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黎先生集/卷十一
昌黎先生集 作者:韓愈 唐 |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仁與義爲定名,道與德爲虛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義,非毀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爲仁,孑孑爲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謂德也。凡吾所謂道德雲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德雲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
周道衰,孔子沒,火於秦,黃老於漢,佛於晉、魏、梁、隋之間。其言道德仁義者,不入於楊,則入於墨;不入於老,則入於佛。入於彼,必出於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汙之。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爲孔子者,習聞其說,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師之雲爾。」不惟舉之於其口,而又筆之於其書。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
古之爲民者四,今之爲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
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養之道。爲之君,爲之師,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爲之衣;飢,然後爲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爲之宮室。爲之工,以贍其器用;爲之賈,以通其有無;爲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爲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爲之禮,以次其先後;爲之樂,以宣其壹鬱;爲之政,以率其怠勌;爲之刑,以鋤其強梗。相欺也,爲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爲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爲之備,患生而爲之防。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爭。」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
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爲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靜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
帝之與王,其號名殊,其所以爲聖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飢食,其事殊,其所以爲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爲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爲葛之之易也?」責飢之食者曰:「曷不爲飲之之易也?」《傳》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爲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詩》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爲夷也!
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宮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爲道易明,而其爲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爲己,則順而祥;以之爲人,則愛而公;以之爲心,則和而平;以之爲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爲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爲臣,故其說長。
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爲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爲情者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其所以爲性者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上焉者之於五也,主於一而行於四;中焉者之於五也,一不少有焉,則少反焉,其於四也混;下焉者之於五也,反於一而悖於四。性之於情視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爲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上焉者之於七也,動而處其中;中焉者之於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於七也,亡與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於性視其品。
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惡;揚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惡混。夫始善而進惡,與始惡而進善,與始也混而今也善惡,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叔魚之生也,其母視之,知其必以賄死;楊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聞其號也,知必滅其宗;越椒之生也,子文以爲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后稷之生也,其母無災,其始匍匐也,則岐岐然、嶷嶷然;文王之在母也,母不憂,既生也,傅不勤,既學也,師不煩。人之性果惡乎?堯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習非不善也,而卒爲姦;瞽叟之舜、鯀之禹,習非不惡也,而卒爲聖。人之性善惡果混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曰:然則性之上下者,其終不可移乎?曰:上之性,就學而易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其品則孔子謂不移也。
曰:今之言性者異於此,何也?曰:今之言者,雜佛老而言也;雜佛老而言也者,奚言而不異!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爲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爲人也,仁義人也。求其所以爲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爲人也,多才與藝人也。求其所以爲周公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於身者重以周乎!其於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爲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爲藝人矣。」取其一,不責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爲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於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
今之君子則不然。其責人也詳,其待己也廉。詳,故人難於爲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內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其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夫是之謂不以衆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見其尊己也。
雖然,爲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嘗試之矣,嘗試語於衆曰:「某良士,某良士。」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又嘗語於衆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說於言,懦者必說於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嗚呼!士之處此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德之行,難已!
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說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歟!
