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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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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七百二十四 文章辨體彚選 巻七百二十五 巻七百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彙選巻七百二十五
  明 賀復徵 編
  墓誌銘二十八
  黃守一墓誌銘明解縉
  永樂四年丙戌之冬臘月辛亥夜夢吾之友黃君守一挈其囊書示予笑語如平生然視其顔色甚憔悴黯然似非人也曰人謂君以前年四月死矣是豈君之鬼邪前持其衣袂空空然君為之笑後泫然悲曰吾猶滯於㝠漠未遽散也君能哀而為之銘請書之予者為之挽詩亦庶幾有以傳於後乎予即諾之且取片紙求為書數字為何人取漢書雲其生在予家君辭不肯余曰君無後可托矣其遺書歸之他人曷若歸之我俾我子孫藏之亦足為君不朽之託且書君生前月日可矣而不知夢覺今吾與君語者夢也持予書夢而索之耶則我不能知君覺而索之耶則又安有手書跡耶余方大悟雞三唱東方白矣已而復夢為諸故人言夜夢守一索予銘其墓且為諸君求輓詩未幾復悟日已髙矣乃起握筆疾書記夢中語為之銘君金華黃氏後徙洪之分寧宋季居安福地北門其家譜甚詳嘗攜以自隨今不知其所在矣君家在安福以貲豪闔門為人所誣陷死君一身獨脫走亡匿新塗之玉笥撫之大華遇異人頗得其道家書符呪之屬用以隨俗俯仰非其志也君喜為詩學唐人楷書談笑諧謔動作至人有急難托之不避艱險然其義決然不隨也人有過面數之由是亦多不合余貶河州時君欲徒步來㑹予東歸不果後聞予至家大雪中一日夜行百餘里公至握手歡笑竟月予復抵京師君送別於清江屢書報將視予乃以二十餘年無家因贅居鵬陂廖氏得疾死焉無子君平生無玩好財貨不甚注意散寄人處隨喪不䘏也葢一下視一世氏年纔四十有七嗚呼其可哀也已墓在鵬陂西之原銘曰
  君家之積厚不薄至於其身亦善學天之報施窮且惡殃慶之機毋廼錯嗚呼有恨纒寥廓
  予既作此銘檢篋中得守一舊紙一張葢十餘年前寄予取其紙尾有大寧書識大寧者新塗人青年有俊才不幸夭死皆深可哀者也與守一同族茲因景綸令弟歸便用此紙寫一通寄去鵬陂如霖如崇如縉昆仲凡知守一者皆觀之謀石刻於其墓是故人之髙誼也
  徐昌國墓誌王守仁
  正德辛未三月丙寅太學博士徐昌國卒年三十三士夫聞而哭之者皆曰嗚呼是何促也或曰孔門七十子顏子最好學而其年獨不永亦三十二而亡說者謂顏子好學精力瘁焉夫顔雖既竭吾才然終日如愚不改其樂也此與世之謀聲利苦心焦思患得患失逐逐終其身耗勞其神氣奚啻百倍而皆老死黃馘此何以辨哉天於美質何生之甚寡而壞之特速也夫□鼯以夜出涼風至而𤣥鳥逝豈非凡物之盛衰以時乎夫嘉苗難植而易槁芝榮不踰旬蔓艸薙而益繁鴟梟虺蝮遍天下而麟鳳之出間世一睹焉商周以降清淑日澆而濁穢薰積天地之氣則有然矣於昌國何疑焉始昌國與李夢陽何景明數子友相與砥礪於辭章既殫力精思傑然有立矣一日諷道書若有所得嘆曰弊精於無益而忘其軀之斃也可謂知乎巧詞以希俗而捐其親之遺也可謂仁乎於是習養生有道士自西南來昌國與語悅之遂究心𤣥虛益與世泊自謂長生可必至正德庚午冬陽明王守仁至京師守仁故善數子而亦嘗沉溺於仙釋昌國喜馳往省與論攝形化