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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意林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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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意林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意林      春秋類
  提要
  等謹案春秋意林二卷宋劉敞撰宋史藝文志作二卷王應麟玉海作五卷馬端臨經籍考則併春秋權衡春秋𫝊春秋意林總題三十四卷今考權衡寔十七卷𫝊寔十五卷合以意林二卷正得三十四卷與宋志合則玉海作五卷𫝊寫誤也元呉萊常作是書後序雲劉子作春秋權衡自稱書成世無有能讀者至意林猶未脫稿多遺闕今觀其書或僅標經文數字不置一詞或草草數言文不相屬而下註云云二字或一條之下別標他目一兩字與本文逈不相閒或佶屈聱牙猝難句讀或僅引其端而詞如未畢其為隨筆劄記屬稿未竟之書顯然可証萊所説誠不誣也又敞既苦志研求運意深曲又好雕琢其詞使在可解不可解之間然考葉夢得石林春秋𫝊稱不知經者以其難入或詆以為用意太過出於穿鑿然熟讀深思其間正名分別嫌疑大義微言灼然聖人之意者亦頗不少文體之澁存而不論可矣乾隆四十五年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錫 --(右上『日』字下一橫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劉氏春秋意林卷上    宋 劉敞 撰
  貴本
  元年春王正月
  隠不正而賢
  盟於蔑
  克段於鄢
  或不與使而不稱使或與之使而不稱使
  㑹戎
  君子之行禮有過於厚無過於薄者也歸惠公仲子之賵何以為非禮
  有不可朝而不與朝祭伯來是也有不能朝而不與朝介葛盧是也云云均寰內諸侯也蕭叔使人得言聘祭伯親之猶不言朝
  州吁
  石碏
  觀魚於棠人君者
  考仲子之宮與其成之與曰與之武焬
  初獻六羽以其言初也是將復有終也以其言六也是將復有八也春秋紀人事莫隆於君親君親之過必為之隠至於僭主畔君雖不斥言其失猶迂其意㣲其詞此乃臣之所以諫君子之所以事親也
  孔子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隱公始者也衆仲之意欲遵君榮親也與聖人同而反陷之不義以漸其禍其所見者近也
  君子之為國不恃天之無災不惡物之有災者也其記有年螽螟何邪
  輸平
  宋人取長葛何其疾之也舜之伐有苖文王之伐崇滕侯卒猶周行人之禁僭也衛文公朝於周稱曰衛侯辟疆云云
  齊侯使其弟年來聘齊侯非不愛其弟也迷於其義迷於其義故以愛為害矣
  戎伐凡伯於楚丘伐者以上討乎下者也執者以正治乎不正者也凡伯雖不能死而戎安得而伐之而執之也哉故深逃其名而奪之義此春秋所以道名分也孔子曰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此之謂也虛名猶不以借人況其實乎
  宋公衛侯遇於垂輕財重禮自為正之具也人之爭也常於其所怨其怨也常於其所親
  公及莒人盟於浮來易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隱公之謂謙矣而春秋譏之何哉渉他成何執牛耳
  挾卒春秋貴大臣之意也
  伐宋敗宋取郜取防滕侯薛侯來朝入許隠公之所以弒也徳薄而多大功慮淺而數得意也備其四竟禍反在內可不哀與孔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在顓史而在蕭墻也
  宋人蔡人衛人伐戴鄭伯伐取之孔子謂子夏曰無欲速無見小利見小利則大事不成謂若此者也嘗試使鄭伯反此之義安其危而存其亡戴必北面終身不敢叛而四隣歸之矣鄭可以霸
  滕侯薛侯來朝隠公之志也已驕晉侯使荀庚來聘衛侯使孫林父來聘固人臣也魯不敢同日而參盟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孫良夫盟是也今一旦而朝兩國君不能識其非禮也而受之則非獨驕也志荒矣死不亦宜乎
  公薨賊不討而書葬者多矣或者春秋之失與非然也彼或討矣而不見於經桓公是也
  許田周公之邑也詩云居嘗與許復周公之宇蓋非方伯不得有湯沭之邑非周公不得世享其地
  孔父已見
  郜大鼎言取非其有也孔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賈曰否夫子時然後言樂然後笑義然後取耳故茍以義三代之取天下而不為貪茍不以義宋之郜鼎齊之衛寳終不得為已有
  桓無王桓簒其兄外託於繼世而立是以免於諸侯之討至其喪終也宜以士禮見天子而受命焉又不能爾尚當因使者而請命以臨其民因使者而請命以臨其民雖非禮之正君子猶許之無衣之詩是也昔者晉武公兼其宗國而未得天子之命則不能安其身故其詩曰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是上有事上之義而下得畏罪之善也今桓公一不受命遂終其身身沒之後乃追命耳安所受之邪茍無所受之享國雖久徒屬雖衆盜賊之未誅耳何諸侯之有
  不逆詐不億不信故必待喪畢而不受命也則可以無王誅矣
  齊侯衛侯胥命於蒲當此之時齊僖侯自以為小伯見國語而狄入廹逐黎侯黎之臣子亦以方伯連率之職責衛宣公也其在詩曰伯也執殳為王前驅所謂伯者州伯也八州八伯
  有年奚謂六榖六榖汎名也稷之屬一榖黍之屬一榖稻之屬一榖麥之屬一榖菽之屬一榖麻之屬一榖
  公狩於郎狩非其地爾而書之此春秋謹於㣲之意也以謂㣲事不謹則大事不立故每慎其㣲而後王徳全矣
  宰渠伯糾春秋於大夫莫書其官至冡宰獨書之以此見任之最重也宰天下者莫名至糾獨名之以此見責之最備也周公作周禮冡宰之職固賞善誅惡進賢而退不肖
  正月甲戌史之闕文與非也仲尼之後俄然亡之三家者皆莫能出其理吾獨以陸淳之言為信由是觀之聖人之心其不傳於世也多矣雖然未必不傳也人皆以親見之為詳而傳聞之為粗夫親見之果不足以為詳而傳聞之果不足以為粗
  齊侯鄭伯如紀春秋惡其懷不義之心雖卒不能害而疾之與襲侵人之國無異此聖人誅意之效也故云兵莫憯於志莫邪為下矣問者曰今齊鄭以朝往以朝反而春秋惡之非逆詐與曰楚公子圍聘於鄭云云
  盟於宋
  大雩為說者皆曰成王康周公故賜魯以天子之禮樂祀上帝禘文王吾未知其然成王者周之盛王也其亦謹於禮矣禮之有天子諸侯之別自伏義以來未之有改也成王其惑歟然則魯之有天子禮樂殆周之末王賜之非成王矣昔者魯惠公使宰讓請郊廟之禮於天子天子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後在魯實始為墨翟之學由是觀之使成王之世而魯已郊矣則惠公奚請惠公之請也殆由平王以下乎
  焚咸丘淫獵之過也古者誅不逐奔追不越防
  鄧侯吾離來朝鄧榖邇於楚而化其俗大國之君也而不能以禮自顯遂終春秋無與中國盟㑹者跡其衰亡之端自綏吾離始矣故禮者先王所以使人自定其位長世保民者也
  正月己卯烝顔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謂若此者也祭公來遂逆王后於紀祭公之來命魯以昬因之事者也若是則茍大夫可矣何待於三公三公大任也非所當輕使也任之大而使之輕使祭公得縁其義專命不報遂行如紀由輕重不相副也故王以輕使為失而祭公以遂行為專君令過則臣事放矣為此之節者王當使大夫命魯侯曰予一人不能獨任天地宗廟之事未有內主予一人將卜於紀姜氏委諸伯父伯父其以予敬若先王之禮魯侯稽首對曰天子有命敢有弗恭使者以之言也復於王魯使大夫請於紀曰天子使某來命我寡君曰予一人不能獨任天地宗廟之事未有內主予一人將卜於紀姜氏使某也以告主人冝固辭固辭不獲命主人曰某也固辭不獲命敢不敬從先守某公之遺女若而人夫婦所生若而人然後天子命以其吉使上大夫用王后之禮逆以歸也此豈人臣之所當遂於竟外哉逆也稱王后歸也稱季姜此言禮之上下取予進退先後各有所冝而不相悖也公卿謀之諸侯主之龜筴諏之天子命之是王后矣然而未見宗廟也未覯君子也未覿羣臣也則不敢居其位其詞順以聽此正始之道王化之本也詩云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周召之風也
  曹伯使其世子射姑來朝古者為人子三賜不及車馬立不中門坐不主奧享食不為槩祭祀不為屍不敢乗父之車不敢衣其衣所以示民有親也如之何其以諸侯朝哉此後世所以多子亂也
  十年春王正月其謂之存公何也曰諱之使若受命然春秋尊尊親親者也其於禮義刑政無所不為法非專為魯而已今桓公不受命當是時天子莫討諸侯莫非也獨春秋貶之爾故謂之無王春秋貶之謂之無王以此明天下則無乃傷於親親尊尊之意歟故於其甚極也諱而存之無甚乎六師移之之可諱矣詭而書王若謂桓公曰君之不能事天子若是其甚矣如又不改將不可救矣君如改諸則此其時矣此春秋之意也使桓公之臣有能及是母令其君終身不悟豈獨桓公得以受命書王為顯哉雖其臣子皆可録也王者之法蓋三不朝則六師移之六師移之宗廟墟矣禍孰重於此者是乃春秋所以殷勤於君親之至也譏惡不枉義諱過不誣善達其王心而已隠公喪終二年十一月是時始受命也當一朝後四年當再朝又四年當三朝凡桓公十八年唯其未畢喪未可以受命其餘以禮差之為六朝也三不朝輒一書王所以見天子制諸侯之節也非專為魯也
  來戰於郎戰者仁人之所惡也有不得已而應者矣未嘗得已而先之者也
  齊人衛人鄭人盟於惡曹齊自以為東州之長衛自以為北州之長而鄭固王卿士也相與㑹盟而君不行委之大夫春秋正本謹始知其後必且有大夫脅君交政之患則又有陪臣執國幹上之禍其勢相召也故於是貶而絶之
  突歸於鄭突內因強臣之力赤外援戎狄之衆以奪其嫡而禍其宗皆有不仁之心姦桀之材春秋所惡也專治突則祭仲不明專治赤則戎不見故挈其上而易其下其罪一施之所以絶禍本禁首惡也
  鄭忽出奔衛使忽近君子遠小人與賢者圖事則固良子矣宋雖無道奚憚祭仲雖強奚恤莒展曹羈
  丙戌衛侯晉卒於此可以見聖人之政所可與人共者無不與人共也所不可與人共者則無與人共也嵗時之次日月之序此與人共者也襃貶之理予奪之義此不與人共者也與人共者因其舊不與人共者加吾王心焉故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燕師敗績春秋因行事以著成敗者也入春秋而來燕未嘗與諸侯之㑹也又未嘗交玉帛之使也其孤特僻陋之効可見於此矣殆不能守其國家幸而為榖之盟與中國通曽未旋踵也而反伐所與盟之國是慢於信而薄於義甚矣而不知惡者終於侵奪滅亡而不復序是以春秋貶而賤之曰為國家者視此偷得利而輕用衆其何如爾
  葬衛宣公此下傳可以廣中庸義
  宋人以齊人蔡人衛人陳人伐鄭賞當其功者也雖小人不害以有功賞罰當其罪者也雖君子不害以有罪罰是以王者賞不遺小人罰不隠君子象其事應其類而民信矣書宋人以齊人則足以知宋人者宋公也書晉人及姜戎則足以知晉人者晉侯也文不虛出必有其指縁於文以求其指則得之矣宋公殘人之國而毀其宗廟晉侯背父之殯而覆人之師其罪一也俱棄義犯禮於所至尊至親之地何其悖與
