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編 (四庫全書本)/卷03
文編 巻三 |
欽定四庫全書
文編巻三
明 唐順之 編
虢文公諫不藉千畝〈國語〉
宣王即位不藉千畝虢文公諫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農上帝之粢盛於是乎岀民之蕃庶於是乎生事之共給於是乎在和協輯睦於是乎興財用蕃殖於是乎始敦龎純固於是乎成是故稷為大官古者大史順時覛土陽癉憤盈土氣震發農祥晨正日月底於天廟土乃脈發先時九日大史告稷曰自今至於初吉陽氣俱蒸土膏其動弗震弗渝脈其滿𤯝穀乃不殖稷以告王曰史帥陽官以命我司事曰距今九日土其俱動王其祗祓監農不易王乃使司徒咸戒公卿百吏庶民司空除壇於藉命農大夫咸戒農用先時五日瞽告有協風至王即齊宮百官御事各即其齊三日王乃淳濯饗醴及期鬱人薦鬯犧人薦醴王祼鬯饗醴乃行百吏庶民畢從及藉后稷監之膳夫農正陳藉禮大史賛王王敬從之王耕一墢班三之庶人終於千畝其后稷省功大史監之司徒省民大師監之畢宰夫陳饗膳宰監之膳夫贊王王歆大牢班嘗之庶人終食是日也瞽帥音官以省風土廩於藉東南鍾而藏之而時布之於農稷則徧戒百姓紀農協功曰隂陽分布震雷出滯土不備墾辟在司寇乃命其旅曰徇農師一之農正再之后稷三之司空四之司徒五之太保六之太師七之太史八之宗伯九之王則大徇耨穫亦如之民用莫不震動恪共於農修其疆畔日服其鎛不解於時財用不乏民用和同是時也王事唯農是務亡有求利於其官以干農功三時務農而一時講武故征則有威守則有財若是乃能媚於神而和於民矣則享祀時至而布施優裕也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緒而棄其大功匱神之祀而困民之財將何以求福用民王弗聽
仲山父諫立少〈國語〉
魯武公以括與戲見王王立戲樊仲山父諫曰不可立也不順必犯犯王命必誅故出令不可不順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順民將棄上夫下事上少事長所以為順也今天子立諸侯而建其少是教逆也若魯從之而諸侯效之王命將有所壅若不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是事也誅亦失不誅亦失天子其圖之王卒立之魯侯歸而卒及魯人殺懿公而立伯御三十二年宣王伐魯立孝公諸侯從是而不睦
祭公謀父諫征犬戎〈國語〉
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於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修之使務利而避害懷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弗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於戎翟之間不敢怠業時序其德纂修其緒修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惇篤奉以忠信奕世載德不沗前人至於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於民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於商牧是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隠而除其害也夫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嵗貢終王先王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增修於德無勤民於逺是以近無不聽逺無不服今自大畢伯仕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吾聞夫犬戎樹惇能帥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召公諫監謗〈國語〉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王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鄣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典史獻書師箴𥉡賦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上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㡬何王弗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芮良夫諫專利〈國語〉
厲王說榮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亡不得其極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於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既榮公為卿士諸侯不享王流於彘
里革諫夏濫淵〈國語〉
宣公夏濫於泗淵里革斷其罟而棄之曰古者大寒降土蟄發水虞於是乎講罛罶取名魚登川禽而嘗之寢廟行諸國人助宣氣也鳥獸孕水蟲成獸虞於是乎禁罝羅矠魚鼈以為夏槁助生阜也鳥獸成水蟲孕水虞於是乎禁罝䍡設穽鄂以實廟庖畜功用也且夫山不槎櫱澤不伐夭魚禁鯤鮞獸長麑䴠鳥翼鷇卵蟲舍蚳蝝蕃庶物也古之訓也今魚方別孕不教魚長又行網罟貪無藝也公聞之曰吾過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無忘諗師存侍曰蔵罟不如寘里革於側之不忘也
石碏諫寵州吁〈左傳〉
衛莊公娶於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於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巳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逺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毋乃不可乎弗聽其子厚與州吁遊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臧僖伯諫觀魚〈左傳〉
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采謂之物不軌不物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也鳥獸之肉不登於爼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則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澤之實器用之資皁𨽻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公曰吾將畧地焉遂往陳魚而觀之僖伯稱疾不從書曰公矢魚於棠非禮也且言逺地也
臧哀伯諫納郜鼎〈左傳〉
