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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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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四百二十四 文章辨體彚選 巻四百二十五 巻四百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二十五
  明 賀復徴 編
  議二
  為兄後議宋劉敞
  禮天子之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而五所謂昭者父道也所謂穆者子道也天子諸侯未必皆身有子故或取於兄弟之子以為嗣親同則取其賢者賢同則取其長者長同則卜其吉者非兄弟之子則弗取故不以諸父為嗣兄亦尊也不以諸弟為嗣弟已之倫也此古者七廟五廟之序所以昭穆不相越迭毀不相害也至乎後世國家多事或傳之諸兄或傳之諸弟葢有不得已焉則禮散久矣然旣已受國家天下則所傳者雖非子亦猶子道也傳之者雖非其父亦猶父之道也以天下國家為重矣春秋僖公實閔公之兄閔公遭弒僖不書即位明臣子一體也公孫嬰齊卒春秋謂之仲嬰齊以謂為人後者為之子當下從子例不得復顧兄弟之親稱公孫也春秋之義有常有變夫取後者不得取兄弟此常也既已不可及取兄弟矣則正其禮使從子例此變也故僖公以兄繼弟春秋謂之子嬰齊以弟繼兄春秋亦謂之子所謂常用於常變用於變者也旣正其子名則僖公不得不以閔公為昭歸父不得不以嬰齊為穆既正其昭穆則迭毀之次不得不以一代一也而儒者或疑禮無後兄弟之文遂以春秋書仲嬰齊為不與子為父孫非也子為父孫誠非禮之正有不得已者春秋正其為臣子一體而已故實公孫嬰齊而謂之仲嬰齊若春秋本不聽其為後者則當書曰公孫嬰齊卒學者問之曰此仲嬰齊曷為謂之公孫嬰齊不與為兄後也乃可矣夫春秋家猶重之況國乎國爾猶重之況天下乎故凡繼其君雖兄弟必使子之繼其大宗雖兄弟必使子之如繼其君繼其大宗而不使子是教不子而輕其所託也此文公所以受逆祀之貶也然春秋固為衰世法非太平正禮也太平之世未嘗有也漢時定迭毀之禮丞相𤣥成丞相衡引昭宣兩帝並為昭獨以孫為昭而不知禮無兩昭使昭帝之天下無所傳宣帝之天下無所受失禮意矣又惠帝文帝皆髙祖子惠帝親受之髙祖文帝則受之惠帝雖皆兄弟此與閔公僖公何異哉存當以臣子敘之死當以昭穆正之而漢世議者推文帝使上繼髙祖而惠帝親受髙祖天下者反不與昭穆之正至於光武當繼平帝又自以世次為元帝之子上繼元帝而為元帝後皆悖經違禮而不可傳者也自漢世以來其議尤衆皆曰兄弟不相為後不當以昭穆格之妄也若不以昭穆格之則天下受之誰乎凡人君以兄弟為後者必非有子者也引而為嗣臣子一體矣而當嗣者反以兄弟之故不繼所受國而繼先君則是所受國者竟莫有嗣之者也不可一矣生則以臣子事之死則以兄弟治之志生悖死不可二矣已實受之後君不受之先君今當自繼先君者不惟棄後君命已之命又當廢先君命兄之命不可三矣天下國家則歸之已而父子之禮則恥不為不可四矣徐邈曰若兄弟昭穆者設兄弟六人為君至其後世當祀不及祖禰此又妄之甚者禮有所極義有所繼為之後者為之子所以正授受重祖統也兄弟六人相代為君亦六代祀祖禰矣假令非兄弟相代其祖亦當遷矣不得故存也即如此言使有兄弟六人為君各自稱昭是有十三廟也又其最後一君當上繼先君而五君終為無後也豈其所以傳重授國之意乎禮為人後者降其私親設兄弟六君故當各自為嗣義不可曲顧其親可謂祀不及祖禰哉凡言禮者惡其謟時君之意茍曰益廣宗廟大孝之本而不詳受授之道春秋之義使當傳國者不忍以國與其宗曰非吾子也當受國者又不肯以臣子之禮事其君曰非吾父也至令宗廟猥衆昭穆駢積而鬼有不嗣者推生嗣死獨可悖哉獨可悖哉