  鄭祖厲王非禮也非禮之禮其不可毀何也曰天子固命之矣國人固奉之矣有王者作是不可復存則已矣諸侯安得而毀之哉鄭之祖厲王猶魯之郊上帝也魯之郊上帝蓋有以不郊致譏矣未聞其以不郊為禮也
  鄭世子忽復於鄭忽之出無鄭者也而又不得稱子則忽之可以君國者無幾矣春秋別嫌疑明是非以謂忽雖失道乎固君之世子矣世子者必命於天子者也若側庶因亂得逐而奪之則天下之姦臣縱矣故正其名予之繼世深惡亂臣賊子之意也蒯瞶得罪乎母見逐乎父凡人之情疑於不可繼世春秋予之以為枉直有理也蔡友父死國滅凡人之情亦疑於不可繼世春秋予之以為友之死得古者不共戴天之義此聖人聽小大之獄以情者也復歸有君臣之異言固不可槩舉也以其世也故可言復可言復而不言復者奪其國之意也以其不世也故不可言復不可言復而言復者效其竊取位之意也孔子以六尺之孤云云
  邾人牟人葛人來朝滕薛之旅見也與邾牟葛無異滕薛之貶輕而邾牟葛之貶重何也曰古之諸侯朝者固曰間於天子之事考禮正刑一德以尊天子焉耳滕薛是也今天王崩魯與三國未嘗奔問弔贈脩臣子之職而方沛然以朝禮自處其義上僭是所以責之重也
  伐鄭春秋亂世以不正討正以不義伐義者衆故非所當納者奪之名所以別黑白異隂陽也歴序
  衛侯朔出奔齊二君歴序
  蔡季自陳歸於蔡蔡季之去其國與秦伯之弟鍼無以異秦伯之弟鍼以富懼誅蔡季以賢見疑俱不得安其身而季為顯矣晉太子申生知必不免而終不去以稱其父之欲衛公子伋知必見殺而終不忍逃以遂其弟之求行非不難也而春秋不貴是皆不明於權者也明於權者則莫如法舜矣舜之事叟小杖則受大杖則走故曰烝烝乂不格姦使申生衛伋深見輕重之分因負罪引慝超然遠舉必母陷其父兄有不義之名豈不益賢乎上為吳太伯下為蔡季使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此閔子騫之所以稱孝也葬蔡桓侯諸侯之國亦多矣莫能正死生之禮者桓侯之賢又未有聞於春秋吾以此效之桓侯非賢而蔡季請之可知矣人亦多愛其君者矣莫能愛其君以禮而蔡季行之此乃賢者之所以異於衆人也齊人莫如孟子敬王云云吾其為東周乎云云深察衆人之事君云云
  公夫人姜氏遂如齊僖公亦嘗以夫人㑹齊侯矣獨不惡其伉何也曰桓公薨於齊魯之臣子未能知賊之由夫人也故原其禍之所自始以伉言之㣲而顯志而晦之意也公子遂季孫行父如齊則以起子赤之弒季斯仲孫忌如晉則以起陪臣執國命之禍事之始構而文已變矣此亦春秋慮患於㣲除禍於早之情也
  葬我君桓公賊未討也而書葬春秋豈忘其君乎夫春秋之道將以為天下教後世必不忘其君茍不忘其君則桓公之書葬者賊既討也當是之時魯人卻屍以讓於齊曰請得彭生除君之惡亦徒知彭生之賊雲爾齊強而魯弱故君子以謂討矣若使魯人知彭生之賊賊由齊侯齊侯之賊賊由夫人則必不但以誅彭生除君惡而春秋亦必不以殺彭生葬桓公矣知之有詳略故怨亦有深淺文應其事事如其理決獄聽訟之法也
  夫人孫於齊母子至親而不得不絶者義也春秋為人之不明於義而私其親有不忍也故示之以絶之之文
  單伯逆王姬上公九命侯伯七命子男五命公之孤四命此皆人君也有不生名之義故附庸稱字矣周禮有孤無附庸魯頌有附庸無孤附庸即孤孤即附庸附於大國故謂之附庸南面稱孤故謂之孤其實一也鄭康成以謂公無附庸侯伯子男有附庸以周禮考之公有附庸侯伯子男無附庸也何以言之邪周禮固雲公之孤孤則附庸矣周禮無言附庸者而常獨言公之孤言公之孤必次之五等之下則孤者非諸臣也小國之君矣小國之君不得專達於天子而特附於大國之後是以謂之孤而儀禮或謂之諸公也謂之諸公者亦其自有國地之號也
  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王者之義必純法天天道予善奪惡而無私者也今桓公簒君取國終不受命而王不能誅反追命之此無天法甚矣其失非小過小惡也與葬成風引之為夫人使妾並後無以異故其文一施之春秋所刺譏於王亦多矣皆莫謂之無天獨至於錫桓公命葬成風而以無天責之者王者之位至貴也至重也至大也不屍小事不任小義未可以小失貶也今臣殺君妾僭嫡而王尊禮之則王義廢人倫滅矣桀紂之所以失天下者固廢王義滅人倫者也不可以不深貶
  齊王姬卒莊公為之大功之服所以尊王命厚同姓也傳曰喪事不敢不勉此之謂也其能勉者春秋書之以見其好禮其不能勉者春秋因沒不書以見其不好禮夫好禮與不好禮之間相去遠矣
  葬桓王古者至敬不文故父黨無容非務為茍簡也以為父子天性其間不容言也故先王之制禮也象之有以多之為貴者矣又有以少之為親者矣有以文之為貴者矣又有以質之為親者矣道並行而不相悖也今春秋於魯至親於周至尊録魯之喪甚詳録周之喪甚略施於尊與親之文自然異也其情則一故以公親㑹之則不書葬不親㑹之則書葬以此見親㑹之常事也不親㑹之非常也使後世因是而明於臣子之義曰嗚呼臣之事君不可不親乎雖有功尚不可以為德乎其厚若此則天下之為君臣者定矣
  紀季以酅入於齊紀季見齊之必將滅紀故請先下齊以退敵兵存宗國若是而不可得則後五廟雖非正禮春秋予之所以然者於王法諸侯本無得擅相滅之道也而有救攻捍患存亡繼絶之義如是則令紀將滅齊尚不得有其國而季固可因酅以續紀矣況但下之以存宗國乎與鄫世子巫異鄫君舉其國以仕魯欲身去南面而就臣虜之列是茍免而無亷恥者也況季公子耳以安君存國之故析地事仇又不可得然後援存亡繼絶之義使宗廟血食百姓有奉後嗣復見叔姬歸於酅是也可謂明於權矣易曰需於血出自穴順以聽也此之謂也剛長而進進且有傷善需之者順且聽而已故易不以為凶而春秋不以為貶此義之所需也易春秋之㫖豈有異哉
  公次於滑非王事而去其國欲𠉀便徼利焉猶冦也紀侯大去其國國滅君死之正也紀侯何以得擅去昔者滕文公問於孟子曰云云凡君與楚王坐少焉左右曰凡亡者三云云太王之事狄也事之以珠玉犬馬幣帛猶不止然後去由是觀之紀季以酅入於齊亦紀侯之所以事齊矣猶不止然後去是以紀季無譏於前紀侯見賢於後也
  王人子突救衛古者字雖曰伯某父而不備稱也有曰伯仲叔季者矣有曰某父者矣有曰子某者矣唯其所稱而書之子突討則不能服救則不能定春秋曷為貴之曰天下方無道賤奪貴少陵長天子不能禁者凡以紀綱失而賞罰不明也幸而𤼵憤赫然以誅衛為事而諸侯成同類黨同行沮逆天子之命前雖貶之稱人未足以效王所為之是也故復託正於子突子突正則王正矣
  衛侯朔入於衛朔故嘗有國矣入而不言得復者不與復之意也為諸侯受之君君所不命而自取之雖有鄰國之助大亂之道也為此乃非所以復也
  齊人來歸衛寳郜之鼎雖在宋猶謂之郜鼎衛之寳雖在齊猶謂之衛寳尊天子之命貴先祖之守也天子所命先祖所守而喪之猶喪其土也茍喪其土則奚君矣
  星隕如雨自上下者謂之隕言不見其所自來從天而墮隕星隕石隕霜者也自下上者謂之雨言見其所自來有漸以致之雨雪雨雹雨螽者也螽必自地起雪雹則有雲霧之勢非若霜然自天隕也
  師還不遷怒之義也莊公之行未能充於此言也然而春秋貴之者以王者之道貴乎此言者也故言近而指遠者謂之善言守約而施博者謂之善道
  公及齊大夫盟於蔇夏公伐齊納糾仲尼正天下之義明德怨之處以謂德不可以報怨設之詭其理則去王遠矣故怨莫甚乎父母之仇而德莫重乎君國子民豈可相貿易哉楚王亡弓左右請求之王曰止亦楚人亡弓楚人得之耳仲尼聞之曰去其楚而可矣老子聞之曰去其人而可矣故譬斯言之於道也楚王其猶以怨報怨老子其猶以德報怨者乎皆非中於義之論也道之說若是者甚衆而學者莫能明也推老子以為至大不可及則悖矣夫豈知至髙者反下乃能成其髙至遠者反近乃能成其遠乎
  戰於乾時我師敗績國君之恥莫甚乎去南面而虜矣春秋欲人之安志矜節不茍生於大辱之地故雖其君佚獲猶不能諱而匿之乃以謂生而辱不如死而榮也
  齊師宋師次於郎公敗宋師於乗丘齊宋輕用其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兵整旅以徑人之國而不名所伐欲闚利乗便快其攻取之意故使魯人恫疑憂恐出竒計詐謀以自救覆滅其軍百姓父子無辜陷沒此人君貪利輕用其衆之罪也蓋君子貴道德而賤功力上禮讓而下鄙爭魯人誠能不用詐謀推忠信奉辭令雖以膏沐止齊宋之師齊宋去矣其所以弭患止亂安國便民不亦益堅且久邪偷得一時之勝而忘長世之慮此小人釁於勇嗇於禍之咎非君子之道
  荊敗蔡師於莘論者以吳楚徐越為夷狄乎不然也吳楚徐越有狄之名無狄之情聖人者愼絶人吳太伯之後也楚祝融之後也徐伯益之後也越大禹之後也其上世皆有元德顯功通乎周室矣與中國冠帶之君奚以異徐始稱王楚後稱王吳越因遂稱王王非諸侯所當名也故深抑之雖然猶不欲絶其類是以上不使與中國等下不使與外裔均推之可遠引之可來也此聖人愼絶人也庠序之間不帥教者左移之右右移之左尚不變則移之鄉尚不變則屏之四夷及其屏之四夷也天子縞素為之不舉樂吾以此知之王者亦愼絶人也
  宋大水異者天所以譴人君使修德也故異至則內自省而已耳非所待於外也不當告告為失禮失禮則書災者害之及民物者也諸侯於四鄰固有恤病救急之義是所待於外也不可不弔弔為得禮得禮則書由此觀之凡物不當待於外者已不可不內自竭也其當待於外者人亦不可不勉趨之也此一天下之道也今居中國棄人道廢仁義則必死矣
  天子自稱曰予一人大國之君自稱曰不榖列國之君自稱曰寡人小國之君自稱曰孤天子降名從大國大國降名從列國列國降名從小國自卑貶之義也
  紀叔姬歸於酅紀君奔國滅紀侯之沒尚不書也叔姬何以得書乎春秋欲因叔姬之行以明紀季之義言季之以酅入齊非利之也凡欲存國耳此其效也試使紀季挾反側之意也見宗國之危析地而求利焉此邾庶其莒牟夷何異春秋當絶之奚暇褎乎衆人疑其跡而春秋明其心所謂樂道人之善也
  齊人宋人陳人蔡人邾人㑹於北杏北杏之前未嘗有大夫羣㑹主斷於外者也猶惡曹以前未嘗有大夫羣盟主約於外者也二者皆首亂君臣之禮詩云弗躬弗親庶民弗信此之謂也君必自輕其任然後臣奪之國必自厭其政然後臣專之故名器不可以假人也子罕田常所以能刦君取國者非一日之積由君予之柄而資之勢稍以凌遲遂流不反也故有北杏之㑹而後有扈之㑹有惡曹之盟而後有溴梁之盟君若綴旈然可謂極矣不愼其始之禍也
  宋人齊人邾人伐郳當是之時桓未成乎伯未成乎伯而伐人猶諸侯之相伐也諸侯之相伐則必推主兵者上之是以宋先序矣明年㑹於幽為九合之始始於幽終於淮合者九也而皆不以兵車
  同盟於幽盟未嘗不同也而稱同焉非同時之謂也蓋同所以名盟焉耳以周禮言之則殷見曰同同者廵狩殷國也以古文言之則再㑹而盟以顯昭明以覲禮言之則設方明主日月而命事者同盟也此皆天子廵狩諸侯朝覲方伯臨之者也非諸侯所自相命也是以春秋愼之諸侯且不可又況諸侯之大夫乎其失已甚矣此之謂屢盟書周官曰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廵考制度於方岳諸侯各朝於方岳之下周禮大宗伯曰時見曰㑹殷見曰同左氏傳叔向曰𠕂朝而㑹以示威再㑹而盟以顯昭明三者一也六嵗則㑹㑹於王城之外十二嵗則盟盟於方岳之下所言之有詳略耳及至晉文之制諸侯有事而㑹不協而盟亦原於時見殷同之義而稍簡濶矣用此觀之諸侯不得自相㑹盟可知也
  齊人執鄭詹責齊之辭也鄭詹自齊逃來責詹之辭也詹自以為有罪邪雖死之可矣自以為無罪邪尚何逃之有詹恐其無罪見殺因逃而茍免則是不知命也不知命者不足以為大夫古者四十而仕五十命為大夫五十命為大夫者為知命也
  公追戎於濟西此無愛民之意而有不仁之心任詐謀而尚竒功勝固不足多也況又不勝乎凡君之於其民也固猶父母之於子子陷水火父母不避焦溺而救之矣豈坐視之待其然且沒而施巧變哉
  公子結媵陳人之婦於鄄遂及齊侯宋公盟好功名任智數者亦多為義與權矣未必中也故明於王者之制乃可以為義王者之制諸侯不得擅相伐而有親親友賢善鄰之義此結所以得為魯設免難之䇿為齊宋畫講好之計俱合於道其功甚羙而身固在竟外也與專命君側者異指是乃春秋之予結者也
  伐我西鄙君子之於人常自反也曰我之不仁與人之不我愛也不信與人之不我誠也不恭與人之不我敬也則深思而篤行之既行之而彼猶若也斯拒之耳今魯未有以負於義而三國者輕加之兵故不受也君子可服以理而不可誣以過其自待也信而待人也正