形於上者謂之天,形於下者謂之地,命於其兩間者謂之人。形於上,日月星辰皆天也;形於下,草木山川皆地也;命於其兩間,夷狄禽獸皆人也。
曰:然則吾謂禽獸人,可乎?曰:非也。指山而問焉,曰:山乎?曰山,可也,山有草木禽獸,皆舉之矣。指山之一草而問焉,曰:山乎?曰山,則不可。
故天道亂,而日月星辰不得其行;地道亂,而草木山川不得其平;人道亂,而夷狄禽獸不得其情。天者,日月星辰之主也;地者,草木山川之主也;人者,夷狄禽獸之主也。主而暴之,不得其爲主之道矣。是故聖人一視而同仁,篤近而舉遠。
有嘯於梁,從而燭之,無見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聲。有立於堂,從而視之,無見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形。有觸吾躬,從而執之,無得也,斯鬼乎?曰:非也,鬼無聲與形,安有氣?曰:鬼無聲也,無形也,無氣也,果無鬼乎?曰:有形而無聲者,物有之矣,土石是也;有聲而無形者,物有之矣,風霆是也;有聲與形者,物有之矣,人獸是也;無聲與形者,物有之矣,鬼神是也。
曰:然則有怪而與民物接者,何也?曰:是有二,有鬼、有物。漠然無形與聲者,鬼之常也。民有忤於天,有違於民,有爽於物,逆於倫而感於氣,於是乎鬼有形於形,有憑於聲以應之,而下殃禍焉,皆民之爲之也。其既也,又反乎其常。曰:何謂物?曰:成於形與聲者,土石、風霆、人獸是也;反乎無聲與形者,鬼神是也;不能有形與聲,不能無形與聲者,物怪是也。故其作而接於民也無恆,故有動於民而爲禍,亦有動於民而爲福,亦有動於民而莫之爲禍福,適丁民之有是時也。作《原鬼》。
或問「行孰難?」曰:「舍我之矜,從爾之稱。」「孰能之?」曰:「陸先生參何如?」曰:先生之賢聞天下,是是而非非。貞元中,自越州征拜祠部員外郎,京師之人日造焉,閉門而拒之滿街。愈嚐往閑客席,先生矜語其客曰:「某胥也,某商也,其生某任之,其死某誄之,某與某何人也,任與誄也非罪歟?」皆曰:「然。」愈曰:「某之胥,某之商,其得任與誄也,有由乎?抑有罪不足任而誄之邪?」先生曰:「否,吾惡其初。不然,任與誄也何尤?」愈曰:「苟如是,先生之言過矣!昔者管敬子取盜二人為大夫於公,趙文子舉管庫之士七十有餘家:夫惡求其初?」先生曰:「不然,彼之取者賢也。」愈曰:「先生之所謂賢者,大賢歟,抑賢於人之賢歟?齊也、晉也,且有二與七十,而可謂今之天下無其人邪?先生之選人也已詳。」先生曰:「然」。愈曰:「聖人不世出,賢人不時出,千百歲之間儻有焉,不幸而有出於胥商之族者,先生之說傳,吾不忍赤子之不得乳於其母也。先生曰:「然。」他日,又往坐焉。先生曰:「今之用人也不詳,位乎朝者,吾取某與某而已,在下者多於朝,凡吾與者若干人。」愈曰:「先生之與者,盡於此乎?其皆賢乎,抑猶有舉其多而缺其少乎?」先生曰:「固然,吾敢求其全。」愈曰:「由宰相至百執事凡幾位?由一方至一州凡幾位?先生之得者,無乃不足充其位邪!不早圖之,一朝而舉焉,今雖詳,其後用也必粗。」先生曰:「然。子之言,孟何不如。」
或問曰:「堯舜傳諸賢,禹傳諸子,信乎?」曰「然。」「然則禹之賢,不及於堯與舜也歟?」曰:「不然。堯舜之傳賢也,欲天下之得其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後世爭之之亂也。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曰:「然則堯舜何以不憂後世?」曰:「舜如堯,堯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傳之,堯舜也;無其人,慮其患而不傳者,禹也。舜不能以傳禹,堯為不知人;禹不能以傳子,舜為不知人。堯以傳舜為憂後世,禹以傳子為慮後世。」曰:「禹之慮也則深矣,傳之子而當不淑,則奈何?」曰:「時益以難理,傳之人則爭,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爭,前定也。前定雖不當賢,猶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賢,則爭且亂。天之生大聖也不數,其生大惡也亦不數。傳諸人,得大聖,然後人莫敢爭;傳諸子,得大惡,然後人受其亂。禹之後四百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湯與伊尹不可待而傳也。與其傳不得聖人而爭且亂,孰若傳諸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謂『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者,何也?」曰: 「孟子之心,以為聖人不苟私於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龍噓氣成雲,雲固弗靈於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元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谷:雲亦靈怪矣哉!雲,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雲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可歟!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易》曰:「雲從龍。」既曰龍,雲從之矣。
善醫者,不視人之瘠肥,察其脈之病否而已矣;善計天下者,不視天下之安危,察其紀綱之理亂而已矣。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紀綱者,脈也。脈不病,雖瘠不害;脈病而肥者,死矣。通於此說者,其知所以為天下乎!夏殷周之衰也,諸侯作而戰伐日行矣。傳數十王而天下不傾者,紀綱存焉耳。秦之王天下也,無分勢於諸侯,聚兵而焚之,傳二世而天下傾者,紀綱亡焉耳。是故四支雖無故,不足恃也,脈而已矣;四海雖無事,不足矜也,紀綱而已矣。憂其所可恃,懼其所可矜,善醫善計者,謂之天扶與之。《易》曰:「視履考祥。」善醫、善計者為之。
談生之為《崔山君傳》,稱鶴言者,豈不怪哉!然吾觀於人,其能盡吾性而不類於禽獸異物者希矣。將憤世嫉邪,長往而不來者之所為乎?昔之聖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鳥者,其貌有若蒙倛者: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謂之非人耶?即有平脅曼膚,顏如渥丹,美而很者,貌則人,其心則禽獸,又惡可謂之人耶?然則觀貌之是非,不若論其心與其行事之可否為不失也。怪神之事,孔子之徒不言。余將特取其憤債世嫉邪而作之,故題之雲爾。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只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耶?其真不知馬也!