  賞罰議趙瞻
  世之大患在賞罰焉賞以㣲文牾賢罰以定令幸姦則是國代賢者辭而法為姦人地也有吏於此齎伐閲詣考課曹曹必曰某在斯職事若干年當遷某官某在斯課最若干數當増某秩斯人大賢大不肖雖朝廷王公不得擅輙議其存捨動揺者或跡狀白著有非常不在詔令則以問故事與令有所差駁突兀亦不為舉夫以賢者難進易退亷恥謙服之心詎非代之辭者歟若爾伊尹太公常齒匹夫傅説箕子常編縶囚冀缺寗戚常伍耕農管仲五羖常沒擄獲尚屑與時爭盆鼓之逋賦列時刻之積效而邀遷次耶又或以罪付理官曹曹必曰以甲令當某罰以乙詔當某科有輕重疑則為奏以請上上之所進退亦旁法律尺寸爾夫以姦人狡獪窺幸之備詎非為之地者歟且唐虞流共工放驩兠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正太公誅華仕管仲誅傅里乙子産誅鄧析史傳孔子誅少正夘則書有三風十愆禮經有四誅無赦孟軻以楊朱墨翟邪説之無君親者拒之荀卿以宋鈃公孫龍衆惑之亂名實者禁之故若晉羊舌鮒以掠美屍齊阿大夫以虛譽烹彌子瑕佞幸以忠孝而得罪郭解豪俠以仁義而蒙戮皆姦雄桀黠傷蝕風教之尤者然以之示有司則罪無所當矣非勉寛仁之治也非保賊亂之黨也徒律令無所處焉也賞與罰如是馳歩皇帝之塗而未底者所以趣之之轍異也或謂若之所贊者古也今之所用者時也若居今時而用古殆不可與權矣張選舉之程法補調之品目猶曰未也況以堯舜之所病與三代之明哲而責有司哉又若前王律後王令附麗騐治劾讞鍜成猶曰未也況以難明之狀可惑之事而亟致大戮哉正爾如賞僣及淫人刑僣及善人何此大不然且責君於難謂之恭吾君不能謂之賊彼曷獨不欲舉縣官與堯舜三代之隆乎夫人之辭行技能號為搜索而寘朝廷矣才具器識號為度量而縻爵位矣斯豈它術哉視必得賢者而後任之有司爾真賢實亷不次求索則有司之明也上之察也壬人大姦赫然誅殛亦有司之明也上之察也豈他術哉上如不察有司不賢雖區區於秩次事事於律令顧益資其窺測者豈有補耶但古用此亦治今用此亦治不能用則皆末如之何也又安在權不權使今得一伊尹太公而賞之天下非乎不也得一驩兠共工而罰之天下非乎不也若賞伯夷而同盜跖罰窮竒而諮饕餮惡可
  渾儀議沈括
  五星之行有疾舒日月之交有見匿求其次舍經劘之會其法一寓於日冬至之日日之端南者也日行周天而復集於表銳凡三百六十有五日四分日之幾一而謂之歲周天之體日別之謂之度度之離其數有二日行則舒月行則疾㑹而均別之曰赤道之度日行自南而北升降四十有八度而迤別之曰黃道之度度不可見其可見者星也日月五星之所由有星焉當度之畫者凡二十有八而謂之舍舍所以絜度度所以生數也度在天者也為之璣衡則度在器度在器則日月五星可以摶乎器中而天無所豫也天無所豫則在天者不為難知也自漢以前為厯者必有璣衡以自驗跡其後雖有璣衡而不為厯作為厯亦不復以器自考氣朔星緯皆莫能知其必當之數至唐厯僧一行改大衍厯法始復用渾儀參貫故其術所得比諸家為多臣嘗厯考古今儀象之法虞書所謂璿璣玉衡惟鄭康成粗記其法至洛下閎製圓儀賈逵又加黃道其詳皆不存於書其後張衡為銅儀於宻室中以水轉之葢所謂渾象非古之璣衡也吳孫氏時王蕃陸績皆嘗為儀及象其説以謂舊以二分為一度而患星辰稠概張衡改用四分而復推重難運故蕃以三分為度周丈有九寸五分寸之三而具黃赤道焉績之説以天形如鳥卵小憜而黃赤道短長相害不能應法至劉曜時南陽孔定製銅儀有雙規規正距子午以象天有橫規判儀之中以象地有持規斜絡天腹以候赤道南北植幹以法二極其中乃為游規窺管劉曜太史令晁崇斛蘭皆嘗為鐡儀其規有六四常定以象地一象赤道其二象二極乃定所謂雙規者其制與定法大同惟南北柱曲抱雙規下有縱衡水平以銀錯星度小變舊法而皆不言有黃道疑其