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年譜
曾文正公年譜卷一
[編輯]公諱國藩,字伯涵,號滌生,湖南湘鄉人,曾氏祖籍衡陽。國初有孟學公者,始遷湘鄉荷塘都之大界裡,再傳至元吉公,族姓漸多,資產漸殖,遂為湘鄉人。
元吉公之仲子曰輔臣公者,公之高祖也。曾祖諱竟希,誥贈光祿大夫,妣彭氏,誥贈一品夫人。祖諱玉屏,字星岡,誥封中憲大夫,累贈光祿大夫。妣王氏,誥封恭人,累贈一品夫人。考諱麟書,字竹亭,湘鄉縣學生員,誥封中憲大夫,累封光祿大夫。妣江氏,誥封恭人,累封一品夫人。仲父諱鼎尊,早卒。叔父諱驥雲,字高軒,以公官<貝也>封光祿大夫。星岡公以嘉慶戊辰年遷居白楊坪。公兄弟五人,女兄弟四人。公則竹亭公之長子也。
「辛未」嘉慶十六年,公生。
公生十月十一日亥時,時竟希公在堂,壽幾七十矣。是夜夢有巨蟒盤旋空中,旋繞於宅之左右,已而入室庭,蹲踞良久。公驚而寤,聞曾孫生,適如夢時,大喜曰:「是家之祥。曾氏門閭行將大矣。」宅後舊有古樹,為藤所纏,樹已槁,而藤日益大且茂,矯若虬龍,樹葉蒼翠,垂蔭一畝,亦世所罕見者。
「壬申」嘉慶十七年,公二歲。
竟希公孝友敦篤,為鄉里所敬。年七十,見曾孫,極欣愛之。
「癸酉」嘉慶十八年,公三歲。
公幼小時,狀貌端重。自初生至三歲,庭戶不聞啼泣聲。母江太夫人勤操作,不恆顧復。每日依祖母王太夫人紡車之側,花開鳥語,注目流眄,狀若有所會悟。
王太夫人尤奇之。
「甲戌」嘉慶十九年,公四歲。
六月,妹國蕙生。
「乙亥」嘉慶二十年,公五歲。
冬十月,受學於庭,誦讀穎悟,竟希公益鍾愛之。
「丙子」嘉慶二十一年,公六歲。
公在家塾,以陳雁門先生為公問字師。十月,竟希公薨,壽七十有四,葬西充山。公哭泣甚哀,執喪若成人。
「丁丑」嘉慶二十二年,公七歲。
竹亭公粹然儒者,屢應童子試未售,績學不怠,名其塾曰利見齋。課徒十餘人,訓誘專勤。公稟學於庭者凡八年。
「戊寅」嘉慶二十三年,公八歲。
八月,妹國芝生。
「己卯」嘉慶二十四年,公九歲。
是年讀《五經》畢,始為時文帖括之學。
「庚辰」嘉慶二十五年,公十歲。
五月,公弟國潢生,竹亭公笑謂公曰:「汝今有弟矣。」命作時文一道,題曰「兄弟怡怡」,公文成,竹亭公喜甚,曰:「文中有至性語,必能以孝友承其家矣!」
「辛巳」道光元年,公十一歲。
「壬午」道光二年,公十二歲。
五月,公弟國華生。
「癸未」道光三年,公十三歲。
「甲申」道光四年,公十四歲。
衡陽廩生歐陽滄溟先生凝祉與竹亭公友善,常來家塾,見公所為試藝,亟賞之。竹亭公請試以題,先生以《共登青雲梯》命為試律。詩成,先生覽而稱善曰:「是固金華殿中人語也。」因以女許字焉。是歲,始從竹亭公至長沙省城應童子試。八月,公弟國荃生。
「乙酉」道光五年,公十五歲。
竹亭公設館同族家塾,曰錫麒齋。公從受讀《周禮》、《儀禮》,成誦,兼及《史記》、《文選》。
「丙戌」道光六年,公十六歲。
應長沙府試,取前列第七名。
「丁亥」道光七年,公十七歲。
「戊子」道光八年,公十八歲。
九月,公弟國葆生。
「己丑」道光九年,公十九歲。
竹亭公設館石魚之百魯庵,公從。
「庚寅」道光十年,公二十歲。
九月,公季妹生。肄業于衡陽唐氏家塾,從事汪覺庵先生。公姊國蘭出閣,適王氏,婿名鵬遠。
「辛卯」道光十一年,公二十一歲。
公自衡陽還家塾,冬月,肄業本邑漣濱書院。山長劉元堂先生,名象履,見公詩文,嘆賞不置,以為大器。
「壬辰」道光十二年,公二十二歲。
竹亭公以府試案首入湘鄉縣學。公從應試,備取,以佾生註冊,試罷還居家塾利見齋。
「癸巳」道光十三年,公二十三歲。
本年科試,入縣學。時公名子城,提督學政為岳公鎮南。竹亭公年四十有三,應童試十七次,始補生員,積苦力學,授徒家塾者二十年,至是深喜公之繼起而早獲售也。
十二月,歐陽夫人來歸。
「甲午」道光十四年,公二十四歲。
肄業嶽麓書院,山長為歐陽坦齋先生。公以能詩文,名噪甚,試輒第一。是科領鄉薦,中式第三十六名舉人。(本科鄉式《四書》首題《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次題《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三題《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出射於百步之外也》。詩題《賦得翦得秋光入捲來》。座主為徐公雲瑞、許公乃安,房考官為張公啟庚。)
十一月入都。是歲始見劉公蓉於朱氏學舍,與語大悅,因為留信宿乃別。
「乙未」道光十五年,公二十五歲。
公寓長沙郡館,會試不售,留京師讀書,研究經史,尤好昌黎韓氏之文,慨然思躡而從之。治古文詞自此始。
「丙申」道光十六年,公二十六歲。
會試再報罷,出都為江南之游。同邑易公作梅官睢寧知縣,因過訪之。由清江、揚州、金陵溯江而歸。公久寓京師,窘甚,從易公貸百金,過金陵盡以購書,不足則質衣裘以益之。比歸里,陳所購廿三史。竹亭公問所自來,且喜且誡之曰:「爾借錢買書,吾不惜為汝彌縫,但能悉心讀之,斯不負耳。」公聞而悚息。由是侵晨起讀,中夜而休,泛覽百家,足不出戶者幾一年。
「丁酉」道光十七年,公二十七歲。
公聞瀏陽文廟用古樂,詣瀏陽縣,與其邑舉人賀以南等諮考聲音律呂之源流,留兩月乃歸。
過長沙,適劉公蓉與湘陰郭公嵩燾均在省城應試,相見歡甚,縱談今古,昕夕無間。留月餘,始各別去。公妹國蕙出閣,適王氏,婿名待聘。
十月,公生子,命名楨第。
十二月,公謀入都會試,無以為資,稱貸於族戚家,攜錢三十二緡以行,抵都中,餘三緡耳。時公車寒苦者,無以逾公矣!
「戊戌」道光十八年,公二十八歲。
正月,入都門寓內城西登墀堂。本科會試,欽派大總裁大學士穆彰阿公及朱公士彥、吳公文、廖公鴻荃。(欽命《四書》首題《言必信,行必果》。次題《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三題《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詩題賦得《泉細寒聲生夜壑》。)公中式第三十八名進士。房考官季公芝昌。同鄉中式者五人,寧鄉梅公鍾澍、茶陵陳公源袞,尤公至好。
四月,正大光明殿複試一等,殿試三甲第四十二名,賜同進士出身。朝考一等第三名,進呈宣宗,拔置第二名。
五月初二日引見,改翰林院庶吉士。公少時器宇卓牽,不隨流俗,既入詞垣,遂毅然有效法前賢,澄清天下之志。讀書自為課程,編摩記注,分為五門:曰「茶餘偶談」,曰「過隙影」,曰「饋貧糧」,曰「詩文鈔」,曰「詩文草」。
時有論述,不以示人。讀書務內自毖,亦性然也。中式後,更名國藩。
八月請假出都,與凌公玉垣、郭公嵩燾偕行。道出襄樊,舟次安陸,遇大風,鄰舟數十,鮮有完者,公舟獨無恙。
十二月抵家。曾氏自占籍衡陽以來,無以科名顯者,星岡公始督課子姓受學。
賓禮文士。公遂以是年成進士,入翰林,星岡公年六十,健在,後公官至學士,堂上猶重慶。至侍郎,星岡公猶及見之。京朝官無及其盛者。公之以翰林歸也,親友踵門而賀,竹亭公治酒款客。比酒罷,星岡公語竹亭公曰:「吾家以農為業,雖富貴,毋失其舊。彼為翰林,事業方長,吾家中食用無使關問,以累其心。」
自是以後,公官京師十餘年,未嘗知有家累也。
「己亥」道光十九年,公二十九歲。
正月,鄉里天行痘證大作,公季妹及子楨第皆染痘殤。季妹年十歲,楨第生甫十五月也。
四月,公至衡陽。
五月,至耒陽縣,謁杜工部祠堂,遂至永興。有曾紀詩者,執贄願從事,公為書勖之以學。
六月,還至耒陽。舟行出昭陽河,至清泉縣之泉溪市,還寓石鼓書院,數日乃抵家。議修譜牒,清查源流。
八月,公由邵陽至武岡州,還至新化及安化縣之藍田市。
十月,抵家。公妹國芝出閣,適朱氏,婿名詠春。公弟國華出繼叔父高軒公為後。
十一月初二日,子紀澤生。是日啟行北上,竹亭公、高軒公送之長沙。
十二月,由漢口行。次羅山縣,遇大雪,遂留度歲。是歲始為日記,逐日記注所行之事及所讀之書,名曰《過隙影》。公會試座師朱文定公士彥卒於位。
「庚子」道光二十年,公三十歲。
正月,由羅山啟行,至周家口,換車入都。寓宣武門外南橫街千佛庵,與同年陳公源袞、梅公鍾澍聯課為詩賦。
四月,移寓淀園掛甲屯,十七日,散館。(欽命題「正大光明殿賦」,以執兩用中懷永圖為韻,詩題賦得「人情以為田」。取列二等第十九名,引見授職檢討。是科散館,改部屬者二人,改知縣者三人,餘皆留館。)
六月,移寓果子巷萬順客店,病熱危劇,幾不救。同寓湘潭歐陽小岑先生兆熊,經理護持,六安吳公廷棟為之診治。八月初,病漸減,始能食粥。
九月,乃大愈。欽派順天鄉試磨勘官。
十月,移寓達子營之關侯廟,與同年編修錢振倫同寓。
十二月,移寓棉花六條胡同路北。竹亭公入都,公夫人歐陽氏、公弟國荃、子紀澤從入都。
「辛丑」道光二十一年,公三十一歲。
正月元日,入大內,隨班朝賀。嗣是歲以為常。初十日,偕同鄉京官至淀園遞摺謝恩,為湖南嶽、常、澧各處被水緩徵,借給籽種。去歲大西洋英吉利國兵陷定海,宣宗命大學士琦善往廣東查辦。是月報英吉利攻破沙角炮台,直逼虎門。
上通諭中外,授奕山為靖逆將軍,隆文、揚芳為參贊大臣,琦善革職。
閏三月,竹亭公出都還湘。
五月,梅公鍾澍在都病故。公為經理其喪,委曲周至。
六月,管理長沙府會館事。益陽胡公達源卒,公作誄詞挽之。
七月,皇上御門侍班。善化唐公鑒由江寧藩司入官太常寺卿,公從講求為學之方。時方詳鑒前史,求經世之學,兼治詩古文詞,分門記錄。唐公專以義理之學相勖,公遂以朱子之書為日課,始肄力於宋學矣。
八月,移寓繩匠胡同北頭路東。
十月,充國史館協修官。二十八日,偕同鄉京官遞摺謝恩,為岳州水災蠲免錢糧。公寓書善化賀公長齡,自陳其所學所志。
十一月十五日,公長女生,後適湘潭袁氏,婿名秉楨。公弟國荃肄業京寓,公為之講課。
「壬寅」道光二十二年,公三十二歲。
公益致力程朱之學,同時蒙古倭仁公、六安吳公廷棟、昆明何公桂珍、竇公序、仁和邵公懿辰及陳公源袞等,往復討論,以實學相砥礪。其為日記,力求改過,多痛自刻責之言。每日必有記錄,是為日課。每月中作詩、古文若干篇,是為月課。凡課程十有二條:一曰主敬,二曰靜坐,三曰早起,四曰讀書不二,五曰讀史,六曰謹言,七曰養氣,八曰保身,九曰日知所亡,十曰月無忘所能,十一曰作字,十二曰夜不出門。
是春,英吉利洋船駛入鎮江,沿江諸城多不守,和議成後,乃退出海口。
七月,公弟國荃出都。公送之都門外盧溝橋,以詩為別。有句云:「辰君平正午君奇,屈指老沅真白眉。」公弟國潢生庚辰歲,國華生壬午歲,國荃字沅甫也。
「癸卯」道光二十三年,公三十三歲。
三月初十日,上御正大光明殿考試翰詹。(欽命題《如石投水賦》,以陳善閉邪謂之敬為韻。《烹阿封即墨論》,詩題賦得《半窗殘月有鶯啼》。)欽定一等五人:萬青黎、殷壽彭、張芾、蕭良城、羅衍。公列二等第一名。十四日引見,奉旨以翰林院侍講升用。
五月,考試差。
六月,欽命公充四川正考官,以趙楫副之。
七月,公第二女生。公出都,行至保定府,病暑不能食,扶病而行。
閏七月,行至西安。李公星沅時為陝西巡撫,延之署中,治醫藥,數日病漸愈,即啟行入蜀。
八月初四日,抵成都,接准吏部咨文,已於七月十五日補授翰林院侍講之缺,具呈四川總督寶興公代奏謝恩摺。(是科四川鄉試首題《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次題《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三題《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詩題賦得《萬點蜀山塵》。)揭曉得士宋文觀等六十二名,副榜十二名如例。
九月二十一日,由成都回節。
十一月二十日,抵都門復命,充文淵閣校理。
公居京師四年矣,宦況清苦,力行節儉,而遇窮困及有疾病死亡者,資助必豐。四川差竣,得俸千金寄家,為饋遺族姻之用。
「甲辰」道光二十四年,公三十四歲。
正月,陳公源袞之妻易安人病卒於京寓。其子遠濟生甫一月,公攜之宅中,雇乳嫗字養之,以次女許字之。
二月,侍班於文淵閣,贊經筵大典。
三月二十四日,移寓前門內碾兒胡同西頭路北。
四月,考試差。五月初十日,奉上諭:「翰林院自侍讀下,詹事府自洗馬以下,每日召見二員。」公於二十日召見勤政殿,派充翰林院教習庶吉士。
八月,新寧江公忠源以公車留京師,因郭公嵩燾求見公。江公素以任俠自喜,不事繩檢。公與語市井瑣事,酣笑移時。江公出,公目送之,回顧嵩燾曰:「京師求如此人才不可得。」既而曰:「是人必立功名於天下,然當以節義死。」時承平日久,聞者或駭之。江公自是遂師事公。二十八日,公第三女生,後適羅氏忠節公澤南之子,名兆升。九月,分校庶常館。
十二月初七日,上御門,轉補翰林院侍讀。公作字初學顏、柳帖,在詞垣兼臨褚帖。於詩則五、七古學杜、韓,近體專學杜,而於蘇、黃之古詩,溫、李之近體,亦最為致力。還書家中,訓勉兄弟,以立志有恆為本,作《五箴》以自警:一曰立志,二曰居敬,三曰主敬,四曰謹言,五曰有恆。公子紀澤是歲入家塾,塾師為長沙馮樹堂先生卓懷。
「乙巳」道光二十五年,公三十五歲。
三月,欽派會試同考官。簽分第十八房,薦卷六十四本,中試周士炳等十有九人。是科湖南中式八人,皆長沙府籍。貴州中式之黃輔相與侄彭年二人,原籍醴陵。而狀元為蕭錦忠,朝元為孫鼎臣。去秋鄉試,南元為周壽昌,亦於是科入翰林。公時管理長沙郡館事,題名之日,公為聯語云:「同科十進士,慶榜三名元。」蓋佳話也。
五月初二日,上御門,公升授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次日具摺謝恩,召見於勤政殿。
六月,轉補左庶子。夏間癬疾發,至秋微愈。自是以往,癬疾恆作,以至老年,未得全瘳也。
九月,公弟國潢、國華入都。二十四日,上御門,升授翰林院侍講學士。次日具摺謝恩,召見。宣宗時,每歲舉行御門之典至四、五次,京朝官缺,多以其日簡放,示爵人於朝,與眾共之之意。合肥李公鴻章,本年家子也,中甲辰科舉人,是年入都會試,受業公門。公大器重之。
十月初十日,皇太后萬壽。十五日頒恩詔於太和殿,公祖父母、父母以公官皆封中憲大夫、恭人。
十一月,唐公鑒乞假回湖南。公為校刻其所著《學案小識》一書。
十二月十二日,補日講起居注官。二十二日,充文淵閣直閣事。公名位漸顯,而堂上重慶,門祚鼎盛。公每以盈滿為戒,自名其書舍曰「求闕齋」。其說云:「求闕於他事,而求全於堂上也。」同鄉京官及公車在都門者,遇疾患窮窘之事,恆有求於公。公嘗謂:「銀錢則量力資助,辦事則竭力經營。」人莫不稱厚焉。
「丙午」道光二十六年,公三十六歲。
公與弟國潢、國華相砥厲於學,有如師友。為國華納資入監,應順天鄉試。
五月,考試差。
