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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卷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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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傳第一百五十一 宋一鶴 馮師孔 林日瑞 蔡懋德 衞景瑗 朱之馮 陳士奇 龍文光 劉佳引 劉之勃 明史
卷二百六十四
列傳第一百五十二 賀逢聖 南居益 周士樸 呂維祺 王家禎 焦源溥 李夢辰 宋師襄 麻僖 王道純 田時震
列傳第一百五十三 范景文 倪元璐 李邦華 王家彥 孟兆祥 施邦曜 淩義渠 

○賀逢聖(傅冠尹如翁)南居益(族父企仲族弟居業)周士樸呂維祺(弟維祮)王家禎焦源溥(兄源清)李夢辰宋師襄麻僖王道純田時震(朱崇德崇德子國棟)

賀逢聖,字克繇,江夏人。與熊廷弼少同里閈,而不相能。為諸生,同受知於督學熊尚文。尚文並奇二生,曰:「熊生,幹將、莫邪也;賀生,夏瑚、商璉也。」舉於鄉。家貧,就應城教諭。萬歷四十四年,殿試第二人,授翰林編修。

天啟間,為洗馬。當是時,廷弼已再起經略遼東矣。廣寧之敗,同鄉官將揭白廷弼之冤,意逢聖且沮之。逢聖作色曰:「此乃國家大事,吾安敢小嫌介介,不以明!」即具草上之。湖廣建魏忠賢生祠,忠賢聞上梁文出逢聖手,大喜,即日詣逢聖。逢聖曰:「誤,借銜陋習耳。」忠賢咈然去。翌日削逢聖籍。

莊烈帝即位,復官,連進秩。九年六月,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輔政,加太子太保,改文淵閣。十一年致政。十四年再入閣。明年再致政。

逢聖為人廉靜,束修砥行。帝頗事操切,逢聖終無所匡言。其再與周延儒同召,帝待之不如延儒。及予告,宴餞便殿,賜金,賜坐蟒。感激大哭,伏地不能起,帝亦汍瀾動容焉。

是時,湖廣賊大擾。明年春,張獻忠連陷蘄、黃,逼江夏。有大冶人尹如翁,逢聖門生,走三百里,持一僧帽、一袈裟來貽逢聖。逢聖反其衣曰:「子第去,毋憂我。」如翁去。五月,壬戌晦,賊陷武昌,執逢聖,叱曰:「我朝廷大臣,若曹敢無禮!」賊麾使去,遂投墩子湖死也。賊來自夏,去以秋雲。大吏望衍而祭,有神夢於湖之人,「我守賀相殊苦,汝受而視之,有黑子在其左手,其征是。」覺而異之,俟於湖,赫然而屍出,驗之果是,蓋沈之百有七十日,面如生。以冬十一月壬子殮,大吏揮淚而葬之。

初,城之陷也,逢聖載家人以其句鹿出墩子,鑿其氐當,皆溺。賀氏死者,妻危氏,子覲明,子婦曾氏、陳氏,孫三人,次子光明自他所來,凡二十餘人。福王時,贈少傅,謚文忠,祭葬蔭子如制。

如翁去,歸大冶。大冶城破,其慷慨而死者,如翁也。

其後有傅冠。冠,字元甫,進賢人。祖炯,南京刑部尚書。天啟二年,冠舉進士第二,授翰林編修。崇禎十年秋,由禮部右侍郎拜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性簡易,有章奏發自御前,冠以為揭帖,援筆判其上。既知誤,惶恐引罪,帝即放歸。唐王時,命以原官督師江西。嗜酒,或劾之,乃致仕。大清下江西,冠走匿門人泰寧汪亨龍家。亨龍執而獻之有司,殺之汀州,血漬地,久而猶鮮。