失傳也唐李淳風別為圓儀三重其外曰六合有天經雙規金渾緯規金常規次曰三辰轉於六合之內圓徑八尺有璿璣規月游規所謂璿璣者黃赤道屬焉又次曰四游南北為天樞中為游筩可以升降游轉別為月道傍列二百四十九交以攜月㳺一行以為難用而其法亦亡其後率府兵曹梁令瓚更以木為游儀因淳風之法而稍附新意詔與一行雜校得失改鑄銅儀古今稱其詳確至道中初鑄渾天儀於司天監多因斛蘭晁崇之法皇祐中改鑄銅儀於天文院姑用令瓚一行之論而去取交有失得臣今輯古今之説以求數象有不合者十有三事其一舊説以謂今中國於地為東南當令西北望極星置天極不當中北又曰天常傾西北故極星不得居中臣謂以中國規觀之天常北倚可也謂極星偏西則不然所謂東西南北者何從而得之豈不以日之所出者為東而日之所入者為西乎臣觀古之候天者自南安都䕶府至浚儀大岳臺纔六千里而北極之差凡十五度稍北不已庸詎知極星之不直人上也臣嘗讀黃帝素問書立於午而面子立於子而面午至於自夘而望酉自酉而望卯皆曰北面立於夘而負酉立於酉而負卯至於自午而望南自子而望北則皆曰南面臣始不諭其理逮今思之乃常以天中為北也常以天中為北則葢以極星常居天中也素問尤為善言天者今南北纔五百里則北極輙差一度以上而東西南北數千里間日分之時候之日未嘗不出於卯半而入於酉半則又知天樞旣中則日之所出者定為東日之所入者定為西天樞則常為北無疑矣以衡窺之日分之時以渾儀抵極星以候日之出沒則在卯酉之半少北此殆放乎四海而同者何從而知中國之為東南也彼徒見中國東南皆際海而為是説也臣以為極星之果中果非中皆無足論者彼北極之出地千里之間所差者已如是又安知其茫昩幾千萬里之外耶今直當據建邦之地人目之所及裁以為法不足以為法者宜置而勿議可也其二曰紘平設以象地體今渾儀置於崇臺之上下瞰日月之所出則紘不與地際相當者臣詳此説雖粗有理然天地之廣大不為一臺之髙下有所推遷葢渾儀考天地之體有實數有凖數所謂實者此數即彼數也此移赤彼亦移赤之謂也所謂凖者以此凖彼此之一分則凖彼之幾千里之謂也今臺之髙下乃所謂實數一臺之髙不過丈數彼之所差者亦不過此天地之大豈數丈足累其髙下若衡之低昻則所謂凖數者也衡移一分則彼不知其幾千里則衡之低昻當慎而臺之髙下非所當恤也其三曰月行之道過交則入黃道六度而稍卻復交則出於黃道之南亦如之月行周於黃道如繩之繞木故月交而行日之隂則日為之虧入蝕法而不虧者行日之陽也毎月退交二百四十九日周有竒然後復會今月道旣不能環繞黃道又退交之漸當毎日差池今必候月終而頓移亦終不能符會天度當省去月環其候月之出入專以厯法歩之其四衡上下二端皆徑一度有半用日之徑也衡端不能全容日月之體則無由審日月定次欲日月正滿上衡之端不可動移此其所以用一度有半為法也下端亦度有半則不然若人目迫下端之東以窺上端之西則差幾三度凡求星之安必令所求之星正當穿之中心今兩端旣等則人目遊動無因知其正中今以句股法求之下徑三分上徑一度有半則兩竅相覆大小略等人目不揺則所察自正其五前世皆以極星為天中自祖暅以璣衡窺考天極不動處乃在極星之末猶一度有餘今銅儀天樞內徑一度有半乃謬以衡端之度為率若璣衡端平則極星常遊天樞之外璣衡小偏則極星乍入令瓚舊法天樞乃徑二度有半葢欲使極星遊於極中也臣考騐極星更三月而後知天中不動處逺極星乃三度有餘則祖暅窺考猶為未審今當為天樞徑七度使人目切南樞望之星正循北極樞裏周常見不隠天體方正其六令瓚以辰刻十干八卦皆刻於紘然紘正平而黃道斜運當子午之間則日徑度而道促卯酉之際則日迤行而道舒如此辰刻不能無謬新銅儀則移刻於緯四遊均平辰刻不失然令瓚天中單環直中國人頂之上而新銅儀緯斜絡南北極之中與赤道相直舊法設之無用新儀移之為是然當側規如車輪之牙而不當衡規如鼓陶其傍迫狹難賦辰刻而又蔽映星度其七司天銅儀黃赤道與紘合鑄不可轉移雖與天運不符至於窺測之時先以距度星考