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曝書亭集 (四庫全書本)/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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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三十五 曝書亭集 巻三十六 巻三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曝書亭集巻三十六
  翰林院檢討朱彞尊撰
  
  重刋白香山詩集序
  詩家好名未有過於唐白傅者既屬其友元微之排纘長慶集矣而又自編後集為之序復為之記既以集本付其從子外孫矣而又分貯之東林南禪聖善香山諸寺比於杜元凱峴山碑尤汲汲焉或疑公曠達不應戚戚於年歲之逾邁沾沾於官秩之遷除計祿奉之損益不知公之進退出處係時事之否泰恆恐後人論世者不得其詳故屢見之篇詠斯則公之微意乎公集自宋李伯珍刋之呉郡何友諒刋之忠州二本均有年譜其後坊刻雜出漸失其舊或以譜非其要置而不錄迄於今紕繆轉甚予友汪君西亭氏憂之既定其巻次正其愆譌因仿國史表補撰年譜一巻書成鏤板以行予聞常熟毛氏藏有陳伯玉氏白文公譜假而觀之則君所編悉與陳氏合而海圖屏風一篇君力辨非討淮蔡時事驗之陳譜亦同於是人皆服君之考證予乃勸君並刋陳譜示諸學者陳氏有言維揚李徳劭作為年譜而不編年疎畧牴牾今者李氏譜亡而陳氏譜復出與君所撰一經一緯互相發明不可謂非斯文之厚幸矣
  朱文公文鈔序
  陳同甫言於孝宗曰今世之儒士自以為得正心誠意之學者皆風痺不知痛癢之人也舉一世安於君父之讎方且低頭拱手髙談性命之學不知何者謂之性命乎吾嘗誦其書而悲之嗟夫言固可以若是哉及觀新安朱夫子之文其上孝宗封事感奮激烈殆有過於同甫之所云者世之人重夫子以道不以文覽其文者或以質直病之不知夫子之文原本乎道其闢二氏崇經術正人心皆非得已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夫惟不得已而為文斯天下之至文矣孔子筮得賁愀然有不平之色而曰賁非君子之所樂也丹漆不文白玉不雕質有餘者不受飾也其夫子之文之謂與夫子集凡百巻生徒問荅八十巻別錄十巻大約論學之書為多而予獨取其有闗時事出處者若干篇葢非為學者入徳之資俾後之論文者不以質直病焉而觀其感奮激烈彼同甫之書其不為夫子言之亦可信已
  梁谿遺稾序
  宋南渡後以詩齊名者四家楊廷秀詩所稱尤蕭范陸是已千巖詩學於曾幾吉甫授之姜䕫堯章當時劉潛夫稱為誠齋敵手而方萬里謂其詩苦硬頓挫而極其工使不早死雖誠齋猶出其下葢為詩家矜許若是顧其詩曽刋於永州歲久散失而尤公梁谿集五十巻公之孫藻鋟木新安焚於兵火故范陸詩盛行而尤公之作流傳者寡蕭特僅見其數首而已後之論者遂易之曰尤楊范陸於是蕭愈湮晦至有不能舉其姓氏者翰林檢討西堂先生向自梁谿徙呉實文簡裔孫慮公之詩文罕傳於世乃抄撮其僅存者為二巻鏤板行之屬其同年友秀水朱彞尊為之序子因摭其大畧書之簡端蕭西江人諱徳藻字東夫別字千巖詠梅絶句有雲湘妃危立凍蛟背海月冷掛珊瑚枝又雲百千年蘚著枯樹一兩㸃花供老枝造句奇崛洵足與文簡公梁谿一曲小橋東之作並傳者也
  信天巢遺稾序