南居益,字思受,渭南人,尚書企仲族子、師仲從子也。曾祖從吉與曾伯祖大吉皆進士。兩人子姓,科第相繼。

企仲,大吉孫,萬歷八年進士。以祖母年高,請終養。祖母既歿,授刑部主事。客寓貲其家,夫婦並歿,企仲呼其子還之。吏部尚書孫丕揚以為賢,調為己屬。歷文選郎,擢太僕少卿,進太僕卿。三十年,帝以疾詔免礦稅,釋繫囚,錄建言貶斥諸臣。既而悔之,命礦稅如故,余所司議行。吏、刑二部尚書李戴、蕭大亨遲數日未奏,企仲請亟罷二人,而敕二部亟如詔奉行。帝大恚,傳諭亟停二事,落企仲一官。給事中蕭近高,御史李培、余懋衡亦請信明詔,帝益怒,並奪其俸,且命益重前貶謫官鄒元標等罰,欲以鉗言者。諸閣臣力爭,乃止。而給事中張鳳翔迎帝意,劾企仲他事,遂削籍。天啟初,起太常卿,累遷南京吏部尚書,以老致仕。師仲父軒,吏部郎中,嘗著《通鑒綱目前編》。師仲至南京禮部尚書。

居益少厲操行,舉萬歷二十九年進士,授刑部主事。三遷廣平知府,擢山西提學副使,雁門參政,歷按察使、左右布政使,並在山西。

天啟二年,入為太僕卿。明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撫福建。紅毛夷者,海外雜種,紺眼,赤須發,所謂和蘭國也,自昔不通中土,由大泥、咬留吧二國通閩商。萬歷中,奸民潘秀引其人據彭湖求市,巡撫徐學聚令轉販之二國。二國險遠,商舍而之呂宋。夷人疑呂宋邀商舶,攻之,又寇廣東香山澳,皆敗,不敢歸國,復入彭湖求市,且築城焉。巡撫商周祚拒之,不能靖。會居益代周祚,賊方犯漳、泉,招日本、大泥、咬留吧及海寇李旦等為助。居益使人招旦,說攜大泥、咬留吧。賊帥高文律懼,遣使求款,斬之,築城鎮海港,逼賊風櫃。賊窮蹙,泛舟去,遂擒文律,海患乃息。五年遷工部右侍郎,總督河道。魏忠賢銜居益敘功不及己,格其賞。給事中黃承昊復論居益倚傍門戶,躐躋通顯,遂削籍去。閩人詣闕訟之,不聽。乃立祠以祀,勒碑於彭湖及平遠臺。

崇禎元年,起戶部右侍郎,總督倉場。陜西鎮缺餉至三十餘月,居益請以陜賦當輸關門者留三十萬,紓其急,報可。畿輔戒嚴,居益在通州,為城守計甚備。會工部尚書張鳳翔坐軍械不具下吏,四司郎中瘐死者三,遂詔居益代鳳翔。未幾,試炮而炸,兵部尚書梁廷棟劾郎中王守履失職。守履懼,詆兵部郎中王建侯誣己。廷議不如守履言,遂下獄。居益疏捄,帝以為徇私,削籍歸。廷杖守履六十,斥為民。尋敘城守功,復居益冠帶。

十六年,李自成陷渭南,責南氏餉百六十萬。企仲年八十三矣,遇害。誘降居益及企仲子禮部主事居業,皆不從。明年正月,賊遣兵擁之去,加炮烙。二人終不屈,絕食七日而死。

周士樸,字丹其,商丘人。萬歷四十一年進士。除曲沃知縣。泰昌元年征授禮科給事中。中官王添爵選凈身男子,索賄激變。守陵劉尚忠鼓陵軍挾賞。劉朝等假賫送軍器名,出行山海外,勢洶洶。織造李實訐周起元。群璫索冬衣,辱尚書鐘羽正。士樸皆疏爭。士樸性剛果,不能委蛇隨俗,尤好與中官相搘柱,深為魏忠賢所惡。會當擢京卿,忠賢持不下,士樸遂謝病歸。

崇禎元年,起太常少卿,歷戶部左、右侍郎,拜工部尚書。帝命中官張彜憲監戶、工二部出納,士樸恥之,數與齟齬。彜憲訐於帝,士樸疏對辭直,帝無以難。未幾,駙馬都尉齊贊元以遂平長公主塋價,士樸不引瑞安大長公主例,而壽寧大長公主薨則引瑞安例,上疏醜詆之,遂削其籍。