定三辰所舍復運遊儀抵本宿度乃求出入黃道及去極度所得無以異於令瓚之術其法本於晁崇斛蘭之舊制雖不甚精縟而頗為簡易李淳風嘗謂斛蘭所作鐡儀赤道不動乃如膠柱以考月行差或至十七度少不減十度此正謂直以赤道候月行其差如此今黃道赤度再運游儀抵所舍宿度求之而月行則以月厯毎日去極度筭率之則不可謂之膠也新法定宿而變黃道此定黃道而變宿但可賦三百五十五度而不能具餘分此其為略也其八令瓚舊法黃道設於月道之上赤道又次月道而璣最處其下毎月移交則黃赤道輙變今當省去月道徙璣於赤道之上而黃道居赤道之下則二道與衡端相迫而星度易審其九舊法規環一面刻周天度一面加銀丁所以施銀丁者夜候天晦不可目察則以手切之也古之人以璿為之璿者珠之屬也今司天監三辰儀設齒於環背不與橫簫㑹當移列兩旁以便參察其十舊法重璣皆廣四寸厚四分其他規軸重樸拙不可旋運今小損其制使之輕利其十一古之人知黃道歲易而不知赤道之因變也黃道之度與赤道之度相偶者也黃道徙而西則赤道不得獨膠今當變赤道與黃道同法其十二舊法黃赤道平設正當天度掩蔽人目不可占察其後乃別加鑽孔尤為拙謬今當側置少偏使天度出北際之外自不凌蔽其十三舊法地紘正絡天經之半凡候三辰出入則地際正為地紘所伏今當徙紘稍下使地際與紘之上際相直候三辰伏見專以紘際為率自當黙與天合
  講官議曽鞏
  孔子之語教人曰不憤悱不啓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告也孟子之語教人曰有答問者荀子之語教人曰不問而告謂之嗷問一而告二謂之囋嗷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嚮故禮無往教而有待問則師之道有問而告之者爾世之挾書而講者終日言而非有問之者也乃不自知其強聒而欲以師自任何其妄也古之教世子之法太傅審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德行而審喻之則示之以道者以審喻之為淺故不為也況於師者何為也哉正已而使觀之者化爾故得其行者或不得其所以行得其言者或不得其所以言也仰之而彌髙鑽之而彌堅德如是然後師之道盡故天子不得而名也諸侯不得而友也又況得而臣之乎此伊尹太公子思孟子之徒所以忘人之勢而唐虞三代大有為之君所以忘其勢也世之挾書而講於禁中者官以侍為名則其任故可知矣乃自以謂吾師道也宜坐而講以為請於上其為説曰必如是然後合於古之所謂坐而論道者也夫坐而論道謂之三公作而行之謂之卿大夫語其任之無為與有為非以是為尊師之道也且禮於朝王及羣臣皆立無獨坐者於燕皆坐無獨立者故坐未嘗以為尊師之禮也昔晉平公之於亥唐坐雲則坐曽子之侍仲尼子曰參復坐則坐雲者葢師之所以命學者未果有師道也顧僕僕然以坐自請者也則世之為此者非妄歟故為此議以解其惑
  公族論曽鞏
  天子之適子繼世以為天子其別子皆為諸侯諸侯之適子繼世以為諸侯其別子各為其國之卿大夫皆有采地別子之適子繼世以食其采地其族人百世宗之此之謂大宗其別子亦各仕於其國為卿大夫其適子兄弟宗之五世而止此之謂小宗葢天子之適子繼世以為天子其別子世為諸侯諸侯之適子繼世以為諸侯其別子各為其國之卿大夫世世食采地皆傳於無窮夫豈有服盡而絶其祿位衣食嫁娶使之自謀者乎非特如此也昔周公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居五十三人葢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其可見者則管蔡郕霍魯衛毛𣆀郜雍曹滕畢原豐郇䢴晉應韓凡蔣邢茅胙祭之屬是也其稱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