  瀛鄚之間有水禽焉其一漫畫掠魚鰕啄沙草不休其一信天縁凝立水際魚過則食之無魚亦不易地之二禽者其得飽恆均也宋處士菊磵高先生嘗以信天巢名其居先生高尚不仕以詩聞於時卒葬之葛嶺今翰林侍讀學士正公實先生裔孫求遺詩於宗祠所存無幾繼借得宋本則臨安府陳解元書籍舖刋行者凡百餘篇合以他書所采鏤諸棗木當宋嘉定間東南詩人集於臨安茶寮酒市多所題詠於是書坊取南渡後江湖之士以詩馳譽者刋為江湖集至寶慶初李知孝為言官見之彈事於是劉克莊潛夫敖陶孫器之趙師秀紫芝曾極景建周文璞晉仙一時同獲罪而刋詩陳起亦不免焉今宋本先生詩殆即江湖集中之一而陳解元者起也方諸君子游詠先生虎視其間迨夫獲罪則超然議論之外今其事且五百年諸君子之詩或傳或否求其斷楮零墨不可得惟先生丘墓獨存宗祠不改又有賢子孫顯於朝俾詩篇復著於世然則先生其有隠徳而致此者邪誦其詩可以感矣
  十家宮詞序
  宮詞不著錄於隋唐經籍唐宋藝文志惟陳氏書錄解題有三家宮詞三巻唐陜州司馬王建蜀花蕊夫人宋丞相王珪作也又五家宮詞五巻石晉宰相和凝宋學士宋白中大夫張公庠直秘閣周彥質及王珪之子仲修五人詩各百首馬氏通考取焉上元倪檢討闇公得十家宮詞於肆中益以宣和御製三巻胡偉絶句一巻葢猶是宋時雕本予見而亟錄其副㑹山東布政司參議胡君茨村以轉運至潞河屬其復鋟諸木鋟未竟而闇公沒於官其仲子亦夭求宋本不再得藉胡君之力而是書以存誠厚幸也鄱陽洪伋稱宮詞古無有至唐人始為之不知周南十一篇皆以寫宮壼之情即謂之宮詞也奚而不可然則雞鳴齊之宮詞也柏舟綠衣燕燕日月終風泉水君子偕老載馳碩人竹竿河廣邶鄘衛之宮詞也下而秦之夀人漢之安世隋之地厚天高皆房中之樂凡此其宮詞所自始乎闇公嘗言之矣花蕊春女之思也可以怨王建而下詞人之賦也可以觀至道君以天子自為之風人之㫖逺矣可謂善言詩者也闇公沒已二年胡君持母喪還京師鏤板歸於予所乃序其本末而印行之
  樂府補題序
  樂府補題一巻常熟呉氏抄白本休寜汪氏購之長興藏書家予愛而亟錄之攜至京師宜興蔣京少好倚聲為長短句讀之賞激不已遂鏤板以傳按集中作者唐玉潛氏以攢宮改殯義聲著聞周公謹氏寓居西呉自稱弁陽老人而武林遺事題曰泗水潛夫者研北雜志謂即公謹仇仁近氏詩載月泉吟社中張叔夏氏詞序謂鄭所南氏作王聖與氏先叔夏卒叔夏為題集繹其詞殆嘗仕宋為翰林其餘雖無行事可考大率皆宋末隠君子也誦其詞可以觀志意所存雖有山林友朋之娯而身世之感別有悽然言外者其騷人橘頌之遺音乎度諸君子在當日唱和之篇必不止此亦必有序以志歲月惜今皆逸矣幸而是編僅存不為蟫蝕鼠齧經四百年藉二子之功復流播於世詞章之傳葢亦有數焉
  白蘭谷天籟集序
  明寜獻王權譜元人曲作者凡一百八十有七人白仁甫居第三雖次東籬小山之下而喻之鵬摶九霄其矜許也至矣予少時避兵練浦村舍無書覽金元院本心賞仁甫秋夜梧桐雨劇以為出闗鄭之上及纂唐宋元樂章為詞綜一編憾未得仁甫之作意世無復有儲藏者康熙庚辰八月之望六安楊秀才希洛千里造予袖中出蘭谷天籟集則仁甫之詞也前有王尚書子勉序述仁甫家世本末頗詳始知仁甫名樸又字太素為樞判寓齋之子後有洪武中助敎江隂孫大雅序及安丘敎諭松江曹安贊予因考元人諸集則匪獨遺山元氏與樞判衿契若秋澗王氏雪樓程氏皆有與白氏父子往來贈送之詩葢寓齋子三人仁甫仲氏也其伯叔則誠甫敬甫敬甫官江西理問雪樓送其之官有思君還讀寓齋詩之句此亦敬甫昆友之父執矣白氏於明初由姑孰徙六安希洛得之於其裔孫某將鋟木以行屬予正其誤乃析為二巻序其端
  放膽詩序