氣之術當是時増城湛元明在坐與昌國言不協意沮去異日復來論如初守仁笑而不應因留宿曰吾受異人五金八石之秘服之沖舉可得也子且謂何守仁復笑而不應乃曰吾墮黜吾昔而㳺心高𤣥塞兌歛華而靈株是固斯亦去之競於世逺矣而子猶余拒然何也守仁復笑而不應於是黙然者久之曰子以予為非邪抑又有所秘邪夫居有者不足以超無踐器者非所以融道吾將去知故而宅於埃𡏖之表子其語我乎守仁曰謂吾為有秘道固無形也謂吾謂子非子未吾是也雖然試言之夫去有以超無無將奚超矣外器以融道道器為偶矣而固未嘗超乎而固未嘗融乎夫盈虛消息皆命也纎巨內外皆性也隱㣲寂感皆心也存心盡性順夫命而已矣而奚所趨舍於其間乎昌國首肯良久曰沖舉有諸守仁曰盡鳶之性者可以沖於天矣盡魚之性者可以泳於川矣曰然則有之曰盡人之性者可以知化育矣昌國俛而思蹶然而起曰命之矣吾且為萌甲吾且為流澌子其煦然屬我以陽春哉數日復來謝曰道果在是而奚以外求吾不遇子幾亡人矣然吾疾且作懼不足以致逺則何如守仁曰悸乎曰生寄也死歸也何悸津津然既有志於斯已而不見者踰月忽有人來訃昌國逝矣王湛二子馳往哭盡哀因商其家事其長子伯虬言昌國垂歿整袵端坐託徐子容以後事子容泣昌國笑曰常事耳謂伯虬曰墓銘其請諸陽明氣益微以指畫伯虬掌作㝠㝠漠漠四字餘遂不可辨而神志不亂嗚呼吾未竟吾說以待昌國之及而昌國乃止於是吾則有憾焉臨歿之託又可負之昌國名禎卿世姑蘇人始舉進士為大理評事不能其職於是以親老求改便地為養當事者目為好異抑之已而降為五經博士故雖為京官數年卒不獲封其親以為憾所著有談藝錄古今詩文若干首然皆非其至者昌國之學凡三變而卒乃有志於道墓在虎丘西麓銘曰
  惜也昌國吾見其進未見其止早攻聲詞中乃謝棄脫淖垢濁修形煉氣守靜致虛恍若有際道幾朝聞遐夕先逝不足者命有餘者志璞之未琢豈方頑礪隱埋山澤有虹其氣後千百年曷考斯志
  文橘庵墓誌銘王守仁
  高吾之丘兮胡然其巋巋兮鄉人所培兮高吾之木兮胡然其賾賾兮鄉人所植兮髙吾之行兮胡然其砥砥兮鄉人所履兮陽明子曰嗚呼茲橘庵文子之墓耶冀元亨曰昔陽明子自貴移廬陵道出辰常間遇文子於武陵溪上與之語三夕而不輟旬有五日而未能去門人問曰夫子何意之深耶陽明子曰人也朴而理直而虛篤學審問比耄而不衰吾聞其蒞官矣執而恕惠而節其張叔之儔歟吾聞其居鄉矣勵行飭己不言而俗化其太丘之儔歟嗚呼於今時為難得也矣則以其墓銘屬陽明子心許之而不諾門人曰文子之是請也殆猶未達歟陽明子曰達也曰達何以不諾也曰古之葬者不封不樹銘非古也後世則有銘既葬而後具豫不可也曰然則惡在其為達矣曰死生之變大而若人晝夜視之不以諱非達歟葢晉之末有陶潛者嘗自誌其墓文子既歿其子棐棠東集栻葬之髙吾之原陽明子乃得其所狀而為之銘文子名㴻字汝霖號橘庵舉進士厯官刑部郎中出為重慶守已而忤時貴改思州遂謝病去文子之先為南昌人曽祖均玉始避地桃源門人有閔廷者為之行狀甚悉
  西河散人墓誌銘韓邦竒
  西河散人郭守道自號也散人者散散之人八極之表漈落之淵舉萬物莫得而拘焉乾坤不得覆載我日月不得照燭我雨露不得霑濡我四時不得寒燠我陰陽五行不得化育我究其本真歸諸大源莫容莫破莫得而名焉又其次爵祿不能維繫我貨利不能引誘我功名不能覊絆我寵遇橫逆不能感激我若千仞之鳳萬里之鵬飛翔扶揺於天衢之外人孰得而攀之散之義大矣守道自號也何居考其言論幾於窺次散之意乎守道天姿異越胷襟脫落觀其外循循乎若無懷氏葛天氏之民也叩其中其莊南華列𤣥洞之儔歟郭氏關之大族祖父以來中衰矣守道裕然自適若無不足者既老猶不長尺寸初里人以守道之能能大郭氏者勸之營産業為妻子計守