  肆大𤯝
  陳人殺其公子禦冦以為大夫則非大夫也以為世子則非世子也然而書者知其為君之嫡也君之嫡雖未誓為世子未可以稱世子然而已有可以為世子之端矣故不可不重也王法貴嫡嫡子之生而其禮固己異矣王法正名嫡子雖生而異其禮茍未誓則不敢名世子也此道並行而不相悖者也輕重大小義各有施而不可亂此之謂禮之情
  祭叔來聘祭非無臣也不達於春秋所以正上下之禮也孔子曰大夫具官祭器不假聲樂皆具非禮也此之謂也
  公如齊觀社觀社與觀魚一也觀社稱如觀漁不稱如內外之辨也諸侯於其竟外可以言如於其竟內不可以言如
  蕭叔朝公為禮非其時猶非其禮也為禮非其處猶非其禮也為禮非其義猶非其禮也為禮非其物猶非其禮也九月郊五月烝此之謂非其時蕭叔朝公此之謂非其處祭叔來聘齊侯來獻㨗此之謂非其義邾人牟人葛人來朝此之謂非其物雖有肅敬之心繁飾之容而君子不受也故禮非其禮而猶不受必歸之正而止又況乎未始有正者乎
  夫人姜氏入入非致於廟之辭也將欲見大夫宗婦覿是以先言其入入非禮則覿非公矣古者以其所願於上者使下故下不勞以其所望於下者事上故上不忌廢其所以事上而欲下之向已也則怨舍其所以畜下而欲上之厚己也則僨僨怨者所以亡家喪身也
  曹羈出奔陳赤歸於曹赤之為者與鄭伯突無以異突因宋赤因戎皆奪其君然而春秋一貶之無上下之異者春秋治治不治亂者也使鄭忽曹羈事親而孝為上而禮在喪而哀臨事而恭大夫順之國人信之雖有宋戎之衆突赤之孽何縁而起然而君臣交爭兄弟為讎者上有失故下得也
  郭亡亡國之亡也未嘗不以其取亡亡之也而獨謂郭亡何哉郭之所以亡者與他國異他國之亡者所善不善所惡不惡也而郭之亡善善而惡惡善善而惡惡則賢賢而亡此天下之所疑故聖人愼之也善善而不能用無貴於知善矣惡惡而不能去無貴於知惡矣不能用之蔽至於怨不能去之蔽至於亂怨亂之興焉有不亡者乎故五榖之種非不羙也其為不熟不如荑稗治國亦有五榖五榖不成何處而善哉
  㑹宋人齊人伐徐小事也而亂王者之制王者之制固曰諸侯不專征諸侯不專征是以屬之方伯連帥今齊以其事小其衆少而因使宋主之是則人自為政與諸侯無霸奚以異物蓋有其變㣲而其損大者此之類也不可不正也
  大無麥禾此言為國者之不可以無九年之蓄也三年耕餘一年之食九年耕餘三年之食三九二十七年則餘九年之食百官之奉賔客之禮不外求而足雖有水旱如堯湯之久而上下不憂今莊公在位二十八年矣而麥禾曽不足以待國用所謂寄生之君也臧孫辰告糴於齊此言大臣任國事治名而不治實之蔽也務農重榖節用而愛人則倉廩實不知為此事至而憂之何其末與魯人恱其名而以急病讓夷為功君子責其實而以不能節用為罪此王政之務本也
  莒慶來逆叔姬莒慶非有君命也叔姬非適諸侯也何以得書乎以公之自主之公之自主之則敵敵則書矣凡喜怒哀樂愛惡者人之情所不免也人之情所不免而無禮義之制則放而不反是以聖人物為之防使人乃廢心而任禮禮然而然不以私意損益其間未始有物者也每若是而天下服矣
  新延廐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所興作脩舊多矣不必書也而延廐南門蓋㣲耳何故獨書哉又新宮災宣公之廟也太室屋壞魯公之廟也災與壞不能不修而經無修之文雉門及兩觀災記新作焉吾以此數者參之修舊不足書其書者皆非禮之制不務公室者也天子僭天道而後有諸侯僭天子諸侯僭天子而後有大夫僭諸侯大夫僭諸侯而後有陪臣僭大夫上為之下則有甚焉者矣故將欲撥亂世反諸正則莫若正己正己而物正矣故春秋於其僭君也必書必書之者必正之之意也而主人習其讀而問其傳則未知己之有罪焉此世學者所以迷而不悟也
  張瓌唐公問於劉子曰昔僖公修泮宮詩人頌之而春秋不書何哉劉子曰泮宮者諸侯之學也僖公修之得其時制則諸侯之事也不可勝書故春秋不書也春秋以制度弼其上為法而詩人以恩厚愛其君為事詩有過厚而春秋無虛羙此其所以異也然則其書延廐南門何哉劉子曰延廐者天子之廐非諸侯之廐也南門者天子之門非諸侯之門也所謂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矣延廐之僭非莊公也過在可革而不革故曰新南門之僭自僖公始罪在不可為而為故曰新作夫春秋之記略常事簡小事謹大事所以經後世非史官之任也
  秋有蜚蜚之為物狀若牛而白首一目虬尾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其國大疫非中國之禽也故曰有有者所以明其無也鸜鵒不逾濟而蜚非中國之物蹔而一至故不可言多而言有麋者中國所有也有之不足異而多則為異故不可言有而言多螽螟者中國所多也多不足怪而為災則害故不可言多而言災此制言之體也無所茍矣
  葬紀叔姬滅國不葬紀非酅酅非紀也而葬紀於酅所以順紀季也季之不取為國審矣問者曰葬紀叔姬為順紀季書乎為賢叔姬書乎為順紀季則非賢叔姬為賢叔姬則非順紀季而二者並言之何哉曰季之不取為國前見矣無待於葬叔姬乃知之蓋非叔姬之賢則亦不足葬故於是引而合之録善不遺小之意也
  齊人伐山戎桓公之威行乎天下天子不能制矣如是而又越竟以伐山戎諸侯震恐其重過於萬乗乃沛然自得矜功而語受命此君子所惡也故貶而人之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紂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蓋春秋所貴也詩云匪革其欲聿追來孝今以桓公之內行不脩而多大功將有非望之圗何若哉
  公子牙卒殺也而卒之殺之當其罪故遂其隠之之意也當是之時魯人知公子牙之罪而莫知季友之謀也聞公子牙之死而莫謂季友之誅也使季子謀不縁君誅不當罪則春秋猶將探其專誅之惡以示後世矣聖人原情議獄以季子之為忠於國而適於權聽而予之所謂大夫強而君殺之義也自三桓始者乃此之謂矣然則大夫非強雖有罪可殺君猶不得殺也
  齊仲孫來桓公不務修霸主之義討有罪扶㣲國而更使智計之士覘伺虛實令慶父極惡魯君再弒此由桓公仲孫不臧之蔽也故奪其君臣之常辭以見君使臣不以禮臣事君不以忠聖人法之所禁也故田恆弒其君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請討之夫事君之義捨孔子無可為者矣豈嘗沮其君以齊人尚彊待其自斃哉
  吉禘於莊公說者以禘為諸侯之禮也何謬歟不王不禘禘之為王禮明矣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虞之所自出黃帝也而祖顓頊夏之所自出黃帝也而祖則禹啇之所自出嚳也而祖契周之所自出嚳也而祖文王今魯既用天子禮樂而祖周公故其禘也則主文王矣禘者帝也帝者天子之號也諸侯不得祖天子故禘不及諸侯也天子禘諸侯祫大夫享庶人薦此上下之殺也言禘郊者皆先禘後郊此以祖考之逺近為次禘之先郊猶祖之先宗也非以禘祭天而郊享帝也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言魯之郊禘則先郊而後禘此魯之郊主后稷而禘主文王驗也左氏曰魯有禘樂賔祭用之禘非諸侯禮又明矣
  髙子來盟魯君弒國亂夫人出奔上下莫相安齊桓公驁然有取魯之心使髙子將南陽之甲而至者非伐之也非正之也非聘弔之也髙子能深執忠臣之義勉其君於霸因事制宜立僖公而盟之魯國遂安以此見權在髙子髙子之為人臣忠也從義不從命矣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夫東周之時大夫則強諸侯以凌天子陪臣則張私家以脅諸侯唯有道者不以利傷義耳
  僖公於閔非父子也然而春秋之詞與親父子相襲無以異所以明臣子一體也君之則我以臣事之父之則我以子奉之是故為人後者則為之子矣夫為人後者為之子非施於未有後之語也是乃已為後之理矣彼君子之將取後者取於族人兄弟之子則順及乎不得已矣而取兄弟亦安可不正以父子之禮奉之哉徒謂之父子則昭穆有逆故春秋通其文於君臣明此兩者一也彼不以子繼父則必以臣繼君矣君臣猶父子則父子亦猶君臣也舜之有天下祖顓頊而宗堯堯非同姓也受國焉爾非同姓尚宗之況親親者乎
  夫人氏之喪至自齊哀姜與乎亂殺二子幾亡國齊桓討而誅之是也此上之所以行乎下君之所以行乎臣伯者之所以行乎諸侯之義且哀姜安可復配宗廟復臨羣臣哉魯以臣子不得討而齊以伯主得舉法故臣子可縁伯主之命以尊宗廟伯主亦可縁天子之法以絶魯私請今齊以公義誅之而魯以私意請之是魯之不忍也而不可通於春秋故去姜氏以見焉異乎文姜文姜殺夫雖臣子得絶之矣哀姜殺子終不可以子故讎母唯伯主得行焉爾
  城楚丘言齊桓者以桓公之封衛德莫大焉雖衛人亦自以謂桓公之於我德莫大焉春秋書之曽無以異於常諸侯爾彼衛已滅矣無王命而擅封之是擅王命也擅王命諸侯之大罪也故以小惠評之則桓公為有德以大法論之則諸侯無專封孟子曰五伯三王之罪人此之謂也
  夏四月不雨六月雨文公之書不雨自十月至於秋七月其於民如此之慢也僖公之書不雨歴一時則書之其於民如此之閔也不獨書六月雨而已又先書四月不雨所以見有志乎民汲汲之甚也有志乎民汲汲之甚未足為聖人之法也然而春秋取之者凡南面而治有國家天下者患不與民同憂苛不與民同憂則亦不與民同樂矣唯有道者不然己未嘗有憂也民之所憂不可不憂己未嘗有樂也民之所樂不可不樂若是者所謂無常心而以百姓心為心是故與民同憂者王事之始也與民同樂者王事之成也此春秋所謂貴非得雨之謂其義則近矣
  許男新臣卒以許男卒於師乎當曰卒於師卒於㑹乎當曰卒於㑹今一無稱焉者此去其師與㑹而復驗之也春秋褒不失實貶不違理新臣之為人君不知命者也人之患莫大於不知命不知命則必畏死畏死則必貪生貪生則必亂於禮矣而後有容身茍免之恥而後有淫祀非望之惑燕昭秦始皇浚民竭國以自封焉不知命之蔽也云云
  楚屈完來盟於師盟於召陵桓公之威可謂盛矣責楚之包茅則諾問昭王之不復則辭然而不以己力之有餘而加人此雖益賛於禹班師振旅之義何異凡人之情強則𭧂服則懾今齊強而不暴楚服而不懾俱捐其私以義理相勝者也苟以義理相勝而無喜怒愛惡之遷則王事純矣故不多齊之有功而多楚之服罪不貴楚之能拒敵而貴齊之能不遂也
  齊人執陳袁濤塗齊桓之不可為周公亦明矣然而春秋以周公之義責焉者是乃其可以及可以責者也周公者自誠而明大而化變而神其桓公之謂乎至其用師治衆止於肅而已此猶可及也養民使臣止於恕而已此猶可及也聽訟決獄止於內自正而已此猶可及也為此三者是乃春秋所以責於桓公也
  盟於首止㑹盟同地而再言之者首止爾葵丘爾宋爾平丘爾皆有懿德羙行超絶卓異非常之跡者也孔子曰書之重辭之複其中必有羙者焉此之謂也首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大法大經也葵丘盡王者之禁而宋弭天下之兵平丘興滅繼絶兼弱攻昧其名號甚順其事實甚厚雖從此語王道可矣豈亶為伯者事哉
  晉人執虞公春秋之記事原始見終不失其實者也故虞之滅自夏陽始夏陽滅則虞亡矣宮之竒舟之僑之徒皆知之獨其君不知故春秋因大見其釁於滅夏陽而深沒其跡於執虞公使天下之為人君者從而省之可以戒於此矣故曰家有既亡國有既滅由別之不別也可不大哀乎人君莫不惡亡而好存莫能固亡而保存是何也嗜欲之習近而憂患之來遠也扁鵲望見齊桓侯而卻走人問其故對曰君有疾在骨髓不可救後五日桓侯體疾使人召扁鵲扁鵲去矣故當扁鵲之望而卻走也雖謂桓侯之已死可矣桓侯雖未疾而有死形虞公之未執而有滅名桓侯仆於數日之後虞公虜於數嵗之末耳扁鵲善𧦽色而宮之竒善觀國其所為不同其深思遠慮一也
