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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河東學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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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白沙學案下 明儒學案
卷七 河東學案上
作者:黃宗羲
卷八 河東學案下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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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東之學,悃愊無華,恪守宋人矩矱,故數傳之後,其議論設施,不問而可知其出於河東也。若陽明門下親炙弟子,已往往背其師說,亦以其言之過高也。然河東有未見性之譏,所謂「此心始覺性天通」者,定非欺人語,可見無事乎張惶耳。

文清薛敬軒先生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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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瑄字德溫,號敬軒,山西河津人。母夢紫衣人入謁而生,膚理如水晶,五臟皆見,家人怪之。祖聞其啼聲,曰:「非常兒也。」自幼書史過目成誦。父貞為滎陽教諭,聞魏、范二先生深於理學,(魏純,字希文,山東高密人。范,俟考)俾先生與之游處。講習濂、洛諸書,歎曰:「此問學正路也。」因盡棄其舊學父移教鄢陵,先生補鄢陵諸生,中河南永樂庚子鄉試第一。明年登進士第。宣德初授監察御史。三楊欲識其面,令人要之,先生辭曰:「職司彈事,豈敢私謁公卿?」三楊嗟歎焉。差監湖廣銀場,手錄《性理大全》,通宵不寐,遇有所得,即便劄記。正統改元,出為山東提學僉事,先力行而後文藝,人稱為「薛夫子。」時中官王振用事,問三楊:「吾鄉誰可大用者?」皆以先生對。召為大理寺少卿。三楊欲先生詣振,謝不可。又令李文達傳語,先生曰:「德遠亦為是言乎?拜爵公朝,謝恩私室,某所不能為也。」已遇振於東閣,百官皆跪,先生長揖不拜,振大恨之。會有獄夫病死,妾欲出嫁,妻弗聽,妾遂謂夫之死,妻有力焉。先生髮其誣。都御史王文承振意,劾為故出。先生廷折文,文言囚不服訊;繫獄論死,先生讀《易》不輟。覆奏將決,振有老僕者,山西人也,泣於灶下,振怪問之,曰:「聞薛夫子將刑,故泣耳。」振問:「若何以知有薛夫子?」曰:「鄉人也。」具言其平生狀。振惘然,立傳旨戍邊,尋放還家。景泰初,起南京大理寺卿。蘇、松饑民貸粟不得,火有粟者之廬。王文坐以謀叛,先生抗疏辯之。文謂人曰:「此老崛強猶昔。」中官金英奉使,道出南京,公卿餞於江上,先生獨不往。英至京言於眾曰:「南京好官惟薛卿耳。」壬申秋,以原官召入。英廟復辟,遷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入內閣。於忠肅、王宮保就刑,先生謂同列曰:「此事人所共知,各有子孫。」石亨奮然曰:「事已定,不必多言。」上召閣臣入議,先生言:「陛下複登寶位,天也。今三陽發生,不可用重刑。」同列皆無言,詔減一等。先生退而歎曰:「殺人以為功,仁者不為也。」一日,召對便殿,上衣冠未肅,先生凝立不入,上知之,即改衣冠,先生乃入。上惡石亨專,徐天全、李文達、許道中退朝,謂耿都御史,令御史劾之。先生謂諸公曰:「《易》戒不密,《春秋》譏漏言,禍從此始矣。」未幾諸公皆下詔獄。上以先生學行老成,甚重之。一日,奏對誤稱學生,眷注遂衰。先生亦知曹、石用事,非行道之時,遂乞致仕。臨行,岳季方請教,先生曰:「英氣太露,最害事。」後季方敗,憶先生之言,曰:「正乃先生之罪人也。」居家八年,從學者甚眾。天順八年甲申六月十五日卒,年七十有六。留詩有「七十六年無一事,此心始覺性天通。」

  先生以複性為宗,濂、洛為鵠,所著《讀書錄》大概為《太極圖說》、《西銘》《正蒙》之義疏,然多重複雜出,未經刪削,蓋惟體驗身心,非欲成書也。其謂「理氣無先後,無無氣之理,亦無無理之氣」,不可易矣。又言:「氣有聚散,理無聚散。以日光飛鳥喻之,理如日光,氣如飛鳥,理乘氣機而動,如日光載鳥背而飛,鳥飛而日光雖不離其背,實未嘗與之俱往。而有間斷之處,亦猶氣動,而理雖未嘗與之暫離,實未嘗與之俱盡而有滅息之時。」羲竊謂,理為氣之理,無氣則無理,若無飛鳥而有日光,亦可無日光而有飛鳥,不可為喻。蓋以大德敦化者言之,氣無窮盡,理無窮盡,不特理無聚散,氣亦無聚散也。以小德川流者言之,日新不已,不以已往之氣為方來之氣,亦不以已往之理為方來之理,不特氣有聚散,理亦有聚散也。先生謂:「水清則見毫毛,心清則見天理。喻理如物,心如鏡,鏡明則物無遁形,心明則理無蔽跡。」羲竊謂,仁人心也,心之所以不得為理者,由於昏也。若反其清明之體,即是理矣。心清而見,則猶二之也。此是先生所言本領,安得起而質之乎?