則周之近屬其稱姬姓之國者四十人則周之同姓而已其爵命之使傳國至於無窮夫豈以服為斷乎至於宗廟之數天子七諸侯五而祭法虞夏商周禘郊祖宗逺或至於數十世之上亦皆未嘗以服為斷也其推而上之報本於祖宗至不可為數推而下之廣骨月之恩至於無窮葢其積厚者其流澤逺有天下之功者受天下之報其理勢次序固然也是豈可以拘於常見議於錙銖之內乎故服盡而戚單者所以節人之常情而為大宗小宗之數安可以論帝者之功德而為廣親親之法乎昔武王克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唐虞之後下車而封夏商之後其在異代尚特顯之其急如此況受重於祖宗推原功德之所自出其可以天下之大而儉於骨肉之恩以不滿足海內之望乎孟子曰仁人之於兄弟也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先王推是心以及於同姓之間故有土分之有民分之有寶玉分之有寶器分之成王康王之言曰吾無專享文武之功是皆無所不盡其厚未有從夫略者也葢詩裳裳者華刺時棄賢者之類絶功臣之世而傳欒卻胥原狐續慶伯陪臣之族爾其降在皂𨽻叔向亦以為晉國之憂況於帝者之功德天地等而可使七八世之子孫夷於閭巷之凡民乎後世公族無封國采地之制而有列於朝有賜於府是亦親而貴之愛而富之之意也其名書於宗籍者繁衍盛大實國家之慶有司雖費非多於天下之國七十有一而姬姓獨居者五十三人其亦求中以節之而已矣顧令袒免以外毋與官衣食嫁娶使之自謀是亦不考於古矣何其野於禮也以世莫能辨故作公族議使好學者得詳焉
  為人後議曽鞏
  禮大宗無子則族人以支子為之後為之後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禮之所以如此者何也以謂人之所知者近則知親愛其父母而已所知者逺則知有嚴父之義知有嚴父之義則知尊祖知尊祖則知大宗者上以繼祖下以收族不可以絶故有以支子為之後者為之後者以受重於斯人故不得不以尊服服之以尊服服之而不為之降已親之服則猶恐未足以明所後者之重也以尊服服之又為之降已親之服然後以謂可以明所後者之重而繼祖之道盡此聖人制禮之義也夫所謂收族者記稱與族人合食序以昭穆別以禮義之類是特諸侯別子之大宗而嚴之如此況如禮所稱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者此天子之大宗是為天地宗廟百神祭祀之主族人萬世之所依歸而可以不明其至尊至重哉故前世人主有以支子繼立而崇其本親加以號位立廟奉祀者皆見非於古今誠由所知者近不能割棄私愛節之以禮故失所以奉承正統尊無二上之意也若於所後者以尊服服之又為之降已親之服而退於已親號位不敢以非禮有加也廟祀不敢以非禮有奉也則為至恩大義固已備矣而或謂又當易其父母之名從所後者為屬是未知考於禮也禮為人後者為所後者之祖父母父母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者此其服為所後者而非其為已也為其父母期為其昆弟大功為其姊妹適人者小功皆降本服一等者此其服為已而非為所後者也使於其父母服則為巳名則為所後者則是名與實相違服與恩相戾矣聖人制禮不如是之舛也且自古為人後者不必皆親昆弟之子族人之同宗者皆可為之則有以大功小功昆弟之子而為之者矣有以緦麻袒免無服昆弟之子而為之者矣若當從所後者為屬則亦當從所後者為服從所後者為服則於其父母有宜為大功為小功為緦麻為袒免為無服者矣而聖人制禮皆為其父母期使足以明所後者重而巳非遂以謂當變其親也親非變則名固不得而易矣戴德王肅䘮記曰為人後者為其父母降一等服齊衰期其服之節居倚廬言語飲食與父在為母同其異者不祥