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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論 (歐陽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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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論中
作者:歐陽修 北宋
本作品收錄於《廬陵文鈔/14

孔子何為而修《春秋》?正名以定分,求情而責實,別是非,明善惡,此《春秋》之所以作也。

自周衰以來,臣弒君,子弒父,諸侯之國相屠戮而爭為君者,天下皆是也。當是之時,有一人焉,能好廉而知讓,立乎爭國之亂世,而懷讓國之高節,孔子得之,於經宜如何而別白之?宜如何而褒顯之?其肯沒其攝位之實而雷同眾君誣以為公乎?所謂攝者,臣行君事之名也。伊尹、周公、共和之臣嘗攝矣,不聞商、周之人謂之王也。使息姑實攝而稱號無異於正君,則名分不正而是非不別。夫攝者,心不欲為君而身假行君事,雖行君事而其實非君也。今書曰公,則是息姑心不欲之,實不為之,而孔子加之,失其本心,誣以虛名,而沒其實善。夫不求其情,不責其實,而善惡不明如此,則孔子之意疏,而《春秋》繆矣。《春秋》辭有同異,尤謹嚴而簡約,所以別嫌明微,慎重而取信,其於是非善惡難明之際,聖人所盡心也。息姑之攝也,會盟、征伐、賞刑、祭祀皆出於己,舉魯之人皆聽命於己,其不為正君者幾何?惟不有其名爾。使其名實皆在己,則何從而知其攝也。故息姑之攝與不攝,惟在為公與不為公,別嫌明微,係此而已。且其有讓桓之志,未及行而見殺。其生也,誌不克伸;其死也,被虛名而違本意。則息姑之恨,何申於後世乎!其甚高之節,難明之善,亦何望於《春秋》乎!

今說《春秋》者,皆以名字、氏族、予奪為輕重,故曰「一字為褒貶」。且公之為字,豈不重於名字、氏族乎?孔子於名字、氏族,不妄以加人,其肯以公妄加於人而沒其實乎?以此而言,隱實為攝,則孔子決不書曰公,孔子書為公,則隱決非攝。難者曰:「然則何為不書即位?」曰:「惠公之終,不見其事,則隱之始立,亦不可知。孔子從二百年後,得其遺書而修之,闕其所不知,所以傳信也。」

難者又曰:「謂之攝者,左氏耳。公羊、穀梁皆以為假立以待桓也,故得以假稱公。」予曰:「凡魯之事出於己,舉魯之人聽於己,生稱曰公,死書曰薨,何從而知其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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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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