  鄭殺其大夫申侯從俗論之則申侯未有罪也而春秋君臣皆譏以為鄭伯內忌而殺申侯申侯雖不當誅亦有以取之故恭儉卑讓者常生術也雖有死者寡矣謂之不幸貪侈爭欲者常死術也雖有生者寡矣謂之幸故君子道其常而小人計其功桎梏死者在文王則正命也在陽虎則非命也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此之謂也
  禘於太廟用致夫人春秋雖亂世未有妾母稱夫人者也自成風始矣此禮之所由失教之所由廢上下之所由亂嫡庻之所由爭其惡乃比乎無父無君何以言之邪已之母父之妾也今背死而使之配此所謂知母而不知父故曰無父凡立小君嫡子必天子命之者也今以其私親而建之非有天子之命也故曰無君無父無君者王法所禁也而天子不能正是王無天也故召伯來㑹葬榮叔歸含皆以王之無天為譏也
  晉里克弒其君卓里克能不聽優施之謀甯喜能不從孫林父之亂陳乞能不隨景公之惑則晉無殺世子之禍衛無逐君之惡齊無立嬖孽之變矣患皆在媮合苟容逢君之惡故春秋成其君臣之名以正其簒弒之罪也所謂不知其義被之空言不敢辭矣不然卓與剽荼豈有冝為君之義哉陳平之王呂氏誅少帝也似此皆不明於大臣之分者也
  諸侯城縁陵異於城楚丘何也曰諸侯不專封專封而善僅可以贖過爾故平其文不使伯者獨享其功為人之迷於義而乃以專封為德也專封而不善是冐王法而又勤諸侯故異其文以見伯者之罪於專封之中而又有不善焉此皆貴王賤伯羞稱桓文之意比縁陵於城楚丘則楚丘善而縁陵不善矣比楚丘於王者之義則桓公救過之不給奚暇稱賢哉此其指也春秋貴義而不貴惠貴正而不貴功略小羙而優大節以正待人而已矣晉文公為城濮之盟使諸侯朝王蓋朝者非獨魯也而獨書魯焉者以謂彼之為未足以為功故反循吾之常道而稱朝焉耳齊桓公城楚丘而封衛蓋城者亦非獨魯也而獨書魯焉者以謂彼之為未足以為功故反循吾之常義而稱城焉耳傳曰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此類之謂也使俗人論齊桓晉文之功則必以謂莫或比髙焉而春秋曽未異之常人也此以正待人之體也厚而深博而遠優優大哉天地之德也夫
  沙鹿崩名號
  六鷁退飛過宋都人君遇怪異非常之變者當自內省而已非所以告同盟也同盟有分災救患之義故水火兵戎之為敗則告告則赴之赴則弔之此所待於外者也竒物妖變之至則天之所以警人君雖有堯湯之智反而責其躬此無待於外者也無待於外者何赴告之有春秋因而書之以見人君之莫能畏天命乃反以責於己者望於人也
  公子季友卒春秋譏世卿然莫甚於魯魯之大夫皆世卿然莫強季氏仲氏季氏出昭公而仲氏弒子赤此皆世卿能成其禍者也是以春秋異而書之其文婉其㫖遠主人習其讀而問其傳則未知己之有罪固曰賢之耳吾以此論之非通於聖法之所出明於王事之所止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或失者未足以論春秋也
  宋公曹伯衛人邾人伐齊宋襄公有憂中國之心伯天下之意而道不足也故合諸侯舉大衆不務率義而先為不正以矜其力此其所以無成功也凡人之情以謂仁有置武有置仁置德武置服自公孫枝而有此言是故莫勉於為正而皆勉於為不正勉於為不正此及其所以失也秦穆宋襄既不遂伯而臧武仲又因以奔其身吾以此觀之順事恕施王事之始也
  邢人狄人伐衛詩云騂騂角弓偏其反矣兄弟昬因無胥遠矣爾之遠矣民胥然矣夫邢棄兄弟之親而從逺人焉其為反也不已甚乎使衛怨之卒以滅國其為然也不已信乎召穆公有言兄弟鬩於墻外禦其侮如是則雖鬩猶禦其外矣奈何而內侮哉
  宋人執滕子嬰齊執之是非決於稱人與稱侯而不繫名與不名者也然則嬰齊獨何為名哉諸侯不生名名者死之禮也今取死之禮加於執之日以此見其死矣不反矣然則虞公何以不名曰虞公者其國已亡其地已奪是滅而不能死者也雖釋之無所歸今嬰齊其身雖執其國尚全其釋之尚可復然而死不反甚可閔也所以異也
  邾人執鄫子用之春秋謹諸侯之死死以道者雖時有不名然猶以為非禮其不以道者則無不名所以終也文甚㣲而難察所以寄襃貶見善惡也夫邾人執鄫君而用之其罪易見鄫子犯非禮以喪其身其惡難諭蓋春秋所愼而辨也故曰春秋之道可以一言而盡者其本之謂乎
  楚人使冝申來獻㨗楚暴犯中國欺詐諸侯執宋公而伐其國威動天下然而自卑屈於魯使人獻㨗在衆人之情皆榮之而春秋抑而不予也既貶其君又隠其㨗乎宋以伸有道之弱而沮無道之勝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此之謂也
  宋公及楚人戰於泓宋師敗績宋襄公不厄人於險不鼓不成列此天下所謂至仁大義雖文王之戰不能過之者也而春秋惡之以其好戰而不務本飾小名而妨大德此無異盜跖之以分均為仁出後為義也彼君子不然正其義不謀其利修其道不急其功子夏為莒父宰問政於孔子孔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所謂欲速者遺本者也所謂小利者計末者也
  杞子卒論者以祀子為春秋貶之也是不然春秋謹名名正則言順言順則事成事成則禮樂興禮樂興則刑罰中今出爵分土以善惡為升降者此天子之任也而春秋得專之則名亂矣亂名改制且不免於誅何足以為春秋故春秋之所貴者名實不遷而是非之理正乃所以為不可及也
  衛侯燬滅邢滅人之國春秋之所惡也於所惡之中又有甚焉秦穆公衛侯燬是也兩君皆有賢名其惠足以使衆其威足以服敵就令其不能遵法守制舉干戈以覆人之國並人之地此則諸侯之強暴者爾雖有罪人猶得而備之今兩君皆出詭計險謀亂天地之性使臣反其君下畔其上以快已兼併之欲使雖有道之國不知所備甚可惡也豈得與他滅國者等哉秦穆見貶夷狄衛侯燬以名此理之出也仲尼弋不射宿鳥以宿尚不射而況君臣父子之間乎以為人之所以為人者乃以此也有毀是者是去其所以為人者也
  宋蕩伯姬來逆婦伯姬之嫁也固不見經今其來也且何為見經吾以此觀之內女雖親體不敵則不書於䇿不書於策所以尊君也今君失其禮以愛易典主大夫之昬是卑朝廷而慢宗廟非安上治民之節也
  公追齊師至酅弗及向曰齊人今曰齊師因是而知之所謂弗及非弗能及也弗敢及也弗敢及者畏也故諸侯之恥莫甚乎以一國畏矣善飬氣者匹夫不為千乗屈孔子是也夾谷之㑹齊師四陳揖讓指麾而景公服計齊人之衆不足以當景公計僖公之勢足以勝定之末年冦至不能禦去又不敢及是舉百姓而棄之者也豈為民父母之道哉於是乃使公子遂遠乞師於楚以自防耳從此揆之其持國之術所失者多矣
  楚人滅夔以夔子歸國滅而虜無不名者國滅罪也虜服辱也而夔何以獨不名夔之所以取滅者乃非其罪故假之也夔曰我先君熊摯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竄於夔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者楚祖鬻熊虁祖熊摯是不得祀者也諸侯之祀無過其祖者夔子可謂若於義矣而楚反以是滅之春秋以謂非其罪也故黜楚而伸夔夔雖不幸而實無負於義有王者作興滅國繼絶世則夔庶幾矣
  公子買戍衛不卒戍刺之買貴矣率師以戍諸侯何以不書邪然則買自不當得書者也買受命而出在疆外矣進退得專之欲權冝以辟晉難故不卒戍也可謂識變矣而魯反誅之魯之脅於強楚不察忠臣之心甚矣故春秋憫而進之以謂不然買之徃何以不書邪
  及楚人戰於城濮當是之時晉辟楚三舍欲戰者得臣也而春秋書晉焉得臣雖有必戰之意由先軫則激之是以書晉也此誅必原情之義也
  衛侯出奔楚諸侯去其社稷或有代之者或無代之者有代之者衛侯衎是也無代之者魯昭公是也春秋書有代之者則名之書無代之者則不名今衛侯有代之者矣而不名何哉言叔武之代之也實非代之也所惡代其君者為其奪之也今叔武代其君乃將復之也故正其號謂之衛子衛子之不取為君明矣故衛侯不得名也
  公朝於王所踐土之㑹天子自往也自往雖㣲而猶可言河陽之㑹臣召君也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狩焉
  曹伯襄復歸於曹衛候以殺叔武名曹伯以賂得國名其惡不同其貶一也此正性命之理也
  介葛盧來介盧中國之封也沉於蠻荒而變焉其車服辭命文物器械習與之同而不自覺焉故不得比儀父儀父以附庸之國能明其禮講信脩睦與強國大邦立㑹盟之信其後益大爵至於子雖未有異聞固已進矣而葛盧醃然日損至比於蠻荒雖自卑貶一年再至魯修朝㑹之義而其禮俗不合諸夏無以交中國人之賢不肖相去豈不遠哉孔子曰里仁為羙擇不處仁焉得智
  盟於翟泉公及莒人盟於浮來莒獨有人耳不沒公公之欲也今此多大國而又在王城之內豈諸侯大國皆㣲者豈公固欲之哉明公獨能事天子而列國之卿亂王室之禮王子虎不能正也使陪臣盟天子之側此所謂下凌上替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曰節莫差於僭此之謂矣善為天下者於此乎防之安有失哉
  衛侯鄭歸於衛鄭之初歸也得言復當是之時叔武在內鄭雖無國國固其國也及其又歸也殺叔武矣執之歸於武師矣殺元咺及公子瑕矣鄭雖得國國非其國也故不言復春秋之襃善罰惡豈不至明至察哉向也無國而義可以有國則亦謂之有國今也得國而義不可以得國則亦謂之無國由是觀之天子者得天下之義者也非得其位也諸侯者得一國之義者也非得其勢也得其義雖未有其位君子謂之得矣失其義雖能專其勢君子謂之失矣故曰義重於富仁重於爵
  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人臣無遂事者也其在竟外權國家之利則有遂公子遂如京師在竟外明矣人臣無專行者也唯中於義而有成功使朝廷尊而君益榮則免罪焉取濟西田可謂功矣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智欺愚強脅弱不雲少矣而非春秋所謂功也春秋所謂功者能事大國能反侵地能復周公之宇能事大國義也能反侵地功也能復周公之宇榮也三者所以予其權也
  四卜郊不從乃免牲魯之郊非禮也明矣於非禮之中又有非禮焉說者以謂三王之郊一用夏正然則奚稱周之始郊日以至邪凡郊者天子之所以事天也故三代各自以其歲首而祀之明禮之至尊極大無有敢先之者董仲舒之議是也魯既以諸侯郊天不敢盡同王者故卜自建子之月而始也孟獻子乃以謂郊者祈農事耳彼見郊不過三月則以為啟蟄聞配用后稷則以為祈農事何其陋於禮也而仲舒又曰成王之使魯郊者蓋報德之禮然則成王亦且為非禮之禮非義之義而春秋則因而從之矣奈何哉吾以謂使魯郊者必周也然而必非成王其殆平王以下乎
  猶三望謂猶者可以己之辭何其不知春秋也春秋貴正貴偹安有廢大存小而又教之曰可以已哉是猶逐其父飬其母者而謂之曰可並逐母也亦誨之孝而已矣王介甫曰春秋內魯諱其惡而襃其善此內辭也曰不郊矣幸其猶三望也不告朔矣幸其猶朝於廟也然而春秋之義非致其至者也愈乎已則可矣是猶紾其兄之臂者而曰我且徐之以全吾愛雲爾則可乎亦誨之悌而已矣故以猶為可以已者逐父而餋母之說也以猶為愈乎已者紾兄而徐之之說也君子不然彼不郊而三望自以謂猶愈乎已故譏之彼不告朔而朝廟自以謂猶愈乎己故非之君子之道乎致其至者也當其必為不曰可以已亦不曰愈乎已
  大事於太廟春秋記嘗記烝記禘記郊未有曰大事者也此其曰大事何也曰是乃諸侯之大事也諸侯之事無大於此者矣祫之謂也奚以言之王者禘禘其祖之所出以其祖配之諸侯祫毀廟之主陳乎太祖大夫士享或四廟或三廟或二廟庶人薦於寢故曰徳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時祭稱有事祫祭稱大事大之外無加者矣以是推之魯之郊禘非禮也大夫有善於其君則於祫及其髙祖諸侯有善於天子則禘其祖之所自出皆周之未造也非太平制名器正上下之分也楊子雲曰節莫差於祭唯心通其義者知之乎