不𧝓雖除服心䘮三年故至於今著於服令未之有改也豈有制服之重如此而其名遂可以絶乎又崔凱䘮服駮曰本親有自然之恩降一等則足以明所後者為重無緣迺絶之矣夫未嘗以謂可以絶其親而輙謂可以絶其名是亦惑矣且支子所以後大宗者為推其嚴父之心以尊祖也顧以尊祖之故而不父其父豈本其恩之所由生而先王教天下之意哉又禮適子不可為人後者以其傳重也支子可以為人後者以非傳重也使傳重者後已宗非傳重者後大宗其意可謂即乎人心而使之兩義俱安也今若使為人後者以降其父母之服一等而遂變革其名不以為父母則非使之兩義俱安而不即乎人心莫大乎如是也夫人道之於大宗至尊至重不可以絶尊尊也人子之於父母亦至尊至重不可以絶親親也尊尊親親其義一也未有可廢其一者故為人後者為之降其父母之服禮則有之矣為之絶其父母之名則禮未之有也或以謂欲絶其名者葢惡其為二而欲使之為一所以使為人後者之道盡也夫跡其實則有謂之所後有謂之所生制其服則有為已而非為所後者有為所後而非為巳者皆知不可以惡其為二而強使之為一也至於名者葢生於實也迺不知其不可以惡其為二而欲強使之為一是亦過矣藉使其名可以強使之為一而跡其實之非一制其服之非一者終不可以易則惡在乎欲絶其名也故古之聖人知不可以惡其為二而強使之為一而能使其屬之疎者相與為重親之厚者相與為輕則以禮義而已矣何則使為人後者於其所後非已親也而為之服斬衰三年為其祭主是以義引之也於其所生實已親也而降服齊衰期不得與其祭是以禮厭之也以義引之則屬之疎者相與為重以禮厭之則親之厚者相與為輕而為人後之道盡矣然則欲為人後之道盡者在以禮義明其內而不在於惡其為二而強易其名於外也故禮䘮服齊衰不杖期章曰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服此見於經為人後者於其本親稱父母之明文也漢祭義以謂宣帝親謚宜曰悼魏相以謂宜稱尊號曰皇考立廟後世議者皆以其稱皇立廟為非至於稱親稱考則未嘗有以為非者也其後魏明帝尤惡為人後者厚其本親故非漢宣加悼考以皇號又謂後嗣有由諸侯入繼正統者皆不得謂考為皇稱妣為後葢亦但禁其猥加非正之號而未嘗廢其考妣之稱此見於前世議論為人後者於其本親稱考妣之明文也又晉王坦之䘮服議曰罔極之重非制教之所裁昔日之名非一朝之所去此出之後身所以有服本親也又曰情不可奪名不可廢崇本敘恩所以為降則知為人後者未有去其所出父母之名此古今之常理故坦之引以為制服之證此又見於前世議論為人後者於其本親稱父母之明文也是則為人後者之親見於經見於前世議論謂之父母謂之考妣者其大義如此明文如此至見於他書及史官之記亦謂之父母謂之考妣謂之私考妣謂之本親謂之親者則不可一二數而以為世父叔父者則不特禮之未有載籍以來固未之有也今欲使從所後者為屬而變革其父母之名此非常異義也不從經文與前世數千載之議論亦非常異義也而無所考據以持其説將何以示天下乎且中國之所以為貴者以有父子之道又有六經與前世數千載之議論以治之故也今忽欲棄之而伸其無所考據之説豈非誤哉或謂為人後者於其本親稱父母則為兩統二父其可乎夫兩統二父者謂加考以皇號立廟奉祀是不一於正統懐二於所後所以著其非而非謂不變革其父母之名也然則加考以皇號與禮及古之稱皇考者有異乎曰皇考一名而為説有三禮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曰顯考廟曰祖考廟是以皇考為曾祖之廟號也魏相謂漢宣帝父宜稱尊號曰皇考旣非禮之曾祖之稱又有尊號之文故魏明帝非其加悼考以皇號至於光武亦於南頓君稱皇考廟義出於此是又以加皇號為事考之尊稱也屈原稱朕皇考曰伯庸又晉司馬機為燕王告禰廟文稱敢昭告於皇考清惠亭侯是又達於羣下以皇考為父歿之通稱也以為曾祖之廟號者於古用之以為事考之尊稱者於漢用之以為父沒