道曰法聞之斯世覊棲之宅也夫婦偶合之情也兒女邂逅之恩也吾身性真之主也夫覊棲者至暫也性真者至重也偶合之情邂逅之恩至輕也夫營全於至暫之寓者愚戕至重以趨至輕者惑法弗能智亦安敢愚法弗能哲亦安敢惑法不敢愚且惑故不敢勞勞然以傷吾真也有詈守道於市者若罔聞知人或為之怒曰郭守道何有於竪子耶顧為之辱於市守道曰人之所爭者勝也彼詈吾吾固勝矣今夫人於羣衆之中曰某德之表也則將欣然而悅之矣某德之棄也則將忿然而怒之矣彼無故而詈吾於市彼德之亡衆所耳目也彼固自詈而頌吾德矣焉用較有司兩舉鄉飲皆不就或謂之曰鄉飲禮法之所在也深衣幅巾所以示成德也斯固榮名之所在而鄉里之所崇矣守道曰誠若此異乎吾之撰夫禮法者性之縲絏也巾服者身之桎梏也榮名者人之陷穽也若之何而被縲絏荷桎梏自蹈於陷穽之中歟初張居士王伯利者關之善士也中興二氏公納交而崇讓之長老或謂守道曰郭氏子何崇二氏之深也無乃羨其能而見其有乎守道曰然顧法無所利也夫矜不能而妬勝己避己嫌而逺善人常情也惟有度者能不妬能不避也法焉有度心寔好之矣一日與鄉老泛舟而觴一叟澘然泣下守道亦泣焉守道曰吾叟何悲也叟曰吾傷夫流水之無盡吾生之易窮也吾始成童吾祖父攜吾舟於斯固若是之蕩蕩也吾壯而客於江湖之外幾往而幾歸固若是之蕩蕩也古今之代謝生死之相繼吾如水何哉守道曰叟過矣往者過來者續叟見水之無盡也然過者過矣過者未嘗續也焉用悲叟曰子亦何悲也守道曰吾見叟之悲而悲之又以見物我之同情矣水與吾固一體也又何羨於彼乎正德丁丑十二月十一日守道疾革呼諸子曰生寄也死歸也如久客於外而得返鄉園樂莫大焉諸子可勿深哀遂卒年八十三守道諱子法守道其字也吾朝邑大慶關人配張氏子男二長侃起家幾萬金秦府典膳關雖幾千家莫侃並焉娶趙氏繼娶張氏次爵克佐侃守業娶王氏女一適李倫先卒孫男五孫女七侃之子希孟娶潘希閔聘張女一適商人樊㑹一適商人王廷祿一適庠生韓邦達一適商人楊鼎爵之子希曽娶衛氏希冉聘王氏希顏未聘女一適秦府典膳姚本源一適商人何騰一幼未字銘曰
  守道又有言曰地無撮勺之土天無呼吸之氣江河巍巍而髙泰華滔滔而逝晝昏昏而夜昭昭象兩翼而鶴兩齒茫茫宇宙孰生孰死載觀斯言亦散之㫖
  程長公墓誌銘明汪道昆
  程長公名鎖字時啓世家休寧由谿長公即世十有四年未墓也其三子夙抵不佞豫為之表惟卜地為皇皇及其舉嫡母吳碩人喪不佞見客葢殯瀋阬之曲其陽乃覯隩區不佞指而問之則長公故所購者也三卜不兆終焉未遑吾友吳子旁綜堪輿是宜主卜三子乃肅吳子嚴事之為上賓賓至而四顧踟躕其兆吉葢壁蓮峯而中為峽起為五雷山又中出而峽者三為蜂要為鶴膝起為巨門如當扆旁視之則為亷貞其茁如荑其引如象倍已面亥為覲天皇甲山振瀋水而西如墉百仞漸江縈山東下其注如隍部婁附甲山而當穴為紫微金葢敵體也規土中如拱璧如錯繡如流霞於是而坎其中得槨一又明年為萬厯己卯則以春王正月癸酉三子舉長公之殯而葬焉乃蒲伏謝賓自先考而下辱先生賜賓曰否否非司馬將不有明德尋避席曰長公故以長者聞則天授之吉土即司馬無所與力無論德明不佞聞而善其言志諸墓門之石若家世若質行若子姓具在長公表中銘曰
  延身之良強有力五雷可鞭象可鼻連山髙髙瀋水深一壞之土千黃金北辰倒植甲山起紫㣲當中陳玉幾松栢千章有閟宮誰其居之程長公千秋萬歲福攸同
  內江喻在莪墓誌銘曹學佺