  逆婦姜於齊正始之道也待之不以夫人之禮故夫人不以其位終國亂子弒強臣擅命幾於亡矣夫文公非不欲存妻子傳世者也闇弱惰慢不能率禮而行以謂苛若而可何禮之守故卒至於禍也夫婦之際人倫之首可不愼哉故鑒末以原本因㣲以知著又非獨文公之罪也雖夫人預有罪矣當是之時夫人不能早避喪娶之辱冐大禮以徃國人皆賤之遂無所據依以危其身而亡其子由本不正故也殆而呼天不亦晚乎吾以此觀之禮之於人大矣是存則存是亡則亡文公之不能保其後嗣者由無以刑其妻也夫人之不能安其位者由無以謹於禮也此正始之道也
  王使榮叔歸含且賵不知者乃以謂天子賵人之妾小過耳而譏之深求車殺母弟大惡也而譏之略是不及知春秋正人倫之意也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治之三綱也道莫先焉桓以臣殺君而王命之成風以妾僭嫡而王成之於三綱廢矣是去人之所以為人也王之無天不亦明乎古之為文者三畫而一貫之為王一貫之者謂能法天也苟不能法天何王之稱
  晉殺其大夫陽處父即事探情陽處父可謂無罪矣而春秋不免也以謂陽處父之自事其身者未始至於得其死之道則其死非不幸也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使處父而得其死者固幸爾豈直之謂乎子路侍側行行如也子曰由不得其死然盆成括有才而不聞君子之大道孟子曰死矣故君子愛其身全其生者必由其道由其道而死雖若比干焉仲尼謂之仁矣愛其身全其生而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死雖若處父焉春秋謂之罪矣春秋不貴幸而免
  宋人殺其大夫不深惡其下之犯上專殺而反病其君大夫之不能親親此正本之意也詩云騂騂角弓偏其反而夫反之而反者固自古記之矣於是乎知堯之克明峻徳以親九族為王治之大也
  公㑹諸侯晉大夫盟於扈趙盾既內專廢置其君而又外強諸侯盟王者之法所不當受也故斥而遠之若曰陪臣執國命漸不可長已此非其所得為也
  宋人殺其大夫司馬愛人弗親反其仁敬人弗荅反其禮正己而物正矣宋君幼司馬惡故使華孫得因隙乗衆託於義而為利春秋並疾之故貶司馬於前冝其誅死而斥華孫於後以禁暴亂也
  楚子使椒來聘前此者楚不與中國通其交於中國也名號僭而無法故外於中國得見於春秋者皆必有非常之事焉今使椒來聘其號辭順其禮節中然後始均之中國矣故諸侯一也能自藩飾以禮樂者則謂之中國不能自藩飾以禮樂上慢下暴者則外之中國內外之別不在遠近而在賢不肖苟賢矣雖居四海謂之中國可也苟不肖矣雖處河洛謂非中國可也楚成王以力為強執宋襄公戰勝天下威脅諸侯雖書春秋而不得以其爵通今使椒來聘常事耳自卑貶其名修下人之義而得編於諸侯君臣俱榮以此見徳為貴力為下矣
  秦伐晉春秋褎善貶惡不失其實者也其可信在義不在事是故雖無其事而論之中於義援其比引取之可也雖有其事而論之倍於義推其比勿信之可也孔子曰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勿復也此之謂也
  叔孫得臣敗狄於鹹非長狄乎曰非也春秋正名狄也戎也淮夷也白狄也赤狄也山戎也夷蠻也陸渾戎也姜戎也是不一名
  公還自晉鄭伯㑹公於棐文公之徳未能有以異於衆未足以任重也一舉動而二國附之者所履信而所思順也若是者天地應之而況於人乎試使文公於沓之㑹不能通其至誠以固兄弟之國則鄭將疑惡之奚有於好試使文公交二國而非除怨脩睦之謂則春秋將鄙賤之奚有於善吾以此觀之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者春秋之事也
  晉人納㨗菑於邾弗克納郤缺聞過而改見義而徙奚為而不免於貶曰春秋之所謂賢者非賢於人之謂也必致之仁聖之域王者之道然後止矣今郤缺之事不恥過作非以堯舜之法論之僅得免怙終之刑耳何足以言賢夫賢者之事其君言必謀於義動必順於道不逆寡不雄成是以無過舉奚有用賤凌貴用少凌長傷財害民以力為之者哉使此其為諸侯大夫則足矣以為王者之佐則未可
  公孫敖卒於齊敖不循法度自絶於魯而猶卒之春秋不以為非以謂君臣之閒厚莫重焉故君誠有禮於其臣則臣可以死可以亡君誠有恩於其臣則臣雖死雖亡而不怨也若是而國家之禍亂遠矣
  宋子哀來奔君子貴見㣲而賤死禍見㣲者大臣之操也孔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諸侯盟於扈大者天地其次君臣道莫先焉晉為伯主齊弒其君興諸侯而莫能正晉則固有罪矣諸侯又莫之討不亦病乎夫諸侯不專征者也田恆弒簡公而孔子請討焉是豈非義而孔子行之哉固以謂天地之道君臣之義是乃其冝者也從此觀之盟於扈之意晉則固有罪而諸侯亦病矣
  齊人來歸子叔姬出夫人者未嘗不使大夫將命也彼其曰郯伯姬來歸此其曰齊人來歸子叔姬何哉曰春秋正名別賢不肖使勿相亂者也義屈則屈義直則直郯伯姬以罪出雖父母於其子而不敢以私愛害公義辭不教而已矣子叔姬以禍亂逐非得罪於先君者也魯雖受之其義固可以自直故謂之齊人來歸明罪之在也凡人之議法也所親則回所踈則察君子不然親則憐之而不以愛妨公踈則容之而不以枉誣正所以見王者之事也
  毀泉臺臧文仲祀爰居而文公毀泉臺此皆迷民以怪者也爰居之不書展禽之力矣君子愼所以導民乎
  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春秋之文有常有變變用於變常用於常不相襲也變之甚㣲讀者難知也則以為史耳乃春秋則欲起問者見善惡也公子遂將弒君謀之齊而後決陽貨將竊國謀之晉而後發而經書子卒盜竊寳玉大弓其實尚隠故原其禍亂之始邪謀之發著之奉使之日以見非常也使學者比其類揆其情因是而知之所謂㣲而顯志而晦者也非聖人孰能修之哉齊與人之大臣謀弒其君晉與人之陪𨽻謀覆其國意俱惡而禍俱大此春秋所以異而惡之也


  劉氏春秋意林卷上
<經部,春秋類,劉氏春秋意林>



  欽定四庫全書
  劉氏春秋意林卷下   宋 劉敞 撰
  晉放其大夫胥甲父於衛秦穆公悔不用百里奚之言以亡三帥自狀其過而作秦誓晉靈公恥不得志於秦而追咎善謀放胥甲父於衛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遠哉仲尼刪書以秦穆為賢而措之帝王之末及修春秋以胥甲父無罪而譏晉之濫從此觀之明莫要於自見智莫先於自知善莫大於自反矣假使晉之君臣因胥甲父之言推而廣之修已而不責人鄰國將來服奚患秦哉不恥政之不修而疾戰之不勝不憂德之不仁而忿民之不為用不責己不中義而疾人之為謀忠未有用此而保其國者也晉靈公之弒不亦冝乎乃其兆先見矣
  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孔子稱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夫兩怨相仇能辨其曲直使人信之者唯已有道也此仲由所以稱政事矣小邾射以邑歸魯魯使大夫盟之辭曰使子路約我無所用盟於是謂子路子路不可季孫曰千乗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之一言何故不為子路曰魯有事於小邾不敢問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信而使由盟之是義之也由弗能故子路可謂能以言信矣推子路之心居郯莒之間安有不聽者哉使子路動而違義言而廢信不可以決郷黨之平況千乗之國乎
  陳殺其大夫洩洩冶則信能諫其君然而非大臣之操也所謂大臣者必絜其身於進退之始不可入焉則止矣今陳侯君臣之淫非一嵗之積洩冶猶安其朝至不勝其欲而大亂廢男女之節然後言之則其從君於昬多矣夫謂之從則具臣也居大臣之位而為具臣之操過而見殺未為不幸也且陳侯之淫舉國皆惡之不獨洩冶而後知之也然則非能知君淫之為賢以能止君淫之賢也非能言國亂之為智以能去國亂之智也此兩者絜矩之道也春秋責賢者備此之謂也
  天王使王季子來聘季子不稱爵未爵也不稱字未字也未字則未冠也而天子之大夫不名欲明其尚幼是以謂之王季子也王不推至公選賢與能而篤於下流之愛使幼稚之人居大夫之任交於諸侯示天下以私治何由興哉
  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於陳齊桓公內行不治以淫驕聞天下然而孔子稱之曰正而不譎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為其尊天子正君臣也功烈若此盛矣及至序大道猶不免於貶謂為三王之罪人能各有所施也公孫寧儀行父從君為淫使徴舒有縁而弒其君罪則大矣然而能赴命大國誅亂除讎社稷復存宗廟復享於君臣之義雖齊桓正而不譎殆無以過然而猶不得繫之陳者本不正故也以彼其有功而又能正其本則王者之臣也王者之臣功烈未必皆多而羞稱五伯者誠在正本而已矣
  同盟於清丘諸侯之臣也而同盟僭其君矣非禮也王札子殺召伯毛伯不知者以為王札子文不足與其知者則以為當上也召伯毛伯爭政而誅春秋不專惡王札子也宋司馬司城官亂見殺春秋不專惡華孫也以謂上必先失之然後下得之已必先予之然後人奪之湯放桀武王伐紂從此生矣
  公弟叔肹卒見公弟之重者所以非宣公之弒也舉叔肹之於者所以知其人之賢也肹非賢則不得字字而不稱弟則與季友仲遂亂故見其重而後賢之是以春秋無虛文也甚㣲而顯甚志而晦不可不盡心焉叔肹不仕宣公則非大夫非大夫而書於春秋以叔肹之義則固可以為大夫矣此春秋之舉逸民也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栁下惠少連孔子曰作者七人七人者不同操然而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身中清廢中權叔肹則兼之矣
  元年作丘甲魯不務廣德而務廣力不務益義而務益兵以王者之制論之則作丘甲之罪大矣王者之制諸侯不得擅賦其民擅稅其民稅為足食也賦為足兵也足食足兵民信之矣然而不得擅者先王之稅既足以食矣先王之賦既足以用矣今不循先王而以意為准必亂之道也是以聖人禁之
  王師敗績於茅戎不言戰而言敗此王術也以謂天下莫之敢亢故不可言戰而有天下者一失其道則人能奪之故不恥言敗是以王者脩已而不責於人也周公相成王營洛邑其言曰使有徳易以興無徳易以亡嗚呼豈所謂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者邪
  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魯次國爾三卿而四軍大夫安得不僭公陪臣安得不執國命此乃春秋所由作也
  及國佐盟於袁婁郤充一戰勝齊反魯衛之侵地功大矣而春秋惡之以謂失上下之節凡功者為之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間則安以榮反是則危以辱人皆多郤子之能伸其意而春秋絀之為其先力而後禮也
  公及楚人盟於蜀是嬰齊也其以力為功薄於義而陋於禮與郤克一耳郤克不得稱諸侯之大夫故嬰齊亦不得以其名通也此文異而意等也
  叔孫僑如帥師圍棘棘外邑邪應有伐文內邑邪曷為圍之以此知其叛矣而不言何哉蓋以謂棘之罪非敢叛者也凡在己爾己未能事君則人孰能事我不察己之所以失而疾人之不我服強國之術若五伯之事則有之非王道也春秋不然己之所未能不以責人見不肖則內自訟者也季氏患盜問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則如之何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夫孔子之知本也以盜不足患則叛未可誅以無道不可殺則叛未足圍此其指也