  崔後渠言:「先生之佐大理,王振引之也,當時若辭而不往,豈不愈於抗而得禍與?於忠肅有社稷之功,其受害也,先生固爭之矣,爭不得,即以此事而去,尤為光明俊偉。」正統四年,南安知府林竿言:「比者提學薛瑄以生員有疾罷斥者,追所給廩米。臣以為不幸有疾,罷之可也。至於廩給,糜費於累歲,而追索於一朝,固已難矣。父兄不能保子弟之無疾,今懲償納之苦,孰肯令其就學!」上是之。先生出處大節,豈後學所敢輕議,而盡美不能盡善,所雲連得間矣。成化初,諡文清。隆慶五年,詔從祀孔廟,稱先儒薛子。

讀書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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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統體一太極,即萬殊之一本;各具一太極,即一本之萬殊。統體者,即大德之敦化;各具者,即小德之川流。

  人心有一息之怠,便與天地不相似。

  為學之要,莫切於動靜,動靜合宜者,便是天理,不合宜者,便是人慾。

  人心一息之頃,不在天理便在人慾,未有不在天理人慾,而中立者也。

  《易傳》曰:「易,變易也,變易以從道也。」如人之一動一靜,皆變易也,而動靜之合乎理者,即道也。

  少欲覺身輕。

  心中無一物,其大浩然無涯。

  先儒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如君之仁、臣之敬、父之慈、子之孝之類,皆在物之理也。於此處各得其宜,乃處物之義也。

  每日所行之事,必體認某事為仁,某事為義,某事為禮,某事為智,庶幾久則見道分明。

  為政以法律為師,亦名言也,即知律己,又可治人。

  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盡,以是知克己最難。

  性非特具於心者為是,凡耳目口鼻手足動靜之理皆是也。非特耳目口鼻手足動靜之理為是,凡天地萬物之理皆是也。故曰:「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

  凡聖賢之書所載者,皆道理之名也,至於天地萬物所具者,皆道理之實也。書之所謂某道某理,猶人之某名某姓也,有是人之姓名,則必實有是人,有是道理之名,則必有是道理之實。學者當會於言意之表。

  湖南靖州讀《論語》,坐久假寐,既覺,神氣清甚,心體浩然,若天地之廣大。蓋欲少則氣定,心清理明,其妙難以語人。

  無形而有理,所謂「無極而太極」,有理而無形,所謂「太極本無極。」形雖無而理則有,理雖有而形則無,此純以理言,故曰「有無為一」。老氏謂「無能生有」,則無以理言,有以氣言,以無形之理生有形之氣,截有無為兩段,故曰「有無為二」。

  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皆物也,而其人倫之理即性也。佛氏之學曰「明心見性」者,彼即舉人倫而外之矣,安在其能明心見性乎?若果明心見性,則必知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必不舉人倫而外之也。今既如此,則偏於空寂,而不能真知心性體用之全,審矣。

  盡心工夫,全在知性知天上。蓋性即理,而天即理之所從出。人能知性知天,則天下之理無不明,而此心之理無不貫;苟不知性知天,則一理不通,而心即有礙,又何以極其廣大無窮之量乎?是以知盡心工夫,全在知性知天上。

  博文是明此理,約禮是行此禮。

  無欲非道,入道自無欲始。

  舉目而物存,物存而道在,所謂形而下、形而上是也。

  誠不能動人,當責諸己,己不能感人,皆誠之未至。

  太極一圈,中虛無物,蓋有此理而實無此形也。

  常沉靜,則含蓄義理,而應事有力。

  少言沈默最妙。

  厚重、靜定、寬緩,進德之基。

  無欲則所行自簡。

  敬則中虛無物。

  處人之難處者,正不必厲聲色,與之辯是非,較短長。

  才舒放,即當收斂,才言語,便思簡默。

  事已往,不追最妙。

  人能於言動、事為之間,不敢輕忽,而事事處置合宜,則告然之氣自生矣。

  費是隱之流行處,隱是費之存主處,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如陰陽五行流行發生萬物,費也;而其所以化生之機,不可見者,隱也。

  矯輕警惰,只當於心志言動上用力。

  須是盡去舊習,從新做起。張子曰:「濯去舊見,以來新意。」餘在辰州府,五更,忽念己德所以不大進者,正為舊習纏繞,未能掉脫,故為善而善未純,去惡而惡未盡。自今當一刮舊習,一言一行求合於道,否則匪人矣。