宋殤公立十年十一戰民不堪命孔父嘉為司馬督為大宰故因民之不堪命先宣言曰司馬則然巳殺孔父而弒殤公召莊公於鄭而立之以親鄭以郜大鼎賂公齊陳鄭皆有賂故遂相宋公夏四月取郜大鼎於宋戊申納於大廟非禮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照臨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羮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袞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紘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鍚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照臨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寘其賂器於大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於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大廟其若之何公不聽周內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宮之竒諫假道〈左傳〉
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寇不可翫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勲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辠而以為戮不唯偪乎親以寵偪猶尚害之況以國乎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弗聽許晉使宮之竒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
富辰諫以狄伐鄭〈左傳〉
鄭之入滑也滑人聽命師還又即衛鄭公子士洩堵俞彌帥師伐滑王使伯服游孫伯如鄭請滑鄭伯怨惠王之入而不與厲公爵也又怨襄王之與衛滑也故不聽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太上以德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魯衛毛𣆀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𦙍也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今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庸勲親親暱近尊賢德之大者也即聾從昧與頑用嚚姦之大者也棄德崇姦禍之大者也鄭有平惠之勲又有厲宣之親棄嬖寵而用三良於諸姬為近四德具矣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別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四姦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懷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扞禦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於是乎又渝周召以從諸姦毋乃不可乎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其若文武何王弗聽使頽叔桃子出狄師夏狄伐鄭取櫟王德狄人將以其女為後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曰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惏王又啟之女德無極婦怨無終狄必為患王又弗聽
富辰諫以翟女為後〈國語〉
王降翟師以伐鄭王德翟人將以其女為後富辰諫曰不可夫婚姻禍福之階也利內則福由之利外則取禍今王外利矣其毋乃階禍乎昔摯疇之國也由大任杞繒由大姒齊許申呂由大姜陳由大姬是皆能內利親親者也昔鄢之亡也由仲任宻須由伯姞鄶由叔妘耼由鄭姬息由陳媯鄧由楚曼羅由季姬廬由荊媯是皆外利離親者也王曰利何如而內何如而外對曰尊貴明賢庸勲長老愛親禮新親舊然則民莫不審固其心力以役上令官不易方而財不匱竭求亡不至動亡不濟百姓兆民夫人奉利而歸諸上是利之內也若七德離判民乃擕貳各以利退上求不暨是其外利也夫翟亡列於王室鄭伯南也王而卑之是不尊貴也翟豺狼之德也鄭未失周典王而蔑之是不明賢也平桓莊惠皆受鄭勞王而棄之是不庸勲也鄭伯捷之齒長矣王而弱之是不長老也翟隗姓也鄭出自宣王王而虐之是不愛親也夫禮新不間舊王以翟女間姜任非禮且棄舊也王一舉而棄七德臣故曰利外矣書有之曰必有忍也若能有濟也王不忍小忿而棄鄭又登叔隗以階翟翟封豕豺狼也不可厭也王弗聽十八年王黜翟後翟人來誅殺譚伯富辰曰昔吾驟諫王王弗從以及此難若我不出王其以我為懟乎乃以其屬死之
太子晉諫壅川〈國語〉
靈王二十二年穀洛鬭將毀王宮王欲壅之太子晉諫曰不可晉聞古之長民者不墮山不崇藪不防川不竇澤夫山土之聚也藪物之歸也川氣之導也澤水之鍾也夫天地成而聚於髙歸物於下疏為川谷以導其氣陂塘汚庳以鍾其美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歸氣不沈滯而亦不散越是以民生有財用而死有所葬然則無夭昏札瘥之憂而無饑寒乏匱之患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古之聖王唯此之慎昔共工棄此道也虞於湛樂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墮髙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禍亂並興共工用滅其在有虞有崇伯鯀播其淫心稱遂共工之過堯用殛之於羽山其後伯禹念前之非度釐改制量象物天地比類百則儀之於民而度之於羣生共之從孫四岳佐之髙髙下下疏川導滯鍾水豐物封崇九山決汨九川陂障九澤豐殖九藪汨越九原宅居九隩合通四海故天無伏隂地無散陽水無沈氣火無災燀神無間行民無淫心時無逆數物無害生帥象禹之功度之於軌儀莫非嘉績克厭帝心皇天嘉之胙以天下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胙四岳國命為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物豐民人也此一王四伯豈繄多寵皆亡王之後唯能釐舉嘉義以有𦙍在下守祀不替其典有夏雖衰杞鄫猶在申呂雖衰齊許猶在唯有嘉功以命姓受祀迄於天下及其失之也必有慆淫之心間之故亡其氏姓踣弊不振絶後無主堙替𨽻圉夫亡者豈繄無寵皆黃炎之後也唯不帥天地之度不順四時之序不度民神之義不儀生物之則以殄滅無𦙍至於今不祀及其得之也必有忠信之心間之度於天地而順於時動和於民神而儀於物則故髙朗令終顯融昭明命姓受氏而附之以令名若啟先王之遺訓省其典圖刑法而觀其廢興者皆可知也其興者必有夏呂之功焉其廢者必有共鯀之敗焉今吾執政毋乃實有所避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於爭明以妨王宮王而飾之毋乃不可乎
屠蒯諫晉侯〈左傳〉
晉荀盈如齊逆女還六月卒於戲陽殯於絳未葬晉侯飲酒樂膳宰屠蒯趨入請佐公使尊許之而遂酌以飲工曰女為君耳將司聰也辰在子卯謂之疾日君徹宴樂學人舍業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女弗聞而樂是不聰也又飲外嬖嬖叔曰女為君目將司明也服以旌禮禮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見是不明也亦自飲也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實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辠也公説徹酒初公欲廢知氏而立其外嬖為是悛而止秋八月使荀躒佐下軍以說焉