之通稱者至今用之然則稱之亦有可有不可者乎曰以加皇號為事考之尊稱者施於為人後之義是干正統此求之於禮而不可者也達於羣下以皇考為父沒之通稱者施於為人後之義非干正統此求之於禮而可者也然則以為父沒之通稱者其不可如何曰若漢哀帝之親稱尊號曰恭皇安帝之親稱尊號曰考德皇是又求之於禮而不可者也且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屍服以士服子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前世失禮之君崇本親以位號者豈獨失為人後奉祀正統尊無二上之意哉是以子爵父以卑命尊亦非所以尊厚其親也前世崇飭非正之號者其失如此而後世又謂宜如期親故事増官廣國者亦可謂皆不合於禮矣夫考者父沒之稱然施於禮者有朝廷典冊之文有宗廟祝祭之辭而巳若不加位號則無典冊之文不立廟奉祀則無祝祭之辭則雖正其名豈有施於事者顧言之不可不順而已此前世未嘗以為可疑者以禮甚明也今世議者紛紛至於曠日累時不知所決者葢由不考於禮而率其私見也故采於經列其㫖意庻得以商確焉
  救災議曽鞏
  河北地震水災隳城郭壞廬舍百姓暴露乏食主上憂憫下緩刑之令遣撫循之使恩甚厚也然百姓患於暴露非錢不可以立屋廬患於乏食非粟不可以飽二者不易之理也非得此二者雖主上憂勞於上使者旁午於下無以救其患塞其求也有司建言請發倉廩與之粟壯者人日二升幼者人日一升主上不旋日而許之賜之可謂大矣然有司之所言特常行之法非審計終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也今河北地震水災所毀敗者甚衆可謂非常之變也遭非常之變者亦必有非常之恩然後可以振之今百姓暴露乏食巳廢其業矣使之相率日待二升之廩於上則其勢必不暇乎他為是農不復得修其畎畆商不得復治其貨賄工不得復利其器用閒民不復得轉移執事一切棄百事而專意於待升合之食以偷為性命之計是直以餓殍之養養之而巳非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也以中戶計之戶為十人cq=185壯者六人月當受粟三石六斗幼者四人月當受粟一石二斗率一戶月當受粟五石難可以久行也不久行則百姓何以贍其後久行之則被水之地旣無秋成之望非至來歲麥熟賑之未可以罷自今至於來歲麥熟凡十月一戶當受粟五十石今被災者十餘州州以二萬戶計之中戶以上及非災害所被不仰食縣官者去其半則仰食縣官者為十萬戶食之不遍則為施不均而民猶有無告者也食之遍則當用粟五百萬石而足何以辦此又非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也至於給授之際有淹速有均否有真偽有會集之擾有辨察之煩厝置一差皆足致弊又羣而處之氣久蒸薄必生疾癘此皆必至之害也且此不過能使之得旦暮之食耳其於屋廬構築之費將安取哉屋廬構築之費旣無所取而就食於州縣必相率而去其故居雖有頽垣壞屋之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賴者必棄之而不暇顧甚則殺牛馬而去者有之伐桑棗而去者有之其害又可謂甚也今秋氣巳半霜露方始而民露處不知所蔽葢流亡者亦巳衆矣如是不可止則將空近塞之地空近塞之地失戰鬬之民此衆士大夫之所慮而不可謂無患者也空近塞之地失耕桑之民此衆士大夫所未慮而患之尤甚者也何則失戰鬬之民異時有警邊戍不可以不増爾失耕桑之民異時無事邊糴不可以不貴矣二者皆可不深念與萬一或出於無聊之計有窺倉庫盜一囊之粟一束之帛者彼知已負有司之禁則必鳥駭䑕竄竊弄鋤挺於草茅之中以扞遊徼之吏強者旣囂而動則弱者必隨而聚矣不幸或連一二城之地