  言志之謂詩永言之謂歌未有長言不足而能使人詠歎蹈舞之不倦者此吾友青壇呉御史放膽集所由編也膽也者六腑之精是曰中池萬慮之斷決胥此出焉人有恆言心欲大膽欲小唯詩不然風有七月東山雅有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頌有載芟良耜言之長者籥章掌之以逆寒暑以祈年以樂田畯以息老物漢則古詩為焦仲卿妻作陌上桑為秦羅敷作韋孟父子諷諫自劾之篇蔡琰悲憤之章其辭不厭其多皆放膽為之者也六朝代降志微滌濫之音作而發揚蹈厲之志寡矣唐人取士拘以格律至李杜韓三家始極其變由是劉義李賀盧仝馬異輩從而馳騁極乎天而蟠乎地義之言曰詩膽大如天殆信然邪其不及宋何也則青壇不欲誤天下後世之學詩者也今夫膽勇怯之不齊熱者毛焦虧者爪乾竭者髪枯薄者易驚病者善太息葢雖欲放而不能善醫者何以治之犀株也火鈴也沃以三斗之酒也俾觀是集焉可矣
  感舊集序
  見新而遺舊者人之情也然時方日趨於新未必盡愜吾意所存往往不若出於舊者之無敝則新者反陳而舊者祗覺其可慕焉彞尊兒時見先王父母治酒食燕賓客瓷盌多宣徳成化款識近亦嘉靖年物酒杯則畫芳草鬭雞其上謂之雞缸若萬厯窰所製至或下勞傔從見聞所習無足異也既遭兵火往時之桮棬盡失而景徳鎮近日瓷盌頗極精巧或謂可勝曩昔惟有識者輒以為不然葢嘗以月之朔望觀於京師慈仁寺比日中天下之貨咸集貴人入市見陳瓷盌爭視之萬厯窯一器索白金數兩而宣徳成化款識者倍蓰焉至於雞缸非白金五鎰市之不可有力者購之不少惜既得之惟有咨嗟歎賞而已是可取以喻天下之才焉少日所見先人執友往來譚藝每多博通六經二十一史及年二十餘識海內知名士叩其學年齒均者恆不若父事兄事之人今年且半百厯游燕晉齊魯呉楚閩粵之交覺後生可畏而不足畏轉戀舊游則唱和之篇贈酬之作葢已零落無存矣新城王先生阮亭以詩名天下久其交友較予尤廣感時懐舊輯平生故人詩存沒兼錄凡五百餘首而以哲昆考功終焉入是集者山澤憔悴之士居多故皆予舊識其詩或往日所見謂為無足異茲諷詠之而信其可傳傳之更久後之咨嗟歎賞宜如何矣或曰先生仕為郎一時巖廊翰苑朝㑹燕喜應制投贈之作咸樂得先生甄綜之顧寥寥數人外多置而不收何居曰獨不覩夫市瓷盌者邪黃者縹者碧者百子圖者龍文五采者皆昔日皇居帝室之所尚也而有識者莫或顧焉然則先生亦取夫芳草鬬雞之酒缸足以傳乎後斯已爾
  清風集序
  武進毛子霞集海內詞人投贈之作題曰清風集刻之太原其友秀水朱彞尊序之曰自采風廢於太師詩之為敎世儒鄙為小技輟置不錄故魏晉而降傳者率多學士大夫從游應詔之作至窮閻漏屋之士葢千百而存其十一焉其或藉友朋之蒐輯往往得附見於世若今所傳篋中諸集是已五常之目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四者皆命之自天一定而不可強獨朋友之交取之在我逢時利達既可致攬環結綬之好即不遇於時偃蹇失志而擔簦戴笠賣漿鼔刀擊築之徒意氣相洽反或過焉葢自少壯以至頽老自鄰比鄉曲以達天壤山林朝市恣其所求而不為之限故言天下之至樂莫朋友若也雖然人之聚散無常死生契闊有非吾意之所期者頍弁之詩既見君子方當悅懌之時乃曰死喪無日無幾相見而申伯之入謝仲山甫之徂齊則得吉甫之詩以為榮信夫嘉㑹之不可數得而同心之言尤古人所重也予寄跡草野高堂違魚菽之歡兄弟有鶺鴒之痛入門則婦子交讁不休舉四者之樂無一得焉惟是奔走道路通都廣邑山砠水涯獲從賢豪長者之後琴歌酒坐記憶平生相知贈酬之作畧與子霞相等而比年以來零落過半追思往事恍若夢寐求其斷楮遺墨或邈不可得然後知子霞是編為不可廢也子霞長予更一十七年自閩粵江楚以達於晉其舊游之感宜有甚於予者聞予之言得毋有愴然不能自己者乎