白公子張諫靈王〈國語〉
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王患之謂史老曰吾欲己子張之諫若何對曰用之實難巳之易矣若諫君則曰余左執鬼中右執殤宮凡百箴諫吾盡聞之矣寧聞它言白公又諫王如史老之言對曰昔殷武丁能聳其德至於神明以入於河自河徂亳於是乎三年黙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無所稟令也武丁於是作書曰以台正於四方台恐德不類茲故不言如是而又使以象夢求四方之賢聖得傅說以來升以為公而使朝夕規諫曰若金用女作礪若濟川用女作舟若大旱用女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若武丁之神明也其聖之叡廣也其知之不疚也猶自謂未乂故三年黙以思道既得道猶不敢專制使以象旁求聖人既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忘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修余無余棄也今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惡規諫者不亦難乎齊桓晉文皆非嗣也還軫諸侯不敢淫逸心類德音以得有國近臣諫逺臣謗輿人誦以自誥也是以其入也四封不備一同而至於有畿田以屬諸侯至於今為令君桓文皆然君不度憂於二令君而欲自逸也毋乃不可乎周詩有之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臣懼民之不信君也故不敢不言不然何急其以言取辠也王病之曰子復語不穀雖不能用吾憗寘之於耳對曰賴君之用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規為瑱也遂趨而𨓆歸杜門不出七月乃有乾谿之亂靈王死之
單穆公諫鑄大錢〈國語〉
景王二十一年將鑄大錢單穆公曰不可古者天災降戾於是乎量資幣權輕重以振捄民民患輕則為之作重幣以行之於是乎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於是乎有子權母而行小大利之今王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若匱王用將有所乏乏則將厚取於民民不給將有逺志是離民也且夫備有未至而設之有至而後救之是不相入也可先而不備謂之怠可後而先之謂之召災周固羸國也天未厭禍焉而又離民以佐災毋乃不可乎將民之與處而離之將災是備禦而召之則何以經國國無經則何以出令令之不從上之患也故聖王樹德於民以除之夏書有之曰闗石龢鈞王府則有詩亦有之曰瞻彼旱麓榛楛濟濟豈弟君子干祿豈弟夫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祿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民力彫盡田疇荒蕪資用乏匱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易樂之有焉且絶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汙也其竭也無日矣若民離而財匱災至而備亡王其若之何吾周官之於災備也其所怠棄者多矣而又奪之資以益其災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王其圖之玉不聽卒鑄大錢
晏子諫誅祝史〈左傳〉
齊侯疥遂痁期而不瘳諸侯之賓問疾者多在梁丘據與裔欵言於公曰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為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於祝固史嚚以辭賓公說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問范㑹之德於趙武趙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竭情亡私其祝史祭祀陳信不愧其家事亡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語康王康王曰神人亡怨宜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為諸侯主也公曰據與欵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於祝史子稱是語何故對曰若有德之君外內不廢上下亡怨動亡違事其祝史薦信亡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夀者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於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內頗邪上下怨疾動作辟違從欲厭私髙臺深池撞鐘舞女斬刈民力輸掠其聚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淫從肆行無度無所還忌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葢失數美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虛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昏孤疾者為暴君使也其言僣嫚於鬼神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澤之雈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𠉀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縣鄙之人入從其政偪介之闗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彊易其賄布常無藝徴斂無度宮室日更淫樂不違內寵之妾肆奪於市外寵之臣僣令於鄙私慾養求不給則應民人苦病夫婦皆詛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君若欲誅於祝史修德而後可公說使有司寛政毀闗去禁薄斂己責
伍員諫吳王許越成〈左傳〉
吳王夫差敗越於夫椒報檇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於㑹稽使大夫種因吳大宰嚭以行成吳子將許之伍貟曰不可臣聞之樹德莫如滋去疾莫如盡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滅夏後相後緍方娠逃出自竇歸於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衆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遂滅過戈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今吾不如過而越大於少康或將豐之不亦難乎勾踐能親而務施施不失人親不棄勞與我同壤而世為仇讐於是乎克而弗取將又存之違天而長寇讐後雖悔之不可及巳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在蠻夷而長寇讐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弗聴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