九月十八日,公第四女生,後適湘陰郭氏郭公嵩燾之子,名剛基。夏秋之交,公病肺熱,僦居城南報國寺,閉門靜坐,攜金壇段氏所注《說文解字》一書,以供披覽。漢陽劉公傳瑩,精考據之學,好為深沉之思,與公尤莫逆,每從於寺舍,兀坐相對竟日。劉公謂近代儒者崇尚考據,敝精神費日力而無當於身心,恆以詳說反約之旨交相勖勉。寺前有祠一所,祀崑山顧亭林先生。
十月,公在寺為詩五首贈劉公,以明其志之所向。公嘗謂近世所學者,不以身心切近為務,恆視一時之風尚以為程而趨之,不數年風尚稍變,又棄其所業,以趨於新。如漢學、宋學、詞章、經濟,以及一技一藝之流,皆各有門戶,更迭為盛衰,論其原皆聖道所存,苟一念希天下之譽,校沒世之名,則適以自喪其守,而為害於世。公與劉公傳瑩討論務本之學,而規切友朋,勸誡後進,一以此意為兢兢焉。公在京所為詩古文,不自存錄,隨時散佚。是冬以後,乃稍擇而存之。
公弟國華應鄉試未售,仍留京肄業。公弟國潢齎覃恩誥命南歸。十月二十一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湖南瀕湖圍田水災,奉旨蠲緩錢糧。湖南水災,迭奉恩旨,至是初用公名領銜奏事。
十一月,聞祖妣王恭人之訃。請假兩月,設次成服。恭人歿以九月十八日,壽八十歲。
十二月葬湘鄉二十四都木兜沖。
「丁未」道光二十七年,公三十七歲。
三月,移寓南橫街路北。四月二十七日,奉旨考試翰詹。(欽命題《遠佞賦》,以清問下民常厥德為韻。《君子慎獨論》。詩題《賦得澡身浴德》。)公名列二等第四名。
五月引見,奉旨記名遇缺題奏,賞大卷緞二件。
六月,奉旨升授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銜。次日,遞摺謝恩,召勤政殿。欽派考試漢教習閱卷大臣,取士咸安宮學教習黃文璧等十三名,景山官學劉紹先等十五名,宗學郭昆燾等十五名,覺羅官學崔斌等三十名,八旗學張春第等四十八名。
七月,公弟國荃以府試案首入湘鄉縣學。
十月,欽派武會試正總裁,中式楊登魁等六十四人。又派殿試讀卷大臣。凡武進士弓矢技勇,上親閱之,派大臣及兵部尚書、侍郎等侍班。十月二十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沅澧一帶水災奉旨蠲緩錢糧。
十二月初九日,又遞摺謝恩,為三廳欠收緩徵屯田。是歲,山東、河南亢旱,盜賊蜂起,兩省大吏交部嚴議。欽差柏俊、陳孚恩前往捕盜,平之。李公鴻章、郭公嵩燾、李公宗義均以是科成進士。
「戊申」道光二十八年,公三十八歲。
正月初八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上年水災借給籽種。
二月二十四日,子紀鴻生。漢陽劉公傳瑩移病歸籍,公為文以送之。
七月,公弟國荃科試一等,補廩膳生。
九月十四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因水災奉旨撫恤。十八日,欽派稽查中書科事務。公官至卿貳,名望漸崇,而好學不倦。其於朝章國故,如《會典》、《通禮》諸書,尤所究心。又采輯古今名臣大儒言論,分條編錄為《曾氏家訓長編》,分修身、齊家、治國為三門,其目三十有二。公嘗謂古人無所云經濟之學、治世之術,壹衷於禮而已。秦文恭公《五禮通考》,綜括天下之事,而於食貨之政稍缺,乃取鹽課、海運、錢法、河堤各事,抄輯近時奏議之切當時務者,別為六卷,以補秦氏所未備。又采國史列傳及先輩文集中志狀之屬,分門編錄,條分近代學術,用桐城姚氏之說,以義理、考據、詞章三者為目,依彙輯之。星岡公病風痹逾年,公令弟國華出都還湖南。
十月,聞劉公傳瑩以病卒於家,公設位哭之,為墓誌一篇、家傳一篇,刻石寄其家。劉公所著述無成篇,獨於金氏《孟子集注考證》中,搜得朱子所編《孟子要略》一書,公為校刻行於世。二十三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本年水災之區奉旨蠲緩錢糧。公官京師十年,俸薄不給於用,取資稱貸;及官侍郎,每歲以其所得俸銀數十兩為高堂甘旨之奉,兼以周族戚之貧者。
「己酉」道光二十九年,公三十九歲。
正月初九日,率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災區借給籽種。二十二日,奉旨升授禮部右侍郎。次日具摺謝恩,召見,上嘉勉焉。公勤於供職,署中辦事無虛日。
八日一至淀園該班奏事,有事加班,不待期日。在部司員,咸服其條理精密。三月十四,值班召見。三十日,又召見。每有奏對,恆稱上意。禮部、翰林院、詹事府署中,皆有土地祠,祠皆祀先儒韓愈。禮部之祠,復有孔子木主,胥吏相沿,莫知所自。公取木主焚化,而為文以祀韓子,辯正其謬。夏,督修長沙府會館,旋又修湖廣會館,位置亭榭,有紆餘卓牽之觀。
八月初二日,奉旨兼署兵部右侍郎。二十五日,欽派宗室舉人複試閱卷大臣。
九月十七日,欽派順天鄉試複試閱卷大臣。十月初四日,欽派順天武鄉試較射大臣。武鄉試分四圍,王大臣分較。公所較中式者五十二名。二十六日,率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水災奉旨蠲緩錢糧。是歲東南各省大水,民飢,江南、浙江、湖北均展期,九月舉行鄉試。湖南賊匪李沅發倡亂於新寧,戕官據城,分擾黔、粵邊境,粵逆亦從此萌芽矣。先是,江公忠源在籍,擒獲會匪雷再浩,遂以知縣揀發浙江署秀水縣事,辦理賑災及保甲,甚得民譽。公聞新寧之亂,恐匪黨尋仇及江公之家,遂致書江公,勸其棄官以赴家難。未幾而賊黨潰竄,江公家亦無損焉。
十一月十五日,聞祖考星岡公之訃,請假兩月,設位成服。星岡公之卒以十月初四日,壽七十有六歲,葬於八斗沖,遷王恭人之柩附葬。
十二月十一日,孝和睿皇后升遐。公以禮部職任所在,不俟假滿,即日入內供辦。其署中他事,仍不與聞。
「庚戌」道光三十年,公四十歲。
正月十四日,宣宗成皇帝升遐。硃諭遺命四條,其中無用郊配、無用廟附二條,文宗嗣位,諭令臣工詳議具奏。十五日,奉移孝和睿皇后梓宮於漪春園。十六日,諭臣下議行三年喪禮。二十三日,召見,咨以大禮。二十六日,上御太和殿,頒登極詔書。二十七日,王大臣九卿集議,復奏郊配、廟附二事。公專摺具奏,稱:遺命無用廟附一條,考古准今,萬難遵從;無用郊配一條,不敢從者有二,不敢違者有三。疏對甚晰。時恭遇登極覃恩,加一級;請封三代,皆封榮祿大夫。公以本身妻室應得封典,<貝也>封叔父母。
二月初二日,內賜遺念衣一件、玉佩一事。是日奉移大行皇帝梓宮於圓明園正大光明殿。初六日,奉上諭:「侍郎曾國藩所奏,頗有是處;其餘京堂及科道等所奏,各紓己見,殊少折中。各摺均著發還。」欽此。初七日召見,公奏對甚詳,上益嘉之。初八日奉上諭「九卿科道有言事之責者,於用人行政一切事宜,皆得據實直陳,封章密奏」等因。欽此。
三月,公遞應詔陳言一摺。奏稱:用人行政,二者並重。然凡百庶政,著有成憲,未可輕議。今日所當講求,惟在用人一端。人才有轉移之道,有培養之方,有考察之法,三者不可廢一。皇上春秋鼎盛,與聖祖仁皇帝講學之年相似,請俟二十七月後,舉行逐日進講之例,亦請廣開言路,借臣工章奏,以為考核人才之具。疏入,奉上諭:「禮部侍郎曾國藩奏陳用人之策,朕詳加披覽,剴切明辨,切中情事,深堪嘉納。連日左副都御史文瑞、大理寺卿倭仁、通政使羅衍等,各陳時事,朕四降旨褒嘉。其通政副使王慶雲、鴻臚寺少卿劉良駒及科道等摺分別准行交議。如該侍郎摺內所請保舉人才、廣收直言,迭經降旨宣示,諒各大小臣工必能激發天良,弼予郅治。惟稱日講為求治之本,我聖祖仁皇帝登極之初,即命儒臣逐日進講,寒暑無間,朕紹承丕業,夙夜孜孜,景仰前徽,勉思繼述,著於百日後舉行日講。所有一切應行事宜,著各該衙門察例詳議以聞。」欽此。
初四日,奏入春以來,雨澤稀少,農田待澤孔殷、亟請設壇祈禱,以迎和甘,而慰民望一摺。十二日,孝和睿皇后升附覃恩,公呈請本身妻室封典。十五日,公弟國潢入都,相見極歡。時以職務繁劇,不遑兼顧家事,悉以屬公弟經理。十九日下淀園,恭送孝和睿皇后梓宮奉安昌陵。
四月初四日,奏陳日講事宜,補前摺所未備,凡十四條。其於講官員數,進講之地,所講之書,陳講之道,以及講官儀節體制等事,皆詳考聖祖御製文集會典,與國史列傳各書。先定大概規模,於贊助聖學之中,寓陶成人才之意,猶前疏中之指也。十二日,宣宗成皇帝升配,覃恩加二級,請封三代,皆封光祿大夫,公仍以本身妻室應得封典<貝也>封叔父母。十七日,欽派會試複試閱卷大臣。十九日,移寓賈家胡同南頭路西。二十九日,欽派朝考閱卷大臣,是科入館選者五十八人。是月,湖南新寧賊酋李沅發就擒,檻送京師斬之。上年收復新寧,巡撫馮公德馨奏報李逆死於亂軍中。春間李逆復出,馮德馨逮問遣戍,詔以駱秉章為湖南巡撫。
五月初二日,公第五女生,後殤。十四日,在署考試各省優貢。時奉旨令部院九卿各舉賢才,公疏薦五人。奏稱李棠階以學政歸家,囊橐蕭然,品學純粹,可備講幄之選;吳廷棟不欺屋漏,才能幹濟,遠識深謀,可當大任;王慶雲閎才精識,腳腳踏實,可膺疆圉之寄;嚴正基洞悉民隱,才能濟變;江忠源忠義耿耿,愛民如子。
六月初四日,奉旨兼署工部左侍郎。十四日,欽派朝考拔貢閱卷大臣,是科取士二百餘人。
七月,公弟國葆以縣試案首入湘鄉縣學,年二十有三歲,與公入學之年同。
公每綰部務,悉取則例,博綜詳考,准以事理之宜。事至剖斷無滯。其在工部,尤究心方輿之學,左圖右書,鈎校不倦,於山川險要、河漕水利諸大政詳求折中。
八月十一日,召見,詢以工部職務。公奏對詳悉,移時乃退。二十一日,欽派考試國子監學正學錄閱卷大臣,取士五十名,引見記名者二十人。
九月十八日,恭送宣宗成皇帝梓宮奉安慕陵,欽派梓宮前恭捧冊寶大臣。二十四日,饗奠禮畢,禮部堂官各加二級。二十五日,具摺謝恩。次日,皇上駐蹕秋蘭行宮,諭隨扈各員均加一級。
十月,迴鑾,奉旨兼署兵部左侍郎。
十一月十三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水災州縣蠲緩錢糧。
十二月二十二日,禮部奏元旦禮節。硃批嚴飭禮部堂官,分別交部議處察議。
尋奉旨准予抵銷處分。
是年夏間,廣西賊匪大起,巨股數十。六月,逆首洪秀全與其黨楊秀清、蕭朝貴等起於桂平縣之金田村,為數最眾且悍。詔以向榮為廣西提督,起用林則徐為欽差大臣,馳赴廣西督剿,以前雲南提督張必祿督師會剿,廣西巡撫鄭祖琛革職。既而林文忠公則徐卒於道,張武壯公必祿至潯州亦卒,詔以李星沅為欽差大臣,以周天爵署廣西巡撫。
「辛亥」咸豐元年,公四十一歲。
正月初十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上年災區借給籽種。十四日,上祗謁慕陵,行初周年禮,禮部堂官悉從,公奉旨派留署辦事。
二月,上諭廣州副都統烏蘭太馳往廣西幫辦軍務。二十六日,公弟國潢出都還湖南。粵西賊勢益熾。
三月,上命大學士賽尚阿為欽差大臣,前赴廣西督師,以都統巴清德、副都統達洪阿為之副。初九日,公奏簡練軍實以裕國用一摺。奏稱:天下大患,一在國用不足,一在兵伍不精。近者廣西軍興,紛紛徵調,該省額兵竟無一足用者,他省可推而知。當此餉項奇絀,惟有量加裁汰,痛加訓練,庶餉不虛糜,而兵歸實用。謹抄錄乾隆增兵,嘉慶、道光減兵三案進呈。疏入,召見,嘉其切中時弊,諭以俟廣西事定,再行辦理,疏留中。十四日,禮部奏請以宋臣李綱從祀孔子廟廷。時福建巡撫徐繼畲原奏稱李綱所著書有《周易傳》、《論語說》二種,公複查得綱所著《中興至言》、《建炎類編》、《乘閒志》、《預備志》各書,文淵閣著錄者《梁溪集》、《建炎時政記》二種。奉旨准其從祀,在先儒胡安國之次。
四月二十六日,公奏《敬陳聖德三端預防流弊》一摺。維時上孜孜求治,在廷臣僚,鮮以逆耳之言進者。廣西軍事日棘,賽尚阿公以端揆大臣出而督師,中外驚懾。公意欲為人臣者趨尚骨鯁,培其風節,養其威稜,遇有事變,乃可倚之以折衝捍患,不至畏葸退縮。公所陳多切直之語,疏入時,恐犯不測之罪。上諭:「曾國藩條陳一摺,朕詳加披覽,意在陳善責難,預防流弊,雖迂腐欠通,意尚可取。朕自即位以來,凡大小臣工章奏,於國計民生用人行政諸大端有所補裨者,無不立見施行;即敷陳理道,有益身心者,均著置左右,用備省覽;其或窒礙難行,亦有駁斥者,亦有明白宣諭者,欲求獻納之實,非徒沽納諫之名,豈遂以『毋庸議』三字置之不論也?伊所奏,除廣西地利兵機已查辦外,餘或語涉過激,未能持平;或僅見偏端,拘執太甚。念其意在進言,朕亦不加斥責。至所論人君一念自矜,必至喜諛惡直等語,頗為切要。自維藐躬德薄,夙夜孜孜,時存檢身不及之念,若因一二過當之言不加節取,採納不廣,是即矯矜之萌。朕思為君之難,諸臣亦當思為臣之不易,交相咨儆,坐言起行,庶國家可收實效也。」欽此。
公是疏得奉優旨,時稱盛事焉。是月,李文恭公星沅卒於軍。
五月,詔授鄒鳴鶴為廣西巡撫。十八日,唐公鑒入都,召見十餘次,極耆儒晚遇之榮。二十六日,公奉旨兼署刑部左侍郎,次日具摺謝恩,並以前疏激直未獲咎戾,具申感激之意。
六月,賽尚阿公抵桂林,疏調江公忠源隨營差遣。江公方丁憂在籍,應調赴粵。烏蘭太公一見而極重之,留於幕府,每事必咨焉。復委募楚勇五百人助剿,是為湖南鄉勇出境剿賊之始。公前官翰林時,與倭仁公、唐公鑒輩講學,逐日記注,中輟數年。劉公傳瑩為公書齋額曰「養德養身綿綿穆穆之室」,至是公乃仿程氏讀書日程之意,為日記曰《綿綿穆穆之室日記》。其說曰:「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極中,而天地位,此綿綿者由動以之靜也。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極和,而萬物育,此穆穆者由靜以之動也。由靜之動,有神主之;由動之靜,有鬼司之。
終始往來,一以貫之。「每日自課以八事:曰讀書,曰靜坐,曰屬文,曰作字,曰辦公,曰課子,曰對客,曰覆信。觸事有見,則別識於其眉。
八月,欽派順天鄉試搜檢大臣。公兼攝刑曹,職務繁委,值班奏事,入署辦公,益無虛日。退食之暇,手不釋卷,於經世之務及在朝掌故,分匯記錄,凡十有八門。大學士琦善公在新疆辦理番案得罪,欽差大臣薩迎阿公前往查辦,奏請將琦善交刑部治罪,奉旨逮問。
閏八月,琦善至京師,入刑曹,欽派軍機大臣三法司會審。琦善自供摺千餘言,謂由薩迎阿之陷害。在廷諸公亦頗咎薩公原奏之過。當時薩公代琦善任,未旋京邸。會審之際,琦善爭辯不已。軍機章京邵懿辰駁詰供詞十九事,諸公不之省,乃議傳薩公所隨帶查辦之司員四人,赴法堂與琦善對訊,至有議反坐者,公獨曰:「琦善雖位至將相,然既奉旨查辦,則研鞫乃其職分;司員職位雖卑,無有傳入廷尉與犯官對質之理。若因此得罰,將來大員有罪,誰敢過問者?且諭旨但令會審琦善,未聞訊及司員,必欲傳訊,當奏請奉旨然後可。」爭之甚力,詞氣抗厲,四坐為之悚動,其事遂已。廣西逆匪竄陷永安州城,僭偽王號。賽尚阿公督師由桂林進剿。二十一日,上御門,聞永安失守之警,督兵將帥。皆奉旨申飭。二十六日,禮部考送軍機章京。二十九日,刑部考送軍機章京。