  若胸中無物,殊覺寬平快樂。

  心虛有內外合一之氣象。

  俯仰天地無窮,知斯道之大,覺四海之小矣。

  工夫切要,在夙夜、飲食、男女、衣服、動靜、語默、應事、接物之間,於此事事皆合天則,則道不外是矣。

  凡大小有形之物,皆自理氣至微至妙中生出來,以至於成形而著。張子曰:「其來也幾微易簡,其至也廣大堅固。」

  一念之差,心即放,才覺其差,而心即正。

  水清則見毫毛,心清則見天理。

  心清即是天理,雲見則猶二之也。故陽明先生曰:「心即理也。」

  人性分而言之有五,合而言之則一。一不可見,而五則因發見者,可默識也。

  須知己與物,皆從陰陽造化中來,則知天地萬物為一體矣。

  夫子所謂一,即統體之太極也,夫子所謂貫,即各具之太極也。主一則氣象清明,二三則昏昧矣。

  將聖賢言語作一場話說,學之者通患。

  志動氣,多為理,氣動志,多為欲。

  學至於心無一物,則有得矣。

  言不謹者,心不存也,心存則言謹矣。

  余於坐立方向、器用安頓之類,稍大有不正,即不樂,必正而後已。非作意為之,亦其性然。

  言動舉止,至微至粗之事,皆當合理,一事不可苟。先儒謂一事苟,其餘皆苟矣。

  觀太極中無一物,則性善可知,有不善者,皆陰陽雜揉之渣滓也。

  天之氣一著地之氣即成形,如雪霜雨露,天氣也,得地氣,即成形矣。

  才敬便渣滓融化,而不勝其大;不敬則鄙吝即萌,不勝其小矣。

  知止所包者廣,就身言之,如心之止德,目之止明,耳之止聰,手之止恭,足之止重之類皆是;就物言之,如子之止孝,父之止慈,君之止仁,臣之止敬,兄之止友,弟之止恭之類皆是。蓋止者止於事物當然之則,則即至善之所在,知止則靜安慮得相次而見矣,不能知止。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猶迷方之人,搖搖而莫知所之也。知止,則動靜各當乎理。

  大事謹而小事不謹,則天理即有欠缺間斷。

  程子「性即理也」之一言,足以定千古論性之疑。

  人惻然慈良之心,即天地藹然生物之心。

  覺人詐而不形於言,有餘味。

  心一操而群邪退聽,一放而群邪並興。

  才收斂身心,便是居敬,才尋思義理,便是窮理。二者交資,而不可缺一也。

  居敬有力,則窮理愈精,窮理有得,則居敬愈固。

  初學時見居敬窮理為二事,為學之久,則見得居敬時敬以存此理,窮理時敬以察此理,雖若二事,而實則一矣。

  人不持敬,則心無頓放處。

  人不主敬,則此心一息之間,馳騖出入,莫知所止也。

  不能克己者,志不勝氣也。

  讀書以防檢此心,猶服藥以消磨此病。病雖未除,常使藥力勝,則病自衰;心雖未定,常得書味深,則心自熟。久則衰者盡,而熟者化矣。

  處事了不形之於言尤妙。

  廣大虛明氣象,無欲則見之。

  當事務叢雜之中,吾心當自有所主,不可因彼之擾擾而遷易也。

  心細密則見道,心粗則行不著,習不察。

  學不進,率由於因循。

  事事不放過,而皆欲合理,則積久而業廣矣。

  究竟無言處,方知是一源。

  不識理名難識理,須知識理本無名。

  為學時時處處是做工夫處,雖至陋至鄙處,皆當存謹畏之心而不可忽,且如就枕時,手足不敢妄動,心不敢亂想,這便是睡時做工夫,以至無時無事不然。

  工夫緊貼在身心做,不可斯須外離。

  心一放,即悠悠蕩蕩無所歸著。

  讀前句如無後句,讀此書如無他書,心乃有入。

  下學學人事,上達達天理也。人事如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類是也,天理在人如仁、義、禮、智之性,在天如元、亨、利、貞之命是也。只是合當如是,便是理。

  理只在氣中,決不可分先後,如太極動而生陽,動前便是靜,靜便是氣,豈可說理先而氣後也。

  心一收而萬理鹹至,至非自外來也,蓋常在是而心存,有以識其妙耳。心一放而萬理鹹失,失非向外馳也,蓋雖在是而心亡,無以察其妙耳。

  朱子曰:「聚散者氣也,若理只泊在氣上,初不是凝結自為一物,但人分上合當然者便是理,不可以聚散言也。」

  理既無形,安得有盡!

  有形者可以聚散言,無形者不可以聚散言。

  石壁上草木,最可見生物自虛中來,虛中則實氣是也。

  一切有形之物,皆呈露出無形之理來,所謂無非至教也。

  人心皆有所安,有所不安,安者義理也,不安者人慾也。然私意勝,不能自克,則以不安者為安矣。

  心存則因器以識道。

  看來學者不止應事處有差,只小小言動之間,差者多矣。

  心無所止,則一日之間,四方上下,安往而不至哉!

