢升曽不及庠不震不驚鬱塞埋藏孰與一作予其有不使其施吾不知所歸咎徒為夢升而悲
  大理寺丞狄君墓誌銘
  距長沙縣西三十里新陽鄉梅溪村一作距某縣東南若干里某原有墓曰狄君之墓者廼予所記一作紀榖城孔子廟碑所謂狄君栗者也始君居榖城有善政甞巳見於予文及其亡也其子遵誼泣而請曰願卒其詳而銘之以終先君死生之賜烏虖予哀狄君者其壽止於五十有六其官止於一卿丞蓋其生也以不知於世而止於是若其歿而又無傳則後世遂將泯沒而為善者何以勸焉此予之所欲銘也君字仲莊世為長沙人幼孤事母鄉里稱其孝好一作力學自立年四十始用其兄棐廕補英州真陽主簿再調安州應城尉能使其縣終君之去無一人為盜薦者稱其材任治民乃遷榖城令漢旁之民惟鄧榖為富縣尚書銓吏常邀厚賂以售貪令故省中私語一有鄧榖二字以一二數之惜為竒貨而二邑之民未甞得亷吏其豪猾習以賕賄汚令而為自恣至君一切以法䋲之姦民大吏不便君之政者徃徃訴於其上雖按覆率不能奪君所為其州所下文符有不如理必輙封還州吏亦切齒求君過失不可得君益不為之屈其後民有訟田而君誤斷者訴之君坐被劾已而縣籍彊壯為兵有告訟田之民隠丁以規避者君笑曰是甞訴我者彼寃民能自伸此令一有飬民之所欲也吾豈挾此而報以罪邪因置之不問縣民繇是知君為愛我是嵗西北初用兵州縣既大籍彊壯而訛言相驚一作警雲當驅以備邉縣民數萬聚邑中㑹秋大雨霖米踴貴絶粒君發常平粟賑之有司劾君擅發倉廩君即具伏事聞朝廷亦原之又為其民正其稅籍之失而吏得嵗免破産之患逾年政大洽乃修孔子廟作禮器與其邑人春秋釋奠而興於學時予為乾德令甞至其縣與其民言皆曰吾邑不幸有生而未識亷吏者而長老之民所記纔一人而繼之者今君也問其一人者曰張及也推及之嵗至於君葢三十餘年是謂一世矣嗚呼使民更一世而始得一良令吏其可不慎擇乎君其可不惜其歿乎其政之善者可遺而不録乎君用榖城之績遷大理寺丞知新州至則丁母夫人鄭氏憂服除赴京師道病卒於宿州實慶厯五年七月二十四日也曽祖諱崇謙連州桂陽令祖諱文蔚全州清湘令父諱杞不仕君娶滎陽鄭氏生子男二人遵誼遵微皆舉進士一無四字女四人長適進士胡純臣其三尚幼一無其字銘曰
  彊而仕古之道終中壽不為夭善在人宜有後銘於石著不朽
  薛質夫墓誌銘
  故大理寺丞薛君直孺字質夫資政殿學士贈禮部尚書簡肅公之子母曰金城一有郡字夫人趙氏質夫生四嵗為殿直公為叅知政事拜大理評事遷將作監丞景祐元年公薨天子推恩於其孤拜大理寺丞公以忠直剛毅顯於當世質夫為名臣子能純儉謹飭好學自立以世其家公塟絳州質夫自京師杖而行哭至於絳州行路之人皆哀嗟之質夫少多病後公六年以卒享年二十有四初娶向氏某人之孫某人之女再娶王氏某人之孫某人之女皆無子嗚呼簡肅公之世於是而絶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此為舜娶妻而言耳非萬世之通論也不娶而無後罪之大者可也娶而無子與夫不幸短命未及有子而死以正者其人可以哀不可以為罪也故曰孟子之言非通論為舜而言可也質夫再娶皆無子不幸短命而疾病以死其可哀也非其罪也自古賢一作聖人君子未必皆有後其功德名譽垂世而不朽者非皆因其子孫而傳也伊尹周公孔子顔回之道著於萬世非其家世之能獨傳乃天下之所傳也有子莫如舜而瞽不得為善人卒為頑父是為惡者有後而無益為善雖無後而不朽然則為善者可以不懈為簡肅公者可以無憾也使簡肅公無憾質夫無罪全其身終其壽考以從其先君於地下復何道哉某娶簡肅公之女質夫之妹也常哀質夫之賢而不幸傷簡肅公之絶世閔金城夫人之老而孤故為斯言庻幾以慰其存亡者已悲夫銘曰
  死而有祀四世之間死而不朽萬世之傳簡肅之德質夫之賢雖其閟矣久也其存
  隴城縣令贈太常博士呂君墓誌銘