有枹鼓之警國家胡能晏然而已乎況今外有夷狄之可慮內有郊祀之將行安得不防之於未然銷之於未萌也然則為今之䇿下萬紙之詔賜之以錢五十萬貫貸之以粟一百萬石而事足矣何則今被災之州為十萬戶如一戶得粟十石得錢五千下戶常産之貲平日未有及此者也彼得錢以完其居得粟以給其食則農得修其畎畞商得治其貨賄工得利其器用閒民得轉移執事一切得復其業而不失其常生之計與專意以待二升之廩於上而勢不暇乎他為豈不逺哉此可謂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者也由有司之説則用十月之費為粟五百萬石由今之説則用兩月之費為粟一百萬石況貸之於今而収之於後足以賑其艱乏而終無損於儲峙之實所實費者錢五鉅萬貫而已此可謂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者也又無給授之弊疾癘之憂民不必去其故居茍有頹垣壞屋之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賴者皆得而不失況於全牛馬保桑棗其利又可謂甚也雖寒氣方始而無暴露之患民安居足食則有樂生自重之心各復其業則勢不暇乎他為雖驅之不去誘之不為盜矣夫饑歲聚餓殍之民而與之升合之食無益於救災補敗之數此常行之𡚁法也今破去常行之弊法以錢與粟一舉而賑之足以救其患復其業河北之民聞詔令之出必皆喜上之足賴而自安於畎畞之中負錢與粟而歸與其父母妻子脫於流離死亡之禍則戴上之施而懷欲報之心豈有已哉天下之民聞國家措置如此恩澤之厚其孰不震動感激悅主上之義於無窮乎如是而人和不可致天意不可悅者未之有也人和洽於下天意悅於上然後玉輅徐動就陽而郊荒夷殊陬奉幣來享疆內安輯里無囂聲豈不適變於可為之時消患於無形之內乎此所謂審計終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也不早出此或至於一有枹鼓之警則雖欲為之將不及矣或謂方今錢粟恐不足以辦此夫王者之富藏之於民有餘則取不足則與此理之不易者也故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葢百姓富實而國獨貧與百姓餓殍而上獨能保其富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故又曰不患貧而患不安此古今之至戒也是故古者二十七年耕有九年之蓄足以備水旱之災然後謂之王政之成唐水湯旱而民無損瘠者以是故也今國家倉庫之積固不獨為公家之費而已凡以為民也雖倉無餘粟庫無餘財至於救災補敗尚不可以已況今倉庫之積尚可以用獨安可以過憂將來之不足而立視夫民之死乎古人有言曰剪爪宜及膚割髪宜及體先王之於救災髪膚尚無所愛況外物乎且今河北州軍凡三十七災害所被十餘州軍而已它州之田秋稼足望令有司於糴粟常價斗增一二十錢非獨足以利農其於増糴一百萬石易矣斗增一二十錢吾權一時之事有以為之耳以實錢給其常價以茶荈香藥之類佐其虛估不過捐茶荈香藥之類為錢數鉅萬貫而其費已足茶荈香藥之類與百姓之命孰為可惜不待議而可知者也夫費錢五鉅萬貫又捐茶荈香藥之類為錢數鉅萬貫而足以救一時之患為天下之計利害輕重又非難明者也顧吾之有司能越拘攣之見破常行之法與否而已此時事之急也故述斯議焉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二十五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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