  明詩綜序
  合洪武迄崇禎詩甄綜之上自帝后近而宮□宗潢逺而蕃服旁及婦寺僧尼道流幽索之鬼神下徴諸謠諺入選者三千四百餘家或因詩而存其人或因人而存其詩間綴以詩話述其本事期不失作者之㫖明命既訖死封疆之臣亡國之大夫黨錮之士暨遺民之在野者概著於錄焉析為百巻庶幾成一代之書竊取國史之義俾覽者可以明夫得失之故矣
  高太常嗇菴遺稾序
  建文壬午靖難師入自金川門文學博士方先生孝孺以下死者不可勝記吾鄉之殉國者有若程先生本立姚先生瑄楊先生任而太常少卿高先生遜志潔身去其官走永嘉山中是秋窮餓以死其門人翰林侍書同里蔣先生兢斂而葬之芙蓉峯北野史所載盛庸兵敗自經者誤也予嘗游永嘉登華壇青嶂諸山遙望所謂芙蓉峯者丰容窈窕出沒林表思遂攬龍湫雁宕之勝並求先生之墓拜焉而寒蕪秋兔山蹊盡塞訪之蕘夫樵豎而不可得矣嗚呼遜國之際葢難言之當方先生杖縗絰入見文皇謂曰此朕家事其然哉殆於易姓則有間矣人臣之義君存與存君亡與亡當日舊君尚存援兵未解事變猶不可測至姚善王璡之師不克舉天下事始大定矣此先生拊心嘔血不欲久存也若先生者其不失古人臣之義歟先生所著有辛丑集今佚不傳其十世孫佑釲收輯其詩文為嗇菴遺稾二巻鏤板傳之屬序於予者以予考先生本末獨詳異夫世之捃摭失真者也
  遜志齋文鈔序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於武城取二三䇿而已矣自昔帝王廢興之際志節之士與事功之臣所操各殊彼見殺身成仁之難往往高談受命之符借人主刑賞之權以怵天下後世明己之全軀出於不獲已葢舊史之文多有失其實者當文皇帝靖難師入寜海方公首以縗絰見悲憤激烈寜斷其舌赤其族不肯少屈史氏猶誣其叩頭以乞餘生況其他哉而傳者又載公有十族奈何之言由是文皇並其門人故友戮之死者凡八百餘人自古忠臣被禍之慘未有甚於公者然嘗考公少以文見知於宋文憲公王文忠公及鄭貞孝先生故文憲之子仲珩忠文之子孟緼仲縉貞孝之子叔度皆與公交莫逆而叔度之弟叔美叔端仲縉之子叔豐俱受學於公自公既死朝廷嚴文字之禁而鄭氏所緝凡四五冊餘皆叔豐補完之公之文卒賴以傳然則諸君子或為公友或在公之門當日咸不及於難吾是以知合門人故友為十族之説亦傳之者過也宣徳以還文字之禁漸弛公文始顯行於世其閎深博大駸駸乎馳逐昌黎眉山之間至其談理之文淵懿醇正雖淳熙諸儒不是過予嘗以為文行如公宜從祀孔子之庭而萬厯初詔復建文年號其時在廷之臣無有以是請於上者可歎也嗚呼革除之事傳失其真不可盡信者多cq=628kao矣若刑賞錄所載茅大芳妻死命之飼犬王言若是又豈臣子所當道哉此則孟子之所不取也
  王文成公文鈔序
  由孔子而前為之君師者聖人繼起由孔子而後逾千載無有焉豈千載之人無一可入聖人之域者哉則儒者之過也夫伯夷之隘柳下恵之不恭孟氏以為君子不由至論聖人則以百世之師歸之葢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其餘為清為任為和道之至者統謂之聖後世儒者之論務求其全世無孔子千載無一聖人焉宜也荀卿揚雄吾無論矣唐之韓愈明聖人之學於舉世不講之時儒者猶訾之不已以為守道不篤致有大顛往來之書自昔言虛無清浄者宗老氏言神仙者首萇𢎞而孔子或問以禮或問以樂彼潮州之書果足為韓子玷與嗚呼大道之不明釋老之言充塞乎天下幸而有講聖賢之學者其門人弟子同異之辨復紛呶不置舉同室之人日事爭鬬我道無全人無惑乎異學之日盛矣文成王先生揭良知之學投荒裔禦大敵平大難文章卓然成一家之言傳所稱三不朽者葢兼有之世儒講學率寓之空言先生則見諸行事者也議者或肆詆諆謂近於禪學夫棄去人倫事物之常而謂之學者禪也使禪之學能發於事業又何病乎禪也邪因輯其文之尤者若干篇以示同好
