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435
文章辨體彚選 巻四百三十五 |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三十五
明 賀復徴 編
解一
劉勰曰解者釋也解釋結滯徴事以對也 吳訥曰解者亦以講釋解剝為義其與説亦無大相逺也一説解者釋猶豫也必設為問對以極其情則諷誦之間而猶豫自釋矣其義蓋始於七發等篇文選乃遂以七為體非知言也至韓子作進學解而始以解名篇故今特掲為一體而以七發等作附之 復徴曰文選以七為一體固非前説以七入解亦欠妥詳後設體
進學解〈唐韓愈〉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招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抜去兇邪登崇畯良占小善者率以録名一藝者無不庸爬羅剔抉刮垢磨光蓋有幸而獲選孰雲多而不揚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絶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鈎其𤣥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焚膏油以繼晷恆兀兀以窮年先生之業可謂勤矣觚排異端攘斥佛老補苴鏬漏張皇幽眇尋墜緒之芒芒獨旁搜而逺紹障百川而東之逥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有勞矣沈浸醲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窺姚姒渾渾無涯周誥殷盤信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奇而法詩正而葩下逮莊騷太史所録子雲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具宜先生之於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跋前躓後動輙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饑頭童齒豁竟死何禆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先生曰吁子來前夫大木為杗細木為桷欂櫨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並畜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餘為妍卓犖為傑較短量長惟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軻好辨孔道以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荀卿守正大論是𢎞逃䜛於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辭為經舉足為法絶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遇於世何如也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言雖多而不要其中文雖奇而不濟於用行雖修而不顯於衆猶且月費俸錢歳糜廩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乗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前途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加斥茲非其幸歟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閒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亡計班資之崇庳忘已量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
獲麟解〈韓愈〉
麟之為靈昭昭也詠於詩書於春秋雜出於傳記百家之書雖婦人小子皆知其為祥也然麟之為物不畜於家不恆有於天下其為形也不類非若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然則雖有麟不可知其為麟也角者吾知其為牛鬛者吾知其為馬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為犬豕豺狼麋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則其謂之不祥也亦宜雖然麟之出必有聖人在乎位麟為聖人出也聖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為不祥也又曰麟之所以為麟者以徳不以形若麟之出不待聖人則謂之不祥也亦宜
命解〈李翺〉
或曰貴與富在我而已以智求則得也何命之為或曰不然求之有不得而不求有得之者皆命也人事何為二子出或問曰二者之言其孰是也對曰是皆陷人於不善之言也以智而求之者盜耕人之田者也皆以為命者弗耕而望收者也吾無取焉爾循其方由其道雖祿之千乗之富舉而立諸卿大夫之上受而不辭非曰貪也私於已者寡而利於天下者多故不辭也何命之有焉如取之不循其道雖一飲之細也猶不可受況富貴之大耶非亷也利於人者鮮而賊於道者多故弗為也何智之有焉然則君子之術其可知也