十五年,廷臣交薦,不召。其年八月,李自成陷商丘,與妻曹、妾張、子舉人業熙、子婦沈同日縊死。

呂維祺,字介孺,新安人。祖母牛氏以守節被旌。父孔學,事母孝,捐粟千二百石振饑,兩旌孝義。維祺舉萬歷四十一年進士,授兗州推官,擢吏部主事,更歷四司。光宗崩,皇長子未踐阼,內侍導幸小南城。維祺謁見慈慶宮,言梓宮在殯,乘輿不得輕動,乃止。天啟初,歷考功、文選員外郎,進驗封郎中,告歸。開封建魏忠賢生祠,遺書士大夫戒勿預。忠賢毀天下書院,維祺立芝泉講會,祀伊洛七賢。

崇禎元年,起尚寶卿,遷太常少卿,督四夷館。明年四月,廷議軍餉,維祺陳奏十五事。其冬,奏防微八事,言:「陛下初勤批答,今或留中,留中多則疑慮起,當防一。初虛懷商榷,及擬旨一不當,改擬徑行,豈無當執奏,當防二。初無疑厭,疑厭諸臣自取,今且共、夔並進,當防三。初日禦講筵,今始傳免,當防四。初寡嗜欲,慎宴遊,今或偶涉,當防五。初慎刑獄,今有下詔獄者,且登聞頻擊,恐長嚚訟風,當防六。初重廷推,今間用陪,非常典,當防七。初樂讜言,今或譴訶時及,當防八。」帝優旨報之。

三年,擢南京戶部右侍郎,總督糧儲。設會計簿,鉤考隱沒侵欺,及積逋不輸,各數十百萬,大者彈奏,小者捕治。立法嚴督屯課,倉庾漸充。條上六議,曰稽出入以杜侵漁,增比較以完積案,設本科以重題覆,時會計以核支收,定差序以杜營私,禁差假以修職業。帝稱善,即行之。

六年,拜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清冒伍八千餘名。請申飭江防,鳳陵單外為憂,弗省。八年正月,賊犯江北,遣參將薛邦臣防全椒,趙世臣戍浦口。世臣潰走,南京震動,鳳陽亦旋告陷。大計拾遺,言官復劾他事,遂除名。時維祺父孔學避賊洛陽,維祺乃歸留洛,立伊洛會,及門二百餘人。著《孝經本義》成,上之。

十二年,洛陽大饑。維祺勸福王常洵散財餉士,以振人心,王不省。乃盡出私廩,設局振濟。事聞,復官。然饑民多從賊者,河南賊復大熾。無何,李自成大舉來攻,維祺分守洛陽北城。夜半,總兵王紹禹之軍有騎而馳者,周呼於城上,城外亦呼而應之,於是城陷。賊有識維祺者曰:「子非振饑呂尚書乎?我能活爾,爾可以間去。」維祺弗應,賊擁維祺去。時福王常洵匿民舍中,賊跡而執之,遇維祺於道。維祺反接,望見王,呼曰:「王,綱常至重。等死耳,毋屈膝於賊!」王瞠不語。見賊渠於周公廟,按其項使跪,不屈,延頸就刃而死。時十四年之正月某日也。維祺年五十有五,贈太子少保,祭葬,蔭子如制。而維祺之家在新安者,十六年城陷,家亦破。

弟維祮,字泰孺,由選貢生為樂平知縣者也。至是解職歸,亦抗節死。贈按察僉事。福王立南京,加贈維祺太傅,謚忠節。

王家禎,長垣人。萬歷三十五年進士。天啟間,歷官左僉都御史,巡撫甘肅。松山部長銀定、歹成擾西鄙二十餘年,家禎至,三犯三卻之,先後斬首五百四十。擢戶部右侍郎,轉左。崇禎元年攝部事,邊餉不以時發。秋,遼東兵鼓譟,巡撫畢自肅自縊死。帝大怒,削家禎籍。已,敘甘肅功,復其冠帶。

九年七月,京師被兵,起兵部左侍郎,尋以本官兼右僉都御史,總理河南、湖廣、山西、陜西、四川、江北軍務,代盧象升討賊。會河南巡撫陳必謙罷,即命兼之。督將士會剿賊馬進忠等於南陽,復遣兵救襄陽,大戰牌樓閣。其冬,家丁鼓譟,燒開封西門。家禎夜自外歸,慰諭犒賞,詰旦,發往南陽討土寇楊四以去。楊四者,舞陽劇盜也。初,四與其黨郭三海、侯馭民等降於必謙,至是復叛,故家禎有是遣。其後南陽同知萬年策與監紀推官湯開遠,諸將左良玉、牟文綬等連破四,四焚死,其黨亦為諸將所擒誅雲。