  喬御史讀書劄記序
  先太傅文恪公充天啓二年㑹試總裁官是科中式者四百人得人最盛寶應喬公與焉公自中書科舍人擢監察御史兵後築室柘溪之陽田衣山屐不入城府年八十有雙白鶴降於庭東南隠居之彥咸賦詩記其事叔子中書舍人曰萊字子靜與彞尊定交京師世好彌篤歲在癸丑中書君以省公歸彞尊送之宣武門右期以南還時一謁公比予歸再遊京師道出寶應則公已逝既而中書君同官江都汪君季角攜公讀書劄記二巻述中書君之言屬為序彞尊不敢辭竊嘗汎觀今昔講學之儒多輕視夫出處之際問之則曰吾將行吾道也迨既致通顯初未有兼善天下之效卒之或並不能獨善其身葢枉己未有直人者必患得患失之心盡去出處進退毅然不苟然後可以言學也公之學一主乎敬而又審夫進退出處其立論藹然不事詆訶排擊遇紛綸同異之辨微折其非顯歸於正由其養之有素而出之有本故能遯世無悶老而益勤惟其獨善斯可兼善天下後世者與彞尊總角時公奉命巡按浙江既入境屬吏伏謁道左公首問先太傅第宅所在吏以鍾秀坊對旌葢闐於藉袈之橋公自巷左舍車徒行百步入自門升階肅衣冠拜祠下復坦步出巷之右乃登車鼓吹導以行鄉之父老至今能道之則是公之平生葢無時不敬非至暮年講學始然也汪君聞之瞿然曰是宜並書之可以愧弟子之不敬其先師者
  黃先生遺文序
  君子之學一於誠而已以之治心而心正以之決事而事無可疑察乎幾微禍福之萌信諸進退出處死生之際孔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夫惟誠立乎中斯毅然有不可奪之節䝉難不失其正順道而死葢雖圭璧析於前而不顧刀鋸鼎鑊懲於後而視之若無物也齊之虞人招以旌不往孔子取之孟氏以為枉己未有能直人者則聖人之所守可知己接淅而去齊不稅冕而去魯是豈肯應公山不狃佛肸之召者故曰可以止則止可以處而處孔子也顧後世躁進若揚雄之徒每援聖人以自文其過其進也不以禮其祿也非其道幾微禍福之不明進退出處死生之未能信善道之謂何無他誠未立於中宜所守之易奪矣嘉定黃先生諱淳耀字藴生別字陶菴平居講聖賢之學躬行而不倦崇禎十六年秋賜進士出身未授官歸越二年殉難以死同里門人陸元輔輯其詩若干巻雕刻行之又搜其遺文僅四十餘首藏之笥元輔請彞尊序受而讀之其言和以舒其析理也審以辨其援據經史博而不誣所謂修辭立其誠者非與於是先生之沒三十年矣誦其文恍若覿其容而聆其謦欬信夫有道之言之入人深也嗚呼以先生大節如彼其學業文章又如此宜其於人少可而多怪今觀集中論學書絶去儒者黨同伐異之習是尤恆人之所難能也講學莫盛於宋然汴京臨安之陷道學諸臣以身殉國者不數見至於明死靖難則有若方公孝孺死閹禍則有若高公攀龍而山隂劉公宗周漳浦黃公道周與先生後先自靖咸以道學兼忠節即宋儒有未逮焉而元輔以兵戈俶擾之餘能集其師之遺文俾無失墜亦可謂篤信之君子已
  天愚山人詩集序