子胥諫伐齊〈左傳〉
吳將伐齊越子率其衆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饋賂吳人皆喜唯子胥懼曰是豢吳也夫諫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於我夫其柔服求濟其欲也不如早從事焉得志於齊猶獲石田也無所用之越不為沼吳其冺矣使醫除疾而曰必遺類焉者未之有也盤庚之誥曰乃有顛越不共則劓殄無遺育無俾易種於茲邑是商所以興也今君易之將以求大不亦難乎弗聽使於齊屬其子於鮑氏為王孫氏反役王聞之使賜之屬鏤以死將死曰樹吾墓檟檟可材也吳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毀天之道也
信陵君諫魏王〈國䇿〉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無忌謂魏王曰秦與戎狄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德行茍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德也故太后母也而以憂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於親戚若此而況於仇讐之國乎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明羣臣莫以聞則不忠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內有大亂外交彊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鄰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彊秦之親王以為利乎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將更事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踰河絶韓上黨而攻彊趙是復得閼與之事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內倍鄴朝歌絶漳滏水與趙兵決於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涉山谷行三千里而攻冥阨之塞所行甚逺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左蔡右召陵與楚兵決於陳郊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夫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巳秦固有懷茅邢丘城垝津以臨河內河內共汲必危有鄭地得垣雍決滎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出過而惡安陵氏於秦秦之欲誅之久矣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南國必危國無害已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異日者秦在河西晉國去梁千里有河山以闌之有周韓以間之從林鄉軍以至於今秦七攻魏五入國中邊城盡拔文臺墮垂都焚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之郊北至平監所亡於秦者山南山北河外河內大縣數十名都數百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里而禍若是矣又況於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䦨之無周韓以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由此矣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秦撓之以講識亡不聽投質於趙請為天下鴈行頓刃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內必不休矣是故臣願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挾韓之質以存韓而求故地韓必效之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於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彊秦鄰之禍也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於共甯使道安成出入賦之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今有其賦足以富國韓必德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齊甚畏天下西鄉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久矣
武安君諫秦昭王言伐趙之不可〈國䇿〉
昭王既息民繕兵復欲伐趙武安君曰不可王曰前年國虛民饑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軍糧以滅趙今寡人息民以養士蓄積糧實三軍之俸有倍於前而曰不可其説何也武安君曰長平之事秦軍大克趙軍大破秦人歡喜趙人畏懼秦民之死者厚葬傷者厚養勞者相饗飲食餔餽以靡其財趙人之死者不得收傷者不得療涕泣相哀勠力同憂耕田疾作以生其財今王發軍雖倍其前臣料趙國守備亦以十倍矣趙自長平已來君臣憂懼早朝晏罷卑辭重幣四面出嫁結親燕魏連好齊楚積慮並心備秦為務其國內實其交外成當今之時趙未可伐也王曰寡人既以興師矣乃使五校大夫王陵伐趙陵戰失利亡五校王欲使武安君武安君稱疾不行王乃使應侯往見武安君責之曰楚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君前率數萬之衆入楚㧞鄢郢焚其廟東至竟陵楚人震恐東徙而不敢西向韓魏相率興兵甚衆君所將之卒不能半之而與戰之於伊闕大破二國之君流血漂鹵斬首二十四萬韓魏以故稱東藩此君之功天下莫不聞今趙卒之死於長平者已十七八其國虛弱是以寡人大發軍人數倍於趙國之衆願使君將必欲滅之矣君常以寡擊衆取勝如神況以強擊弱以衆擊寡乎武安君曰是時楚王恃其國大不恤其政而羣臣相妬以功䛕諂用事良臣斥疎百姓心離城池不修既無良臣又無守備故起所以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發梁焚舟以專民心掠於郊野以足軍食當此之時秦中士卒以軍中為家將帥為父母不約而親不謀而信一心同力死不旋踵楚人自戰其地咸頋其家各有散心莫有鬭志是以能有功也伊闕之戰韓孤顧魏不欲先用其衆魏恃韓之銳欲推以為鋒二軍爭便之力不同是以臣得設疑兵以待韓陣專軍並銳觸魏之不意魏軍既敗韓軍自潰乗勝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皆計利形勢