人旱解〈盛均〉
涒灘歳越垠曠旱塞諸陽遷市不雨祈山川庻神又不雨觴土龍舞巫覡愈不雨或言邦有術人能捕退龍而譟之昔歳嘗然農剰其澤及召術人至而旱色如故太守怒亟命擒之術人遁去矣其遺囊有書一幅目曰人旱旱有三曰天旱國旱人旱曷為天旱蹇陽肆凶下土祗慎雖六七歳黎人不饑曷為國旱君道熾災徳涸仁枯貪風暴氣蒸為時癘曷為人旱邦燬其政吏賊其行千里人心燥不為隂夫天旱求諸仁仁洽而時豐國旱求諸徳徳潤而澤流人旱求諸政政清而俗阜今貨逰於上刑黷於下百姓焦愁結成恨暑所謂人旱者也邦守不清其政而逮龍貨雨是猶乗攆適海豢羊望翼於何可冀乎太守得書增怒是歳自正月不雨至於五月明年殍死者數千人而太守亦以財禍
象刑解〈沈顔〉
舜禹之代象刑而人不敢犯言象刑者以赭以墨染其衣冠異其服色凡為三等及秦法苛虐方用肉刑鋸鑿箠撲楚毒畢至而人犯愈多俗益不治其故何也非徒上古淳樸人易為化亦由聖智𤣥逺深得其理故也夫法過峻則犯者多犯者多則刑者衆刑者衆則民無恥民無恥則雖日劓之刖之笞之撲之而不為畏也何以知其然邪夫九人冠而一人髽則髽者慕而冠者勝九人髽而一人冠則冠者慕而髽者勝民不知冠之髽之為勝但見衆而為慕矣今免者多而刑者少人尚慕其多矣及刑者多而免者少焉以少為勝乎故曰法過峻則犯者多犯者多則刑者衆刑者衆則民無恥民無恥則雖日劓之刖之笞之朴之而不為畏也凡民之心知恣其所為而不知戒其所失今辱而笞之不足以為法也何者蓋笞絶則罪釋痛止則恥滅恥滅則復為其非矣故不足以為法也虞舜染其衣冠異其服色是罪終身不釋恥畢世不滅豈特巳以為恥也人之見之者皆以為恥也皆以為戒也愚故曰非徒上古淳樸人易為化亦由聖智𤣥邈深得其理故也
叛解〈李甘〉
或曰申恆何讎而叛解曰盜賊富豪讎乎且惏其財而強索之若寃其主也申習盜恆習賊差乎解曰害財曰盜以盜害人曰賊天下有士家之有紵粟也天下有相家之有子弟也申憑葉縣非盜與恆驚宰相非賊與或曰有盜一金費十金而可捕為之乎或賊一夫殺十夫而可磔行之乎今三年兵之非十金而捕如費何萬人死之非十夫而磔如殺何解曰以金為輕而不捕則窮人家家謀盜矣富人家家遇盜矣以一夫為寡而不磔則壯夫人人為賊矣懦夫人人被賊矣是故盡天下之盜者三年為蚤也勝天下之賊者萬人為少也或曰吾聞寡夫重閉盍鍵乎解曰天雨垣敗盜賊乗之門之閉耶曰以彼習叛之巧也贖而吏之何如解曰盜賊欲巧吏不欲擾如贖倡而為妻也為倡且淫為妻且禁乎
朱氏夢龍解〈劉蛻〉
吳郡朱氏言昔之夜夢龍入井客之好誕者作佳占以祥朱氏予曰予未嘗識周公孔子者也然而使予得夢一丈夫茍冠衣之古者因謂之周公孔子人必知其自欺也未嘗識越不知越之城郭宮室途巷茍或夢之未可自知其何城也然則朱氏之所夢入井者朱氏安知其龍乎豈非常見畫工者屈其脊拏其爪施甲鬛雲氣於身則似乎其所入井者邪是朱氏之夢畫者也殆非夢龍矣自夏後以來人不見龍然而言龍者信其畫而已漢魏之數見者見其畫者也薄姬之娠者亦畫者也時門之鬭者亦畫者也史皆謂之龍且明史之妄況朱氏之學妄哉夫龍不輕出又不可䙝乎婦人有徳不鬬故知皆非龍也嗚呼龍以變化為徳也故孔子曰唯龍也不可知是則徳也而如螾如蠖如蛇如魚未可知不為龍也或者謂如所畫亦可謂之龍也則朱氏所夢曾何龍乎
學解嘲對書〈沈亞之〉
客有以今廩食之不充漕輓不勝於弊是勞逺而惰近以為問者余於是發憤數日故縷言而對曰昔漢徙山東豪富兼併之家以奉園邑凡百二十四萬戶又有南北東西軍及匈奴雜冦以國衆來歸者仰給於漢未聞嘗俟漕輓於吳越而後給也今以三十萬人食勞輸江淮歳貢三十萬斛迎流陵險覆船敗軛不得十半自渭以東督稽之官凡四十七署署吏不下數百歳費錢十萬為大數而部吏舟傭相踰為奸鞭榜流血酸苦之聲相聞禁錮連歳不解歳千餘人雖赦宥而獄死者不可勝多矣甚非聖人之所以牧人也乃者燕人叛𤣥宗南巡巴蜀肅宗勞兵於神武乃二駕神遊代宗臨陜闗中流離羸牛一韁當市錢二百千故有轉輸之法雖救一時然終轉入於禍誠可以痛今雖未可暴去且宜以三輔粟為貢重資於農則耕稼自勤耕稼自勤則甸服無曠土㳺人矣如此九年之蓄可以儲又何勞輸輓於逺哉客曰敬聞其言
相解〈皮日休〉
今之相工言人相者必曰某相類龍某相類鳳某相類牛馬某至公侯某至卿相是其相類禽獸則富貴也噫立形於天地分性於萬物其貴者不過人焉有真人形而貧賤類禽獸而富貴哉將今之人言其貌類禽獸則喜真人形則怒言其行類禽獸則怒真人心則喜夫以鳳為禽耶鳳則仁義之禽也以騶虞為獸耶騶虞則仁義之獸也今之人也仁義能符於是哉是以行又不若於禽獸也宜矣哉或曰相者有乎哉曰上善出於性大惡亦出於性中庸之人善惡在其化者也上善出於性若文王在母不憂重耳弱不好弄是也大惡亦出於性若商臣之蜂目豺聲必殺其父叔魚之虎目豕腹必以賄死是也中庸之人善惡在其化者若大舜設化而有苗格仲尼垂諭而子路服是從善而化者也若齊桓公管仲輔之則霸豎貂輔之則亂是從惡而化者也故舜相於堯而天下平禹相於舜而大災弭咎繇相禹斯為相者也見人知其賢愚見國知其治亂亦相也或曰賢愚者見行事而知也敢問聖人之相人知其有位哉曰堯之於舜任之以天下知其有位也舜之於四凶投之於四裔知其無位也曰茍若是聖人之能相人也是必賢者得其位不肖者不立朝三苗九黎焉得以國飛亷惡來焉得以爵曰有是者其君不能相也將其國之是滅豈暇相人而用哉是則三苗九黎未聞不滅飛亷惡來未聞不誅嗚呼聖人之相人也不差忽微不失累黍言其善必善言其惡必惡言其勝任必勝任今之人不以是術行其心區區求子卿唐舉之術居其窮處其困不思以道逹不思以徳進言其有位必翻然自負坐白屋有公侯之姿食藜羮有卿相之色蓋不能自相其心者也或有士居窮處困望一金之助已有沒齒之難有妄誕之人自稱精子卿唐舉之術取其金則易於反掌耳有能以聖賢之道自相其心哉嗚呼舉世從之吾獨戾也其不勝眀矣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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