  詩以言志誦其詩可以知其志矣顧有幽憂隠痛不能自明漫託之風雲月露美人芳草以遣其無聊則既非志之所存而工拙亦在文字之外後之人慾想見其為人得其幺篇短韻相與傳而寶之洵乎誦其詩尤必論其世也定海謝先生以崇禎丙子舉於鄉丁丑成進士出漳浦黃公之門厯南安府推官明運既移伏處海澨寄情詩酒者垂二十年一歌一詠大抵皆排愁遣日之作非如世之詩人句鍛字鍊以求工者也嗚呼先生以有用之材不竟其志遭逢國難君臣師友之痛惄焉自傷不敢以告人於是陶情麴櫱籬畔行吟觀其自序以為乘物以游心託不得已以應世其亦可悲也已從來易姓之際孤臣節士不見載於朝野史者何可勝數其偶然著述或隠姓名或僅書甲子如今所傳亡宋遺民天地間集月泉吟社谷音之類是已是皆不必其詞之工以為重況先生之詩聨篇累巻有不傳於後乎鄞縣萬先生履安亦丙子榜鄉貢進士甲申後與先生偕隠分授其子經史詩筆之富不減先生聞其孫開雕有日將與先生並傳庶幾比於謝翺呉渭杜本所錄可以觀矣先生諱泰宗字時望自號天愚山人
  王築夫白田集序
  文章之敝患在亟見其才亟見其才者其學有未充也善文者足以達其辭而已易曰修辭立其誠故惟充實而後光輝乃見義之至則辭無不工彼意在求工而後為之誠之不立雖屢變其體以眩於人吾見其偽焉耳矣夫太常之樂不在悅耳聽之者恐臥然以奏之圜丘方丘則天神土⽰可得而致若夫跳丸嫋索掉險竿諠鼓笛一時視聽鮮不惑焉試之再三則索然意盡無他出之也偽斯其聲燄易滅也長安王築夫學古文四十年立言淳質若惟恐其辭之工者由是與時迕老而益窮其言曰今之為古文者偽而已予惟去其偽焉工拙非所計也嗟乎文章之道豈有外於是哉如築夫者可謂有才而不亟於自見也矣吾故序之以見篤信好學之儒其立志有如此者
  屠東䝉詩集序
  予友周篔青士以布衣稱詩樂於取友故老遺民交相酬和下至裠屐子弟沙彌道童皆願從之游每入市語笑詼嘲衣袖牽拂人或訕其道廣然中心好之者祗十數人而屠處士東䝉其一也東䝉少補學官弟子兵後棄去躬耕於郊野自食其力口不言貧漢魏塘之交有寺曰白蓮其東偏曰橘鶴樓暇則鼔枻曳杖以登青士恆與期又方外大燈亦能作韻語三人往來靡間飯冬舂烹菽乳大燈年老而聾則相對畫紙詩成撫掌或留連信宿不去既而青士客死淮北東䝉愴怳不自釋未幾以疾卒又數年大燈亦死大燈嗣法天界詩當附語錄中青士詩最繁富身後不盡存有子旼抄撮成集刋之福州東䝉二子悉治農務其甥胡典為之鏤板行焉而屬其友徐令堅仲請予作序五返而益勤予雖未交東䝉然聞之青士其於行也不疾時其於辭也必拔俗葢音合乎天籟而義本乎國風者已曩者㑹稽楊㢘夫錢唐錢思復華亭陸宅之三高士者太守林孟善合葬之於山東麓今三人之葬不同而詩則同傳於世後之論世者覽予之文庶幾有考也夫東䝉諱廷楫大燈字同岑
  荇谿詩集序
  予年十七避兵夏墓始學為詩既而徙練浦之南再徙梅㑹里見當代詩家傳習景陵鍾氏譚氏之學心竊非之以為真亡國之音爾客或勸讀楊伯謙高廷禮李於鱗選本諷其音若琴瑟之専一未見其全美焉於是荇谿處士授徒里之西與之論詩則上取蕭統徐陵所錄旁及於左克明郭茂倩之書故其長歌短詠音節靡不合古因日相酬和所作漸多東南隠君子翕然稱吾里同調之盛而予舟車南北突不暇黔於游厯之地覽觀風尚往往情為所移一變而為騷誦再變而為闗塞之音三變而呉傖相雜四變而為應制之體五變而成放歌六變而作漁師田父之語訖未成一家言處士亦嘗逺游能不為風氣所移獨循其舊格以和平之響奏於羣音繁㑹之日信夫有君子之守也已今之效蘇黃楊陸之體者見荇谿詩且置之不顧然而不可廢也風氣之變易無異四序之迭運五子之推遷宋元之音消歇勢必復以六代三唐人為歸則荇谿一編正將來之所取式者也處士初名永謀字天自更名泳字於野又號潛初居荇谿上近亦移家梅㑹里












  曝書亭集巻三十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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