  一本上有呂字諱士元字佐堯江寧人也咸平二年舉明經為潭州醴陵尉廬州司理叅軍寧州彭原廣州四㑹縣令又為湖州司理泗州録事叅軍吉州太和秦州隴城縣令以疾卒於官享年六十有五娶閻氏生子四人曰淵曰溱曰淙曰淇閻氏年七十三後君十五年以卒子淙後其母三月卒以慶厯八年十二月二十日以閻氏之䘮合葬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江都縣東興鄉馬坊村先塋之次君為人剛介有節長於為政醴陵太和皆大邑民喜鬬訟徃徃因事中吏以法吏多不免而君日與長吏爭曲直下為邑民伺𠉀終無毫髪過失可得而民卒愛思之四㑹近海俗雜蠻夷君尤知其人之利害事所經決後有欲輙改更者民必自言於廷曰此呂君所決豈可動邪後人亦莫能改也君仕三十餘年以一縣之祿衣食其族四十餘口雖薄而必均夫人閻氏尤能為勤儉子淵溱皆舉進士溱有賢材以文章選中第一今淵為祕書丞溱著作郎直集賢院以溱官得封贈贈君太常博士母夫人封天長縣太君嗚呼呂君官雖卑恵於其民足以為政祿雖薄周於其族足以為仁身雖不顯而有子以大其門足以彰為善之効君之皇祖諱裕贈兵一作工部尚書皇考諱文膺官至太子左贊善大夫自宋興百年間呂姓之族五顯於世君之叔父刑部侍郎集賢院學士文仲實為先朝名臣而今君有賢子又將顯呂氏之族於後於其葬也是宜銘以誌其銘一作墓
  善無不報報不必同或在其後或及其躬積久發遲逾一作愈逺彌昌如其不信考此銘章
  尹師魯墓銘
  師魯河南人姓尹氏諱洙然天下之士識與不識皆稱之曰師魯葢其名重當世而世之知師魯者或推其文學或髙其議論或多其材能至其忠義之節處窮達臨禍福無愧於君子則天下之稱師魯者未必盡知之師魯為文章簡而有法博學彊記通知今古一作古今長於春秋其與人言是是非非務窮盡道理乃已不為苟止而妄隨而人亦罕能過也遇事無難易而一無此字勇於敢為其所以見稱於世者亦所以取嫉於人故其卒窮以死師魯少舉進士及第為絳州正平縣主簿河南府戶曹叅軍邵武軍判官舉書判㧞萃遷山南東道掌書記知伊陽縣王文康公薦其才召試充館閣校勘遷太子中允天章閣待制范公貶饒州諫官御史不肯言師魯上書言仲淹臣之師友願得俱貶貶監郢州酒稅又徙唐州遭父䘮服除復得太子中允知河南縣趙元昊反陜西用兵大將葛懐敏奏起為經略判官師魯雖用懐敏辟而尤為經略使韓公所深知其後諸將敗於好水韓公降知秦州師魯亦徙通判濠州久之韓公奏得通判秦州遷知涇州又知渭州兼涇原路經略部署坐城水洛與邉臣一作將異議徙知晉州又知潞州為政有惠愛潞州人至今思之累遷官至起居舍人直龍圖閣師魯當天下無事時獨喜論兵為敘燕息戍二篇行於世自西兵起凡五六嵗未甞不在其間故其論議益一作亦精宻而於西事尤習其詳其為兵制之說述戰守勝敗之要盡當今之利害又欲訓土兵代戍卒以減邉用為禦戎長久之計皆未及施為而元昊臣西兵解嚴師魯亦去而得罪矣然則天下之稱師魯者於其材能亦未必盡知之也初師魯在渭州將吏有違其節度者欲按軍法斬之而不一作未果其後吏至京師上書訟師魯以公使錢貸部將一作訟師魯自盜貶崇信軍節度副使徙監均州酒稅得疾無醫藥舁至南陽求醫疾革隠一作凴幾而坐顧稚子在前無甚憐之色與賔客言終不及其私享年四十有六以卒師魯娶張氏某縣君有兄源字子漸亦以文學知名前一嵗卒師魯凡十年間三貶官䘮其父又䘮其兄有子四人連䘮其三女一適人亦卒而其身終以貶死一子三嵗四女未嫁家無餘貲客其䘮於南陽不能歸平生故人無逺邇一作近皆徃賻之然後妻子得以其柩歸河南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於先塋之次余與師魯兄弟交甞銘其父之墓矣故不復次其世家焉銘曰
  藏之深固之宻石可朽銘不滅














  文忠集巻二十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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