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趙軍於長平不遂以時乗其振懼而滅之畏而釋之使得耕稼以益畜積養孤長幼以益其衆繕治兵甲以益其強增城浚池以益其固主折節以下其臣臣推體以下死士至於平原之屬皆令妻妾補縫於行伍之間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猶勾踐困於㑹稽之時也以今伐之趙必固守挑其軍戰必不肻出圍其國都必不可克攻其列城必未可拔掠其郊野必無所得兵出無功諸侯生心外救必至臣見其害未睹其利又病未能行應侯慙而退以言於王王曰微白起吾不能滅趙乎復益發軍更使王齕代王陵伐趙圍邯鄲八九月死傷者衆而弗下趙王出輕鋭以寇其後秦數不利武安君曰不聽臣計今果如何王聞之怒因見武安君強起之曰君雖病強為寡人臥而將之有功寡人之願將加重於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武安君頓首曰臣知行雖無功得免於罪雖不行無罪不免於誅然惟願大王覽臣愚計釋趙養民以觀諸侯之變撫其恐懼伐其憍慢誅滅無道以令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趙為先乎此所謂為一臣屈而勝天下也大王若不察臣愚計必欲快心於趙以致臣罪此亦所謂勝一臣而為天下屈者也夫勝一臣之嚴焉孰若勝天下之威大邪臣聞明王愛其國忠臣愛其名破國不可復完死卒不可復生臣寧伏受重誅而死不忍為辱軍之將願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
東方朔諫除上林苑〈漢書〉
臣聞謙遜靜慤天表之應應之以福驕溢靡麗天表之應應之以異今陛下累郎臺恐其不髙也弋獵之處恐其不廣也如天不為變則三輔之地盡可以為苑何必盩厔鄠杜乎奢侈越制天為之變上林雖小臣尚以為大也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從汧隴以東商雒以西厥壤肥饒漢興去三河之地止霸産以西都涇渭之南此所謂天下陸海之地秦之所以虜西戎兼山東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銀銅鐵豫章檀柘異類之物不可勝原此百工所取給萬民所仰足也又有秔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饒土宜薑芋水多鼃魚貧者得以人給家足無饑寒之憂故酆鎬之間號為土膏其賈畝一金今規以為苑絶陂池水澤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國家之用下奪農桑之業棄成功就敗事損耗五穀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荊棘之林而長養麋鹿廣狐兔之苑大虎狼之虛又壞人冡墓發人室廬令幼弱懷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營之垣而囿之騎馳東西車騖南北又有深溝大渠夫一日之樂不足以危無隄之輿是其不可三也故務苑囿之大不恤農時非所以彊國富人也夫殷作九市之宮而諸侯畔靈王起章華之臺而楚民散秦興阿房之殿而天下亂糞土愚臣忘生觸死逆盛意犯隆指罪萬死不勝大願願陳泰階六符以觀天變不可不省
淮南王安諫伐閩越〈漢書〉
陛下臨天下布德施惠緩刑罰薄賦歛哀鰥寡恤孤獨養耆老振匱乏盛德上隆和澤下洽近者親附逺者懷德天下攝然人安其生自以沒身不見兵革今聞有司舉兵將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劗髪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帶之國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閩越不與受正朔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故古者封內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逺近埶異也自漢初定已來七十二年吳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谿谷之間篁竹之中習於水鬭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埶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里阻險林樷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天下賴宗廟之靈方內大寧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為藩臣貢酧之奉不輸大內一卒之用不給上事自相攻擊而陛下發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且越人愚戅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一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間者數年嵗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賴陛下德澤振捄之得毋轉死溝壑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今發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輿轎而隃領拕舟而入水行數百千里夾以深林樷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夏月暑時嘔洩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曾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衆矣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將軍間忌將兵擊之以其軍降處之上淦後復反㑹天暑多雨樓船卒水居擊櫂未戰而疾死者過半親者涕泣孤子謕號破家散業迎屍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曾未入其地而禍巳至此矣臣聞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氣薄隂陽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災氣為之生也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饑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悽愴於心今方內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漬山谷邊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鼂不及夕臣安竊為陛下重之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衆兵彊能難邊城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邊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限以髙山人跡所絶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