  及荀庚盟及孫良夫盟諸侯有聘無盟聘禮也盟非禮也良夫不務引其君當道志於仁而已而生事專命為非禮不信以干先王之典故不繫於國以見其遂事之辱非人臣之操也
  立武宮魯諸侯也僭天子之禮雖欲尊其祖鬼神不享也而學者習於魯之故更大而稱之曰魯公之廟文世室也武公之廟武世室也人之迷固久矣夫其以僭為典也此乃春秋所由作也
  宋公使公孫壽來納幣納幣不書者也公孫壽何以獨書乎以謂禮邪彼其不書者且非禮矣而公子遂禮乎以謂録伯姬邪伯姬之賢不過有常操死耳其且未歸何用録乎以謂不當使公孫邪凡諸侯之大夫孰非公孫者昬禮稱父兄師友父兄猶稱之而況公孫乎故此皆非也春秋正始始不正則王道不立人倫之重莫重於昬因公子遂納幣以父之喪娶也公孫壽納幣以母之喪娶也父喪見母喪不見然而齊斬之情三年之憂天下之達禮也不得以不見之故而降此經所以書也事同則文等矣學者所冝以三隅反者也
  天子使召伯來賜公命古者制三公一命卷若有加則賜也不過九命次國之君不過七命小國之君不過五命夫有加而賜所謂賜命者也以義觀之錫命者其世世相襲袞不廢矣賜命者服過其爵所以章有德止於其身不世傳者也成公未有明德大功簡於王室而服過其爵非沮賞之典也是以稱天子天子者臨天下之言也天王者臨諸侯之言也今居中國備采衛而得臨天下之言何榮之有焉
  晉人敗狄於交剛春秋之記戰伐侵入也甚詳然而於外裔未有言戰者是何也曰四裔者春秋之所外也中夏者春秋之所內也所內者將以德治之所外者將以力治之故抗兵相加未嘗不戰也然而在中國則書戰書戰者以德治之之意也在外裔則不書戰不書戰者以力治之之意也王者非於中國厚而於外裔薄也勢不得不爾也中國故不結日不偏陳雖有道猶惡之外裔之來為冦能勝之而已矣雖不結日不偏陳無譏焉𫝊曰徳以柔中國刑以威四裔乃亦此之謂也
  公如京師主人習其讀而問其傳則以謂如京師固羙志也而未知春秋以是譏之也曰公不伐秦豈能朝天子乎天子者天下之父也朝有年聘有時盡心竭力致其誠慤專一之意以將之則所謂子事親臣事君之道矣焉有挾二事以往哉重於伐人輕於事君雖有朝之名而無朝之誠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此春秋所惡也
  㑹吳於鍾離㑹又㑹非殊而卑之也又非異而尊之也以吳子在是不得稱吳人而吳復不可獨稱故便文也晉侯㑹狄於攅函亦猶是矣異乎首止黃池首止者先及而後㑹所以別王世子尊儲君也黃池者先㑹而後及所以別兩伯主進吳子也獨鍾離不然有以知其文近而實逺也太山之為大弗察不見而況聖人之文乎故曰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此類之謂也欲以殊㑹吳為卑之邪吳序諸侯之下矣安在其不卑而戚之㑹又何事哉欲以殊㑹吳為外之邪首止之㑹王世子亦殊矣安在其外之而戚之㑹何獨不外也此皆似是而非者也未可以論春秋春秋之外吳也在於稱其君以國稱其大夫以人而不在㑹又㑹也
  晉人執季孫行父舎之於苕丘執之者以歸也歸而未至故不可言以歸不可言以歸故著舎之於苕丘焉此皆春秋別嫌明㣲愼用獄之意也苕丘非晉地明矣若苕丘晉地也則必曰以歸既曰以歸矣則無所復著苕丘未有諸侯入其封內而復殊其地者也九月用郊經言執鄫子用之又曰執蔡世子友用之莫言其所以用而直謂之用而已明用者用人也古者固謂用人為用乎用之為字卜中也卜而中斯用之矣不言用牛羊而言用人牛羊所常也人非所常也所常可言非所常不可言也不可言故專謂之用其意㣲而顯矣世衰禮廢淫於祭祀而用非所用春秋多有之秦穆宋襄皆顯諸侯也而猶欲用列國之君而況魯成者乎
  圍宋彭城楚為不道奬亂助惡使臣畔其君春秋所惡也雖得其地春秋不與也凡諸侯受封於天子固有常分強者不得獨兼弱者不得獨失有王者作強者將損之弱者將益之故宋雖失彭城猶未為非宋也彭城言宋大鼎言郜齊寳言衛取非其所有據非其所安雖歴百世猶不得名也取非其所有據非其所安可不戒哉遂城虎牢此其曰虎牢彼其曰鄭虎牢豈兩也哉虎牢之不繫鄭可知矣彭城不可取而楚取之故謂之宋彭城虎牢可取而諸侯不取故不謂之鄭虎牢當是之時晉方脩伯者之義申天子之禁鄭不用命則國尚非其有也何但虎牢之一邑乎其義不得專之則無所繫國無所繫國者亦所以明不外王命於鄭也春秋賤用兵而惡取邑今用兵反以為是取邑反以為可以謂有能如晉悼公之賢先自治而後治人雖用兵取邑焉可也又況取而不貪怒而不暴乎孟獻子之謀忠且禮矣於此乎見之
  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春秋襃善貶惡不失其實者也諸侯皆在是又稱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大夫受命於其君之詞也異乎湨梁湨梁者諸侯皆在是而大夫盟其非受命而專之也明矣諸侯之失其政奪於其臣不亦冝乎詩云不自為政卒勞百姓其為得失也逺矣
  叔孫豹鄫世子巫如晉臣之事君也非苟益其君之謂也子之事親也非偷安其親之謂也不義而富雖可以得利者而臣不為君然後榮無恥而安雖可以得存者而子不為親然後尊今豹自謂強足以兼人而不度於義巫自謂智足以便親而不慮於恥此小人以為功而君子以為羞者也孔子曰不患貧又曰不患寡豹之為君謀冝曰君擅劫天子之地奪諸侯之國以自封樹為益愈耳非所以創業垂統也君以正卻之諸侯將自服何患於貧巫之為親謀冝曰君私棄先王之命卑宗廟之守以偷欲休其恥甚於去位而虜也君以正守之七十里之地而可以王何患於寡如此而臣子之義得矣此乃聖人之所貴也
  鄭伯髠頑如㑹未見諸侯丙戌卒於鄵諸侯於其封內猶大夫於其家也義不可外其君是以雖卒不地也鄵何以獨書乎然則鄭伯之卒可知矣彼必以合乎中國之故而見外於其臣也為變文以起其見弒因赴告以絶其同惡故春秋亂世也弒君者非一皆可得而誅者也至於見知故縱使大惡不發君仇不復其罪與親弒者無以異是乃春秋所當絶也季孫問具臣從之者與孔子曰否弒父與君不可從也夫不可從者固以從為罪而況於大臣乎
  㑹吳於柤春秋所甚謹者莫如君臣吳楚徐越此皆聖賢之後非周室之伯父叔父則伯舅叔舅也見周之弱而諸侯放恣自以逺於中國王靈不及而皆僭名號其無等為己甚是以春秋亦因而遂外之聖人愼用人重棄人雖曰外之而未忍遽沒其所始封也尚委曲為之造說故稱其君國稱其大夫無爵命名氏之辨以貶逺之不使得齒中國而已所謂一字之貶有嚴於斧鉞者在此也嗚呼可不省乎將以求榮邪乃反辱焉將以求安邪乃反危焉及其思善悔過去僣號從中國然後許之有君有大夫吾以此觀之凡人之善惡損益榮辱無不自已為之者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戍鄭虎牢向者鄭虎牢也而不言鄭不使鄭得專之意也今者非鄭虎牢也而繫之鄭不取於鄭之意也故義可以取雖過千乗君子不以為非義所不取雖已失之猶予使得名焉取之以義予之以義雖用天下可也況其下乎孔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人謂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信乎對曰非也夫子時然後言樂然後笑義然後取耳故取之與予亦大矣非君子孰能冝之哉
  作三軍論者以謂天子六軍諸侯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此似是而實不然魯於周室封最廣者也至襄而作三軍春秋譏之明襄之前未有三軍也及其舍之也又曰舍中軍明二軍猶在也故魯之師行每一軍出輒書之所以明王制愼用衆也
  㑹於蕭魚鄭伯如㑹歟則冝以如㑹書乞盟歟則冝以乞盟書今一皆沒之獨稱㑹何哉曰春秋嘉善矜不能而成人之羙悼公之服鄭也有道其信義著於諸侯非一日之積此善之可嘉者也鄭伯之欲從中國也亦非一日之積逼於楚之強而未果此不能之可矜者也然則晉之取鄭鄭之下晉不始於㑹蕭魚之日其信已在前矣至其㑹也諸侯以小息中國以小安是乃有貴乎約信者也其義不言而諭不盟而壹故略其文以見其實蓋春秋成人之羙之意也故以戰伐為事者殘人民敝財用未必能下敵也以盟誓為信者繁犠牲費辭令未必能合衆也今示以救災患恤禍亂同好惡奬王室而遠人服矣為天下豈可以詐力哉
  季孫宿帥師救台遂入鄆衆人之所以為衆人者彼不義加己則己以不義報之彼不仁遇己則己以不仁報之釁於勇而嗇於禍之死而不避欲以為快非君子之道也君子者不然彼以不義來我則以義正之彼以不仁來我則以仁示之因於禮故不遷怒止於當故不貳過是王伯之君所以兼服天下者也故禍莫大於兵兵莫憯於志志莫害於亂春秋豈以王徳望於季孫宿哉因季孫宿之事以達王徳也
  己未衛侯出奔齊奔而名者兩君之辭剽已立矣而衎不名何邪曰春秋雖亂世君不君臣不臣至於劫奪之禍尚皆有縁而作窮惡極亂猶不為也今剽以公孫秉國政交於諸侯有日矣親逐其君而自取之惡有甚焉故絶其兩君之稱以見所惡也叔武攝位而鄭不名剽簒國而衎不名其不名也同而所以不名異叔武稱子而剽稱侯稱子者讓之意也稱侯者簒之實也故曰貴賤不嫌同號美惡不嫌同辭為春秋安可弗察邪
  晉人執莒子邾子以歸晉人知莒子邾子之可以討矣而未知己之不可討也用亂治亂用不肖治不肖禍乃始作非正本之意也沈同問孟子燕可伐與孟子曰可沈同伐燕齊人以孟子為勸之也孟子曰否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曰為天吏者可伐之譬猶殺人者而問曰人可殺與亦將應之曰可彼如曰孰可殺之則將曰為士師者可殺之今以燕伐燕曷為勸之哉夫孟子可謂知本矣
  白狄來諸侯間於天子之事則相朝相朝者考禮正刑一徳以尊王室為之也是以春秋亦予其朝夫外裔於中國無事焉其於天子世一見則諸侯雖善其交際不得而通也是以春秋亦不予其朝不予其朝者懲淫慝一內外也周公致太平越裳氏重九譯而獻其白雉周公曰君子徳不及焉不享其䞇此乃天子而讓也況列國之君守藩之臣乎
  晉人執衛行人石買假晉欲明天子之禁修方伯之義黜叛夫而誅亂臣者則莫如正孫蒯之惡而諸侯服矣今置所先而收所後急所輕而緩所重伯者之討固有若是乎夫賞不當其功罰不當其罪不祥莫大焉大惡不舉而小過必察猶不當其罪也
  晉欒盈出奔楚不以范匄逐之為文而以盈之自出為說使盈無可逐之釁則匄不得逐矣匄之罪易見盈之失難知此春秋所以深探其情而大正其本也道莫難於治天下而天下之治在國國之治在家家之治在身身不治國家不可得治也詩之首周召書之首堯舜皆從此生矣春秋述堯舜者也是以謹於人道之始閨門之內易曰閑有家悔亡家之不閑悔不亦冝乎
  甯喜弒其君剽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乎孔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季子然曰然則從之者與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由此論之具臣者其位下其責簿小從可也大從罪也大臣者其任重其責厚小從罪也大從惡也夫據國之位而享其祿臨禍不死聞難不圗偷得自存之計使簒弒因己而立後雖悔之不可長也里克趙盾甯殖之貶不亦冝乎曽不如公孫寧儀行父之猶有益於其君也又況商人陳乞之懐惡以濟逆者乎夫商人陳乞懐惡以濟逆與里克趙盾甯殖之事則輕重有間矣然而春秋不別也以謂君臣之間義不容失故其文一施之所以教天下之為人臣者也
  衛侯之弟鱄出奔晉衛侯忌小忿以誅有功捐大信以疑至親使鱄至於去國逃死者無人君之道故也詩不云乎人之無良我以為君人之無良我以為兄當此之時鱄以全身不離於惡名為智以母使其兄有誅弟之惡為義以不翹世以自絜為忠以不仕而能矯國之失為廉可為重己乎是乃君子之所貴也
