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421
文章辨體彚選 巻四百二十一 |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二十一
明 賀復徵 編
論三十〈諷論〉
王命論〈漢班彪〉
彪年二十光武即位於冀州時隗囂據隴右而公孫述稱帝於蜀天下雲擾囂問彪以時事彪對以漢當復興囂不以為然彪迺著王命論以救時難
昔在帝堯之禪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暨於稷契咸佐唐虞光濟四海奕世載德至扵湯武而有天下雖其遭遇異時禪代不同至乎應天順人其揆一焉是故劉氏承堯之祚氏族之世著乎春秋唐據火德而漢紹之始起沛澤則神母夜號以章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聖顯懿之德豊功厚利積絫之業然後精誠通於神明流澤加扵生民故能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徃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倔起在此位者也世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逹其故以為適遭暴亂得𡚒其劍逰說之士比天下扵逐鹿幸㨗而得之不知神噐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若然者豈徒闇扵天道哉又不覩之於人事矣夫餓饉流𨽻飢寒道路思有短褐之襲擔石之蓄所願不過一金然終於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厄㑹竊其𫞐柄勇如信布彊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烹醢分裂又況麼䯢尚不及數子而欲闇干天位者乎是故駑蹇之乘不騁千里之塗燕雀之疇不奮六翮之用楶梲之材不荷棟梁之任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易曰鼎折足覆公餗不勝其任也當秦之末豪傑共推陳嬰而王之嬰母止之曰自吾為子家婦而世貧賤卒富貴不祥不如以兵屬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歸嬰從其言而陳氏以寕王陵之母亦見項氏之必亡而劉氏之將興也是時陵為漢將而母獲扵楚有漢使來陵母見之謂曰願告吾子漢王長者必得天下子謹事之無有二心遂對漢使伏劔而死以固勉陵其後果定扵漢陵為宰相封侯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扵無窮垂䇿書扵春秋而況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窮逹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四者帝王之分決矣蓋在髙祖其興也有五一曰帝堯之苖裔二曰體貎多竒異三曰神武有徵應四曰寛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誠好謀逹扵聴受見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已從諌如順流趨時如嚮赴當食吐哺納子房之䇿㧞足揮洗揖酈生之說悟戍卒之言斷懐土之情髙四皓之名割肌膚之愛舉韓信扵行陳收陳平扵亡命英雄陳力羣策畢舉此高祖之大畧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又可畧聞矣初劉媼⿰髙祖而夢與神遇震電晦冥有龍蛇之怪及其長而多靈有異扵衆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券呂公覩形而進女秦皇東逰以厭其氣呂后望雲而知所處始受命則白蛇分西入闗則五星聚故淮隂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厯古今之得失騐行事之成敗稽帝王之世運考五者之所謂取捨不厭斯位符瑞不同斯度而茍昩扵權利越次妄據外不量力內不知命則必䘮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夀遇折足之凶伏鈇鉞之誅英雄誠知覺悟畏若禍戒超然逺覧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絶信布之覬覦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噐之有授貪不可幾無為二母之所笑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祿其永終矣
錢神論〈晉魯褒〉