九月初一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水災州縣豁免錢糧。
十月十二日,欽派順天武鄉試大主考,以沈公兆霖為之副。是科中式武舉一百六十六名。十七日,試竣復命,召見。十一月初三日,監視郊壇開工。十九日,領同鄉京官具摺謝恩,為新寧縣經兵亂,奉旨蠲免錢糧與倉谷之未完者;又因武陵等州縣水災蠲緩錢糧。
十二月十八日,公奏備陳民間疾苦一摺。奏稱:國貧不足患,惟民心渙散則為大患。目前之急務,其大端有三:一曰銀價太昂,錢糧難納;二曰盜賊太眾,良民難安;三曰冤獄太多,民氣難伸。其時銀價昂貴,朝野均以為苦。宣宗曾飭部院衙門、各省督撫議變通平價之法。公疏於弭盜賊請獄訟二條請申諭外省,思所以更張之。其平銀價一條,即於次日續遞銀錢並用章程一摺。奏稱:十年以來,中外臣工奏疏言錢法者,不為不多,臣之所深服者,惟吳文熔、劉良駒、朱尊三疏,謹就三臣原奏,參以管見,擬章程凡六條,並抄錄吳文等原疏,進呈御覽。奉旨交戶部議奏。二十六日,監視慕陵隧道開工。是歲,公選錄古今體詩凡十八家,又選錄古文辭百篇,以見體要。
「壬子」咸豐二年,公四十二歲。
正月二十四日,奉旨兼署吏部左侍郎,次日具摺謝恩。
二月十九日,隨扈祗謁慕陵。是月,廣西永安州賊竄出,官軍大挫,總兵官長瑞等四人陣亡。賊撲攻桂林省城,都統武壯公烏蘭太追賊至將軍橋陣亡。江公忠源之軍,初與烏公偕,至是回籍,益募楚勇赴桂林防剿。
三月初二日,奉宣宗成皇帝永安地宮,上行虞祭禮迴鑾。初七日,奉神牌升附,頒恩詔於太和門。初八日,率同鄉京官遞摺謝恩,為豁免屯丁實欠。欽派會試搜檢大臣。十一日,廣西警報至都下,奉旨烏蘭太、向榮交部嚴加議處,賽尚阿交部議處。公赴部會議,以軍務關係重大,議處罪名宜從重者,不當比照成例。
會議罷後,公專摺奏請從嚴議處,詔改從寬典焉。十八日,禮部奏請以宋臣韓琦從祀孔子廟廷。二十七日,奉旨派恭送太廟冊寶。三十日,公第六女生,後字衡山聶氏,婿名緝規。歐陽夫人之兄柄銓入都。是時粵匪猖獗,河工未合,京畿亢旱,人情驚懼。上詔求直言,內閣學士勝保上疏失檢,交部嚴議,部議降三級調用。公奏請特旨寬免勝保處分以廣言路一摺。上納用焉,疏留中。
四月初一日,宣宗成皇帝升配,詔禮部諸臣各加一級。廣西省城解圍,賊竄陷全州,入湖南境,掠民船將浮湘而下。江公忠源以楚勇破之於蓑衣渡。
五月,賊竄陷道州。
六月十二日,欽命充江西鄉試正考官。次日遞摺謝恩。附片奏請試竣後,賞假兩月回籍省親。公自己亥之冬入都供職十有餘年,由翰林七遷至侍郎,眷遇甚隆,中間星岡公衰老疾篤屢恩乞假歸省,於勢未得。至是得江西試差,乃請假回籍,硃批允之。二十四日,馳驛出都。二十九日,過河間府,吳公廷棟權守河間,相見於途次。
七月十三日,道過宿州。周公天爵方引病在籍,以函約公相見於旅店,縱談今古,自夜達旦,乃別去。二十五日,行抵安徽太和縣境小池驛,聞訃:江太夫人於六月十二日薨逝。公大慟,改服奔喪,取道黃梅縣,覓舟未得,乃乘小舟渡江,至九江府城,雇舟溯江西上。賊於六月由道州竄出,陷桂陽州。是月陷郴州,由安仁、醴陵下犯長沙省城。湖南各郡舊有會匪蠢焉欲動。湘鄉尤多匪蹤,縣令朱孫詒緝治甚勤,禮請邑中儒士羅公澤南、李公續賓兄弟、王公鑫、劉公蓉等,團結鄉勇,加以訓練,而竹亭公以鄉老巨望總其成。是時鄉團以湘鄉為稱首。
八月十一日,公舟至黃州登陸。十三日,抵武昌。常公大醇為湖北巡撫,來唁。公始聞逆匪撲長沙之警。十四日,由武昌啟行,十八日,抵岳州,取道湘陰、寧鄉。二十三日,抵家哭殯,旋謁星岡公墓。逆賊大股均至長沙,官軍亦漸集。
江公忠源於南門外近賊壘為營,賊不得逞。詔以張亮基為湖南巡撫。張公入守長沙,以左公宗棠入贊軍幕。
九月十三日,江太夫人葬於下腰裡宅後山內。賊用地道轟長沙城,官軍拒卻之。時承平日久,驟經兵亂,人心懼怯,偽言四起,雖未見賊之地亦相率挈家驚走。公在家遇鄉里人,則教之以保守之方、鎮靜之道。賽尚阿公至長沙,奉旨逮問。以徐文縉為欽差大臣,督兵剿賊。
十月,長沙圍解。賊渡湘西竄寧鄉、益陽,東出臨資口,大掠民船,竄湘陰,陷岳州。官軍數自長沙拔營追之。
十一月,賊船蔽江而下,陷漢陽府城。張公亮基於賊退後搜捕土匪甚嚴。留江公忠源之楚勇二千人駐省城防守,札委湘鄉羅澤南、王鑫等招募湘勇千人入省垣防守。時巴陵匪徒晏仲武等作亂,江公忠源以楚勇往討擒之。是月,湖南巡撫奉上諭:「前任丁憂侍郎曾國藩籍隸湘鄉,於湖南地方人情自必熟悉,著該撫傳旨,令其幫同辦理本省團練鄉民搜查土匪諸事務,伊必盡力,不負委任」等因。
欽此。
十二月,武昌省城失守,湖北巡撫常文節公大醇等殉難。十三日,公奉到寄諭,草疏懇請在家終制,並具呈請巡撫張公代奏,繕就未發,適張公專弁以函致公,告武漢失守,人心惶恐,懇公一出。郭公嵩燾至公家,力勸出保桑梓。公乃毀前疏,於十七日起行,二十一日抵長沙,與張公亮基籌商,一以查辦匪徒為急務。二十二日,拜摺敬陳團練鄉民搜查土匪大概規模;且稱長沙省城兵力單薄,行伍空虛,不足以資守御,因於省城立一大團,就各縣曾經訓練之鄉民招募來省,實力操練,既足資以剿捕土匪,於防守省城不無裨益。是摺奉硃批:「知道了,悉心辦理,以資防剿。」欽此。公又附片奏稱:臣在京供職十有四年,今歲歸來,祖父母之墓已有宿草,臣母之葬亦未盡禮。若遽棄庭闈出而蒞事,萬分不忍。請俟賊氛稍息,團防之事辦有頭緒,即當回籍守制,以遂烏私。維時羅公澤南,領所招湘鄉練勇三營,已至省城,仿前明戚繼光束伍成法,逐日操練,公為之酌定訓練章程,故疏中及之。其後良將輩出,實濫觴於此。瀏陽會匪煽亂,號曰征義堂,其匪酋為周國瑜,聚黨逾萬人。江公忠源以楚勇往,出其不意,一戰破平之。
武昌陷後,詔授向榮為欽差大臣,徐廣縉逮問,前湖廣總督程■采革職;詔以張亮基署總督,又特命琦善為欽差大臣,偕直隸提督陳金綬、內閣學士勝保督兵馳赴楚豫之交,堵賊北竄;又以兩江總督陸建瀛為欽差大臣,出省堵剿。
曾文正公年譜卷二
[編輯]「癸丑」咸豐三年,公四十三歲。
正月,公在長沙督辦街團,委在籍江蘇候補知州黃廷瓚、安徽候補知縣曹光漢編查保甲,以書函勸諭,不用公牘告示。又以書遍致各府州縣土紳。其大致以為團練之難,莫難於集費,宜擇地擇人而行之;目前急務,唯在清查保甲,分別良莠,以鋤暴為安良之法,遇有匪徒,密函以告,即行設法掩拿處辦,庶幾省文移之煩,可期無案不破。其書中有「不要錢、不怕死」二語,公所自矢者,一時稱誦之。十一日,張公亮基赴湖北署總督任,江公忠源從行,其楚勇留長沙者,江公忠濟、劉公長佑接統之。二十二日,耒陽、常寧報有匪徒嘯聚白沙堡,擾及嘉禾境。公調派劉長佑、李輔朝帶楚勇五百,王鑫帶湘勇三百,二十五日啟行追剿。未至,而常、耒之匪聞風先潰。適衡山縣境之草市土匪竊發,楚勇、湘勇留衡山,一戰平之。
二月初三日,奉上諭「封疆大吏翦除百惡即可保衛善良,著該署督撫等認真查辦,並著會同在籍侍郎曾國藩體察地方情形,應如何設法團練以資保衛之處,悉心妥籌辦理」等因。欽此。十二日,公奏嚴辦土匪以靖地方一摺。奏稱:湖南會匪名目甚多,近年有司掩飾彌縫,任其猖獗,非嚴刑峻法無以銷遏、亂萌。時公於長沙城中魚塘口為行轅,設審案局,委候補知州劉建德、照磨嚴良■承審,拿獲匪徒,立予嚴訊,用巡撫令旗即行正法,或即斃之杖下。分別會匪、教匪、盜匪及尋常痞匪名目,按情罪以處辦。公意純用重法以鋤強暴,而殘忍嚴酷之名,在所不辭也。是疏入,奉硃批:「辦理土匪,必須從嚴,務期根株淨盡。」欽此。
初,賊之犯長沙也,調集各省兵勇數萬人,既而追賊東下,其餘丁散勇逗留湖南,或十百人為群,出沒附近屯墟,■湘水行船上下,輒以兵差為名強封之,而詐索其財。商旅畏憚,百物幾不通。會捕得強封民船之川兵三人,徑行斬決,梟示江干。由是游手斂跡,風帆暢行無阻。賊陷武、漢兩城後,大掠民船數千艘,於正月初旬括掠丁壯婦女數十萬人,驅入舟中,順流而下,旌旗蔽江,沿江城鎮皆失守。十一日,陷九江府城,十七日,陷安慶省城,二月初十日,攻陷江寧省城,將軍忠勇公祥厚、總督陸公建瀛等殉難。賊遂據為偽都,僭偽號,造宮殿,分其黨林鳳祥等北竄。二十一日,陷鎮江府。二十三日,陷揚州府。皆踞守之。向公榮總統各路兵勇十餘萬追至金陵,而城已陷,遂駐營城外。琦善公率領北方各路官兵攻圍揚州。是為江南、江北兩大營。劉公長佑等既破衡山土匪,餘黨竄入攸縣界,遂督勇追剿。而安仁縣土匪又起,劫獄燒官署,在籍候選知州張榮組帶鎮■勇數百,與楚勇會剿平之。江公忠源赴鄂,尋奉旨授湖北臬司,又奉旨令赴江南大營幫辦軍務。江公上書於公,言今日辦賊之法,必合江、楚、皖各省,造戰船數百艘,調閩、廣水師數千人,先肅清江面,而後三城可復,否則沿江各省後患方長。公治水師之議,萌芽於是矣。湖北崇陽、通城兩縣匪徒大起,聚黨數千人。江公領兵勇於三月初旬回南剿捕,公飭江忠濟帶所部楚勇由平江前往會剿。
初五日,劉公長佑楚勇回長沙,公亦飭其馳赴崇、通會剿。三戰而匪徒殲焉。江公遂盡挈楚勇下赴江南。省城所招湘鄉練勇千餘人,署巡撫潘公鐸議汰之還鄉。
公前調取三百餘人,以王鑫領之,剿土匪于衡、永各屬。其留未汰者,操練無虛日。塔齊布公方署長沙營都司,忠勇冠時,人鮮知者。公一見大奇之,委密捕巨盜數名,皆克獲。千總諸殿元領辰勇數百人,亦經公所識拔。公委塔齊布兼管領辰勇,與湘勇會同操練,膽技精強,遂成勁旅。三月,潘公鐸具摺告病。駱公秉章仍奉旨署湖巡撫,以四月十一日到任,奏委塔齊布署撫標中軍參將。各州縣捕送匪徒來省者漸多,嚴刑鞫訊,日有斬梟杖斃之案,前後所戮者二百餘名,湘中匪徒聞風斂跡。李公瀚章以己酉選拔朝考,出公門下,時署湖南益陽縣事,上書於公,勸以緩刑,公未之從也。安化縣屬蘭田市有串子會匪聚眾謀亂,公飭湘鄉縣知縣朱孫詒以練勇往捕,擒百餘人,事乃解。桂東縣有江、廣邊界匪徒竄入,城陷,公與駱公札委張榮組帶三廳兵勇往剿,又調候補道夏廷樾督湘勇七百餘人繼之。未幾,桂東平。駱公增募湘勇一營,以監生鄒壽璋領之。歐陽夫人挈子女出都還湘,夫人之兄柄銓隨行。
五月初三日,抵長沙,尋歸湘鄉。公弟國葆募湘勇一營,駐紮長沙南門外。
江公忠源奏請招練楚勇三千,赴江南助剿。奉旨允之。公因函致江會以之弟忠■、忠淑與寶慶府知府魁聯,令招寶勇,湘鄉縣知縣朱孫詒令招湘勇,來省操練,然後遣赴大營,與江公舊部會成一軍,以壯其勢。江公以四月初七日,由鄂東下,行抵九江,值賊船數百,自金陵上竄,再陷安慶,直抵湖口,勢趨南昌省城。江公方駐守九江,十日即馳至南昌,籌備防守。部署粗定,而賊抵城下,設法堵御,賊不得逞。江公飛檄請援於湖南,湘中聞鄰省之警,人心惶恐。公初擬六月歸行小祥之祭,而湘省官紳並倚公為防守。公乃札張榮組駐營永州,王鑫駐營郴州,以防南路土匪;而調夏廷樾、羅澤南以湘勇回省。適奉到寄諭,因金陵賊船駛赴上游,有回攻長沙,兼擾南昌之語,有旨令各省督撫嚴防,並令公與駱公會籌防禦。駱公咨提督鮑起豹調兵來省,並札飭所募寶勇、湘勇三千人留省城聽調。
六月十二日,公與駱公會奏辦理防堵事宜一摺。公又專摺奏稱:搜拿土匪,隨時正法。省局委員添派候補知縣厲雲官審訊各案,粗有頭緒。臣母喪初周,擬回籍修小祥之禮。適聞粵賊回竄江西,臣應留省城會籌防堵,不敢以事權不屬,軍旅未嫻,稍存推諉。是日又與駱公會摺奏參長沙協副將清德,請旨革職,以儆疲玩而肅軍政。又專摺奏保署撫標中軍參將塔齊布、千總諸殿元,懇恩破格超擢,並稱二人日後有臨陣退縮之事,即將臣一併治罪。附片特參副將清德性耽安逸,不理營務等款,請交部從重治罪。江忠淑募新寧勇千人,朱孫詒募湘鄉勇千二百人,均抵長沙。公檄江忠淑由瀏陽赴江西,朱孫詒由醴陵赴江西,夏廷樾、郭嵩燾、羅澤南以兵勇千四百人,由醴陵繼進。合計援江兵勇三千六百人,是為湘勇出境剿賊之始。二十二日,公與駱公會奏撥派兵勇赴江西援剿一摺。湖南調各路兵勇防守省城者數千人,塔齊布逐日抽調操閱,暑雨不輟,公亟獎其勤。提督鮑起豹至省城,乃宣言盛夏操兵之非,由是營伍咸怨塔公以及於公,時復與湘勇爭訌。公所奏參之副將清德,乃依附鮑起豹,而與塔齊布為仇者。公前疏入,二十九日奉到上諭:「塔齊布着賞給副將銜,諸殿元以守備補用,先換頂帶,以示獎勵。」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奏請將性耽安逸、不理營務之副將革職治罪一摺,清德著革職拿問,交張亮基、駱秉章訊明定擬具奏」等因。欽此。由是兵伍益怨公矣。
七月,公以省城籌防之事粗備,援江之師已成行,遂回籍省親。家居數日,復出至省垣。時新寧勇援江者,行抵瑞州,遇警而潰,至義寧復行招集以進。湘勇援江者,以七月十九日抵南昌,二十四日與賊戰,小挫,陣亡營官謝邦翰、易良干、羅信東、羅鎮南四人,湘勇死者八十餘人。羅公澤南以諸生講學,湘人多從受業者,是役陣亡各員,皆羅公弟子也。賊攻南昌,屢以地道轟城,官軍堵之。
江公忠源復以書致公,謂長江上下,任賊船游弈往來,我兵無敢過問者。今日之急,唯當先辦船炮,擊水上之賊。時郭公嵩燾在江公幕中,力主水師之議。文宗寄諭各督撫,亦屢及之。公商之巡撫駱公,奏請敕調廣東瓊州紅單船放出大洋,由崇明入江口,以擊賊於下游;調廣東內江快蟹拖罟船,由梧州府江溯灕水,過斗門,浮湘而下,出大江,以收上下夾擊之效。長江水師之議,自此始。湖南營兵與湘勇斷斷不和。七月十三日,提標兵與湘勇械鬥,公但將湘勇棍責。
八月初四日,永順協兵與辰勇械鬥。公咨提督請按治軍法,未行也。初六夜,永順協兵掌號執仗至參將署,欲害塔齊布公。塔公匿菜圃草中以免。兵眾毀其房室。旋出至公所館撫署側射圃中,大嘩,駱公步出諭飭之,乃解。時有勸公據實參奏者。公曰:「為臣子者,不能為國家弭亂,反以瑣事上瀆君父之聽,於心未安也。」二月中,曾經奏請移駐衡、寶二郡,就近剿辦土匪。遂定計移駐衡州以避之。因與駱公商調塔齊布領寶勇、辰勇八百人,益以撫標兵,移駐醴陵;調鄒壽璋領湘勇駐瀏陽,以防江西之賊;調訓導儲玫躬所領湘勇一營,往郴州以防土匪;公弟國葆率所領湘勇上駐衡州。八月十三日,公具摺奏言,湖南衡、永、郴、桂各屬為匪徒聚集之藪,數月以來,聚眾為亂,巨案疊出,臣即日移駐衡州,就近調遣。附片奏調委員厲雲官等隨往差遣。十四日,公由長沙起行,繞道湘鄉,抵家省親,以二十七日抵衡州府。先是,南路土匪屢起,次第剿平。江西吉安府屬土匪大起,太和、安福二縣失守,江公忠源派羅澤南以湘勇往剿,大破之,擒斬數千,克復兩城。餘匪潰竄湖南界,茶陵、安仁皆不守。公乃調塔齊布以兵勇往剿,平之。王公鑫駐營郴州,聞江西援軍營官陣亡之信,欲回籍募勇,赴江西剿賊,以抒公憤而復私仇。上書於公,詞氣慷慨。公嘉其義,札令來衡州面商以討賊之事。公言今日大弊,在於兵勇不和,敗不相救。而其不和之故,由於徵調之時,彼處數百,此處數十,東抽西撥,卒與卒不相習,將與將不相知。地勢乖隔,勞逸不均,彼營出隊,而此營袖手旁觀,或哆口而笑,欲以平賊,安可得哉!