始吾讀孟軻書,然後知孔子之道尊,聖人之道易行,王易王,霸易霸也。以為孔子之徒沒,尊聖人者,孟氏而已。晚得揚雄書,益尊信孟氏。因雄書而孟氏益尊,則雄者亦聖人之徒歟!聖人之道,不傳於世:周之衰,好事者各以其說干時君,紛紛藉藉相亂,《六經》與百家之說錯雜,然老師大儒猶在。火於秦,黃老於漢,其存而醇者,孟軻氏而止耳,揚雄氏而止耳。及得荀氏書,於是又知有荀氏者也。考其辭,時若不粹;要其歸,與孔子異者鮮矣。抑猶在軻、雄之間乎?孔子刪《詩》《書》,筆削《春秋》,合於道者著之,離於道者黜去之,故《詩》《書》《春秋》無疵。余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於聖人之籍,亦孔子之志歟!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
《鶡冠子》十有九篇,其詞雜黃、老、刑、名。[1]其《博選篇》,[2]四稽、五至之說當矣。[3]使其人遇時,援其道而施於國家,功德豈少哉?[4]《學問篇》,[5]稱賤生於無所用,中流失船,一壺千金者,[6]餘三讀其辭而悲之。文字脫謬,為之正三十有五字,乙者三,滅者二十有二,註十有二字雲。[7]
余嘗苦《儀禮》難讀,又其行於今者蓋寡,沿襲不同,復之無由,考於今誠無所用之;然文王、周公之法制,粗在於是,孔子曰:「吾從周」,謂其文章之盛也。古書之存者希矣,百氏雜家,尚有可取,況聖人之制度邪?於是掇其大要奇辭奧旨著於篇,學者可觀焉。惜乎!吾不及其時,進退揖讓於其間。嗚呼!盛哉!
儒譏墨以尚同、兼愛、尚賢、明鬼。而孔子畏大人,居是邦不非其大夫,《春秋》譏專臣,不尚同哉?孔子汎愛親仁,以博施濟眾為聖,不兼愛哉?孔子賢賢,以四科進褒弟子,疾歿世而名不稱,不尚賢哉?孔子祭如在,譏祭如不祭者,曰:「我祭則受福」,不明鬼哉?儒墨同是堯舜,同非桀紂,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國家,奚不相悅如是哉?余以為辯生於未學,各務售其師之說,非二師之道本然也。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為孔、墨。
註釋
[編輯]- ↑ 九,方作六,云:「今《鶡冠子》自《博選》至《武靈王問》凡十九篇。此只雲十六篇,未詳。」今按:方蓋不見或本已作九也。或無雜字,非是。
- ↑ 《博選》,《鶡冠子》第一篇。
- ↑ 《博選篇》云:道有四稽: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四曰命。人有五至:一曰用己,二曰仆己,三曰若己,四曰斯役,五曰徒隸。至或作室。
- ↑ 遇下或有其字,功上或有其字。
- ↑ 《學問》,《鶡冠子》第二篇。
- ↑ 壺或作瓠,音義同。
- ↑ 滅或作減。註下或有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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