當是時,流賊盡趨江北,留都震驚。言者謂家禎奉命討安慶賊,未嘗一出中州。帝亦以家丁之變心輕之。明年四月乃以總理授熊文燦,令家禎專撫河南。文燦未至,詔遣左良玉援安慶,家禎不遣。秋,劉國能犯開封,裨將李春貴等戰歿。議罪,家禎落職閑住。久之,李自成陷京師,遣兵據長垣,設偽官。家禎與其子元炌並自經死。

焦源溥,字涵一,三原人。萬歷四十一年進士。歷知沙河、浚二縣,考最,召為御史。

熹宗嗣位,移宮議起,刑部尚書黃克纘請寬盜寶諸奄。源溥折之曰:「光宗,神宗元子也;為元子者為忠,則為福藩者非忠。孝端、孝靖,神宗後也;為二後者為忠,則為鄭貴妃者非忠。孝元、孝和,光宗後也;為二後者為忠,則為李選侍者非忠。貴妃三十年心事,人誰不知?張差持梃,危在呼吸,尚忍言哉!況當先帝御極之初,忽傳皇祖封後之命,請封不得,冶容進矣。張差之梃不中,則投以女優之惑;崔文升之藥不速,則促以李可灼之丸。痛哉!先帝欲諱言進禦之事,遂甘蒙不白之冤。今即厚待貴妃,始終恩禮,而鄭養性之都督不可不奪也,崔文升不可不磔也。若竟置弗問,不幾於忘父乎!李選侍一宮人,更非貴妃比,如聖諭阻陛下於暖閣,挾陛下以垂簾,及淩虐聖母狀,有臣子所不忍言者。今即為選侍乞憐,第可求曲宥前辜,量從優典,而移宮始末不可得而抹摋也,盜寶諸奄不可得而寬宥也。若竟置諸奄弗問,不幾於忘母乎!」疏上,舉朝寒懼。

天啟二年憂歸。服闋還朝,出按真定諸府,例轉鳳陽兵備副使。時崔文升出鎮兩淮,欲甘心源溥,遂移疾歸。

崇禎二年起故官,分巡河東道,遷寧武參政,有平寇功,就遷山西按察使。七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大同。時邊事日棘,兵缺伍,餉又久乏,歲洊饑,民淘馬糞以食。源溥請蠲振增餉,當事不能應。逾年,自劾求去,遂罷歸。十六年冬,李自成陷關中,與從兄源清同被執,勒令輸金。源溥瞋目大罵,賊拔其舌,支解之。

源清,字湛一,由進士歷官宣府巡撫。七年秋,坐萬全左衛失守,奪官謫戍。久之釋還,年七十。至是抗節,不食七日死。

李夢辰,字元居,睢州人。崇禎元年進士。授庶吉士,改兵科給事中,時盜起陜西,山東曹、濮間之盜,道梗三百餘裏,河北有回賊。夢辰歷陳其狀,請敕將吏急防。五年,上疏言:「中外交訌,秦、晉、齊、魯多亂,兩河居中尤要地。鉛硝久市直未償,漕米歲輸累無已,宗祿並征,南陽加派,河決歲歉,郵傳催科之患百出,民室如懸罄,生計日不支,急難誰肯用命?兩河標兵、磁兵,新舊不滿七千,一有警,防禦何資?今日之務急防河,繕城,備器,練鄉兵,治甲冑,尤以收拾人心為本。」帝命所司嚴飭。六年冬,鉅盜盡萃河北。夢辰慮其南犯,請敕河南諸道監司急防渡口,而巡撫移駐衛輝,與山西、保定二撫臣掎角急擊。帝方下兵部議,賊已從澠池潛渡。自是中州郡縣無日不告警矣。

累遷本科左給事中。復言:「將驕軍悍,鄧玘、張外嘉之兵弒主而叛,曹文詔、艾萬年之兵望賊而奔,尤世威、徐來朝之兵離汛而遁,今者,張全昌、趙光遠之兵且倒戈為亂矣。滎澤劫庫殺人,偃師列營對壘。且全昌等會剿豫賊,隨處逗遛,及中途兵變,全昌竟東行,光遠始西向。驕抗如此,安可不重治。」帝頗采其言。進吏科都給事中。都御史唐世濟薦霍維華,福建巡按應喜臣薦周維京,冀並翻逆案。夢辰疏駁之,世濟、喜臣皆下吏謫戍。