今欲掃除更張,非萬眾一心不可。擬再募勇數千,與援江各營合成一軍,交江公忠源統之以平賊。八月二十二日,江西省城解嚴。賊竄陷九江府湖口縣,仍陷安慶省城,皆踞之。復分股上竄湖北。張公亮基以兵五千人扼守田家鎮,賊至則大潰。江公忠源間道馳援,戰不利,北屯廣濟。賊因上犯鄂渚。張公亮基奉旨調任山東巡撫,以吳文為湖廣總督。吳公者,公會試座師也。九月初,由黔赴鄂,道出長沙,以書招公至省垣相見。公以軍事方殷,未遑離次。吳公星馳赴任。時賊已陷黃州、漢陽,北擾德安,南及興國、湖南,岳州戒嚴。駱公秉章馳書與公謀防堵。公以茶陵、安仁既平,札調塔齊布等軍速赴長沙,並調援江之湘勇同援。
二十七日,奉到上諭:「長江上游,武昌最為扼要,若稍有疏虞,則全楚震動。
著駱秉章、曾國藩選派兵勇,並酌撥炮船,派委得力鎮將馳赴下游,與吳文等會合剿辦,力遏賊沖,毋稍延誤。「欽此。
十月初三日,奉上諭:「曾國藩團練鄉勇,甚為得力,剿平土匪,業經著有成效。著酌帶練勇,馳赴湖北。所需軍餉等項,著駱秉章籌撥供支。兩湖唇齒相依,自應不分畛域,一體統籌也。」欽此。王公鑫募湘勇,初議欲為援江諸軍復仇,既而聞賊竄湖北之警,駱公因札令募勇三千,赴防省城。公見王鑫氣太銳而難專用也,既為書以戒之。又函致駱公,言兵貴精不貴多,新集之勇,未經訓練,見賊易潰,且餉糈難繼,宜加裁汰。駱公未能用。維時羅公澤南由吉安率勇回湘。
李公續賓分領一營,戰功卓著。又有楊虎臣、康景徽所帶湘勇二營,先後自江西回抵長沙,會以王鑫新募之勇所調兵勇,赴防省城者,不下萬人。總督吳公到鄂,屢請援師。時又奉上諭:「武昌情形萬分危急,着曾國藩遵照前旨,趕緊督帶兵勇船炮,駛赴下游會剿,以為武昌策應」等因。欽此。公商之駱公,請飭王鑫帶所招湘勇赴鄂。旋以賊船東竄,湖北解嚴,湘勇亦未北行也。公言今之辦賊,不難於添兵,而難於籌餉;不難於募勇,而難於帶勇之人;不難於陸戰,而難於水戰。江公忠源之守南昌也,派夏廷樾、郭嵩燾在樟樹鎮製造木■數十具,載炮於其上,擬沖賊船。■甫成,將發,而賊退出鄱湖。至是公亦于衡州仿造沖■,既試之水面,鈍滯難用。乃買民船改造炮船。二十四日,公具摺奏言:武昌既已解嚴,臣暫緩赴鄂,並請籌備戰船,合力堵剿。該匪以舟楫為巢穴,長江千里,任其橫行。欲加攻剿,惟以戰船為第一先務。臣即在衡州試行趕辦,果有頭緒,即親自統帶,駛赴下游。是疏奉硃批:「所慮甚是,汝能斟酌緩急,甚屬可嘉。」
欽此。時廣東解江南大營餉銀過長沙。公附片奏,請截留四萬兩,以為籌辦炮船、召募水勇之資。湘勇營制,以三百六十人為一營,每營用長夫百四十人,合為五百。公之選將領,以四科為格:一曰才堪治民,二曰不畏死,三曰不急名利,四曰耐辛苦。公欲募成六千之數,合江公忠源舊部,足成萬人。甫立此議,江公遂奏請以公所練六千人出省剿賊。奉上諭:「湖北情形緊要,已有旨令江忠源暫留剿賊。着曾國藩即將選募之楚勇六千名,酌配炮械,籌僱船只,由該侍郎督帶駛出洞庭湖,由大江迎頭截剿,肅清江面賊船。想曾國藩與江忠源必能統籌全局也。」欽此。鄂中兵勇前防田家鎮者,潰後或逃竄湘中,劫掠行旅。公捕得,即斬以徇,民賴以安。是月,公致書湘鄉人士,議建忠義祠於縣城,祀援江陣亡營官四人,而以湘勇附祀焉。江公忠源回軍漢陽,奉旨授安徽巡撫,並諭令楚、皖一體斟酌緩急,相機進剿。時賊已距安慶,議建盧州為省會。工部侍郎呂文節公賢基在籍辦治團練。賊自舒桐北竄,呂公迎剿陣亡。周文忠公天爵亦卒於家。江公見鄂賊甫退,皖事尤棘,力疾提師北趨盧州。行至六安,病甚。
十一月,奉上諭:「宋晉奏曾國藩鄉望素孚,人樂為用,請飭挑選練勇,雇覓船隻,順流東下,與江忠源水路夾擊,速殄賊氛等語。現在安徽逆匪,勢甚披猖,連陷桐城、舒城,逼近盧郡,呂賢基業經殉難,江忠源患病,皖省情形危急,總由江面無水師戰船攔截追剿,任令賊宗往來自如,以致逆匪日肆鴟張,該侍郎前奏亦曾籌慮及此。着即趕辦船隻炮位,並前募勇六千,由該侍郎統帶,自洞庭湖駛入大江,順流東下,與江忠源水陸夾擊。該侍郎忠誠素著,兼有膽識,朕所素知,必能統籌全局,不負委任也。」欽此。前此寄諭,有肅清江面之語。各省亦苦賊宗飆忽,公壹以水師為急。所造木■,既不可用,水師舟艦,無人經見,並為此舉,相顧色戒。公日夜苦思,博採眾議。岳州營守備成名標、廣西候補同知褚汝航、知縣夏鑾等,先後奉委託公行轅。公留置戎幕,遂詢知拖罟、長龍、快蟹、舢舨各船式,鳩集衡、永工匠,依式製造。公研精覃思,不遺餘力。
彭公玉麟、楊公載福來營,公弟國葆亟稱兩人之才,公拔而用之。廣西巡撫勞公崇光解炮二百尊赴鄂,道出衡州。時田鎮防兵已潰,公因截留其炮位並護解之水手,以備教練水師之用。公以湖南庫款不敷提用,其募練之餉,恃勸捐接濟。公選派員紳,設局於各州縣,不用官牘,以防抑勒。自刊軍功執照,用撫藩鈐印,自六品至九品,按貲填給。常寧縣土匪起,縣城失守。公調千總周鳳山、公弟國葆,帶勇往剿。十一日,賊竄踞羊泉洞,又調張榮組、儲玫躬帶勇會剿。十四日,陷嘉禾,犯藍山,又竄踞道州之四庵橋。公又添調鄒壽璋、魏崇德帶勇往剿。各營與賊戰,均有斬獲,而儲玫躬之功為多。公與巡撫駱公會奏常寧土匪滋事戕官現已派勇往剿拿獲首要各犯一摺。二十六日,公具摺奏言:籌備水陸各勇,馳赴安徽會剿,而船炮水軍一時未能就緒。前經奉旨,特派廣西右江道張敬修購辦夷炮、廣炮千尊,並帶工匠,自粵來楚。臣專候該道來楚,乃可成行。附片奏請設立水路糧台,提用湖南漕米二、三萬石,以資軍食。又附片奏請經手勸捐之款,准歸入籌餉新例,隨時發給部照,以免捐生觀望不前之弊。公前擬募陸勇六千,本以付江公忠源統帶。尋奉旨籌備水師,始建水、陸萬人,大舉東征之計,先派江公之弟忠■帶勇一千名赴皖,公則經營戰艦,規造炮船二百號,雇民船二百以從其後,船行中流,陸兵則夾江而下。其規畫大局如是。庶事草創,經費繁鉅,有求弗應,則與巡撫駱公書函往復。駱公委曲應付,漸以就緒。公嘗以蚊虻負山、商距馳河自況;又嘗有精衛填海、杜鵑泣山之語。蓋公之水師為肅清東南之基本,而是年冬間,最為盤錯艱難之會矣。
十二月初一日,委褚汝航至湘潭分設一廠,監造戰船。其衡州船廠,委成名標監督之。造船大者快蟹,次曰長龍。又購民間釣鈎船,改修以為炮船。褚公又依式添造舢舨、小艇數十號。兩廠之船,往來比較,互相質證,各用其長。潭廠所造,尤堅利矣。賊船回竄湖北,仍陷黃州。公致書於總督吳公,言今日南北兩省,且以堅守省會為主,必俟水師辦成,乃可以言剿。湖北巡撫崇綸公奏參督臣閉城株守,奉旨切責。吳公乃出,督師於黃州。吳公遺書於公。其略云:「吾意堅守,待君東下,自是正辦。今為人所逼,以一死報國,無復他望。君所練水、陸各軍,必俟稍有把握,而後可以出而應敵。不可以吾故,率爾東下。東南大局,恃君一人,務以持重為意,恐此後無有繼者。吾與君所處,固不同也。」公得書,深憂之。駱公秉章調羅澤南等湘勇二營,溯湘而上,會剿土匪。初十日,抵衡州。
公與羅公商榷兵事,更定陸軍營制,以五百人為一營,每營四哨,每哨八隊,親兵一哨六隊,火器刀矛,各居其半。每營用長夫百八十人,營官、哨官、隊長以至勇夫薪糧,分毫悉經手定。刊立營制數十條,營規亦數十條。自此以後,湘勇轉戰遍於各省,一依公所定規制行之。廣東協撥鄂餉七萬兩,委員解楚,道出郴、桂。適永興土匪起,公乃令羅澤南帶勇迎護粵餉,剿捕土匪,平之。公前奏一疏,於十六日奉到硃批:「現在安省待援甚急,若必偏執己見,則太覺遲緩。朕知汝尚能激發天良,故特命汝赴援以濟燃眉。今觀汝奏,直以數省軍務一身克當。試問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時漫自矜詡,以為無出己之右者。及至臨事,果能盡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張皇,豈不貽笑於天下?著設法趕緊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汝能自擔重任,迥非畏葸者比。言既出諸汝口,必須盡如所言,辦與朕看。」欽此。公於二十一日具疏,逐條陳明:其一,起行之期,必俟粵東解炮到楚,稍敷配用,即行起程;其一、黃州巴河,被賊宗占踞,必先掃蕩鄂境江面,乃能赴皖;其一,武昌為金陵上游,賊所必爭,目今宜力保武昌,然後可以進剿;其一臣所練之勇,現在郴、桂一帶剿辦土匪,不能遽行撤回,俟來年正月船炮將齊之時,一併帶赴下游。其後一條奏稱:餉乏兵單,成效不敢必,唯有愚誠,不敢避死而已。與其將來毫無功績,受大言欺君之罪,不如此時據實陳明,受畏葸不前之罪。疏入,奉硃批:「成敗利鈍,固不可逆睹。然汝之心可質天日,非獨朕知。若甘受畏葸之罪,殊屬非是。」欽此。公又具摺奏稱:「衡、永、郴、桂一帶,尚有一股會匪,剿捕未畢,餘黨尚多。此股會匪,實為湖南巨患,亦是臣經手未完之件。」奉硃批:「汝以在籍人員,能如是出力,已屬可嘉。著知會撫臣剿辦,或有汝素來深信之紳士,酌量辦理亦可。」欽此。公又因衡陽、清泉兩縣,每用保甲催征銀糧,民戶抗欠,則追此保甲,而保甲亦包攬為奸,反置團防事於不理。公批飭兩縣,令但責成保甲稽查土匪,而催征仍責之吏役。亦於是摺附片陳奏。奉硃批:「此亟應改易者,着知照駱秉章將改辦章程,速行復奏。」
欽此。衡州府縣差役,人數甚多,詐索鄉閭,倚勢作威。公訪得惡差數人誅戮之,不少寬貸。公於地方之事,知無不為,意在鋤奸宄以安良善,不以侵官越俎為嫌也。江忠烈公忠源自六安力疾入守廬州府,賊糾黨合圍數重。劉長佑、江忠■等以楚勇往援,及各路援軍皆阻隔不得進。十二月十七日,府城陷,江公赴水死之,城中殉難者不能悉記。候補知府陳公源袞、知縣鄒公漢勛死尤烈。陳公者,公同年友;鄒公者,亦公所推許也。船廠趲工,歲暮不息,成者過半。二十七日,公自衡州回籍省親。
是年夏四月,賊黨林鳳祥自揚州掠眾北竄,陷滁州,踞臨淮關,復陷鳳陽府。
遂北竄河南,陷歸德,撲開封省城,渡黃河。六月,圍攻懷慶府。八月,竄入山西,陷平陽府,復出至臨氵名關,陷深州。九月,犯天津府,跨靜海、獨流二城。
江南大營向公榮、江北大營琦善公駐兩城外圍,攻經年,未得一戰。內閣學士勝保公率兵追林逆一股,轉戰數千里。賊勢飆忽不可遏。欽差大臣直隸總督訥爾經額督兵敗賊於懷慶。賊之竄山西擾畿輔也。山西巡撫以下失守各員,與督兵之都統、提鎮大員多獲罪。詔授勝保為欽差大臣,逮訥爾經額治罪,特命惠親王為奉命大將軍,稱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為參贊大臣,會兵進剿,賊勢少蹙。左都御史雷以誠募勇於揚州,並收■捐,以濟軍餉。各省■捐始於此。
曾文正公年譜卷三
[編輯]「甲寅」咸豐四年,公四十四歲。
正月初五日,公由家出抵衡州,督催船工,招募水勇。時湘中人未見水師,應募者少,乃招船戶水手不怯風濤之民,用廣西炮勇為之教習。快蟹船用槳工二十八人,櫓八人;長龍船槳工十六人,櫓四人;舢舨船槳工十人。每船用炮手數人。又另置艙長一名,頭工二名,柁工一名,副柁二名,其口糧較優。亦刊發營制一篇。吳文節公文督兵於黃州,駐營堵城,亟攻黃州不下。賊焚毀堵城營壘,吳公力戰陣亡。賊船上犯武昌,戒嚴。十三日,奉到初二日上諭:「前因賊擾安徽,迭次諭令曾國藩置辦船炮,督帶楚勇,由湖入江,與安徽水陸夾擊。本日據袁甲三奏請令曾國藩督帶兵勇船炮,由九江直赴安徽安慶,刻下賊數無多,或先復安慶,亦可斷賊歸路等語。廬州為南北要衝,現在為賊所據,必須乘喘息未定,趕緊進剿,遏賊紛竄之路。曾國藩制辦船炮,並所募楚勇數千人,此時諒已齊備,著即遵旨,迅速由長江駛赴安徽,會同和春、福濟,水陸並進,南北夾攻,迅殄逆氛,以慰廑念。」欽此。公既聞廬州失守,江公殉難,而探卒自鄂歸者,亦報黃州堵城之敗,公於時心逾迫矣。二十六日,船廠畢工,成快蟹四十號,長龍五十號,舢舨百五十號,拖罟一號,以為坐船。購民船改造成船者數十號,雇民船百數十號,以載輜重。募水勇五千人,分為十營。其五為正,其五為副。每營置一營官,又設幫辦一人。在湘潭募水軍四營,以褚汝航、夏鑾、胡嘉垣、胡作霖為營官領之。衡州募六營,以成名標、諸殿元、楊載福、彭玉麟、鄒漢章、龍獻琛為營官領之。二十八日,自衡州起程,會師於湘潭,前、後、左、右、中營旗幟,各用其方色。陸勇五千餘人,則以塔齊布、周鳳山、朱孫詒、儲玫躬、林源恩、鄒吉琦、鄒壽璋、楊名聲及公弟國葆等領之。水路以褚汝航為各營總統,陸軍以塔齊布為諸將先鋒。糧台設於水次,載米一萬二千石,煤一萬八千石,鹽四萬斤,油三萬斤,配炮五百尊,軍械數千件,子藥二十餘萬斤。應需之器物,應用之工匠,相隨以行。輜重民船,亦給予旗幟槍炮,以助軍勢。合計員弁、兵勇、夫役一萬七千餘人,軍容甚盛。作《討粵匪檄文》一道,布告遠近。賊船上竄,仍陷漢陽。湖北按察使唐公樹義迎戰,死之。賊上竄湖南境。
二月初一日,岳州失守。初二日,公在衡山舟次,奏報東征起程日期一摺,並奏陳水陸營制、糧台章程大概情形,並奏調署撫標中軍參將塔齊布、耒陽縣知縣陳鑒源、平江縣知縣林源恩、善化縣知縣李瀚章等隨同東征差遣。又附片代遞唐樹義遺摺一件。公之為是役也,水陸兼進,尤注重水師。自上年創為戰船,每事必躬自考察,材木之堅脆,縱廣之榘度,帆檣樓櫓之位,火器之用,營陣之式,下至米鹽細事,皆經於目而成於心。糧台設立八所,條綜眾務:曰文案所、內銀錢所、外銀錢所、軍械所、火順所、偵探所、發審所、採編所,皆委員司之。羅公澤南、李公續賓湘勇二營,留駐衡州,以防南路土匪,委知府張丞實督辦捐局,以資接濟。時又奉到上諭「此時惟曾國藩統帶炮船兵勇,迅速順流而下,直抵武漢,可以扼賊之吭。此舉關係南北大局,甚為緊要。此時水路進剿,專恃此軍。
該侍郎必能深悉緊急情形,兼程赴援「等因。欽此。貴州候補道益陽胡公林翼應前總督吳公之調,帶練勇六百名由黔赴鄂,軍抵金口。聞吳公陣亡,賊舟上犯,阻隔不能進。公商之巡撫駱公秉章,由湖南支給餉糈軍械。並飭令回軍,會剿岳州之賊。王公鑫所招湘勇在長沙者,不用公所定營制,有自樹一幟之意。駱公札飭王鑫率所部先趨黃州。軍未發而賊已由岳州竄湘陰,上踞靖港市,擾陷寧鄉。
公舟師抵長沙,調陸路各營剿之。十五日,公具疏奏稱,賊船上竄,東南大局,真堪痛哭。湖廣江皖四省,止有臣處一枝兵勇較多,每月需餉銀近八萬兩,專恃勸捐,以濟口食。現在湖南、江西、四川較為完善,請旨飭派大員辦理捐諭,專濟臣軍之用。並言世小亂,則督兵較難於籌餉;世大亂,則籌餉更難於督兵。此次成師以出,已屬竭力經營,若復飢疲潰散,此後不堪設想。附片奏胡林翼黔勇,暫令駐岳州附近地方,相機會剿。王鑫湘勇剿賊於喬口,敗之。公所派陸營趙煥聯、儲玫躬、公弟國葆等,分投攻剿。儲公玫躬擊破賊大隊於寧鄉,旋因追賊陣亡。賊敗潰下竄,公飭各營及戰船追擊之。二十四日,公與駱公會奏逆船上竄派員前往分途截剿連獲勝仗一摺,附片奏留胡林翼在楚剿賊,暫未能赴鄂。又附報官軍收復湘陰乘勝追剿一片。於時奉到上諭:「曾國藩統帶炮船遏,想已開行,著即兼程馳赴下游,迎頭截剿。此時水路進攻,專恃湖南炮船,遏其凶焰,務須趕緊前進,勿稍延誤。」欽此。又奉到上諭「本日據青麟奏稱:探聞曾國藩帶勇已距金口百有餘里,貴州道胡林翼隨同前來,現復退往上游,賊船飆忽上竄,急須出其不意,順流轟擊。該侍郎炮船早入楚北,胡林翼何以退守?著曾國藩飭知該道迅速前進,無稍遲延」等因。欽此。公乃專摺陳明胡林翼一軍未能赴鄂留於湖南之由。並稱胡林翼之才勝臣十倍,將來可倚以辦賊。胡公之軍回湖南境,崇陽、通城各屬土匪四起,賊由興國上竄,陷崇、通二邑,匪黨大熾。公調胡公黔勇由平江往剿,平江縣知縣林源恩帶員繼之。胡公軍至通城,請授於公,公又令塔齊布、周鳳山等帶勇往剿。賊退出岳州。王鑫湘勇先抵岳州,由蒲圻前進。公所派陸軍三營亦抵岳州。公自統水軍進剿。