有司公子富貴不齒盛服而逰京邑駐駕乎市里顧見綦母先生班白而徒行公子曰嘻子年已長矣徒行空手將何之乎先生曰欲之貴人公子曰學詩乎曰學矣學禮乎曰學矣學易乎曰學矣公子曰詩不云乎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賔得盡其心禮不云乎男䞇玉帛禽鳥女䞇榛栗棗脩易不云乎隨之時義大矣哉吾視子所以觀子所由豈隨世哉雖曰已學吾必謂之未也先生曰吾將以清談為筐篚以機神為幣帛所謂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者已公子拊髀大笑曰固哉子之雲既不知古又不知今當今之急何用清談時易世變古今異俗富者榮貴貧者賤辱而子尚質而子守實無異於遺劍刻船膠柱調瑟貧不離扵身名譽不出乎家室固其宜也昔神農氏沒黃帝堯舜教民農桑以幣帛為本上智先覺變通之乃掘銅山俯視仰觀鑄而為錢故使內方象地外圎象天錢之為體有乾有坤其積如山其流如川動靜有時行藏有節市井便易不患耗折難朽象夀不遺象道故能長乆為世神寳親愛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則貧弱得之則富強無翼而飛無足而走觧嚴𣪣之顏開難發之口錢多者處前錢少者居後詩云哿矣富人哀此㷀獨豈是之謂乎錢之為言泉也百姓日用其源不匱無逺不徃無深不至京邑衣冠疲勞講肄厭聞清談對之睡𥧌見我家兄莫不驚視錢之所佑吉無不利何必讀書然後富貴由是論之可謂神物無位而尊無勢而熱排朱門入紫闥錢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錢之所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是故忿諍辯訟非錢不勝孤弱幽滯非錢不㧞怨仇嫌恨非錢不觧令聞笑談非錢不發諺曰錢無耳可闇使豈虗也哉又曰有錢可使鬼而況於人乎子夏雲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吾以死生無命富貴在錢何以明之錢能轉禍為福因敗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長短相祿貴賤皆在乎錢天何與焉天有所短錢有所長四時行焉百物生焉錢不如天窮逹開塞振貧濟乏天不如錢若臧武仲之智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成人矣今之成人者何必然惟孔方而已夫錢窮者能使通逹富者能使溫暖貧者能使勇悍故曰君無財則士不來君無賞則士不徃諺曰官無中人不如歸田雖有中人而無家兄何異無足而欲行無翼而欲翔使才如顏子容如子張空手掉臂何所希望不如早歸廣修農商舟車上下役使孔方凡百君子同塵和光上交下接名譽益彰
廣絶交論〈梁劉峻〉
客問主人曰朱公叔絶交論為是乎為非乎主人曰客奚此之問客曰夫草蟲鳴則阜螽躍雕虎嘯而清風起故絪緼相感霧涌雲蒸嚶鳴相召星流電激是以王陽登則貢公喜罕生逝而國子悲且心同琴瑟言欝郁於蘭茝道協膠漆志婉孌於塤箎聖賢以此鏤金版而鐫盤盂書玉牒而刻鐘鼎若乃匠人輟成風之妙巧伯子息流波之雅引范張欵欵扵下泉尹班陶陶於永夕駱驛縱橫煙霏雨散巧厯所不知心計莫能測而朱益州汨彛敘粵謨訓捶直切絶交㳺比黔首以鷹鸇嫓人靈於豺虎蒙有猜焉請辨其惑主人聽然而笑曰客所謂撫絃徽音未逹燥濕變響張羅沮澤不覩鴻㕍雲飛蓋聖人握金鏡闡風烈龍驤蠖屈從道汙隆日月聫璧贊亹亹之𢎞致雲飛電薄顯棣華之徽音若五音之變化濟九成之妙曲此朱生得𤣥珠於赤水謨神睿而為言至夫組織仁義琢磨道徳驩其愉樂恤其陵夷寄通靈臺之下遺跡江湖之上風雨急而不輟其音霜雪零而不渝其色斯賢逹之素交厯萬古而一遇逮叔世民訛狙詐颷起谿谷不能踰其險鬼神無以究其變競毛羽之輕趨錐刀之末於是素交盡利交興天下蚩蚩鳥驚雷駭然利交同源𣲖流則異較言其畧有五術焉若其寵鈞董石權壓梁竇雕刻百工鑪捶萬物吐潄興雲雨呼吸下霜露九域聳其風塵四海疊其燻灼靡不望影星奔藉響川鶩雞人始唱鶴蓋成隂髙門旦開流水接軫皆願摩頂至踵隳膽抽腸約同要離焚妻子誓殉荊卿湛宗族是曰勢交其流一也富埒陶白貲巨程羅山擅銅陵家藏金穴出平原而聮騎居里閈而鳴鐘則有窮巷之賔䋲樞之士冀宵燭之末光邀潤屋之微澤魚貫鳬躍䬃沓鱗萃分雁鶩之稻粱霑玉斚之餘瀝銜恩遇進欵誠援青松以示心指白水而旌信是曰賄交其流二也陸大夫宴喜西都郭有道人倫東國公卿貴其籍甚搢紳羨其登仙加以顩頥䠞頞涕唾流沫騁黃馬之劇談縱碧雞之雄辨敘溫燠則寒谷成暄論嚴苦則春叢零葉飛沉出其顧指榮辱定其一言於是有弱冠王孫綺紈公子道不掛扵通人聲未遒扵雲閣攀其鱗翼丐其餘論附駔驥之旄端軼歸鴻於碣石是曰談交其流三也陽舒隂慘生民大情憂合歡離品物恆性故魚以泉涸而喣沫鳥因將死而鳴哀同病相憐綴河上之悲曲恐懼寘懐昭谷風之盛典斯則斷金由扵湫隘刎頸起於苫蓋是以伍員濯溉於宰嚭張王撫翼扵陳相是曰窮交其流四也馳騖之俗澆薄之倫無不操權衡秉纎纊衡所以揣其輕重纊所以屬其鼻息若衡不能舉纊不能飛雖顏冉龍翰鳳雛曾史蘭薫雪白舒向金玉淵海卿雲黼黻河漢視若浮塵遇同土梗莫肯費其半菽罕有落其一毛若衡重錙銖纊微彯撇雖共工之蒐慝驩兠之掩義荊南之䟦扈東陵之巨猾皆為匍匐迤逶折枝䑛痔金膏翠羽將其意脂韋便辟導其誠故輪蓋所㳺必非夷惠之室苞苴所入實行張霍之家謀而後動毫芒寡忒是曰量交其流五也凡斯五交義同賈鬻故譚拾譬之扵闤闠林囘諭之扵甘醴夫寒暑逓進盛衰相襲或前榮而後悴或始富而終貧或初存而末亡或古約而今泰循環翻覆迅若波瀾此則殉利之情未嘗異變化之道不得一繇是觀之張陳所以凶終蕭朱所以隙末斷焉可知矣而翟公方規規然勒門以箴客何所見之晩乎然因此五交是生三釁敗德殄義禽獸相若一釁也難固易擕讐訟所聚二釁也名䧟饕餮貞介所羞三釁也古人知三釁之為梗懼五交之速尤故王丹威子以檟楚朱穆昌言而示絶有㫖哉有㫖哉近世有樂安任昉海內髦傑早綰銀黃夙昭民譽遒文麗藻方駕曹王英特俊邁聫橫許郭類田文之愛客同鄭荘之好賢見一善則盱衡扼腕遇一才則揚眉抵掌雌黃出其唇吻朱紫由其月旦於是冠蓋輻湊衣裳雲合輜軿擊轊坐客恆滿蹈其閫閾若升闕里之堂入其隩隅謂登龍門之坂至扵顧盼増其倍價翦拂使其長鳴彯組雲臺者摩肩趨走丹墀者疊跡莫不締恩狎結綢繆想惠莊之清塵庻羊左之徽烈及瞑目東粵歸骸洛浦繐帳猶懸門罕漬酒之彥墳未宿草埜絶動輪之賔藐爾諸孤朝不謀夕流離大海之南寄命瘴癘之地自昔把臂之英金蘭之友曽無羊舌下泣之仁寕慕郈成分宅之德嗚呼世路嶮巇一至於此太行孟門豈雲嶄絶是以耿介之士疾其若斯裂裳裹足棄之長騖獨立髙山之頂歡與麋鹿同羣皦皦然絶其雰濁誠恥之也誠畏之也