  豹及諸侯之大夫盟於宋葵丘之盟以明天子之禁書宋之㑹以弭諸侯之兵書推趙武屈建之力以當齊桓不亦過盛乎據十有餘嵗之安以接治平不亦淺近乎應之曰伯者有五而桓公為首非以其力也固以謂九合諸侯不以兵車也而宋之㑹亦不以兵車何以不能比葵丘孔子曰回之為人也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又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夫宋之㑹百姓免兵革之患猶出之湯火也養老長幼者十有餘年非獨一日之仁也何謂淺近哉吾以此觀之聖人之愛民深矣固有有其意無其功而善之者矣孰有有其功有其名而遺之者邪
  公在楚主人習其讀而問其傳則以謂公在楚雲者釋不朝正於廟焉爾而未知己之有罪也昭公去國至於以乾侯寄是以書公在乾侯當此之時季氏居君之位攝君之祭魯之一民非公之有聖人嫌於國無公公無國也故因正月以正之今襄公亦去其國季孫亦叛於內居君之位攝君之祭其與乾侯也同同則其文等矣故存公則無所復存存公則失國可知矣此正春秋之所欲明也在易坤之剝曰龍戰於野其血𤣥黃夫嫌於無陽而後稱龍猶嫌於無君而後存公安可不察邪
  吳子使札來聘世或謂季子之讓不若其受國之愈也季子之去不若其誅惡之愈也此欲速之士宋墨之徒權一時以期功名非正徳修本之道也彼其爭故明吾讓以鎭之彼其賊故明吾仁以靜之由是而訓雖未治王者之功聖人之守也不由是雖偷有成為快耳非至徳之風也季子豈不欲饗一國哉又惡不由其道豈不欲討國亂哉又惡父子兄弟之相簒奪無已時此固季子之所以稱賢也
  葬宋共姬使共姬避火而全生未足以害其貞也然而不以己之可以全其生之故而違天下之常義此安乎性命者乃能之故審乎死生之度辨乎榮辱之境知禮之重重於生辱之甚甚於死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求仁得仁何以過此乎詩云彼其之子捨命不渝
  葬蔡景公蔡世子般弒其君固雲者足以見般之罪矣未有以明固之惡也君不君則臣不臣父不父則子不子固賊未討而葬以既討之文非寛弒之者之罪也使夫弒者亦有以自省也
  宋災故天下之事不一也君子慮所逺而小人恤所近夫災雖諸侯所當救然而一時之變一國之禍也財足以周其乏粟足以濟其用則已矣非所以為天下之憂也彼天下之憂者臣弒君一子弒父二如是則夷狄矣雖有粟吾得而食諸故孔子論天下之信則曰寧去食論陳恆之變則曰請討之其察於道之輕重緩急大小先後也審矣豈以姑息愛人哉
  莒展出奔吳莒展子也而不謂之子展失子之道也凡人之所以稱乎臣者以有君也所以稱乎子者以有父也君弒矣而臣不討賊父殺矣而子不復讎是固無臣子之理也展之見奪不亦冝乎魯叔孫氏之豎牛殺孟丙仲壬以立昭子昭子既立朝其家衆曰豎牛禍叔孫氏殺適立庶使亂大倫將以赦罪而罪不可赦必速殺之仲尼聞之曰叔孫昭子不賞私勞不可能也書雲無偏無黨王道蕩蕩豈其掩義隠賊而忘君父哉
  鄭殺其大夫公孫黒賞罰之於政非春秋所先言者也然而賞罰不當春秋必譏所以效王者之政雖不以賞罰為本而猶不可廢也君專殺大夫非王法所得為者也然而君殺大夫春秋或予之所以效春秋亂世急於見君臣之禮扶上而抑下也夫聖王之罰不誅不教不誣無罪百姓未見其惡也則雖方命圯族堯不殛鯀及其惡成而罪見誅之猶鷹鸇之發也無留獄矣此所以禁姦止邪除禍持國之道也豈幸而勝之哉
  公如晉至河乃復道千乗之國至重也而動不以禮雖為之卑伏曲從猶之無益也適得輕焉譬之鄭衛之處子蒙珠玉而過中山之盜也滋益恭而滋益侵耳吾以此觀之為國以禮者處勝人之地矣孔子曰恭而無禮則勞又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䟽矣數猶數數也進之不以禮節者謂之數莊子曰彼於致福未數數然左氏傳曰無日不數於六卿之門皆謂進不以禮
  執齊慶封殺之春秋之予人也不求備其責楚子也求全焉何哉曰春秋明王道之大本者也政刑寄焉不求備者敘才用之意也非出乎身加乎民之正也出乎身加乎民者不正則不行不信則不服是以不使若楚子者得專天下之善也天下之善不專在楚子則楚子之善未免於戮矣以此治天下所謂洒濯其心一以待人者也故殺人者可殺而非士師亦不得殺殺之為專殺專殺之罪與殺人等王者之政也夏書曰昬墨賊殺己惡而掠羙為昬貪以敗官為墨殺人不忌為賊楚子有二焉
  舎中軍向曰作三軍三軍皆始作也今曰舎中軍去三之一也然則今之舎者非向之作者明矣若今之舎乃向之作則向之作亦曰作中軍矣魯之本不有二軍豈不然乎
  暨齊平齊大魯小魯為齊弱久矣然而能暨齊以平者介於楚也夫不自計徳之厚薄勢之利害而借人之威以慿諸侯是逺者不服近者不親此最得失之機也詩云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夫文王不以昆夷之陋而隕其問是以能成王業奈何其崇夷狄侮中國哉昭公之棄其國死於外諸侯莫之殺也從此生矣
  蒐於紅姦臣之將蔽其君而奪之也未嘗不先為非禮而動民也蒐於紅吾見其反天時矣吾見其易地理矣吾見其悖人倫矣而昭公猶未之悟也至於奔走失其社稷以死豈不哀哉
  陳災當是之時楚子在陳彼赴而我弔此其所以書也季孫意如叔弓仲孫貜帥師伐莒向者舎中軍也自以謂得於節矣而未知其猶非制也今也為三軍以出自以謂權一時之利焉爾而未知其猶僭也非制且僭此春秋所謹也義豈得略哉
  執蔡世子友以歸用之鄭忽疑於失國蔡友疑於不立衛蒯瞶疑於出奔春秋正父子之親君臣之禮貶姦逆退不義以此三人者雖道徳不足猶可以世其國蓋不登畔人之意也傳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其斯之謂與
  叔弓帥師圍費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曰殺無道以就有道則如何孔子曰子為政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故春秋未嘗不惡臣不臣子不子也又察其本本治而末亂者有之矣天下所共棄也本不治而末亂者是乃其理君子所宜內自審者也嘗試使周之王必毋廢文武之法毋過天之道諸侯雖大國孰敢慢其上諸侯必毋僭天子其大夫孰凌大夫必毋脅其君其陪臣孰畔故南蒯雖以費入齊而春秋未以畔誅蒯非寛蒯弗誅也事有本末法有原省季氏未得以畔名蒯則魯亦未得以強討季氏魯未得以強討季氏則周亦未得以僭絶魯其不正相乗非一日之積矣衆人之治則以謂苟君君臣臣焉可矣王者之術必將曰君不君則臣不臣父不父則子不子正己而物正乎此之謂王者之術
  同盟於平丘政莫善於興滅國繼絶世自三代之王皆傳用之平丘之㑹雖未可以言王然而王使大夫臨之諸侯約之王者之政行焉未命而蠻夷服唯其信也推其羙殆與葵丘明天子之禁無以異此則春秋所貴也
  蔡侯廬歸於蔡陳侯吳歸於陳陳蔡不計己之所以能復其世者天子之徳諸侯之功也而皆欲速貪利反受封於仇讎之楚忘其宗廟之辱社稷之恥殆匹夫所不為其道雖可復其行不可復惡足以君國子民哉是以其禍亂相繼終亦至於滅亡而莫之振也豈不哀哉夫道可復者人也故曰歸行不可復者已也故名之君子之膺受多福可不省邪
  莒殺其公子意恢郊公不慼其親之憂使意恢得縁以闚覦意恢不隠其兄之惡使蒲餘侯得縁以專禍是上下交失也書不云乎於弟不念天顯乃疾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弗友於弟惟弔茲不於我政人得罪蓋痛之矣聽訟蔽獄可弗熟察邪
  楚子誘戎蠻子殺之誘一也或名或不名或誘而滅之或誘而殺之誘而滅之其罪雖著春秋猶惡其懐惡而討不義誘而殺之其義雖貶春秋猶探其罪而棄之於天下此似相反而實非相反也曰道並行而不相悖茂而有間連而不相及此之謂矣鄫子貪色而亡禮縱欲而昧禍猶禽獸也雖無邾人之虐有王者作固不免於誅戎蠻子怙亂而輕百姓不信而侮四鄰雖無楚子之誘有王者作固不免於亡春秋皆略其名以見其賤禍之來也己有以取之易曰不節若則嗟若無咎孔子曰不節之嗟又誰咎乎此之謂也
  曹公孫㑹自鄸出奔宋春秋之時臣能專其邑無不畔其國者能使其衆無不要其君者臧武仲之智可謂智矣然猶據防以求為後於魯是以孔子譏之以謂其罪與不孝非聖者均也不孝則無親非聖則無法要君則無上三者皆大亂之道也故深察公孫歸父之至檉奔齊公孫㑹之自鄸奔宋也其賢於臧武仲遠矣降而無憾憾而能眕唯知命而好禮者能之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不知禮無以立也此之謂也
  宋華亥向寧華定自陳入於宋南里以畔吾以其言畔也知其不可言復入以其不言復入也知其為畔矣畔者猶未絶其為君臣之稱者也
  劉子單子以王猛居於皇陳人蔡人從王伐鄭君臣之辭也大不以乎小貴不以乎賤君顧可以乎臣哉夫臣者為上為徳為下為民者也治煩去惑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者也不乗君之昬而以封己者也不挾君之勢而以崇黨者也今劉單之為天子臣也則不然君昬則不諫國危則不憂禍已成矣亂已兆矣然後挾天子而令諸侯此則姦雄之所以冀非望者也源必始於此上下舛逆是以謂之以王猛居於皇也孔子曰危而不持顚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世治則有良臣無功臣夫尊尊親親不失其理則何功之稱矣曰大夫以夫人致若是則何如曰是亦猶是也然而以逆順為差大夫之以夫人者有君命存焉劉子單子以王猛者則專之爾察響者原其聲視影者觀其形則何疑之有
  叔孫婼至自晉民生於三事之如一報生以死報賜以力古之道也婼不忍自同於季氏而謀納公正也不忍見欺於季氏而反自殺忠也然而君子以為難不以為法者昭公在外婼可以無死婼之死畏也曽晢使曽參過期而不反人曰其畏乎曽晢曰彼雖可畏我在必死也此曽子之所以稱善事父也孔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顔淵曰子在回何敢死此顔子之所以稱善事師也使婼少聞曽氏顔子之風則必不以死易生矣此春秋所由不以死襃婼也婼之死雖不可以當襃而其忠也不可忘矣故因其可襃而襃之傳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此之謂也
  宋公佐卒於曲棘十有二月齊侯取鄆置天子者非以優天子以收天下也置諸侯者非以優諸侯以収一國也諸侯有方伯連帥州牧卒正者非以優強大以存小國也故小事大大字小為治之要春秋之所甚貴也分災救患扶傾濟弱誅叛討亂王政之所急仁義之本也諸侯卒其竟內猶大夫之卒其家未有言其地者也而佐卒獨見外取邑不書書之未嘗不稱人也而齊獨稱侯以宋公有親附鄰國憂諸侯之心齊侯有修伯討不登畔人之意是以異之也詩云何其處也必有與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又曰豈不懷歸畏此簡書簡書同惡相恤之謂也文王嘗以此懷西方矣
  盟於鄟陵公自㑹居於鄆居於鄆者猶曰居於鄭矣有天下者固家天下有一國者固家一國上雖失之下莫敢有也及至天子棄天下而不守諸侯失其國而不保是以天子有曰出居於鄭而諸侯有曰公在楚矣出居於鄭非實棄天下也其道則無以異於棄天下也公在楚非實失國也其道則亦無以異於失國也豈虛加之哉說不免焉
  楚殺其大夫郤宛君不明故臣得專其威至於殺其大夫而莫之止也不亦甚乎然而郤宛則有以取之有以取之者辟嫌不審也辟嫌不審罪也詩云侈兮哆兮成是南箕趙簡子欲簒晉疾天下之議己者曰殺孔丘竇鳴犢則庶幾矣已殺竇鳴犢使人聘孔子於魯將濟河孔子聞其殺鳴犢也於是止曰羙哉水乎丘之不濟此水命也夫趙簡子卒不得施其謀由是觀之孔子之禦患也早矣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唯羿為愈已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然孟子曰淺哉言之也安得無罪孟子可謂知春秋矣春秋之責於義也未嘗不欲其無罪也人亦有有罪而無禍者矣非春秋所貴也人亦有無罪而有禍者矣非春秋所戒也春秋道其常而衆人計其功傳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此之謂也