三月初二日,抵岳州。初五日,公由驛具摺奏稱:賊蹤合數退出南省,臣現駐岳州,搜捕湖汊餘匪,就近剿辦崇、通股匪。上游肅清,則馳赴下游,庶無彼此牽掣之患。又具摺奏訓導儲玫躬,屢著戰功,擬保以同知直隸州升用。該員衝鋒遇害,懇恩准照同知直隸州例議恤。陣亡之勇目喻西林、文生楊華英均請一體議恤,以慰忠魂。附片奏:在籍道員蔣征蒲損助軍餉,請先提銀十萬兩,撥付臣營口糧,並請旨飭令該道員赴行營,總辦糧台事務,以期呼應較靈。是日,公派戰船搜捕西湖餘匪。衛千總鄒國彪遇賊擲火,燒傷而亡。初七日,北風大作,戰船及輜重船在岳州湖畔者,漂沉二十四號,撞損數千號,勇夫多溺斃者。駱公秉章屢奉旨籌兵援鄂。駱公於二月內奏稱:湖南弁兵存數無多,歷次剿辦土匪及此次所派追剿賊匪者,俱系臣與曾國藩督飭士紳召募自練之壯勇,較為得力。該逆現竄湖南,鄂省情形較緩,擬俟南省剿辦事竣,臣即派兵馳往鄂省跟蹤追擊。奉硃批:「楚南之賊明系分竄,現在湖北尚有多賊。曾國藩炮船原為肅清江面,第此時道路不通,暫可留在湖南剿辦,亦不能專待事竣緩緩北上。楚南辦有頭緒,仍應速赴湖北為是。曾國藩素明大義,諒不敢專顧桑梓,置全局於不問。北重於南,皖、鄂重於楚南,此不易之局也。」欽此。湖北賊勢方熾,武昌省城岌岌不保,公屢奉寄諭,飭令統領舟師,馳赴下游。諭旨又雲「此時得力舟師,專恃曾國藩水上一軍。倘涉遲滯,致令漢陽大股竄踞武昌,則江路更形阻隔。朕既以剿賊重任付之曾國藩,一切軍情,不為遙制」等因。公啟行之初,派陸路勁軍,由崇、通剿賊,欲以次掃蕩,進援武昌。公自統水師,順流而下。既至岳州,遇風沉損各船。而王鑫湘勇之前進者,初八日抵羊樓司,遇賊潰敗,退回岳州。賊乘勝上犯。公弟國葆、鄒壽璋、楊名聲等營在岳州者,皆潰退入城。賊撲城甚急。
初十日,公急調炮船,齊赴岳州登岸擊賊,拔出城中各營潰勇,乘風南返。十四日,泊長沙城外,賊船復上犯湘陰。公在衡州時,原任湖北巡撫楊健之孫楊江捐助軍餉銀二萬兩,公因奏請以楊健入祀鄉賢祠。奉旨交部議處,部議革職,奉旨改為降二級調用。十五日,駱公奏岳州官失利、省城現籌防剿情形。王鑫革職,留營效力贖罪。十八日,公具摺奏陳:岳州陸軍敗潰,水師遇風壞船,力難應敵,恐戰船洋炮反以資賊,遂乘風退保省城,皆由臣不諳軍旅,調度乖方,請交部治罪。附片奏船隻遇風沉損情形,鄒國彪傷亡請恤。又奏探明前路賊情一片。官軍在崇、通者,屢獲勝仗,胡公林翼有初六日上塔市之勝,塔齊布公有十四日沙坪之勝。賊勢少挫。值賊船上竄,長沙戒嚴。公乃調胡林翼、塔齊布兩軍旋省,委林源恩以平江勇扼守,防其南竄。二十二日,奏報崇、通勝仗一摺。奏稱:武昌以南等屬州縣,皆已為賊所踞,臣本擬痛剿崇、通一役,即可直抵鄂省,以資救援。不謂岳州一敗,大股上竄,須酌撤通城之兵,回保長沙,此皆臣調度乖方所致也。公之回長沙也,竹亭公為書以誡公,謂其築壘不堅,調軍太散,皆取敗之道。結陣之法,緝奸之法,皆宜加意講求,尤以早起早食為要。自是以後,公每日未明而起,甫明而食,凡十餘年如一日。賊船竄踞靖港市,復分股由陸路擾寧鄉南及湘潭。二十七日,湘潭失守,賊於城外築壘自固,於湘水上游掠民船數百號,豎立木城,以阻援師。二十八日,塔齊布公督軍馳至湘潭,奮擊賊營,大破之。連戰四日夜,斃賊數千人。官軍力戰殺賊之多,實自此役始。二十九日,公派水師五營,駛赴湘潭助剿。
四月初一時,水師大破賊船於湘潭。陸軍攻賊壘,盡破之。初二日,公自督戰船四十號、陸勇八百人,擊賊于靖港市。西南風發,水流迅急,不能停泊,為賊所乘。水勇潰散,戰船為賊所焚,或掠以去。公自成師以出,竭力經營,初失利於岳州,繼又挫敗于靖港,憤極赴水兩次,皆左右援救以出。而是日水師適破賊船於湘潭,連日報捷,軍勢少振。初三日,水師盡毀賊所掠船。塔齊布公會各軍兜剿,屢破之。初五日,克復湘潭縣城,賊乃大潰。自粵逆稱亂以來,未受大創。湘潭一役,始經兵勇痛加剿洗,人人有殺賊之志矣。公之回長沙也,駐營南門外高峰寺。湘勇屢潰,恆為市井小人所詬侮,官紳之間,亦有譏彈者,公憤欲自裁者屢矣。公言古人用兵,先明功罪賞罰,今時事艱難,吾以義聲倡導,鄉人諸君,從我於危亡之地,非有所利也,故於法亦有所難施,所以兩次致敗,蓋由於此。湘潭未捷之時,公與駱公會奏賊勢全注湖南,大局堪虞,請旨速飭廣東、貴州遄調兵勇來楚協剿一摺。初十日,兵部火票遞到前摺。奉上諭:「曾國藩奏失州水陸各軍接仗情形並自請治罪一摺。此次岳州水軍,雖獲小勝,惟因陸路失利,以致賊匪復行上竄,曾國藩統領水陸諸軍,調度無方,實難辭咎,著交部嚴加議處。仍著督帶師船,迅速進剿,克復岳州,即行赴援武昌,毋得再有延誤。」
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所統各勇,為數過多,既須剿辦粵逆,又須搜捕土匪。
即如所奏,有撥赴平江、通城者,有撥赴臨湘、蒲圻者,又有不能依限前進者。
散布各處,照料既不能周,剿捕自難得力,一有敗衄,人無固志,似此何能力圖進取?此時肅清江面,專恃此軍。曾國藩初次接仗,即有挫失,且戰船被風沉損多隻,何事機不順若是!現在湖北待援孔亟,曾國藩以在籍紳士,若只專顧湖南,不為通籌全局之計,平日所以自許者安在?鮑起豹本系水師大員,何以不令督帶舟師剿辦賊匪,是否不能得力?且該提督何以陸路亦未帶兵前進?著駱秉章查明具奏。「欽此。十二日,公與駱公會奏官軍擊賊靖港互有勝負,賊由陸路攻陷湘潭,官軍水陸夾擊大獲勝仗,巨股殲克復縣城一摺。隨摺奏保副將塔齊布、守備周鳳山,同知褚汝航、知縣夏鑾、千總楊載福、文生彭玉麟、哨官張宏邦、訓導江忠淑八員。是役以塔齊布公為功首,而水師立功,亦於是始著。公專摺奏:靖港戰敗,水師半潰,實由臣調度乖方,請交部從重治罪,並請特派大臣總統此軍。
臣未赴部之先,仍當力圖補救。附片奏保塔齊布、褚汝航等數員,可分水、陸將領之任。奉上諭:「屯聚靖港,逆船經曾國藩親督舟師進剿,雖小有斬獲,旋以風利水急,戰船被焚,以致兵勇多有潰敗。據曾國藩自請從重治罪,實屬咎有應得。姑念湘潭全勝,水勇甚為出力,著加恩免其治罪,即行革職,仍趕緊督勇剿賊,帶罪自效。湖南提督鮑起豹自賊竄湖南以來,並未帶兵出省,迭次奏報軍務,僅止列銜會奏。提督有統轄全省官兵之責,似此株守無能,實屬大負委任。鮑起豹著即革職,所有湖南提督印務,即著塔齊布暫行署理。該部知道。」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統領舟師,屢有挫失,此摺所陳紕繆各情,朕亦不復過加譴責。
現在所存水陸各勇,僅集有四千餘人。若率以東下,誠恐兵力太單。該革員現復添修戰船,換募水勇,據稱一兩月間當有起色。果能確有把握,亦尚不難轉敗為功。目下楚北賊蹤,由應山竄回德安;隨州之賊,亦回武漢。是鄂省望援甚急。
該撫等務當飭督水陸各軍,迅將此股敗竄之匪殲滅淨盡,兼可赴援武昌,以顧大局。「欽此。官軍既復湘潭,餘賊潰竄者擒捕殆盡,賊船在靖港者聞風下駛,岳州賊亦退出。公所造戰船,經岳州之損,靖港之敗,去其大半。旋委員于衡州、湘潭設兩廠,續造船六十號,較前更加堅緻。長沙亦設廠重修百數十號。已潰之勇丁,不復收集,別募水陸兵勇數千人。每船增設哨官一員。調羅澤南、李續賓帶所部湘勇回長沙,又委增募湘勇數營。將領立功者,獎拔保奏,潰敗者革退更置。奏調水師弁兵於兩粵。廣西巡撫委知府李孟群募水勇一千名,廣東委派總兵陳輝龍帶水師四百員名、炮一百尊,赴湖南會剿。規模重整,軍容復壯矣。通城賊南犯,林源恩帶勇堵之。公調江忠淑、陳鑒源等帶勇會剿,破之。
五月初八日,公具摺恭謝天恩。奏稱:臣屢奉諭旨,飭令迅速東下,數月之久,未能前進,復多挫失,且愧且憾。是以籲請治罪。乃蒙皇上俯從寬宥,貸其前愆。期其後效。臣現將水陸各軍嚴汰另募,重整規模。一俟料理完畢,即星夜遄征,誓滅此賊,以雪挫敗之恥,贖遲延之罪。又因前摺奉到批諭,有太不明白之語,附片復陳湘潭、寧鄉、靖港三處賊蹤來去、官兵勝敗曲折情形。又附片奏請署提督塔齊布會師東下,出省剿賊。又奏稱:臣系革職人員,此後出境剿賊,一切軍情,必須隨時奏報,請容臣專摺奏事。奉硃批:「淮汝單銜奏事。」欽此。
又奉上諭「曾國藩添募水陸兵勇,及新造重修戰船,既據奏稱,已可集事,則肅清江面之舉,仍藉此一軍,以資得力。塔齊布膽識俱壯,堪膺剿賊之任。著駱秉章即飭統領弁兵,迅速出境。曾國藩與該署提督共辦一事,尤應謀定後戰,務期確有把握,萬不可徒事孟浪,再致挫失」等因。欽此。賊既退出湖南,旋復上犯,陷華容,踞岳州,分擾洞庭之西湖。十三日,陷龍陽,掠民船,攻常德府。十六日,陷踞之。塔齊布公統帶兵勇三千,先赴岳州進剿。公乃調胡林翼與周鳳山、李輔朝等,帶勇由益陽進剿常德。行抵龍陽,湖水驟漲。賊船乘水攻營,周鳳山等小挫。胡公林翼督各勇回益陽,改道繞赴常德。
六月,船廠修造戰船畢工。廣東總兵陳輝龍到長沙,添造淺水拖罟二號。李孟群所募廣西水勇千名,亦到長沙,與公所新募水勇日夜操練,刻期進剿。漢陽之賊,於春初分股溯漢水,陷德安、隨州。江漢城邑,大半殘破。湖北學政侍郎青麟入守武昌,署巡撫事。將軍台涌駐營隨州,署總督事。賊於三月陷安陸府,四月陷荊門州,犯荊州府。將軍官文公遣兵擊卻之。賊竄陷宜昌府。五月復下竄宜都、枝江,由太平口南入洞庭,與西湖股匪合併,陷澧州、安鄉等城。青麟守武昌數月,城外賊蹤四布,糧盡援絕,乃率飢軍數千突圍南出,就餉於長沙。賊遂陷武昌省城,踞之。公與駱公籌發餉銀二萬兩,以賑鄂軍,資遣至荊州。青麟奉旨正法,台涌革職。詔以楊霈署湖廣總督。公水師既集,分三幫起碇。十三日,先遣褚汝航等四營擊楫而下。陸師則以塔齊布公之軍為中路,駐營於新牆。胡公林翼等軍出西路,趨常德。江忠淑、林源恩等由平江追剿崇、通者為東路。先後進剿,合計兵勇數近二萬。賊聞官軍大至,遂退出常德、澧州各城,將所掠船盡集岳州踞守。公以新牆兵力稍單,調派羅澤南等以勇二千繼進,又調周鳳山等兵勇齊赴岳州。二十二日,塔齊布破賊於新牆,進逼岳州,晦日,水師破賊於南津港,賊乃宵遁。
七月初一日,官軍收復岳州。初三日,賊船數百來犯,水師力戰破之。初六日,公督水師後幫,由長沙起行,陳輝龍、李孟群率師繼進。十一日,公會駱公銜馳奏水師克復岳州、越日大股續至,復被水師痛剿,全數殲滅,南省已無賊蹤一摺,隨摺奏保褚汝航、夏鑾、彭玉麟、楊栽福、何南青等五員。附片奏調浙江候補知縣龔振麟來楚鑄造炮位,接濟舟師之用。又附片奏稱:水師以造船置炮為最要,出征船艦,不無漂損。臣設衡州、長沙兩處船廠,仍不停工,酌留水勇在長沙操演,預備接濟,請旨飭催兩廣督臣趕緊解運夷炮數百尊來楚,以資攻剿。
又附片奏報水師前後起行日期,並僱船載陸勇二千,以資護衛。奉硃批:「覽奏稍尉朕懷。汝能迅速東下,藉此聲威,或可掃除武漢之賊。朕日夜焦盼,憂思彌增,護船陸勇終恐未可深靠。」欽此。又奉上諭:「此次克復岳州,大獲勝仗,湖南逆蹤業就肅清,江路已通,重湖無阻。即著塔齊布、曾國藩會督水陸兵勇,乘此聲威,迅速東下,力搗武漢賊巢,以冀蕩平群醜。」欽此。水師既克岳州,進破賊船於道林磯。十四日,賊船上犯,水師復破之於城陵磯。十五日,公抵岳州。十六日,馳奏水師迭獲勝仗、將犯岳之賊船全數殲滅一摺。隨摺仍奏保褚汝航等五員,陣亡哨官秦國長請恤。是日公專差齎摺,奏請旨飭部頒發部監執照,以速捐務而濟要需。現在臣與提臣塔齊布一軍,水陸共計一萬三千餘人,月需餉銀六七萬兩,萬分焦灼。是以專差赴部,守領執照。水師乘風擊賊船於城陵磯下,南風大作,官軍失利,總兵陳壯勇公輝龍、游擊沙公鎮邦戰歿,褚公汝航、夏公鑾等馳救,亦陣亡。戰船陷失者數十號,兵勇死傷甚多。十八日,塔齊布公陸軍破賊於擂鼓台,陣斬賊目曾天養。二十一日,馳奏水師失利陸軍獲勝一摺。陣亡總兵陳輝龍、道員褚汝航、同知夏鑾、游擊沙鎮邦、千總何若、澧府經歷唐嶸,均奏請恤。隨摺奏保陸營將弁童添雲、周岐山、黃明魁三人,並自請交部嚴加議處。其時水師營官道員李孟群之父李愍肅公卿谷在湖北署臬司任內殉難。公附片奏報李卿谷殉難情形,請照臬司例賜恤;並稱其子孟群忠勇奮發,思報仇殄逆,請留營剿賊;並請從權統領水師前營,以專責成。奉上諭「覽奏曷勝憤懣!曾國藩系在水路督戰,視陳輝龍出隊時,不能詳慎調度。可見水上一軍毫無節制,即治以貽誤之罪,亦復何辭!惟曾國藩前經革職,此時亦不必交部嚴議,仍責令督飭水師將弁奮力攻剿,斷不可因一挫之後,遂觀望不前」等因。欽此。又奉上諭:「李孟群現在丁憂,著准其有留軍營帶勇剿賊。」欽此。賊屯聚城陵磯者,為數尚眾,諸公殿元等擊賊陣亡。二十六日,賊黨大至,羅公澤南奮擊破之。二十八日,湘勇由陸路進攻賊壘。二十九日,水師毀賊船於城陵磯,賊大潰。
閏七月初三日,馳奏岳州水陸官軍四獲勝仗一摺。隨摺奏保知府羅澤南、守備楊名聲、千總唐得升、李榮華四員,陣亡都司諸殿元、千總劉士宜請恤。奉上諭:「塔齊布、曾國藩自帶兵以來,既未嘗遇敗而怯,定不致乘勝而驕,總宜於妥速之中,持以慎重,則楚省賊蹤,漸可掃蕩。」欽此。塔齊布公陸軍初二日,攻破賊營十三座,殺賊二千餘人。李公孟群、楊公載福等率水師以火焚賊船,乘勝攻擊,盡平沿江兩岸賊壘,窮追二百餘里至嘉魚縣境,賊潰下竄。公督水軍出江,進駐螺山。初九日,馳奏水陸兩軍大勝、賊壘盡平、大股殲賊一摺。隨摺奏保周鳳山、李續賓、何越廷、佘星元、滕國獻、蕭捷三六員。附片奏調湖北藩司夏廷樾總理行營糧台,暫駐岳州,以資轉運。又附片奏稱:新授四川臬司胡林翼,才大心細,為軍中必不可少之員,請旨飭令該臬司管帶黔勇,酌撥他路兵勇,自成一隊,隨同東征。知府羅澤南經江西撫臣咨調赴援,該員現帶湘勇,屢次大捷,獨當要隘,以寡勝眾,亦請隨同出境東征,免其赴援江省。賊之上犯也,瀕江城市村鎮,悉被殘掠,岳州城陵磯以下,築壘江岸,以圖抗拒。至是水陸屢捷,乘勢掃蕩,賊壘悉平,難民焚香跪道以迎。公約束嚴明,秋毫不犯,解散脅從,撫恤瘡痍。軍抵湖北境,與將軍官文公、總督楊公霈之軍聲息漸通。奉上諭:「塔齊布、曾國藩奏水陸官軍大獲勝仗一摺,辦理甚合機宜。塔齊布着交部從優議敘,曾國藩著賞給三品頂戴,仍著統領水陸官軍,直搗武漢,與楊霈所統官軍會合,迅掃妖氛。」欽此。駱公秉章具摺奏稱:東南形勢,利用舟楫。自逆賊掠取江湖舟艦以數萬計,以致糜爛數省,凶焰日張,軍官坐受其困。自奉明詔,籌備舟師,始有湘潭、岳州諸大捷。疆圉危而復安,此舟師協剿之明效也。曾國藩所統水師船炮,本不為多;接仗失利,所失不少。現在曾國藩整軍東下,通籌防剿大局,以船炮為最要。現飭紳民設局捐辦船炮,以固本省藩籬,而資大營接濟。