䆿論〈唐元結〉
元子天寳中曽預讌扵諌議大夫之座酒盡而無以續之大夫歎曰諌議冗員貧無以繼酒嗟哉元子醉中議之曰大夫頗能用一謀令大夫尊重如侍子威權等司𨽻何居大夫問謀對曰得䆿婢一人在人主左右以䆿言先諷則可請有所說大夫不聞古有邰侯侯家得䆿婢寐則䆿言言則侯輙鞭之如是一歳婢䆿如故侯無如婢何有奚奴毎厭勞辱寐則假䆿其言似不怨主而若忠信侯聞問之則曰素有䆿病寐中䆿言非所知也引䆿婢自辨辭說云云侯疑學婢鞭之不止髠之鉗之奴䆿愈甚奴扵是重窺侯意先事䆿說說侯之過警以禍福侯又無如奴何客有知侯禍機因䆿奴之先扣侯門諌侯以改過免禍侯納客為上賔復其奴命之曰䆿良氏子孫世在於邰大夫誠能學奴效婢假䆿言以規諌人主俾悔過追悞與天下如新大夫見尊重威權何止侍中司𨽻大夫乃嘆曰嗚呼吾謂今之士君子曽不如邰侯奚奴耶
爭臣論〈韓愈〉
或問諌議大夫陽城於愈可以為有道之士乎哉學廣而聞多不求聞扵人也行古人之道居於晉之鄙晉之鄙人薫其德而善良者幾千人大臣聞而薦之天子以為諫議大夫人皆以為華陽子不色喜居於位五年矣視其德如在野彼豈以富貴移易其心哉〈在下或有草字移易或作易移〉愈應之曰是易所謂恆其德貞而夫子凶者也惡得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蠱之上九雲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蹇之六二則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時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蠱之上九居無用之地而致匪躬之節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髙不事之心則冐進之患生曠官之刺興志不可則而尤不終無也今陽子在位不為不乆矣聞天下之得失不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為不加矣而未嘗一言及扵政視政之得失若越人視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於其心問其官則曰諌議也問其祿則曰下大夫之秩也問其政則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聞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今陽子以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與不得其言而不去無一可者也陽子將為祿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為貧而有時乎為貧謂祿仕者也宜乎辭尊而居卑辭富而居貧若抱闗擊柝者可也蓋孔子嘗為委吏矣嘗為乘田矣亦不敢曠其職必曰㑹計當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陽子之秩祿不為卑且貧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陽子惡訕上者惡為人臣招其君之過而以為名者故雖諌且議使人不得而知焉書曰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後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後之德夫陽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應之曰若陽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謂惑者矣〈滋或作茲非是〉入則諫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夫陽子本以布衣隠於蓬蒿之下〈方本無以字〉主上嘉其行誼擢在此位官以諌為名誠宜有以奉其職使四方後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鯁之臣天子有不僣賞從諌如流之美庻巖穴之士聞而慕之束帯結髮願進扵闕下而伸其辭說致吾君於堯舜熙鴻號扵無窮也若書所謂則大臣宰相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