  楚蜀相接之地岑谿險惡中外雜處禽譆獸怒情形靡定當事者稍稍不克奉揚天子威德諱兵示弱佳兵不祥葢甚難言之矣然挑釁多在邊帥貽禍則在小民人但知行間矢石之屢傷而不知輓輸餉道之更苦但知事中之馳驅難措而不知事後之功罪易淆也噫難言之矣予同年喻君䋲祖初試為沅陵令其時有播之師又有皮林之師以五溪之水當一路之兵以四方烏合之衆轉三十鍾一石之粟緩之則愆期急之則難必其命縱之則逃匿操之將變自內出噫難言哉君以縣令而督餉以文弱之軀而走箐壑之險以調停之術而兩不得當將吏之心以升一俸之功而博量移之罪噫難言哉夫身有封疆之責者不能銷患於未形而保民如赤之心與夫開疆拓土之念較則必不勝矣身在鋒鏑之中者猶能決勝於俄頃而致逺任重之勞與夫掩敗為功之術較則又不勝矣有勝有不勝則其為功也為罪也吾不得而知之也吾知夫於不得已之役而委宛紓徐以存活千百人之命則不以為功而以為罪可也雖終其身焉德不勝位齎志以逝亦可也君自沅陵調棠邑陞大理評事丁憂起復候補都下而卒以視乎播與皮林之師有先君死者有後君死者使茍有殺一不辜之心而自悔平旦遺憾千秋則不啻若霄壤矣君之卒年四十有九葬於其鄉而先世後人詳於狀中予以同年之誼且守土乃為銘曰
  予治蜀也知蜀事觀君之所為也悲君志不知乎世之功也何惑乎君罪龍洞之陽君其藏有功無功庸何傷以理推之世愈昌
  先妣曽安人墓誌銘曹學佺
  今年余母安人得歸也歸何以曰以土婦人以嫁為歸人以死為歸死以土為歸安人生十有九年而歸於余父事舅姑舅姑喜事夫順於余父生不孝子二女一凡十有三年而溘焉逝雖歸猶未歸也譬如行千里者半途而夢歸其家即夢中猶念所行之路未了也歿之後凡七年余姊長適人是年余領鄉薦又三年大父母相繼以壽終即得祔葬余亦成進士與弟修俱納婦生孫又六年余以南京大理寺正被覃恩父受如官母贈安人今年冬十二月初三日葬於雲山為大父母冢旁焉余小子罪莫贖竊謂今而後母始歸也譬如久在外者聞其家之長老得所少者成立則與其身親而料理之無異也或曰安人無德曰婦人無儀則無德也俗之敝也為婦人者雖未必效勃谿反目然不能事事順也愛子以疢撻下人如鬼薪已大半如是安人歸余家者十餘年余雖孩未嘗聞安人有此也則當其溘焉逝之日於理無憾矣亦可以歸矣謹銘銘曰
  不終以養事兮以壤侍兮余母志兮
  袁母鍾太孺人墓誌銘袁中道
  先王父左溪公弟為松峯公兩王父慷慨然諾周人之急其德相若其少壯艱子而晩得令子亦相若也嫡或後字或不字而側室生丈夫子各一人又相若生予父者為余氏姑生予叔者為姑其賢又相若也先王父嬉於丘而余姑事之得其歡心先叔王父嬉于田而姑事之亦得其懽心其婉順相若先王父之嫡久厭其家政而以余姑代先叔王父之嫡久亦厭其家政而以姑代其才相若嫡晩生子而乳嫡之子如其子嫡無子而乳他姬之子如其子其不⿰相若先王父即世而予父不知有家得下帷讀書補博士弟子員先叔王父即世而予叔不知有家得下帷讀書補博士弟子員其母儀相若及其老而強健疊見諸孫成立余姑及見予輩成立並予輩子姑及見宗伯弟輩成立並宗伯弟輩子其福祉又相若年皆至八十餘安詳而逝神明不亂若有道者其考終又相若也嗟乎袁氏之興皆有賢母焉世道日降而彊悍嫉妬則相若耳鳳靡鸞吪鴟梟叢集可嘆也按狀笄而事松峯公後生予叔一人名錦諸生孫二人名宗伯諸生宗䕫儒士孫女一人適曹近臣曽孫男五人詹生達生樂生永生衛生曽孫女二人皆幼姑生於嘉靖某年某月某日卒於萬厯某年某月某日享年七十有九今祔葬於松峯公之側而姪孫中道為之銘銘曰
  蘭生香石生堅姑之賢本於天德無虧壽亦全懿行在彤管編鬱蔥蔥嘆此阡名與銘億萬年












  文章辨體彙選巻七百二十五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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