內也其入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越人慾為變必先田餘於界中積食糧乃入伐材治船邊城守𠉀誠謹越人有入伐材者輒收捕焚其積聚雖百越奈邊城何且越人緜力薄材不能陸戰又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十萬所以入之五倍乃足輓車奉饟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溼近夏癉熱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癘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弒而殺之甲以誅死其民未有所屬陛下若欲來內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施德垂賞以招致之此必擕幼扶老以歸聖德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絶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此必委質為藩臣世共貢職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鎮撫方外不勞一卒不頓一㦸而威德並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險阻背而去之則復相羣聚留而守之厯嵗經年則士卒罷勌食糧乏絶男子不得耕稼樹種婦人不得紡績織絍丁壯從軍老弱轉餉居者亡食行者亡糧民苦兵事亡逃者必衆隨而誅之不可勝盡盜賊必起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雎擊越又使監祿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樷不可得攻留軍屯守空地曠日持久士卒勞倦越出擊之秦兵大破乃發適戍以備之當此之時外內騷動百姓靡敝行者不還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羣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此老子所謂師之所處荊棘生之者也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從臣恐變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髙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蠻夷髙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蠻夷三年而後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臣聞天子之兵有徵而亡戰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䝉死徼幸以逆執事之顔行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陛下以四海為境九州為家八藪為囿江漢為池生民之屬皆為臣妾人徒之衆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稅之收足以給乗輿之御玩心神明秉執聖道負黼依馮玉幾南面而聽斷號令天下四海之內莫不嚮應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傳之子孫施之亡窮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間而煩汗馬之勞乎詩云王猶允塞徐方既來言王道甚大而逺方懷之也臣聞之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臣安幸得為陛下守藩以身為障蔽人臣之任也邊境有警愛身之死而不畢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竊恐將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
劉輔諫立趙皇后〈漢書〉
臣聞天之所與必先賜以符瑞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災變此神明之徴應自然之占驗也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鳥之瑞然猶君臣秪愳動色相戒況於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乎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乃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毋天下不畏於天不媿於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竊傷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尸祿不忠汚辱諫爭之官不敢不盡死惟陛下深察
嚴尤諫伐匈奴〈漢書〉
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䇿者也周得中䇿漢得下䇿秦無䇿焉當周宣王時獫狁內侵至於涇陽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如蟁蝱之螫敺之而巳故天下稱明是為中䇿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深入逺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輙報之兵連祻結三十餘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為下䇿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內竭以喪社稷是為無䇿今天下遭陽九之戹比年饑饉西北邊尤甚發三十萬衆具三百日糧東援海岱南取江淮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弊埶不可用此一難也邊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義當自齎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多齎鬴鍑薪炭重不可勝食糒飲水以厯四時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久埶力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埶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既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且以創艾胡虜
文編巻三
<集部,總集類,文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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