  理如物,心如鏡,鏡明則物無遯形,心明則理無蔽跡;昏則反是。

  釋子不問賢愚善惡,只順己者便是。

  理如日光,氣如飛鳥,理乘氣機而動,如日光載鳥背而飛。鳥飛而日光雖不離其背,實未嘗與之俱往;而有間斷之處,亦猶氣動而理雖未嘗與之暫離,實未嘗與之俱盡,而有滅息之時。氣有聚散,理無聚散,於此可見。

  理如日月之光,小大之物各得其光之一分,物在則光在物,物盡則光在光。

  三代之治本諸道,漢、唐之治詳於法。

  細看植物,亦似有心,但主宰乎是,使之展葉、開花、結實者,即其心也。

  略有與人計較短長意,即是渣滓銷融未盡。

  人只於身內求道,殊不知身外皆道,渾合無間,初無內外也。

  不可將身外地面作虛空看,蓋身外無非真實之理,與身內之理,渾合無間也。

  聖人應物,雖以此理應之,其實理只在彼物上,彼此元不移也。

  聖人治人,不是將自己道理分散與人,只是物各付物。

  只主於敬,才有卓立,不然東倒西歪,卒無可立之地。

  太極不可以動靜言,然舍動靜便無太極。

  此理真實無妄,如天地日月、風雲雨露、草木昆蟲、陰陽五行、萬物萬事皆有常形,定則古今而不易。若非實理為之主,則歲改而月不同矣。

  方為一事,即欲人知,淺之尤者。

  理明則心定。

  順理都無一事。

  理明後見天地萬物,截然各安其分。

  所以陰陽變易者,固理之所為,而理則一定而不易,所謂恆也。

  知言者,書無不通,理無不明之謂。

  學至於約,則有得矣。

  天下無無理之物,無無物之理。

  凡所為,當下即求合理,勿曰今日姑如此,明日改之。一事苟,其餘無不苟矣。

  心有毫髮所系,即不得其平。

  氣無涯而形有限,故天大地小。

  心使一言不妄發,則庶乎寡過矣。

  人只為耳目口鼻四肢百骸做得不是,壞了仁、義、禮、智、信,若耳、目、口、鼻、四肢、百骸做得是,便是仁、義、禮、智、信之性。《詩》所謂「有物有則」,《孟子》所謂「踐形」者是也。

  仁是嫩物,譬如草木,嫩則生,老則枯。

  知至至之,窮理也,知終終之,盡性以至於命也。

  博文知崇也,約禮禮卑也。

  分外之事,一毫不可與。

  言要緩,行要徐,手要恭,立要端,以至作事有節,皆不暴其氣之事;怒至於過,喜至於流,皆暴其氣也。

  大而人倫,小而言動,皆理之當然。才有有為之心,雖所行合理,亦是人慾。

  絕謀計功之念,其心超然無系。

  立得腳定,卻須寬和以處之。

  習於見聞之久,則事之雖非者,亦草覺其非矣。

  非禮勿視、聽、言、動,便是克己;視、聽、言、動之合禮處、便是複禮。

  知覺不可訓仁,所以能知能覺者,仁也。

  教人,言理太高,使人無可依據。

  四方上下,往來古今,實理實氣,無絲毫之空隙,無一息之間斷」

  為學不實,無可據之地。人於實之一字,當念念不忘,隨事隨處省察於言動居處、應事接物之間,心使一念一事,皆出於實,斯有進德之地。

  繼之者善,化育之始,流行而未已,陽也;成之者性,人物稟受,一定而不易,陰也。

  靜坐中覺有雜念者,不誠之本也。惟聖人之心,自然真一虛靜,無一毫之雜念。

  循理即率性也,自一身之耳、目、口、鼻、手、足、百骸各順其則,以至人倫庶事各得其宜,皆循理也。

  順理心安,身亦安矣。

  事來則順應之,不可無故而先生事端。

  常存心於義理,久久漸明,存心於閒事,即於義理日昧矣。

  凡涉於有為者皆氣,其無為者道體也。

  心常存,即默識道理無物不有,無時不然;心苟不存,茫然無所識,其所識者,不過萬物形體而已。

  沖漠無朕,而萬象昭然已具,蓋才有理即有象,初非懸空之理與象,分而為二也。

  學問實自靜中有得,不靜則心既雜亂,何由有得!