  公在乾侯向曰居今曰在向也魯而今也晉一民莫得使焉尺地莫得有焉人固曰乾侯之君耳而春秋則以為猶吾君也冉有謂子貢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故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父雖不父子不可以不子古今之大義也子貢其知之矣
  黒肱以濫來奔謂之邾黒肱則邾大夫矣而非也謂之濫黒肱則濫之君矣亦非也諸侯不得擅相封其籍不通乎天下故謂之黒肱以濫也因是觀之則邾之私爵人其罪一黒肱之專取濫其罪一其義深切而著明猶六鶂五石矣不可奪也
  元年春王君子莫重乎授受授受王事之本也授之者以禮受之者以義正也正已而後可以正人矣故擇其所處不汚於偽不誘於利不脅於威楚公子閭吳公子札衛公子郢是矣可以取而不取之無正故不可取也以宗廟為重以國家為本亂非己之所及也不得已而起衛公子晉晉公子周漢文帝是也當是之時社稷無所寄人民無所奉羣臣以謂莫冝己者故受國也可以受而受受之無害於正故受也今定公不然汙於偽誘於利脅於威雖欲正人人何由而正道能得之非王功也非王功則春秋奚取焉漸之象曰進得位往有功也進以正可以正邦也故天下非得其位而能有功者未之有也非進以正而能正邦者亦未之有也聖人其知之矣
  新作雉門及兩觀天子三門諸侯三門天子之門曰臯門曰應門曰畢門詩曰乃立臯門臯門有伉乃立應門應門將將是道天子之制文王之徳者也諸侯之門曰庫門曰雉門曰路門魯用王禮是以其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而設兩觀僭君甚矣習舊而不知以為非覩變而不知以為戒無怪於季氏之脅其主矣此春秋之㣲辭至意也
  公及諸侯盟於臯鼬衛靈公門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聖人之惡兵之害如此然而田常弒其君則沭浴而朝告於哀公請討之是聖人非惡兵也惡夫不義也楚之不義甚矣晉以伯主之勢慿王命之重而不能討顧而使吳乗其釁中國不振旅功近而禍逺矣不亦病乎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是所以眷眷於臯鼬之盟者也
  劉卷卒王者之制內諸侯祿外諸侯嗣此三代之禮最所重者也於經未有以言之觀乎劉卷卒則可信矣故生稱爵其祿也卒稱名從正也葬稱公主人之事也豈苟而言之哉
  季孫意如卒意如親逐其君而卒之其異於翬何也曰以定公為君則不得不以意如為大夫矣孰有大夫卒而君不為之變者乎夫意如之逐昭公也明翬遂之弒君也隠而叔仲惠伯之蔽惡也未形春秋固曰有不待貶絶而罪惡見者此之謂也且夫意如之罪固著矣及其卒也而絶之則其著不亦彌信乎而春秋弗為也以為定不書正月適足以見定之非正而猶未足以効其受國於季氏故於是復明意如為定之大夫也使定公誠能明君臣之義不賞私勞討先君之賊致季氏之誅則意如不免矣故雖逆取而順守之猶賢乎已今一不然苟於利而忘其辱幸於禍而忘其讎謂意如定之大夫也不亦宜乎
  季孫斯仲孫何忌如晉陽虎陪臣也而執國命欲蕩覆公室以自封已三世矣事不成故盜寳玉大弓以逃春秋本其禍之所構自二子之使夫以二子之力專國擅君而陽虎能制之進雲則進止雲則止猶𨽻僕也而莫之戒者方復為之脅請於伯主之國此其無所忌必為亂之效也雖然不介晉權亂亦不得發春秋彰往察來而愼於幾㣲故因事以宣其指原指以見其變子惡之卒陽虎之盜皆簒君亡國之禍也苟甚之必録之録之故必自其禍之所起矣
  仲孫忌古者已孤不更名名者所受於親者也事親者不為存沒生意不為利害易慮故不變也人之背死忘先者常必以利害汨其中者也背死忘先以利害汨其中者非獨更名之謂也更名蓋其小小者耳而聖人禁之者背死忘先之情惡雖小不可為也小且不可為況其大乎此固禮之止亂於未形者也
  齊人執衛行人北宮結以侵衛善為國者親近而逺信之附內而外歸之衛侯欺其羣臣以紿晉殘其百姓以奉齊齊之執結也固非伯討矣而衛之無良又甚焉從此觀之孟子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不亦信乎
  從祀先公從祀為祫邪冝曰大事於太廟為禘邪冝曰禘於太廟為時享邪冝曰有事於某宮所以不正言之者其事可醜出於陽虎故也陽虎將作亂而惡不得民心故於是為小正以售其大不正立小義以遂其大不義從祀先公其事則順矣其情則逆故仁義禮智信五者天下之通道羙術也在君子則治在小人則亂小人者挾欲為利之心而為之者也名愈髙則利愈富功益多則禍益大是盜跖之所以合乎徒衆也君子不然經徳不回非以干祿也立事建功非以狥名也矯政易俗非以封己也忠恕而已矣春秋原情情誠善而功惡弗誅也情誠惡而功善弗與也故曰兵莫慘於志禍莫大於徳有心為道者之言也
  齊人來歸鄆讙龜隂田使魯多其車徒衆其兵革構怨連禍以攻齊為事未必能得其故土地也厚其幣帛重其使介繁禮巧辭以請齊為事亦未必能得其故土地也仲尼一言爾威重於三軍利加於萬乗豈有他哉順於理故也天下之事常服於順而違於逆逆之必歸於敗也猶順之必取於勝也中賢猶足以自持況聖人乎不動而至不言而信不疾而速此之謂也故必先自勝也而後可勝人必先自治也而後可以治人夫不自勝而務勝人不自治而務治人皆逆之類也故齊雖強以其逆而奪魯雖弱以其順而得得失非強弱也在道而已
  宋公之弟辰暨仲他石彄出奔陳暨非欲之也有不得已焉不得已非大臣也而況乎得已而不已者乎自陳入於蕭以叛以此見春秋之斷獄詳矣其出也謂之暨其入也謂之及及非不得已之言也得已而不已之說也君親無將將而誅焉又況據邑以伐其君者乎其罪一施之
  帥師墮郈季康子患盜子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今諸侯僭天子而大夫強大夫執國命而陪臣畔事勢則然矣不務以所望乎下者事上則治奚由順哉譬之伐木不自其根必復滋塞水不自其源必復流源與根無他在己而已矣故師行邦域之中而書之若異國然此孔子所謂不在顓㬰而在蕭墻之內之意也
  趙鞅入於晉陽以叛古之大臣有奪而後義險而後平者矣齊王問貴戚之卿孟子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問異姓之卿孟子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若由是言之趙鞅保晉陽之甲以逐荀寅士吉射伊尹之忠已然而名不免於畔者當是之時其志未信其功未見要以功成事立然後可信爾易曰利用為大作元吉無咎此之謂也故大作而得元吉元吉而得無咎無咎之羙不過乎趙鞅之書歸爾是孔子之所以貴權者也孔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人之生也困而不學者多矣知學之為益其性知道之為得於學或進取焉或有所不為焉是可與共學者也有常矣而未及乎中行也未及乎中行則未可與適道適道者必中行者也不踐跡亦不入於室是可與適道者也善人矣而未及乎大成也未及乎大成則未可與立可與立者必大成者也不憂不懼君子之成名矣是可與立者也而有不仁焉則未可與權權者聖人仁人之所施也湯放桀武王伐紂伊尹周公攝其君此之謂權甚逆而下不疑甚利而上不憂必忠信至於此則權安有不可哉
  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於戚世子者世世子也諸侯不得世其子誓於天子然後稱世子世子之貴達於王室然則諸侯雖欲以愛易世子猶不得也桓公葵丘之盟曰毋易樹子故蒯瞶之得罪君父君母而出奚遽失其位哉鄭忽見逐於強臣見奪於其弟突春秋為人之不知義乃反以其突正而忽不正也故君雖薨猶謂忽世子蔡友君滅衆散守其先人之國不與讎共戴天至於死之春秋為人之疑於誅君之子不立乃反是楚而絶蔡也故君雖沒猶謂友世子蒯瞶知以禮事其親而不知幾諫見志之順而無隙也使其母惡而逐之羈旅於外春秋為人之不知權及反責蒯瞶之出走而不計申生之死為非孝也故君雖沒猶謂蒯瞶世子三者異事同指皆別嫌明疑予正而奪不義者也
  齊國夏衛石曼姑帥師圍戚曼姑受命而立輒其不可以圍戚何也或問乎孟子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叟殺人則執之乎孟子曰執之然則舜不禁乎曰舜安得而禁之是有所受之者也今以蒯瞶為瞽叟以輒為舜以曼姑為臯陶此孟子之義已曰孟子未盡於義也伯夷叔齊讓國不取餓於首陽之下終身訢然以謂求仁得仁故無怨也夫不以能有其國家為貴而以能全其志義為安故孔子稱之舜有天下瞽叟殺人是亦將且循伯夷之義矣安在必申有司之法而以己之貴加其親乎此不為知春秋春秋抑曼姑於齊以明臣之不可侵其君離戚於衛以明子之不可加其父一言而君臣父子之道正矣詩云示我顯德行此之謂也故為曼姑之義冝明言於其君曰子無討父之道臣不足為三軍將也輒之義亦冝明言於其國曰臣無乗君之禮我不可為千乗主也若是上讓下競而兵偃不用矣又何其紛紛哉故昔者子路問於仲尼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所謂正名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者也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此輒與曼姑之事也不其然歟
  己酉入邾以邾子益來伐國而克此衆人之所禱祠而求玉帛而賀者也而君子諱之諱之者不敢多其功不敢享其名非惡功名也功不可訓而名不可傳也其事好還是以明年而吳伐我魯之存者幸而已矣且吳之強不能以是行於楚魯之弱顧能以是行於吳乎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此之謂也
  吳伐我君子之道不貴其勝人而貴其自勝也說命曰干戈省厥躬躬為善而外物橫逆者有之矣君子拒而弗受也躬為不善而外物橫逆者亦有之矣君子受而弗懟也受而弗懟此之謂能自勝故君子之守約也
  齊國書帥師及吳戰於艾陵事君者自盡而後求進焉成民而後求用焉治內而後求服焉夫以吳之無道犯間上國渉數千里之地以伐人之邦固求棄疾於人與之俱靡焉爾國書之用齊也內不能安其君外不能交鄰國而輕與之戰其不愛百姓也不亦甚乎故善戰者服上刑所謂為志乎此戰者是也湯事葛太王事熏粥文王事昆夷不以其養害所養乃所謂君子之道也
  孟子卒夫人之必命於天子猶諸侯之必命於天子也桓公不受命終身無王孟子亦不受命死不得稱夫人其義一也所以異者桓治外孟子治內其文不可得而一耳
  公㑹晉侯及吳子於黃池吳戰勝天下威強諸侯動不以徳義春秋所惡也何縁而以兩伯之詞言之邪曰天下無王久矣吳楚皆僭號叛命莫能尊周室吳知自卑貶其號率諸侯以奉天子其事雖淺近猶不得不引而進之孔子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者此之謂也夫西子蒙惡過之者掩鼻苟有惡人齊戒沐浴可以事上帝由是觀之吳子之霸也不亦冝乎







  劉氏春秋意林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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