尋擢太常少卿,累遷至通政使。坐代人削章奏,貶秩調任。未幾,有持金囑中書舍人某賄大學士,求為副都御史者。邏卒廉得之,詞連夢辰。帝令夢辰自奏,事得白。然夢辰竟坐是削籍。

十五年春,賊攻開封,不克,遂去,陷西華,屠陳州,逼睢州。時州缺正官,夢辰歸,即乘城主守。無何,賊從他門入,擁夢辰見羅汝才。汝才問所欲,曰:「我大臣,但欲死爾。」汝才去,遣其客說降,且進之酒。夢辰覆杯於地,太息起,扼吭而卒。妻王氏,方病,聞之,不食死。

宋師襄,耀州人。萬歷四十四年進士。歷官御史。

天啟三年五月請罷內操,言:「自劉朝營脫死,與沈紘謀為固寵計。紘以募兵為朝外護,朝以內操為紘內援。宮府內外,知有朝而不知天子。天牖聖聰,一旦發露,屏之南京。然朝雖去,而三千虎旅安歸?世未有蓄怨藏怒之人潛布左右而不為患者,今惟有散之而已。夫平日卵翼朝者,黃克纘也,亡何以戎政內宣;抄參朝者,毛士龍也,未幾以構陷削籍。豈非握兵據要,轉相恐喝,以至是乎?」帝以內操祖宗故事,不納。又陳足財之策,請減上供,汰冗官,核營造,省賚賞。皆宦官所不便,格不行。奉聖夫人客氏子及中官王體乾、宋晉、魏進忠等十二人俱世襲錦衣。進忠者,魏忠賢也。師襄力諫。又言左都御史熊尚文、工部侍郎周應秋、登萊巡撫袁可立當去不去,光祿卿須之彥、太常卿呂純如不當來而來。帝皆不聽。

四年,巡按河南。陛辭,言:「今之言者,皆曰治平要務,乃終日籌邊事、商國計、飭吏治、計民生、弭盜賊,而漫無實效。所以然者,臺諫以進言為責,條奏一入,即雲盡職,言之行否,置弗問矣。六曹以題覆為責,題覆一上,即雲畢事,事之行否,置弗問矣。內閣以票擬為責,票擬一定,即為明綸,旨之行否,置弗問矣。上謾下欺,釀成大患。今人怨已極,天怒已甚,災害並至,民不聊生,相聚思亂,十而八九。臣恐今日之患,不在遼左、黔、蜀,而在數百年休養之赤子也。」明年復命薦部內人才,首及尚書盛以弘。魏忠賢責以徇私,貶一秩調任,師襄遂歸。

崇禎元年召復官,擢太僕少卿,累遷至太常卿,致仕。奸人宋夢郊假師襄手書營兵部。事覺,師襄被逮,繫獄者二年。至徐石麒為刑部,始得雪。十六年冬,賊陷耀州,師襄死之。

麻僖,慶陽人。父永吉,由庶吉士為御史,終湖廣按察使,以清操聞。僖舉萬歷三十五年進士,授庶吉士,改兵科給事中。代王長子鼎渭訐父廢長立幼,僖劾代王無君鼎渭無父。四十年,疏陳納諫諍、舉枚卜、補大僚、登遺佚、速考選數事,不報。已,復請重武科、復比試、清納級、汰家丁、恤班操、急邊餉,時亦不能用。遼東巡撫楊鎬請用舊將李如梅,以僖言,改用張承蔭。承蔭未至而鎮遠堡、曹莊相繼失事,鎬皆不以實聞。僖兩疏劾之,鎬旋引去。已,與同官孫振基等劾熊廷弼殺人媚人。又言湯賓尹取韓敬,關節顯然,語具《振基傳》。尋乞假歸。四十五年京察,賓尹黨用事,以僖倚附東林,謫山西按察知事。