又奏留胡林翼一軍仍駐岳州。奉旨皆允之。賊之大股竄回武漢,而江岸支港汊湖,尚有餘匪藏匿,崇陽踞賊數近兩萬,蒲圻、咸寧等縣之匪倚崇陽為巢穴。公與塔布籌商,分路進剿。公督水軍搜剿瀕江賊船,進扼金口。賊屢來犯,擊卻之。塔公督陸軍馳赴崇陽,連破賊卡。二十六日,破賊於羊樓司。賊敗竄,塔公追剿,直抵崇陽。
八月初四日,克復崇陽縣城。初九日,追擊賊於咸寧,破之。荊州將軍官文公所遣魁玉、楊昌泗等,帶兵五千會於金口。水陸並勢,復破賊於沌口。公於初四日駐軍嘉魚,馳奏水陸官軍迭獲勝仗及現籌剿辦情形一摺,奉批諭:「汝等自湘潭大捷後,屢次得手,有此聲威,豈可自餒!惟利在速戰,莫待兩下相持。師勞餉乏,大有可慮處。塔齊布不致為崇陽一股牽制方好。」欽此。十一日,公進駐金口。十九日,馳奏崇陽克復、咸寧大獲勝仗、水師連日接戰獲勝一摺。又奏恭謝天恩一摺。奏稱:臣丁憂在籍,墨從戎,常負疚於神明,不敢仰邀議敘,乃荷溫綸寵錫,慚悚交增。嗣後湖南一軍,再立功績,無論何項褒榮,概不敢受奉。硃批:「知道了。殊不必如此固執!汝能國爾忘家,鞠躬盡瘁,正可慰汝亡親之志。盡孝之道,莫大於是。酬庸褒績,國家政令所在,斷不能因汝一請,稍有參差。汝之隱衷,朕知之,天下無不知也。」欽此。胡公林翼軍至通城,因駱公奏留,遂回駐岳州。塔齊布公、羅公澤南由咸寧北趨,擊破賊黨於橫溝橋,與公會於金口。而崇陽餘匪仍聚攻縣城,陷之。公兼督水陸各軍,分途進剿。公與塔齊布公、羅公澤南規畫進取武昌之策。賊於城外洪山、花園兩路皆駐重兵築堅壘,羅公自請攻花園一路,塔公攻洪山一路。二十一日,羅公破賊壘九座,塔公亦破洪山賊壘,水師破毀賊船五百餘號。二十二日,馳奏水陸續獲勝仗現籌進兵武漢情形一摺。是日,水軍奮擊賊船,焚毀殆盡;陸軍攻武漢城外賊壘,悉破平之,先後斃賊萬餘。二十三日,克復武昌省城,漢陽府城賊大潰,湖廣總督楊公霈軍漢陽以北。馳奏武漢克復大概情形。奉上諭:「曾國藩等攻剿武漢情形尚未奏到,塔齊布路官兵,此時諒與曾國藩水陸合為一軍,著俟楊霈抵省後商榷挑選精兵,水陸進剿,朕日盼捷音之至也。」欽此。二十七日,公馳奏水陸大捷、武昌漢陽兩城同日克復一摺。奏稱:臣等先後入城,鎮撫孑黎,飛咨署督臣楊霈,迅速渡江,妥籌進剿。隨摺奏保水軍營官道員李孟群、游擊楊載福、守備蕭捷三、陸營將府知府羅澤南、知縣李續賓、都司彭三元、守備唐得升、文生李光榮,並奏保荊州將領已革都統魁玉、總兵楊昌泗共十員。附片奏稱:軍務殷繁,差遣乏員,不能不兼用丁憂降革之員,從權辦理。如果奮勉出力,仍當懇請天恩,一律保獎,以收後效而勵戎行。又具摺奏:六、七月以來,水陸兩軍迭次勝仗,已奏請將員弁兵勇保獎,奉旨允准。謹分為三起,先將第一單匯列,並糧台各員,晝夜辛勤,經各營官開單請保,臣等核實,繕單恭呈御覽。其武漢克復摺,奉硃批:「覽奏感慰實深。獲此大勝,殊非意料所及。朕惟兢業自持,叩天速赦民劫也。
另有旨。「欽此。奉上諭」此次克復兩城,三日之內,焚舟千餘,蹋平賊壘淨盡。
運籌決策,甚合機宜。允宜立沛殊恩,以酬勞勛:曾國藩著賞給二品頂戴,署理湖北巡撫,並加恩賞戴花翎;塔齊布著賞穿黃馬褂,並賞給騎都尉世職「等因。
欽此。又奉上諭「楚省大局已定,亟應分路進剿,由九江、安慶直抵金陵,掃清江面。應如何分兵前進,如何留兵防守,著楊霈、曾國藩、塔齊布妥籌商定,即行具奏。曾國藩以殺賊自任,必能謀定後戰,計出萬全。沿江剿賊之事,朕以責之曾國藩與塔齊布。楚省防賊回竄及搜捕江北等處餘匪事宜,朕以責之楊霈。務當協力妥籌,不可稍存大意」等因。欽此。武漢既克,賊船在襄河者尚多,奔出漢口,以圖下竄。公派魁玉、楊昌泗帶兵進剿,而楊載福等以水師舢板數十號溯流駛入漢口,縱火焚賊船千餘號,幾盡。三十日,馳奏水師搜剿襄河續獲大勝一摺。奏稱:戰船用力甚少,成功甚多。江漢以上賊舟無幾,從此一意東下,無牽制之虞。然臣細察大局,有可慮者數端:一在兵氣之散佚,一在亂民之太多,一則軍去湖南日遠,軍火銀米輸轉為難,恐有缺乏潰散之患,不能不熟慮而縷陳之。
附片奏請旨飭江西撫臣籌銀八萬兩,廣東、四川二省各籌銀數萬兩,迅解行營。
現因陸兵太單,擬添募陸勇二千,率以東下。又附片奏鄂省克復以後,查獲賊中偽文卷,七月十八日,城陵磯之戰,賊酋曾天養被殪情形,前奏未及詳悉聲明。
又訊據賊供武漢賊情曲折,一併聲明。奉上諭:「曾國藩等以剿賊自任,雖當乘此機會,急思順流而下,以次攻復沿江諸城,然須計出萬全,謀定後戰,方無挫衄虞。若能由九江、安慶直抵金陵,使長江數千里盡蕩妖氛,則從征將弁,朕必破格施恩,以酬懋績。」欽此。總督楊公霈自德安入駐武昌,時賊已退出黃州。
南則踞興國州,北則屯聚蘄州、廣濟,仍以船為巢穴。公與楊公會商進剿,分為三路:以塔齊布公統率湖南兵勇,進剿興國、大治為南路,派提督桂明等領鄂省兵勇進剿蘄州、廣濟等處為北路,公自督水軍浮江而下。
九月初七日,馳奏統籌三路進兵分別水陸先後直搗下游一摺。附片奏請飭諭陝西撫臣籌銀二十四萬兩,解赴行營。又片奏參都司成名標監造船工,浮開款項,請革職查辦。是日,又具摺匯保出力員弁兵勇第二單。奉上諭:「曾國藩等奏統籌三路進兵直搗下游一摺。覽奏布置各情,甚合機宜。以長江大局而論,楚北上游既已漸次肅清,則各路官軍乘勝東趨,自成破竹之勢。但兵機移步換形,賊情亦詭詐百出,總須出奇應變,步步為營,以免孤軍深入,方操勝算。其桂明一軍,較之楚南兵勇,強弱是否相當?倘彼強此弱,南岸被剿緊急,該逆必至伺隙北渡,該督等曾否慮及?此次東下之師,關係大局轉機,務期成算在胸,相機籌辦,能制賊而不為賊制,庶可次第廓清也!所請飭撥陝西餉銀,已諭知王慶雲照數籌撥,源源接濟矣。」欽此。十三日,馳摺恭謝天恩,並奏陳:奉命署理湖北巡撫,於公事毫無所益,於臣心萬難自安。臣統率水師,即日啟行,於鄂垣善後事宜不能兼顧。且母喪未除,遽就官職,得罪名教,何以自立?是以不敢接受關防,仍由督臣收存。公前奉上諭「曾國藩雖系署任巡撫,而剿賊之事重於地方」等因。是摺未奏到時,奉上諭:「曾國藩着賞給兵部侍郎銜,辦理軍務,毋庸署理湖北巡撫。陶恩培著補授湖北巡撫。未到任以前,著楊霈兼署。」欽此。是摺奏到,奉硃批:「朕料汝必辭,又念及整師東下,署撫空有其名,故已降旨,令汝毋庸署湖北巡撫,賞給兵部侍郎銜。汝此奏雖不盡屬固執,然官銜竟不書署撫,好名之過尚小,違旨之罪甚大,著嚴行申飭!」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既無地方之責,即可專力進剿。但必須統籌全局,毋令逆匪南北紛竄,方為妥善。並隨時知照江、皖各撫及托明阿、向榮等四路兜擊,以期直搗金陵。固不可遷延觀望,坐失事機;亦不可銳進貪功,致有貽誤。諒曾國藩等必能兼權熟計,迅奏膚功也!」
欽此。水師楊公載福領戰船先行,公與李孟群等繼進。南路陸營以十三日拔營進剿,北路陸軍魁玉、楊昌泗等以十七日拔營。十九日,水師破賊於蘄州城下。二十一日,塔齊布公克復大冶縣城,羅公澤南等克復興國州城。公舟次黃州,按行前總督吳文節公堵城營壘,於其殉難之處,為文以祭之,詞甚哀厲。(祭文稿今佚。)二十七日,公駐舟道士γ,馳奏陸軍克復興國、大冶,水師在蘄州勝仗一摺。附片奏探明賊蹤,于田家鎮堅壘抗拒,橫江鐵鎖二道,擬先攻半壁山,奪其要隘。又具摺奏稱:臣自入鄂城以來,採訪輿論,僉謂武昌再陷之由,實因崇綸、台涌辦理不善。督臣吳文忠勤憂國,殉難甚烈,官民至今思之。即於前撫臣青麟,亦尚多哀憐之語,無怨憾之詞。前任督撫優劣情形,以及年餘之成敗始未,關係東南大局,不敢不據實縷陳。又奏遵保出力員弁兵勇第三次匯單請獎一摺。
奉上諭「蘄州賊勢尚眾,水師既經攻剿得手,何以桂明等陸路一軍未能趕到?曾國藩經朕畀以剿賊重任,事權不可不專,自桂明以下文武各員,均歸節制,倘有不遵調遣,或遷延畏葸貽誤事機者,即著該侍郎專銜參奏,以肅戎行」等因。欽此。是月奉旨:「胡林翼調湖北按察使,楊載福補湖南常德協副將,羅澤南授浙江寧紹台道,均督勇剿賊。」欽此。二十九日,蘄州賊船上犯,楊公載福、彭公玉麟等縱火盡焚之。
十月初一日,羅公澤南陸軍破賊於半壁山,奪其營柵。初四日,羅公澤南等大破賊於半壁山,殲賊逾萬人。初五日,賊至,復擊破之。初七日,馳奏陸軍踏破半壁山賊壘水師續獲勝仗一摺,陣亡員弁何如海、石熾然、徐國本請恤。附片專奏營官白人虎陣亡請恤。又片奏查明前湖北道員劉若殉難情形,請飭部議恤。
又片奏軍中子藥概系湖南支應,今全軍將出楚境,距湘省千數百里,請旨飭江西撫臣遴委幹員,籌款開局,監製火藥,鑄造鐵子鉛彈,解營接濟。是日,具摺謝恩賞兵部侍郎銜。附片陳明前摺未署署湖北巡撫新銜,奉批諭申飭,蒙恩寬宥,謹奏申謝。又代奏浙江寧紹台道羅澤南呈謝天恩,仍請留營剿辦賊匪。初八日,水師攻賊船於蘄州,繞出賊前。初十日,賊船退至田家鎮南岸,鐵鎖已為陸營湘勇斫斷。楊公載福、彭公玉麟督水軍於十三日攻斷江中鐵鏈,舟師飛槳而下,至鄔穴縱火焚賊舟。適東南風大作,賊船四千五百餘號皆盡,伏屍萬數。田家鎮北岸之賊大潰,毀營而遁。十四日,馳奏南路陸軍大捷、斃賊萬餘、斫斷江岸鐵鎖、水師屢獲勝仗一摺。隨摺奏保李續賓、彭三元、普承堯三員,陣亡千總蕭吉祥請恤。附片奏陳賊蹤遍擾,驛郵多梗,偵探難遣,文報難通,江、皖各營不克隨時知照,請旨飭軍械處,將江南、北大營現在情形及紅單船現泊何處,隨時示知行營,期通消息。奉硃批:「獲此大勝,皆因汝等和衷共濟,調度有方,故能將士用命,以少擊眾。朕披覽之餘,感慰莫能言喻,仍另有旨。」欽此。奉上諭「此次我軍陸路奪取半壁山,水師屢獲大勝,逆賊不敢復窺南岸,辦理甚為得手。據奏北兵不甚得力,究竟桂明一軍現在何處?何以未與南軍會合?著楊霈親督後軍,迅速前進,為曾國藩等後路聲援,不准稍有遷延,致滋貽誤」等因。欽此。十四夜,蘄州之賊棄城竄去。水師追賊,船至九江城下。塔齊布公陸軍破平南岸富池口賊壘。二十日,與羅公澤南率師渡江而北。二十一日,公舟次田家鎮,馳奏官軍水陸大捷、燒毀賊船四千餘號、田家鎮蘄州兩處賊悉潰竄一摺。隨摺奏保副將楊載福、同知彭玉麟、道員羅澤南、游擊普承堯、水師將弁劉培元、秦國錄、孫昌國、洪定升八員。附片奏報水師前隊追逐賊宗已至九江城外,陸軍即日渡江北岸進剿。又片奏臣等一軍,以肅清江面直搗金陵為主,設該逆旁竄他縣,陸軍竟難兼顧,請旨飭各路帶兵大臣及各省督撫擇要堵御,預防流賊之患。奉硃批:「續獲此勝,皆因汝等籌畫盡心,朕甚廑念。」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塔齊布自岳州統師東下以來,沿江攻克城池,殲除醜類,所向克捷。緣由同心戮力,調度有方。節次披覽奏章,朕心實深欣慰。在事文武員弁兵勇亦能人人用命,奮不顧身,尤堪嘉獎。」欽此。陸軍渡江,循北岸而下。二十六日,遇賊於蓮花橋,擊破之。二十六日,克復廣濟縣城。水師追擊賊船,二十八日戰於九江城外,破之。
十一月初一日,陸師破賊於雙城驛。初三日,破賊於夏新橋。初四日,克復黃梅縣城。初六日,馳奏蓮花橋勝仗克復廣濟及水師九江勝仗一摺。陣亡將弁蘇勝、鄭沐、李金梁請恤。附片預報黃梅勝仗,並陳桂明一軍未能會剿緣由。又附片奏蘄州州判魏作霖殉難,請恤。又片奏調湖南永州府知府張丞實來營,添募湘勇,交該守管帶,以厚兵力。又附片奏報服關日期,現在辦理軍務,在營釋服。
是日具摺奏保克復武漢及興國、大冶、蘄州各案水陸兩軍出力員弁兵勇共三百四十人,開單請獎。羅公澤南自黃梅拔營進剿,破賊於濯港。十一日,公馳奏雙城驛、大河埔、夏新橋勝仗黃梅克復一摺。隨摺奏保周發勝、佘星元、滕國獻三弁,陣亡千總王映軫,請恤。附片奏濯港勝仗。又奏陳近日剿辦情形一摺。奏稱:九江賊船不多,我師兩次苦戰,未能大挫凶鋒,皆因兩岸賊營太多,水陸依護,抵拒甚力。我之水師與陸軍隔絕,晝夜戒嚴,勞苦倍甚。並陳可恃者數端,可慮者說數端。時迭奉諭旨,令湖北、江西兩省派兵會剿,總督楊公霈派桂明一軍留駐黃州,魁玉、楊昌泗隨同剿賊。蘄州以下,楊公霈自駐黃梅、廣濟之間。江西派臬司惲光宸、總兵趙如勝駐軍九江境上。皆奉旨歸公節制調度。又奉上諭:「楊霈奏克復廣濟、黃梅一摺,所敘進攻九江情形,似該郡賊黨尚復不少。塔齊布渡江而北,南岸官軍即不能得手,是江西陸路兵勇殊不足恃,塔齊布仍須渡回南岸。
倘南北兩岸專恃一塔齊布奔馳追剿,則湖北、江西兩省官兵,豈不皆成虛設耶?「
欽此。十二日,塔齊布公、羅公澤南等破賊於孔隴驛。十三日,小池口賊遁去。
十四日,水師焚賊船■,潯郡江面賊宗略盡。公即日進駐九江城外。十五日,塔公陸軍抵小池口。水師擊破賊船,進泊湖口。賊踞守九江,堅不可下。十八日,陸軍渡江南岸,駐營九江南門外。二十一日,馳奏濯港孔隴驛小池口勝仗、潯郡江面肅清,水師進扼湖口一摺。隨摺奏保朱南桂、童添雲二員。附片奏參鄂軍營官李光榮所帶川勇擄掠滋擾,請革職訊辦。又片奏稱:攻圍九江陸兵單薄,湖北臬司胡林翼識略冠時,已札飭帶勇二千,駐防田家鎮,就近飛調該軍來潯助剿;副將王國才、都司畢金科樸實勇敢,馭軍有法,請撥帶勁旅,交臣調遣;皖省道員何桂珍、知縣李沛蒼在六安等處帶勇防剿,亦請歸臣調遣。又片奏請旨飭江西撫臣趕造攻具,解交行營。均奉旨允准。又奉上諭:「曾國藩、塔齊布運籌決勝,戮力同心,麾下戰士率皆轉戰無前,爭先用命,皆由曾國藩等調度有方。覽奏之餘,實堪嘉慰。曾國藩著賞穿黃馬褂,並發去狐腿黃馬褂一件,白玉四喜搬指一個,白玉巴圖魯翎管一枝,玉靶小刀一柄,火鐮一把,交曾國藩祗領,以示優獎。」欽此。賊踞九江、湖口兩域,浚濠堅壘,結木■於湖口城下,以阻官軍入湖之路,而別築石於梅家洲,水陸相倚。賊舟屯踞大姑塘,擾犯南康府。二十一日,羅公澤南湘軍渡江未畢,為賊所乘,回軍擊卻之。彭公林翼軍亦至,均駐九江城外。水軍登岸攻賊,屢破之。賊每乘夜驚營,水師亦徹夜戒嚴。二月初一日,陸軍合攻九江城,未克。初三日,馳奏水軍屢獲勝仗、陸軍圍逼潯城、現籌攻剿情形一摺。陣亡將弁曾獻成、周福友、羅嘉典請恤。奉上諭:「我軍自肅清潯江進扼湖口以後,滿擬九江郡城乘勝可克,乃連日焚毀賊船,蹋破賊壘。而該逆死黨仍負固堅守,殊屬兇悍。賊情變幻靡常,著曾國藩、塔齊布相機籌畫,不可稍有孟浪,致誤事機。」欽此。初六日,胡公林翼、羅公澤南擊賊於梅家洲,破之。
水師乘勢攻破湖口木■賊卡。初八日,童壯節公添雲因攻城受傷,卒於軍。初十日,水陸合攻湖口賊營,未克。十二日,水師舢板駛入內湖,焚賊舟數十號,乘勝追逐至大姑塘以上。賊復於湖口設卡築壘增柵,以斷其後。舢板船遂不得出。
其在外江者,皆快蟹、長龍諸大船,掉運不靈,賊以小艇乘夜來襲,戰船被焚者三十九號,餘皆退回九江大營。十四日,馳奏九江、湖口水陸攻剿情形一摺。隨摺奏保劉國斌、孫昌國二弁,陣亡參將童添雲暨兵弁葉楚南、楊玉芳、黃韻南、姜凌浩請恤。水師既退,集九江城外湖口之賊分股渡江,踞小池口皖賊復上犯鄂境。公派周鳳山陸營渡江,攻剿小池口賊壘,大挫而還。公急調胡林翼、羅澤南回援九江,駐營南岸官牌夾。二十五日,賊復以小艇夜襲水軍,放火焚戰船十餘號。公座船陷於賊,文卷冊牘俱失。公棹小舟馳入陸軍以免。調舟師悉泊南岸,與羅公澤南湘勇陸營,緊相依護。糧台輜重各船皆退駛至鄔穴,以上戰艦亦多潰而上溯者。公憤極,欲策馬赴敵以死,羅公澤南、劉公蓉及幕友等力止之。三十日,馳奏水師在內湖三獲勝仗一摺,外江水師兩次敗挫一摺。奏稱:水師屢獲大捷,聲威尤震。自至湖口苦戰經月,忽有挫失,皆由臣國藩調度無方,請交部嚴加議處。水師陣亡將弁史久立、李允升、李選眾、沈光榮、葛榮冊及座船弁兵劉盛槐等請恤。奉上諭:「水師銳氣過甚,由湖口駛至姑塘以上,長龍、三板各船與外江師船隔絕,以致逆氛頓熾,兩次被賊襲營,辦理未為得手。曾國藩自出岳州以後,與塔齊布等協力同心,掃除群醜,此時偶有小挫,尚與大局無損。曾國藩自請嚴議之處,著加恩寬免。」欽此。楊公載福留鄔穴養病,聞敗,力疾而下,督戰船拒賊卻之。尋以病甚回籍。水軍在外江者,李公孟群、彭公玉麟與陸軍依岸而守;其入鄱湖者,營官蕭捷三、段瑩器、孫昌國、黃翼升等領之。由是水師遂有內湖、外江之分。