且陽子之心將使君人者惡聞其過乎是啓之也或曰陽子之不求聞而人聞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變何子過之深也愈曰自古聖人賢士皆非有求於聞用也〈有下或有心字〉閔其時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獨善其身而必以兼濟天下也〈必方作不〉孜孜矻矻死而後已故禹過家門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門下或有而字〉彼二聖一賢者豈不知自安逸之為樂哉誠畏天命而悲人窮也夫天授人以賢聖才能豈使自有餘而已誠欲以補其不足者也耳目之於身也耳司聞而目司見聴其是非視其險易然後身得安焉聖賢者時人之耳目也時人者聖賢之身也〈目下或無也字〉且陽子之不賢則將役於賢以奉其上矣若果賢則固畏天命而閔人窮也惡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聞君子不欲加諸人而惡訐以為直者若吾子之論直則直矣無乃傷於德而費扵辭乎好盡言以招人過國武子之所以見殺於齊也吾子其亦聞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將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加人也且國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盡言扵亂國是以見殺傳曰惟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聞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陽子可以為有道之士也今雖不能及已陽子將不得為善人乎哉〈或無哉字〉
辨姦論〈宋蘇洵〉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疎濶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隂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昔者山巨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貎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從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姦固足以敗國然而不學無文容貎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而隂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靣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巨盧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䘮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以蓋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歎孰知禍之至扵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
存舊論〈唐庚〉
漢時儀注大抵率意製造不應古誼者十至八九其文采法度畧矣然而天下之人見即喜不見即悲中更王氏之亂廢棄不用者十餘年光武入洛東都之民始見司𨽻僚屬歡喜踴躍父老或至垂泣曰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自是天下翕然歸之相與出力鋤去禍難以成中興之業而復其宗廟社稷蓋又二百餘年雖漢之所以復興者不專在是然亦不可謂無助也且漢官威儀非若三代之盛叔孫所為非有周公之學肅何智識又雜以秦制非復聖人之法也而遺民見之如盲者復視廢者復起如流浪積歳而返其故鄉見其父子兄弟感慨之極至扵咨嗟流涕其得民心如此此何理邪方是之時以三代車服示之吾知其民不復泣矣何者漢之為漢十世於此矣民知有劉氏而已夫救天下扵戰國秦項水火之中而措之於安全逸樂之地不數十年海內無事斯民得以養生得以送死得以事其父母而長育其子孫者漢之力也三代逺矣何有扵我哉由是觀之古者帝王之興其正朔服色自為一王法而不慕前朝異姓已陳之跡其用意深矣由是觀之國家舊物宜使斯民常見而熟識之以習其耳目而繫其心自非不得已者不宜輕有改易變置以自絶於民也亦灼然矣嚮使今日變其一明日廢其二祖宗餘澤日益就盡不在目前不幸而姦人撼之則人心揺而天下去矣古者公卿大夫猶知守其家法至數十世不易其衣冠閥閱豈無隆替而國人信服終莫之敢抗謂之名家舊族而況數百年為天下國家者哉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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