  篤志力行而不知道,終是淺。

  涵養省察,雖是動靜交致其力,然必靜中涵養之功多,則動時省察之功易也。

  在一心之理,與在萬事之理,本無二致,惟聖人一心之理,能通萬事之理者,以其純乎天理之公也。

  名節至大,不可妄交非類,以壞名節。

  「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只是動靜各止於理,而不知有人我也。

  物格是知逐事逐物各為一理,知至是知萬物萬事通為一理。

  《孟子》之「知言」,即《大學》之「物格知至」也。

  《孟子》之「知性」,即《大學》之「物格盡心,即知至」也。

  道無處不在,故當無處不謹。

  天道流行,命也,命賦於人,性也,性與心俱生者也。性體無為,人心有覺,故心統性情。

  不責人,即心無凝冰焦火之累。

  天地間理無縫隙,實不可分。

  元者善之長,亨利貞皆善也;仁為善之長,禮義智皆善也。

  性命一理也,有善而無惡也明矣。

  《中庸》言明善,不言明性,善即性也。

  雜慮少則漸近道。

  心每有妄發,以經書聖賢之言制之。

  一息之運,與古今之運同;一塵之土,與天地之土同;一夫之心,與億兆之心同。

  致知格物,於讀書得之者多。

  「論性不論氣不備」有二說:專論性不論氣,則性亦無安泊處,此不備也;專論性不論氣,則雖知性之本善,而不知氣質有清濁之殊,此不備也。「論氣不論性不明」亦有二說:如告子以知覺運動之氣為性,而不知性之為理,此不明也;如論氣質有清濁之殊,而不知性之本善,此不明也。二之則不是,蓋理氣雖不相雜,亦不相離。天下無無氣之理,亦無無理之氣,氣外無性,性外無氣,是不可二之也。若分而二,是有無氣之性,無性之氣矣,故曰二之則不是。

  程子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誠心為四端,則信在其中矣。」愚謂若無誠心,則四端亦無矣,故學道以誠心為本。

  鬼神者,天地陰陽之靈;魂魄者,人身陰陽之靈。

御史閻子與先生禹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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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禹錫字子與,洛陽人。年十九,舉正統甲子鄉試。明年,授昌黎訓導。母喪廬墓,詔旌其門。聞薛文清講學,往從之遊。補開州訓導,遂以所受於文清者,授其弟子,人多化之。李文達薦為國子學正,轉監丞。幹謁不行,謫徽州府經歷。尋複南京國子助教監丞,超陞御史,提督畿內學政。勵士以原本之學,講明《太極圖說》、《通書》,使文清之學不失其傳者,先生之力也。成化丙申卒。所著有《自信集》。或問先生與白良輔於文清,文清曰:「洛陽似此兩人也難得,但恐後來立腳不定,往別處走。」觀先生所立,雖未知所得深淺,亦不負文清之所戒矣。

侍郎張自在先生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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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鼎字大器,陝之咸寧人。成化丙戌進士,授刑部主事,遷員外郎。出知太原府,晉山西參政,仍署府事。轉河南按察使。弘治改元,擢右僉都御史,巡撫保定等府,入為戶部右侍郎。乙卯卒於家,年六十五。先生少從父之任蒲州,得及薛文清之門。終身恪守師說,不敢少有踰越。文清歿後,其《文集》散漫不傳,先生搜輯較正,凡數年,始得成書。

郡守段容思先生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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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堅字可久,號容思,蘭州人也。年十四,為諸生,見陳緱山《明倫堂上銘》「群居慎口,獨坐防心」,慨然有學聖人之志,於是動作不苟。正統甲子領鄉薦。己巳,英宗北狩,應詔詣闕上書,不報。自齊、魯以至吳、越,尋訪學問之人,得閻禹錫,白良輔,以溯文清之旨,踰年而歸,學益有得。登景泰甲戌進士第,歸而讀書。越五年,出知福山縣,以絃誦變其風俗,謂「天下無不可化之人,無不可變之俗」,六載而治行,郁然可觀。李文達薦之,擢知萊州府,以憂去。補南陽府,建志學書院,與人士講習濂、洛之書。其童蒙則授以《小學家禮》。祀烈女,迸巫尼,凡風教之事,無不盡心。八年而後歸。成化甲辰卒,年六十六。

  嘗言:「學者主敬以致知格物,知吾之心即天地之心,吾之理即天地之理,吾身可以參贊者在此。」其形於自得者,詩雲:「風清雲淨雨初晴,南畝東阡策杖行。幽鳥似知行樂意,綠楊煙外兩三聲。」先生雖未嘗及文清之門,而郡人陳祥贊之曰:「文清之統,惟公是廓。」則固私淑而有者也。

廣文張默齋先生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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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傑字立夫,號默齋,陝之鳳翔人。正統辛酉鄉薦,授趙城訓導,以講學為事。文清過趙城,先生以所得質之,文清為之證明,由是其學益深。丁外艱服闋,遂以養母不出。母喪畢,為責躬詩曰:「年紀四十四,此理未真知。晝夜不勤勉,遷延到幾時?」無複有仕進意。其工夫以「涵養須用敬,進學在致知」二語為的。用《五經》教授,名重一時。當道聘攝城固學事,先生以鄉黨從遊頗眾,不能遠及他方辭之。段容思贈詩「聖賢心學真堪學,何用賓士此外尋」。先生答詩亦有「今宵忘寢論收心」之句,學者爭傳誦焉。有勸先生著書者,曰:「吾年未艾,猶可進也,俟有所得,為之未晚。」成化壬辰十月卒,年五十二。