是歲正月,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及勝保公督兵相破於獨流。二月,破賊於阜城。三月,賊由安徽分股竄山東,陷臨清州。四月,勝保公殲賊於臨清,僧王大軍克阜城。五月,賊陷高唐州,大兵圍之。江北大軍五去冬收復揚州,賊竄踞瓜洲。
是年二月,瞿威壯公騰龍陣亡於瓜洲。賊陷太平府,孫文節公銘恩死之。閏七月,江南官軍克太平府,江督師文勤公琦善卒於軍,江寧將軍托明阿代其任。
蘆州陷後,皖北城邑多殘破,詔以福濟為安徽巡撫。江南大營復遣提督和春以兵援皖。五月,克六安州。捻匪乘亂起於皖、豫之交,副都御史袁公甲三督師駐臨淮關防剿。何公桂珍奉旨授皖南兵備道。道阻不得之任,袁公委以帶勇剿賊,駐於霍山。屢有功,欲西與楚軍會合。公亦疏調來營,阻於賊而不能達。
曾文正公年譜卷四
[編輯]「乙卯」咸豐五年,公四十五歲。
正月,公駐羅澤南湘陸營中。賊既踞小池口,皖中大股續至,塔齊布公、羅公澤南率勇渡江擊之,挫敗而還。賊以一股循江北岸上竄蘄州,一股竄犯廣濟。
官軍潰退,總督楊公霈退駐漢口,又退守德安。賊至漢口,溯襄河大掠民船,武昌戒嚴,江、漢之間紛擾矣。公派臬司胡林翼、總兵王國才、都司石清吉領兵勇六千餘人,先後回援武漢。李孟群以戰船四十號溯江上駛,以援蘄、黃。初四日夜,東北風大作,巨浪撞擊,水師老營戰船在九江城外者,漂沉二十二號,撞損數十號。公乃飭外江炮船全赴鄂省,扼扎金口,李公孟群、彭公玉麟領之。而於沔陽州境之新堤鎮,設立船廠,修補已損之船,添造舢板小艇。其陷入內湖之水師,聞老營被襲及大風壞船之警,相率赴南昌,巡撫陳公啟邁給以口糧,撫而輯之,軍心漸定。公自督陸軍,急攻九江城,未克。賊屢出撲營,均擊退之。初五日,拜摺恭謝天恩,上年十二月奉旨賞穿黃馬褂等,並年終奉賞福字荷包銀錢銀錁食物等件。是日,馳奏陸軍渡江挫於小池口、北岸賊蹤大股上竄、並陳近日賊勢軍情一摺。奏稱:目前局勢可慮者多端,臣等一軍進止機宜有萬難者。初八日,馳摺奏報大風擊壞戰船,飭令全數赴鄂,並自陳辦理錯謬之處:一在武漢既克,未留重兵防守;一在九江未克,遽攻湖口,又遭風壞船,事機不順。目前籌辦之法凡四條:其一在鄂省添修外江水師,以固荊湘門戶;其一飛飭鄂省兵勇胡林翼等軍先後回援武昌;其一擬親至南昌,修整內湖水師;其一圍攻九江之陸軍有進無退,攻克潯城,仍當鼓行東下,直搗金陵,以雪積憤。又奏潯城賊出撲營陸軍獲勝一摺。奉上諭「覽奏殊深懸系,所稱辦理錯誤之處,如水師沖入內河,以致聲勢隔絕,誠不免銳進貪功。至武漢收復,未留後路聲援一節,則其勢本有不及,水陸兩軍全數進剿,猶恐兵力單弱,若彼時即分防武漢,兵數愈少,刻下更不知如何棘手!曾國藩等既定直搗金陵之計,即著迅速設法攻克九江,合軍東下,毋得再存顧慮」等因。欽此。十二日,公由九江啟行。十六日,抵南昌,諭營官蕭捷三等撫輯眾心。委員設局製造炮位子藥,專供楚軍炮船之用。是為楚師三局。
派委員弁回湘增募水勇,撥用江省命造長戰艦三十號,歸入楚軍,添造快蟹十餘號。又委在籍候造知府劉於潯設立船廠,添造各船。署臬司鄧仁坤總理船炮,支應各局。內湖水師,自成一軍矣。援鄂之師,胡公林翼一軍先發,抵鄂後駐軍沌口。石公清吉之軍繼行。王公國才一軍守領餉項,猶駐九江城外。賊出撲營,塔公合擊破之。蘄州賊黨由富池口渡江而南竄,踞興國、通山、崇陽、通城、咸寧各城邑,擾陷殆遍,並擾及江西武寧縣境,武昌戒嚴。陶公恩培入守武昌,飛書請援。公急調王國才一軍,取道武寧,轉戰而前,以為之援。二十七日,馳奏九江陸軍勝仗、內湖水師重加整理情朝形及調派鄂援剿情形一摺。附片奉奏江西署臬司鄧仁坤經理船炮等各要務,於秋審事件勢難兼顧,江西臬司惲光宸擬即調回本任,所帶之勇歸九江鎮將居隆阿統轄。又片奏水師哨官萬瑞書乘賊匪襲營之時,搬搶糧台銀兩,請旨飭湖南撫臣嚴拿正法。又奏保上年半壁山、田家鎮、蘄州、廣濟、黃梅五案出力員弁勇一摺。奏稱:武漢以下,復為賊蹤往來之地,前此戰功,竟成空虛。可憤可憾!然事機之不順,調度之失宜,咎在臣等,而將士之勞勛究不可沒。惟錄其既往之功,冀作其將來之氣。奉旨允之。又奉上諭:「楚北賊焰復燃,於曾國藩等剿賊機宜大有關係。此時惟有會合各兵迎賊攻剿,使曾國藩、塔齊布各軍無腹背受敵之患,方為妥善。」欽此。二十八日,公在南昌,派大小戰船六十餘號進泊康山。賊在九江、湖口及江北小池口者,益浚濠增壘,守備益固。湖口之賊,由都昌竄陷饒州府,分犯樂平、景德鎮、祁門、徽州,攏及廣信之境。公調派羅公澤南統帶湘勇三千,由南昌繞出湖東攻剿。又增募平江勇四千名,同出東路會剿。塔齊布公所統陸營在潯城者,僅五千人,但主堅守,不復仰攻矣。水師至武昌,泊舟城外,連遇大風,復多沈損,乃上泊金口,以扼賊上竄。胡公林翼一軍。亦退駐金口。
二月,賊撲武昌省城。十七日,城陷,巡撫陶文節公恩培死之,各軍馳援皆不及。二十七日,公馳奏統籌全局一摺。奏稱:臣來江省,已逾月餘,探悉各路賊情大略。論江、楚、皖三省全局,陸路必須勁兵四支,水路須兵兩支,乃足以資剿辦。江之北岸,自蘄水、廣濟、黃梅以達於太湖、宿松為一路,自漢口、黃、蘄循江岸而下達於小池口為一路。南岸自九江以上興國、通山等屬為西一路,湖口以下至於皖南為東一路。臣之水軍,已分為兩支,陸軍者再分,則立形單弱,謹就目前急務,凡臣力所能辦者,分條陳奏。並聲明前月奏報,均未奉批諭,此次改由湖南繞出荊州驛遞進京。附片奏稱鳳陽、臨淮由壽州、光固以達於麻城、黃州,不過八百餘里,請旨飭令袁甲三募勇五千,練成勁旅,馳出黃州,以通皖、鄂聲息,以挽江北大局。又片奏水師大營被賊襲毀之時,座船被奪,文卷全失,其所領部照監照遺失數目,俟查明咨報。又片奏:臣軍萬餘人,餉道梗阻,請旨飭撥江西漕折銀兩就近接濟,並請閩浙兩省每月各籌銀二萬兩,解赴行營。是日,又奏恭謝天恩寬免處分一摺。時袁公甲三奉旨革職來京,公所籌四路分兵剿辦之策,諭旨嘉之,亦未能行也。楊公霈軍駐德安,賊復遍擾江、漢各城邑,由岳家口、仙桃鎮窺犯荊、襄,荊州將軍官文公拒卻之。胡公林翼抵鄂後,擢授湖北藩司,尋奉旨署理湖北巡撫。水陸兩軍在金口者為數無多,而賊勢益熾。鄂軍在德安者屢敗不振,餉尤絀無所出。胡公與李公孟群、彭公玉麟、王公國才等竭力守御,荊、湘,上游賴以稍安。江西新募平江勇至南康,公委幕中候選同知李元度管帶操練。因調戰船,前赴南康,令陸軍緊相依護。公言此軍之起原,專為肅清江面而設,陸軍所以護水營,九江、湖口之挫失,皆以水師孤懸,與陸師遠隔之故。時塔公軍在潯城,羅公東剿廣饒,不得合併。
三月,公在南昌登舟,督將弁操練,分起調赴南康,與平江勇水陸駐扼,使賊不得掠舟來往湖中:十九日,羅公澤南一軍由貴溪進剿。二十日,擊賊破之。
二十一日,克弋陽縣城。公兩奉旨統籌全局。二十三日,復奏謹陳水陸軍情一摺。
奏稱:臣等一軍,水陸分為四支。回援武漢之師,距臣營在八百里外,江之兩岸,仍為賊踞,欲以楚軍回剿武漢,其難有三端:一則潯郡為長江腰膂,陸兵未可輕撤;一則內湖水師乘此春漲,可以由湖出江,所慮在既出以後孤懸無依;一則金口水陸諸軍餉項缺乏,若再添師前往,更無可支撥,恐餉匱而有意外之虞。臣實乏良策,惟有堅扼中段,保全此軍,以供皇上之驅策而已。奉上諭:「行兵之道,合則力厚,分則力薄。自師船陷入鄱湖,賊匪再擾武漢,廣饒一帶,復有賊蹤竄突。該侍郎等水陸兩軍,實有不能不分之勢。該侍郎所謂千里馳逐,不如堅扼中段,所奏亦不為無見。當此上下皆賊,總宜計出萬全,勿以浪戰失機,勿以遲回誤事。一切機宜,朕亦不為遙制。該侍郎不可因挫失之餘,遂至束手無策,當激厲軍士,踴躍用命,謀定後動,勿負初心,以副委任。塔齊布攻剿九江,近日情形,未據奏及,豈為賊氛阻隔,竟不能聲息相通耶?並著隨時奏報,以紓懸系。」
欽此。邢部侍郎黃公贊湯在籍,公於上年奉請督辦江西勸捐,至是計捐銀數四十餘萬兩。公軍入江西後,皆賴黃公籌捐銀兩接濟。湖南協餉,專撥供湖北金口之師。公所請撥浙、閩協餉,以有警不時解到,公乃議借運浙鹽,行銷於江西、湖南。舊日淮南引地,川鹽抵餉,仍請以黃公贊湯總理鹽餉事務。江西巡撫陳公啟邁與公謀調遣兵勇,意見多不合,餉尤掣肘。萬載知縣李皓,與其鄉團舉人彭壽頤,以團事互相控訴。公見彭壽頤,賞其才氣可用,札調來營差遣。陳公乃收系彭壽頤,令臬司惲光宸嚴刑訊治之。以是尤多齟齬。二十三日,賊竄陷廣信,羅公澤南由弋陽追剿破之。二十七日,克廣信府城。賊竄入浙江境。公由南昌督水師進發,駐吳城鎮。
四月初一日,馳奏羅澤南陸軍克處復弋陽一摺,陣亡勇弁張以德、易傳武、喻能益請恤。又奏陳湖北兵勇不可復用、大江北岸宜添勁旅一摺。奏稱:自粵匪至鄂,迄今不滿三載,而全軍覆潰者五次,小潰小敗,不可勝數。既潰之後,仍行收集兵勇,習為故常,恬不為怪。宜變易前轍,掃除而更新之。請飭下湖北督撫另立新軍,滌除舊習,使江之北岸得兩路足恃之兵,則不惟有益大局,即臣等水陸各軍,亦有恃而不恐。奉寄諭:「交湖廣總督楊霈、署巡撫胡公林翼辦理。」
時鄂軍屯聚德安,湘軍回援武漢者為數無多。公屢函致胡公林翼,論東南大勢,以武昌據金陵上游,為必爭之地,宜厚集兵力,以圖恢復。楊公載福傷病在籍,病稍痊,湖南巡撫駱公秉章委令招募水勇,又添造戰船,赴鄂助剿。李公孟群補授湖北臬司。胡公委令添募陸勇,扼防金口,餉械均仰給於湘中,兵勢稍振。是日,又奏請撥浙引用鹽抵餉一摺。奏稱:賊踞金陵,長江梗塞。淮南鹽務,片引不行。奸民偷送賊中,賤售於各岸,江西、湖南民間皆食私鹽。方今餉項缺乏,請旨飭撥浙鹽三萬引,設法運銷於淮引口岸,以濟軍餉之不足。附片奏現當干弋擾攘,招商領運為難,擬仍用勸捐之法行之。請旨飭派在籍侍郎黃贊湯,在江西臨江府屬樟樹鎮設局,勸諭紳富,措資辦運,並請浙江學政、侍郎萬青■,在浙督辦鹽運,江西道員史致諤、萬啟琛協理西省鹽運,湖南鹽法道裕麟、在籍知府黃廷瓚,協理楚省鹽運。又將鹽餉章程分條咨商戶部,並咨商浙江巡撫及江西、湖南、湖北巡撫。戶部議准。既而賊氛大擾,未能暢行也。公又奏湖北在籍禮部主事胡大任、江西在籍禮部主事甘晉,並辦理臣軍糧台,未能赴部當差,請飭吏部查明辦理。是時南昌設立後路糧台,公委甘晉、李瀚章綜理之。羅公澤南移軍剿賊於景德鎮。賊竄入徽州境,羅公乃移駐饒州,以圖湖口。十二日,公馳奏陸軍克復廣信郡城一摺,奏保澤南轉戰千里,謀深勇沉,常能從容鎮定,以少勝眾,請交部從優議敘。十三日,軍由吳城進駐南康,派前隊船進泊青山,以攻湖口。
十九日,賊由姑塘上犯,水師擊之,挫敗,退泊火焰山。二十一日,水師焚賊船於馬家堰,於徐家埠,又追焚之於都昌城下,計百數十號。湖北興國崇通等屬賊黨日熾。分股竄入江西境,陷踞義寧州,殺掠甚慘。
五月初八日,公派水師搜剿賊船於都昌。十三日,水師擊賊船於青山,破之,追奔至鞋山以下。羅公澤南駐軍饒州。浙江巡撫檄調湘軍往徽州會剿,未行,而江西聞義寧之警,省城戒嚴。陳公啟邁亟調軍回南昌,羅公遂移軍而西。二十一日,公馳奏內湖水師近日接仗情形一摺。附片奏:臣前在江省吳城,近在南康,與臣塔布信息常通。九江與南康僅隔一廬山,因賊匪時時窺伺,晝夜巡防,臣等二人不敢遠離營次,屢約以匹馬相見,而未能也。又稱,羅澤南一軍既須回省,則不能由都昌進剿湖口。東岸無陸兵,則水軍孤懸可慮。奉上諭:「該侍郎等務當通籌大局,謀勇兼施,以副朕望。」欽此。楊公載福督帶舟師,由岳州出大江剿賊於蒲圻,會扎金口。三十日,內湖水師擊賊於青山,破之,奪回拖罟大船,並獲他船炮等。拖罟,即九江之敗所失座船也。
六月初五日,湖南巡撫咨送萬瑞書到案正法。十二日,馳奏水師勝仗、奪回拖罟大船一摺,陣亡外委蘇光彩請恤。公又專摺奏參江西巡撫陳啟邁劣跡較多、恐誤大局一摺。奏稱:臣與陳啟邁同鄉同年,同官翰林,向無嫌隙。自共事數月,觀其顛倒錯謬,迥改常度,深恐貽誤全局,不敢不縷晰陳之。奉上諭:「江西巡撫著文俊補授。未到任以前,著陸元良署理。陳啟邁著即革職,按察使惲光宸先行撤任,聽候新任巡撫文俊查辦該撫。到任後,著即將曾國藩所參各情節逐款嚴查,據實具奏,不得稍有徇隱。」欽此。十三日,公派水師攻賊於徐家埠,委知縣李錕帶陸勇會剿,破之,毀船八十餘號。塔齊布公陸軍擊賊於新壩,破之。
十五日,水師攻賊卡■梅家洲,衝出卡外,戰船四號陷於賊,兵勇傷亡數十人。
羅公澤南軍至南昌。二十四日,拔營進剿義寧之賊。湖北德安府失守,楊霈退走襄陽,革職。官文公奉旨授湖廣總督、欽差大臣,都統西凌河,由河南赴湖北督師,以攻德安。二十七日,塔齊布公與公相見於青山營次,會商攻剿之策。
七月初六日,馳奏潯城陸軍勝仗、水師在徐家埠獲勝湖口小挫一摺,陣亡將弁黃明魁、洪建勛、李文田請恤。附片奏潯郡陸營久無成功,日對堅城,頓兵糜餉。擬於七月臣與塔齊布移駐青山,渡湖而東,會剿湖口,是亦大局旋轉之一策。
又片奏新選湖北督糧道萬啟琛現在樟樹鎮協理鹽餉事務,請暫緩赴任。羅公澤南陸軍抵義寧。初八日,破賊於梁口。十三日,破賊於乾坑。十四日,大破賊於鰲嶺雞鳴山,斃匪六千餘名。水師蕭捷三等破賊於鞋山。李元度率平江勇渡湖而東。
十五日,擊賊於徐家埠,破之。羅公澤南陸軍攻賊營,大破之。十六日,克復義寧州城。十八日,湖南提督忠武公塔齊布卒於軍。十九日,公馳赴九江陸營,哭之慟,派副將周鳳山接統其軍。公親巡營壘,撫定其眾,派副將玉山等弁兵三百人護喪至南昌。李元度擊賊於文橋。二十一日,李元度攻賊於蘇官渡,破之。二十三日,平江營與水師會攻湖口。破賊營數座,燒賊船幾盡。舟師駛出大江,仍回泊青山。是日,蕭節愍公捷三陣亡。平江勇攻下鍾山賊營,未克,仍駐軍蘇官渡。周鳳山督軍會操,賊出撲營,力戰卻之。公在大營中,復督眾攻城,未克。
二十四日,馳奏:提督塔齊布因病出缺,臣馳赴大營,料理喪事,兼統陸軍,拊循士卒,保此勁旅。請旨將提臣塔齊布交部從優議恤,准於湖南省城建立專祠,以慰忠魂而洽民望。附片奏派廣東羅定協副將周鳳山統領全軍,旋獲勝仗,士氣猶銳,可無渙散之虞。又附片奏報義寧、湖口水陸三路勝仗大略,當名將新失之際,而事機尚為順利,軍威尚足自振,堪以抑慰聖懷。公於是日聞蕭捷三陣亡,即帶陸勇數百名馳赴青山,撫定水勇。二十五日,公回駐南康水營,札調彭玉麟來江西督領內湖水師。二十七日,平江營擊賊於流澌橋。二十八日,燒賊柵於柘磯。
八月初四日,賊撲平江營,拒卻之。初七日,馳摺奏報羅澤南陸軍攻剿義寧,迭次大勝,克復州城。隨摺奏保羅澤南及李續賓、李杏春、唐訓方、蔣益澧五員。