天啟二年,起兵部主事,歷尚寶丞、少卿,改太常。五年六月,魏忠賢黨御史陳世颭劾之,遂落職。崇禎初,復官,致仕家居。十六年冬,李自成陷慶陽,僖死之。

王道純,字懷鞠,蒲城人。天啟五年進士。授中書舍人。崇禎三年擢御史。疏陳破資格之說,言銓除、舉劾、考選,甲乙科太低昂,宜變通,則賢才日廣。帝命所司即行,而甲科勢重,卒不能返。流賊躪關中,道純請急振饑民,毋使從賊,報可。已,劾罷光祿卿蘇晉、參政張爾基。四年,劾吏部尚書王永光當去者三,不可留者四,不納。

巡按山東。其時李九成、孔有德叛於吳橋,南下。道純移書巡撫余大成,令討捕,大成不信。再促之,遂託疾請告,與登萊巡撫孫元化遣使招撫。道純以為非,請敕二撫速剿。及賊陷登州,元化被縶,大成猶主招撫。道純憤,抗疏力爭,帝即命道純監軍。及徐從治代大成,謝璉代元化,並入萊州,為賊困。在外調度,止道純一人。賊遣人偽乞撫,道純焚書斬使,馳疏言:「賊日以撫愚我,一撫而六城陷,再撫而登州亡,三撫而黃縣失,今四撫而萊州被圍。我軍屢挫,安能復戰?乞速發大軍,拯此危土。」時周延儒、熊明遇主撫議,道純反被責讓。明遇遣職方主事張國臣贊畫軍事,國臣入賊中招諭。賊佯許之,攻圍如故。及總督劉宇烈至,進兵沙河,道純與之俱。宇烈中情怯,頓兵不進,日議撫,尋棄軍奔。道純復請速討,不納。迨巡撫謝璉被執,帝震怒,逮宇烈,召道純還京,而明遇亦罷去。宇烈下吏,引道純分過。道純疏駁其所奏十餘事,命所司並按。又劾明遇、國臣交通誤國十罪,語侵延儒。疏未下,延儒泄之國臣,國臣亦劾道純十罪,道純遂並劾延儒。帝皆不問。已而賊平,道純竟坐監軍溺職,斥為民。

十五年以廷臣薦,將起用,未果。及李自成陷蒲城,道純抗節死。福王時,贈恤如制。

田時震,富平人。天啟二年進士。歷知光山、靈寶。崇禎二年入為御史,疏劾南京戶部尚書範濟世、順天巡撫單明詡、御史卓邁黨逆罪,而請免故御史夏之令誣坐贓,並從之。劾劉鴻訓納田仰金,囑吏部尚書王永光用為四川巡撫,仰迄罷去。時震以發鴻訓私,進秩一等。未幾,又劾永光及溫體仁,忤旨切責。御史袁弘勛者,永光心腹也,被劾罷職,永光力援之。時震言:「弘勛因閣臣劉鴻訓賄敗,輒肆瀆辯。不知鴻訓之差快人意者,正以能別白徐大化、霍維華諸人之奸而斥去之,安得藉此為翻案之端耶?弘勛計行,大化、維華輩將乘間抵隙,害不可勝言。」因薦故光祿少卿史記事,蕭然四壁,講學著書,亟宜召用,帝不納。

時震既屢忤永光,遂以年例出為江西右參議,調山西,就遷左參政,罷歸。十六年冬,流賊陷富平,授以偽職,不屈死。

同邑朱崇德,字淳庵,侍郎國棟父也。國棟中天啟二年進士,歷戶科給事中。吏部侍郎張捷薦逆案呂純如,國棟上疏力詆。已,又劾兩廣總督熊文燦,招撫海盜劉香,奏詞掩飾欺罔五罪,帝切責文燦。而國棟累遷巡撫山東右僉都御史,督治昌平。十五年卒。

國棟卒之明年,富平陷於賊。賊驅崇德往長安,中道稱病。賊見其老,以為果病也,聽之歸。崇德曰:「始吾所以隱忍者,為九族計也,今得死所矣。」乃北面再拜,自縊死。是時關中諸死節者甫議恤,而國變至。福王立,始贈崇德右副都御史。

贊曰:流賊荼毒中原,所至糜爛。士大夫遘難者,不死則辱。然當其時,徘徊隱忍、蒙垢而終以自戕者,亦不少矣。賀逢聖諸人從容就義,臨患難而不易其節,一死顧不重哉!逢聖與南居益、周士樸公方清正,呂維祺邃學純修,固中朝賢士大夫。宋師襄所謂「上謾下欺,釀成大患」,末季之習,痛哉其言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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