文莊王凝齋先生鴻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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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鴻儒字懋學,號凝齋,河南南陽人。成化丁未進士,授南戶部主事,出為山西提學僉事,進副使。孝宗與劉大夏論人才,曰:「藩臬中如王鴻儒,他日可大用。」大夏對曰:「此人才學不易得,誠如聖諭。」正德初致仕,己已起國子祭酒,不數月,憂去。服除,改南戶部侍郎,召入吏部。時塚宰為陸完,喜權術,先生諷之曰:「惟誠與直能濟國事,趨名者亦趨利,於社稷生民無益也。」未幾完果敗。辛酉,陞南戶部尚書。宸濠反,武宗南巡,勤勞王事,疽發背卒。先生書法端勁,少未為人知,裏人有為府史者,嘗以其書置府中,知府段堅偶見而奇之,史對曰:「裏中王生書也。」堅即召見,曰:「子風神清澈,豈塵埃人物?」遂收之門下,故先生之學,本之段氏。

凝齋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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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道變化者,五月一陰生,乾道變矣;六月二陰生,乾道再變矣;至十月則乾道變極,陽盡而純陰以成,坤卦所謂化也,此正秋冬之時,百穀草木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乾之利貞也。

  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禦天。六位,六虛位,自子至巳也;六龍,六陽爻,自初九至上九也。聖人大明乾道之終始,則見陽之六位以時而成。自十一月一陽生,則畫一剛於初位,是乘以一龍也;十二月二陽生,則畫一剛於二位,是乘以二龍也;餘四位四畫准此乘,乃加乘之乘,猶載入也。天之六陽,時序如此,聖人加畫,《乾》卦亦如此,所以禦天也。

  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此以七者贊乾之德。剛言其不屈,健言其不息,中言其無過、不及,正言其不偏不倚,純言其不二,粹言其不雜,精則進乎粹矣。純粹精,譬如粳米中無粟米,便是純是。粳米雖純矣,若顆粒有大小,便不是粹;一一勻稱,便是粹矣。米雖勻稱,炊飯有不香者,便是不精;炊飯又香,乃是精也。愚嘗以為剛、健、中、正、純、粹、精七者,皆是贊乾。

  《乾》初九,《文言》曰:「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此言初九君子固守不屈之節然也。拔者,掣而出之。如蛇,龍屬也。蛇入穴,人見其尾,雖拔之幾斷,亦不肯出。此亦可以證潛龍之確乎不拔也。

  陽主笑,陰主哭,故同人號咷指六二,笑指九五也。

  撝謙,行之謙也。鳴謙,言之謙也。

  觀雷出地奮豫,則雷在地中可推矣。

  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蠱而治矣,奉身而隱也。

  澤中有雷,雷之蟄也,故君子體之向晦入宴息。

  《噬嗑》,震下離上,《彖》曰:「雷電合而章。」始以雷電為一物,謂電即雷之光也。及觀曆候,八月雷始收聲,十月亡電,則相去兩月,乃知非一物矣。雷得電而聲愈震,電得雷而光愈熠,故曰:「雷電合而章。」

  君子得輿,小人剝廬。陽為君子,陰為小人,皆就在上一位而言。君子居之,則為得輿,上九之陽不動,眾陰共載一陽也。小人居之,則為剝廬,上九亦變而為陰,群陰失庇也。五陰如輿,一陽如廬。

  《大過》《彖》「棟橈,本末弱也」。先儒所謂「人主之職,在論一相者」,信哉!

  六十四卦者,八卦之蘊也;八卦者,兩儀之蘊也;兩儀者,太極之蘊也。

  男女有別,然後父子親,萬世格言也。

  下武,自三後言之也。三後在天,武王在下,故曰「下武」。

  衛武公,諸侯也,其詩乃見於《雅》,蓋為王卿士時也。

  載色載笑,色怒也。載色以怒而複載笑,非怒也。乃教也,匪怒應載色。伊教應載笑。

  虞,夏雍州貢道,浮於積石,至於龍門西河。自今日觀之,則漕運當由北中行者千里。由是知唐虞北邊疆境,尚遠在河外也。

  《左氏》隱三年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按夏四月正麥熟之時,故曰「取溫之麥」。若依趙氏謂時月皆改,則此當為夏之二月,豈可取麥者乎?

  周之郊祀,亦有迎屍,以為迎後稷之屍也。然據禮家說,祭山川皆有屍,則恐祭天亦有屍也。

  或問「《周禮》祀天神、地示、人鬼之樂,何以無商音?」文公曰:「五音無一則不成樂,非是無商音,只是無商調。」先儒謂商調是殺聲,鬼神畏商調。

  罍,尊陽也,在阼;犧,尊陰也,在西,堂上以陽為主也。縣鼓,陽也,在西;應鼓,陰也,在東,堂下以陰為主也。

  魏主嗣常密問崔浩曰:「屬者日食,趙、代之分,朕疾彌年不愈,恐一旦不諱。」此以《左氏》載日食曰:「魯、衛當之者。」同是日食之災,誠有分野。

  史彌遠雖非賢相,猶置人才簿,書賢士大夫姓名以待用。今有若人乎?宜賢才之日遺也。見方虛谷撰《呂千家傳》。

  《大學》在親民,程子曰:「親當作新。」愚按:親、新古字通用。觀《左氏》石碏之言,新間舊,作親間舊,此可見矣。

  孔子之謂集大成,樂一變為一成,尚非大成,九成皆畢,然後謂之大成。

  孟子之學,明在於事親、事長,而幽極於知性、知天。上下本末一以貫之,此所以為醇乎醇之儒也。彼莊、老者,幽明二致,首尾衡決,世儒方且尊以為聖哲,豈知道之論乎!

  《顏氏家訓》曰:「夫遙大之物,寧可度量。日為陽精,月為陰精,星為萬物之精,儒者所安也。星墜為石,精若是石,不得有光,性又質重,何所系焉?星與日月形色同耳,日月又當是石也。石既牢密,烏兔焉容?石在氣中,豈能獨運?日月星辰,若皆是氣,氣體輕浮,當與天合,往來環轉,不能錯違,其間遲疾,理宜一等,何故日、月、五星、二十八宿各有度數,移動不均?」致堂辨曰:「考之《六經》,惟《春秋》書隕石於宋,不言墜為石也。既以星為石,此皆推臆之說,非聖人之言也。」愚謂:日月星辰,皆氣之精而麗於天,體如火光,不能搏執。其隕而為石者,以得地氣故耳,非在天即石也。有隕未至地而光氣遂散者,亦不為石也。

布衣周小泉先生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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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蕙字廷芳,號小泉,山丹衛人,徙居秦州。年二十,聽講《大學》首章,奮然感動,始知讀書問字。為蘭州戍卒,聞段容思講學,時往聽之。久之,諸儒令坐聽,既而與之坐講。容思曰:「非聖弗學。」先生曰:「惟聖斯學。」於是篤信力行,以程、朱自任。又受學於安邑李昶。李昶者,景泰丙子舉人,授清水教諭,文清之門人也。恭順侯吳瑾總兵於陝,聘為子師,先生固辭。或問故,先生曰:「總兵役某,則某軍士也,召之不敢不往;若使教子,則某師也,召之豈敢往哉?」瑾遂親送二子於其家,先生始納贄焉。肅藩樂人鄭安、鄭寧皆乞除樂籍,從周先生讀書,其感人如此。成化戊子,容思至小泉,訪之不遇,留詩而去:「小泉泉水隔煙蘿,一濯冠纓一浩歌。細細靜涵洙、泗脈,源源動鼓洛川波。風埃些子無由入,寒玉一泓清更多。老我未除塵俗病,欲煩洗雪起沉屙。白雲封鎖萬山林,卜築幽居深更深。養道不幹軒冕貴,讀書探取聖賢心。何為有大如天地,須信無窮自古今。欲鼓遺音絃絕後,關、閩、濂、洛待君尋。」先生以父游江南,久之不返,追尋江湖間,至揚子而溺,天下莫不悲之。門人最著者,渭南薛敬之,秦州王爵。敬之自有傳。爵字錫之,以操存為學,仕至保安州判。

同知薛思菴先生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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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敬之字顯思,號思菴,陝之渭南人。生而姿容秀美,左膊有文字,黑入膚內。五歲即喜讀書,居止不同流俗,鄉人以道學呼之。成化丙戌貢入太學,時白沙亦在太學,一時相與並稱。丙午,謁選山西應州知州,不三四歲,積粟四萬余石,年饑,民免流亡,逋而歸者三百餘家。南山有虎患,仿昌黎之《鱷魚》,為文祭之,旬日間虎死。蕭家寨平地暴水湧出,幾至沉陷,亦為文祭告,水即下泄,聲如雷鳴。奏課為天下第一,陞金華府同知,居二年致仕。正德戊辰卒,年七十四。

  先生從周小泉學,常雞鳴而起,候門開,灑掃設坐,至則跪以請教。故謂其弟子曰:「周先生躬行孝弟,其學近於伊、洛,吾以為師;陝州陳雲逵,忠信狷介,凡事皆持敬,吾以為友。吾所以有今日者,多此二人力也。」先生之論,特詳於理氣。其言「未有無氣質之性」是矣。而雲「一身皆是氣,惟心無氣」,「氣中靈底便是心」,則又歧理氣而二之也。氣未有不靈者,氣之行處皆是心,不僅腔子內始是心也,即腔子內亦未始不是氣耳。

思菴野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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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乘氣以管攝萬物,而自為氣之主,猶天地乘氣以生養萬物,而亦自為氣之主。

  一身皆是氣,惟心無氣。隨氣而為浮沉出入者,是心也。人皆是氣,氣中靈底便是心。故朱子曰:「心者,氣之精爽。」

  心本是個虛靈明透底物事,所以都照管得到。一有私慾,便卻昏蔽了,連本體亦自昧塞,如何能照管得物?

  學者始學,須要識得此心是何物,此氣是何物,心主得氣是如何,氣役動心是如何,方好著力進裏面去。

  千古聖賢,非是天生底,只是明得此心分曉。

  天地間凡有盛衰強弱者,皆氣也,而理無盛衰強弱之異。先儒謂「至誠貫金石」,則理足以馭氣矣。

  心便是官人,性便是個印信,情便是那文書,命便是那文書上說的物事,文書或寫得好歹,說得利害緊慢,便喚做才。這一弄事物,不是氣怎麼做的?便喚氣。故心、性、情、命、才、氣本同一滾的事,更何異?

  德無個大小,且指一物始根,便是大德;發生條達,千枝萬柯,都是那根上出來,便是小德。

  接事多,自能令氣觸動心,敬則不能為之累,否則鮮不為之累。

  心之存,則海水之不波;不存,則沙苑之揚灰。

  仁則是心求仁,非一方也。但心有所存主處,便是求仁。觀諸孔門問答,可見師之教、弟子之學,都只是尋討個正當低心,心外無餘事。

  《太極圖》明此性之全體,《西銘》狀此性之大用。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標貼出個心之體用來。程子因而就說個「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包括這兩句。

  「有朋自遠方來」,與「天下歸仁」之旨同。

  「活潑潑地」只是活動,指鳶魚也。便見得理氣,說得面前活動,如顏子「卓爾」,孟子「躍如」模樣。

  天地無萬物,非天地也;人心無萬事,非人心也。天地無物而自不能不物物,人心無事而自不能不事事。而今天下只是一個名利關住紮了,壅住多少俊才,可勝歎哉!氣化然也。

  氣化人事,不可歧而二之,須相參而究之,然後可以知天道消息,世道隆替。

  因天地而定乾坤,因高卑而位貴賤,因動靜而斷剛柔,因方類物群而生吉凶,因天象地形而見變化。此聖人原《易》之張本以示人,故曰「《易》與天地准」。

  《太極圖》雖說理,亦不曾離了氣。先儒解「太極」二字最好,謂「象數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稱,形器已具,而其理無朕之目」。「象數未形」一句,說了理,「形器已具」一句,卻是說了氣,恁看氣理何曾斷隔了。

  雨暘燠寒,風之有無,見得天無心處。風雷變化,氣使然也。

  天本無心,以人為心,聖人本無心,以天處心。其未至於聖人者,可不盡希天之學乎!何謂希天?曰:「自敬始。」

  凡所作為動心,只是操存之心未篤,篤則心定,外物不能奪,雖有所為,亦不能動。

  在天之風霜雨露者,陰陽之質;在地之草木水石者,剛柔質也;在人之父子君臣者,仁義之質。陰陽一剛柔也,剛柔一仁義也。陰陽氣也,離那質不得;剛柔質也,離那氣不得;仁義性也,離那氣質不得。未有無氣之質,未有無質之氣,亦未有無氣質之性。偶觀杏實,會得一本萬殊道理。當時種得只是一本,如今結了百千萬個,不亦殊乎?一本萬殊,萬殊一本,有甚時了期,就見得天命不已氣象出來。

  古來用智,莫過大禹,觀治水一事,只把一江一河,便分割天地。

  堯、舜之世,以德相尚,故無讖緯術數之可言。漢、唐以下,偽學日滋,故有讖緯術數之事。

  古人之論處家,有曰義,有曰忍。蓋忍字無涯涘,義字有正救,獨用忍不得。獨用義亦不得,上下名分不得不用義,出入日用不得不用忍。義與忍相濟,而後處家之道備矣。

  孔門優遊涵泳,只是調護個德性好。凡問政、問仁、問士、問禮與行,不過令氣質不走作,掘得活水出來。

  夜氣與浩然之氣不同,彼以全體言,此以生息言。但「浩然」章主於氣,「牛山」章主於性,學者互相考之,有以知性氣之不相離也。

  天高地下,萬物流行,分明個禮樂自然。

郡丞李介菴先生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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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錦字在中,號介菴,陝之咸寧人。受學於周小泉。天順壬午舉於鄉,入太學,司成邢讓深器之。讓坐事下獄,先生率六館之士伏闕頌冤,由是名動京師。以主敬窮理為學,故然諾辭受之間,皆不敢苟。居憂時,巡撫余肅敏請教其子,先生以齊衰不入公門固辭。肅敏聞其喪不能舉,賻以二槨,先生卻其一,曰:「不可因喪為利也。」郡大夫賻米,以狀無俸字辭之。成化甲辰,謁選松江府同知。後二年卒,年五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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