又奏水陸兩軍攻剿湖口、迭獲勝仗、湖內賊船幾盡一摺,陣亡都司蕭捷三,請照副將例議恤。羅公澤南既克義寧,軍威振於南服。是時湖南四境皆有賊氛,兩粵匪徒攻陷郴州,逆焰尤盛。駱公秉章奏調湘軍折回湖南剿賊,羅公由義寧策單騎謁公於南康舟次,指畫吳、楚形勢。謂方今欲圖江、皖,必復武昌;欲圖武昌,必先清岳、鄂之交。定計率軍出崇、通以援武漢。公從其策。初八日,羅公渡湖,督平江勇攻湖口下鍾山賊壘。未克。是日,水師擊賊於海家洲,大敗,失戰船二十一號。其時江西之賊,惟存九江湖口兩城、梅家洲下鍾山兩壘未克,堅踞不可攻。羅公旋至南康,謂湖口水陸官軍但當堅守,不宜數數進攻,以頓兵損威,仍當俟江漢上游攻剿有效,以取建瓴之勢。公又從之,飭水師勿事浪戰,抽調九江大營寶勇千五百人並歸羅公統帶,由義寧進剿。十六日,羅公還義寧營。胡公林翼攻武昌未下,乃議先攻漢陽。由金口渡江,軍於■山,進攻漢陽。楊公載福、彭公玉麟率水師進泊沌口,毀賊船數百號。南岸崇、通各屬之賊,攻金口李孟群陸營,陸營大潰。德安賊黨回援漢陽,■山陸營亦潰,惟沌口水師屹然未動。胡公度不可攻,率水軍退駐新堤,以扼荊湘之路。委都司鮑超增募湘勇數千以為援。
馳疏奏調羅澤南湘軍援鄂,公已令羅公由義寧拔營前進矣。二十一日,馳奏陸軍攻剿湖口勝仗水師小挫一摺。奏稱:去年湖南水師靖港、城陵磯之役,均因風順水利,不能收隊,以致挫敗。臣屢飭水營,不令順風開仗,乃各弁勇輕進,致蹈覆轍。請將營官吳嘉賓、秦國祿等分別撤革。陣亡千總葛維柱請恤。又奏調派羅澤南一軍由崇、通回剿武漢一摺。附片奏:提臣塔齊布病故後,周鳳山新領全軍,尚為奮勉,臣令其專意防守,不圖進取。又片奏派委員弁護送塔齊布靈柩。時長江梗塞,塔公之柩由南昌取道長沙、荊州以北也。公又專摺匯報安徽道員何桂珍在江北英山、蘄水、羅田等處剿賊勝仗。附片奏稱蘄、黃、英、霍當楚皖之交,匪黨最多,與粵逆勾結響應,何桂珍以二千飢疲之卒,轉戰於群盜出沒之區,與地方紳民以信義相孚。請旨飭令何桂珍督辦皖楚交界英山、麻城各處團練,嚴清土匪,實於大局有益。公前奏調何公一軍歸東征大營調遣,既而阻於賊,不得合併。何公提一旅,崎嶇苦戰,屢立戰功,克英山、蘄水兩城,斬賊目田金爵,而軍飢餉匱,皖中大府不之恤,專恃勸捐米麥接濟軍食。頻遣探卒,間關跋涉,抵公大營以求援。公為縷陳其戰績十餘案,請旨授以團練之任,蓋欲設法以援之,而勢未能也。羅公澤南回義寧營,上書於公,申陳前議。公所調九江之寶勇,以參將彭三元、都司普承堯領之,並湘勇各營為五千人。劉公蓉在公幕中二年,至是亦從羅公軍赴鄂。二十七日,由義寧州拔營,直趨通城。彭公玉麟接公札調,阻於賊未能前,公因委劉於潯暫統內湖水師。
九月初三日,公至青山巡視水陸各營。初五日,公駐屏風水營。具摺奏保陸軍克復廣信一案,水師肅清鄱湖一案。出力員弁兵勇,匯單請獎。附片請飭浙江巡撫補解五月以後餉銀。又片奏:羅澤南一軍去臣營日遠,湖北撫臣胡林翼尚在江北,亦恐為賊氛所隔。擬令羅澤南自行具摺奏報軍情。又奏稱:臣自抵江西,整理水師已逾半年。師久無功,虛糜餉項,請交部嚴加議處。至助臣辦理軍務、實有勞績、不可泯滅者:侍郎黃贊湯,督辦捐輸,力拯大局;南昌府知府史致諤,支應軍需;候補知州李瀚章,辦理糧台,權衡緩急;湖南巡撫駱秉章與其幕友同知左宗棠,一力維持,接濟軍餉,明料船炮;知府彭玉麟,保守金口,力能堅忍;主事胡大任,勸捐濟餉,歷險不渝;知府黃冕,造炮精利,實屬有用之才。除黃贊湯、駱秉章未敢仰邀恩敘外,其史致諤等各員,擬歸入義寧案內,開單保奏。
奉上諭:「曾國藩奏師久無功,自請嚴議,並保勞績較多人員等語。兵部侍郎曾國藩督帶水師,屢著戰功。自到九江,雖未能迅即克復,而鄱湖賊匪已就肅清。
所有自請嚴議之處,著加恩寬免。著刑部侍郎黃贊湯督辦捐輸,以濟軍餉,尤為出力,着加恩賞戴花翎。「欽此。初六日,公渡湖至蘇官渡,巡視陸營。留二日,還屏風營。羅公澤南進攻通城。初六日,克之,賊大潰。十四日,進克崇陽縣。
二十三日,公弛奏羅澤南一軍進剿獲勝克復通城一摺,陣亡把總李懋勛請恤。附片奏探明湖北撫臣胡林翼駐紮嘉魚縣六溪口,與羅澤南之軍聲息可通,此後援鄂一軍,由胡林翼轉奏。又遵奏諭旨保舉堪任總兵人員一摺。奏保副將楊載福、周鳳山、參將彭三元三人。湖南兵勇援鄂者,至羊樓司大潰,江壯節公忠濟殉難。
羅公澤南駐軍崇陽,派李公續賓等五營進剿羊樓司,旋派彭公三元等營進剿濠頭堡。二十四日,賊大股來犯,彭勤勇公三元、李公杏克等陣亡,弁勇挫潰。二十六日,羅公督軍至羊樓司,擊賊破之。二十七日,奏到上諭:「兵部右侍郎著曾國藩補授。曾國藩現在督辦軍務,兵部右侍郎著沈兆霖兼署。」欽此。夏秋之間,黔、粵匪徒侵擾湖南西南境,其東北嶽、鄂之交,賊勢正熾。公弟國潢、國華皆治團練於鄉邑。公弟國荃考取是科優貢,亦辦鄉團。是月,廣東匪徒自茶陵竄入吉安境,江西之西境又紛擾矣。
十月初三日,羅公澤南大破賊於羊樓司。十三日,胡公林翼至羊樓司會商軍事。十七日,拔營進剿蒲圻。二十日,公具摺謝恩授兵部侍郎。又奏報羅澤南一軍在濠頭堡挫敗,在羊樓峒獲勝。陣亡參將彭三元、知府李杏春、將弁彭獻傑、蕭馥山、李光熾、劉碧山請恤。奏稱:此次軍情應由楚省具報,緣彭三元系臣軍屢戰得力之將,未便沒其忠績,是以仍行奏報。附片奏稱:臣前請於湖南省城為塔齊布建立專祠,奉旨允准,應請以去年陣亡參將童添雲及彭三元入祠■祀。二十一日,羅公澤南克蒲圻,轉戰而前,師銳甚。楊公載福以水師破賊於金口。湖廣總督官文公至德安,接受欽差大臣關防。都統西凌阿督兵力攻德安府城,克之,乘勝收復江北各城邑。官文公督各軍進逼漢陽,收集王國才、李孟群陸營兵勇兼轄之,與南岸楚軍為犄角之勢。九江、湖口陸營數月無大戰事,賊亦不以大股來犯。水師泊扎青山、屏風各岸,陸勇二營護之。公自駐屏風水營,不時巡視青山、蘇官渡各營,一意嚴防,不事進剿。而賊酋石達開由湖北崇、通等處,糾合匪黨,竄入江西境,陷踞新昌縣。其在吉安境內匪徒連陷安福、分宜、萬載等縣,與石逆合股。於是贛水以西,亂民響應,眾至十餘萬。瑞、臨、袁、吉同時告警。署巡撫陸公元良調兵援剿,日不暇給,乃抽調湖口陸勇回援西路。
十一月初五日,九江賊出撲營,周鳳山擊卻之。初七日,湖口賊出撲營,李元度擊卻之。初十日,賊陷瑞州府。十一日,陷臨江府,攻撲袁州、吉安二府。
四郡屬邑大半失守,省城戒嚴。維時江西官軍,西路則臬司周玉衡、總兵阿隆阿一軍,援剿吉安;東路則道員耆齡、游擊遮克敦布一軍,防守饒州;其平江勇由湖口調回者,剿賊於瑞州。營官李錕、劉希洛陣亡,勇遂潰散。陸公元良復調耆齡、遮克敦布之師回援。十五日,公調周鳳山九江軍回南昌,調水師防守省河,添調平江一營駐紮青山,以護水師。十七日,九江賊撲營,周鳳山擊卻之。十八日,周鳳山拔營回省。二十日,湖口賊撲營,李元度擊卻之。二十一日,公具摺謝恩寬免處分。又奏九江湖口陸師、青山水師接仗情形一摺。又奏逆匪攻陷瑞州、臨江,逼近省垣,急調周鳳山全軍並抽撥水師馳往堵剿一摺。分條奏目前布置情形:其一,江省腹地別無重兵,不得不撤九江之軍,先其所急;其一,江西水軍單薄,抽調戰船駛赴省河,防其東渡;其一,擬調羅澤南一軍回駐通城,牽掣逆賊後路,亦可兼顧楚省;其一擬留遮克敦布一軍防守東北四府,庶錢糧有可征之處,奏報有可通之路凡四條。又聲明本年三月以後,奏報均由湖南馳遞,此次道途梗塞,仍由浙江馳驛呈遞。奏上諭:「曾國藩、陸元■着妥籌兼顧,萬不可因有警信張皇失措,徒使兵勇有調撥之煩,轉授賊以可乘之隙也。」欽此。又奉上諭:「石逆所帶賊黨雖多,一經羅澤南痛剿,即連次挫敗,可見兵力不在多寡,全在統領得人。曾國藩等着激勵在事文武奮勉圖功,殄此巨寇。至九江一路能否足資堵剿,倘有疏懈,不特江西內地堪虞,並礙長江大局。該侍郎等不得顧此失彼,是為至要。」欽此。羅公澤南克咸寧縣,大破賊於山坡,會師金口,進攻武昌。二十八日,大破城外賊壘,駐營於洪山。水師進泊沌口。三十日,賊陷袁州府城。彭公玉麟屢接公催調函牘,由衡州赴江西。值賊氛遍布,彭公間關微服,徒步七百餘里,行抵南康。公見大喜,派領戰船赴臨江扼剿。何文貞公桂珍駐軍英山,是月為降人李兆受所戕,皖中大吏不為奏請議恤。公聞而深痛之。
十二月初三日,九江賊出撲青山陸營。營官林湖恩、黃虎臣、胡應元等擊卻之。賊既踞臨江,分股屯聚樟樹鎮。周鳳山回至南昌。初四日,進擊樟樹鎮,克之。劉於潯以水師毀賊之浮橋。初十日,周鳳山陸軍進剿新淦縣城,克之。
十二日,馳奏九江、湖口、青山、姑塘水陸接仗情形,陣亡千總呂國恩請恤。
附奏瑞州剿賊殉難之知縣李錕、劉希洛二員,請加贈知府銜議恤。又附報樟樹鎮勝仗一征。十九日,馳奏周鳳山一軍會合水師、克復樟樹鎮、收得新淦縣城一摺。
又具摺匯保陸軍克復義寧攻剿湖口兩案,出力員弁兵勇,開單請獎。公每於軍事孔棘之際,獎拔有功,優恤死傷。二者必詳必慎。由是人心維繫,軍雖屢挫,氣不少衰。江西巡撫文俊公到任。賊攻吉安,臬司周公玉衡入城,堅守經月,請援甚急。周鳳山既克樟樹,收新淦,將赴吉安。慮賊復至,撥派八百人回駐樟樹,以護水師,扼防南昌之西南路。
是年正月,江蘇巡撫吉爾杭阿公克上海縣。僧王督軍殲滅連鎮之賊,擒賊酋林鳳祥,檻送京師斬之。河北肅清。二月,僧王攻克高唐州。賊竄馮官屯,官軍圍之。四月,克之。山東肅清,官兵凱撤。七月,江南大營分兵克蕪湖縣。十月,安徽官軍克廬州府,皖、鄂賊勢少衰。吉爾杭阿公督師攻鎮江,未克。蘇州、浙江、湖北、湖南皆於是年仿辦■捐以濟軍餉,浸及於川、廣矣。
「丙辰」咸豐六年,公四十六歲。
正月,公駐南康水營。初二日,賊撲樟樹鎮,陸營挫潰,營官岳炳榮走豐城;劉於潯以水師擊賊船,破之。初三日,周鳳山自新淦回援樟樹,遇賊於瓦山,擊破之。彭公玉麟水師至樟樹鎮。初七日,擊賊船,破之。初九日,攻臨江賊壘,又破之。先是,御史蕭浚蘭條陳江西軍務,公奉諭旨責問。又奉兼顧臨江及嚴扼九江之旨。公遂復奏縷陳各路軍情一摺。奏稱:瑞、臨接近省城,臣與撫臣文俊商令周鳳山一軍先剿臨江之賊。湖口、青山水陸存營至為單薄。九江之賊日夜環伺。又有湖北興國土匪竄擾德安縣,去來無常。勉力支撐,深虞決裂。臣軍自岳州而下,水陸萬餘人,並為一支。今則分調為四、五支,其得力之將,如塔齊布中道殂謝,羅澤南、楊載福分往鄂省,不克合併。所以久困一隅,未能掃蕩群醜。
寸心焦灼,愧悚難名。江西西路四郡,賊蹤遍擾,值冬春水落,贛水處處可涉。
賊可於上游掠民船,兼造小艇,有東犯撫州撲省城之勢。公飭令彭玉麟、劉於潯以戰船往來扼截,飭周鳳山一軍駐紮樟樹鎮,與水師戰船全力扼守。十八日,青山陸營出隊擊賊於九江,破之。二十二日,馳摺奏報周鳳山分兵小挫,旋以全隊擊賊大勝,水師在樟樹三獲勝仗。附片奏報青山陸營同知林源恩、都司黃虎臣等擊賊獲勝,請獎拔數人,歸案匯保。又奏:楚軍在江西境內,每月需餉六萬有奇,而入款約有三端:一曰撥用漕折,二曰督辦捐輸,三曰借運浙鹽。今賊匪大勢全注江西,漕折難以催征,捐輸不能措辦,鹽引無處銷售,來源俱竭,有坐困之勢。
惟查江蘇上海縣商貨雲集,請旨飭令該省督撫轉飭道府等官,於上海抽■,撥解臣營,專濟楚軍之用。臣軍無飢潰之虞,得專心於戰守機宜,不復以請餉之奏屢瀆聖聰也。公於上年奏議借運抵餉,及鹽引到江時,賊氛大擾,不復行銷。江楚之交,文報梗阻,不能通者累月。賊圍攻吉安,外援不至。贛州周汝筠一軍來援,阻於泰和之賊,不得前。文俊公派遮克敦布率勇赴援,行至樂安。二十五日,吉安府城失守,周貞恪公玉衡等死之。文俊公因令遮克敦布駐軍樂安,扼撫、建之路。二十九日,青山水師擊賊於姑塘,挫失戰船六號。
二月初五日,奉到上諭「文俊甫經到任,於該省地勢軍情一時未能周悉。現當萬分棘手之時,倘布置稍疏,難免貽誤。曾國藩自抵江西,為時已久,賊情亦所深悉。此時江西匪蹤幾欲蔓延全省,既不能處處調兵,又不能顧此失彼,自應擇其最要之處,先為攻剿。着曾國藩與文俊妥速會商,務籌全局,不可徒事張皇,亦不可專顧一處。軍情變幻靡常,大勢所關,應從何處下手,則身在其間者,必能挈其綱領。該侍郎與該撫酌度機宜,即著會同馳奏,以慰廑念」等因。欽此。
賊既陷吉安,大股東竄,江西官軍潰於樂安。賊撲犯撫州、建昌,所屬城邑多失守。十四日,撲樟樹營,周鳳山擊破之。十七日,大股撲營,周鳳山出擊之,挫敗。十八日,周鳳山出隊大敗,營壘全陷,弁勇潰回南昌省城,人心大震,奪門奔走者,不可禁御,或相踐以死。公亟棹舟赴省,途次聞警,飛調青山陸營赴南昌,調水師退扎吳城鎮,調李元度一軍由饒州繞回,進剿撫州之賊。二十日,公至南昌,收集潰勇暫統之。籌備守御,撫定居民,人心稍安。時自鄂渚以南,達於梅嶺,賊蹤綿亙千數百里,眾號數十萬。公遣弁勇懷密函赴楚請援,多為賊所截殺,不得達。湖南巡撫駱公秉章派委劉長佑、蕭啟江等募勇分道赴援。劉公長佑由醴陵克萍鄉,蕭公啟江由瀏陽攻萬載。皆募死士,懷齎函牘,間行赴南昌,旬月而始達。公與文俊公會商軍事,意見甚葉。二十一日,具摺會奏各路堵剿情形,並奏復諭旨垂詢各件。奏稱:江西全省,贛水中分,以樟樹鎮最為扼要。石逆久居臨江,兇悍之賊必萃於此。意圖盡披枝葉,困我省會。至德安縣城,被賊竄踞,乃湖北新到之股匪。既乃竄入武寧,並歸石逆。至周汝筠一軍,不能救援吉安,擬令其退守贛州。贛郡天然雄鎮,為古來必爭之地,倘存疏虞,則兩廣、湖南股匪皆得以贛州為巢穴,後患不可勝言。請旨飭廣東督撫迅派兵勇數千赴贛,會同戰守,保此重鎮,顧全大局。又奏江西賊氛日熾,岌岌將殆,請旨飭湖北撫臣速令羅澤南一軍,兼程來江援剿。又奏江西需餉甚迫,請旨飭江蘇督撫借撥上海關稅銀十萬兩,迅解江西,以濟眉急。又片奏:臣國藩單舟晉省,途次聞周鳳山全軍挫敗之警,飛調湖口、青山水陸各營同回省城,以固根本。公又專摺奏謝年終恩賜福字荷包等件。又奏捐輸實官人員請給部照一摺。附片奏:布政司銜羅澤南、鹽運司銜李續賓經湖北撫臣胡林翼奏請,給予二品、三品封典,奉特旨允准。臣軍水陸員弁,奮勇出力,未經補缺者實不乏人,請照羅澤南、李續賓之例,容臣擇尤照升階咨請封典,以示鼓勵。又片奏:水師在姑塘小挫,請將營官陳炳元、劉國賓參處,陣亡勇弁周華堂請恤。又奏:知府李瀚章、知縣黎福疇、張秉均三員,在營聞訃丁憂,該員等辦理臣軍糧台,洵為得力熟手,仍請留營當差。
二十二日,賊陷杭州府。二十九日,陷建昌府,分股由安仁、萬年竄入徽州境。
李元度帶平江勇由湖口拔營至饒州,與耆齡會軍駐守。公之調回青山諸軍也,南康府亦沒於賊。綜計是時賊陷江西府城八,州縣城邑五十有奇。屢分股黨,南撲贛州,東擾廣信。文報往來,餉需轉運,僅廣饒一路可通,亦時有賊蹤焉。
三月初一日,奏報周鳳山陸軍在樟樹鎮挫敗情形,請將副將周鳳山革職,營官岳炳榮、黃玉芳分別參革,並自請交部議處。陣亡委員馬丕慶、林長春、李清華請恤。附片奏稱:廣信一府,為奏報進京、江浙轉餉之路,一有疏虞,四面梗塞,現調李元度一軍由饒州繞回,進剿撫州,以保廣信。上年九江、湖口水陸萬餘人,今全數撤入內地。前功盡棄,回首心傷,然舍此亦無他策。廣東援防贛州之師,請旨再飭催迅速來江,並請飭浙、閩督撫嚴防竄越。公在南昌孤危之中,奏報軍情,每以贛州、廣信為急,是後全局之轉機,亦賴兩城之存也。初二日,賊犯吳城鎮,水師擊退之。初四日,彭公玉麟赴吳城水營督領防剿,分派水師扎饒州南河。公又派戰船分扎省河及市汊,扼截防守。又與巡撫文俊公調派駐省城之平江勇二千人,委候選知府鄧輔綸、同知林源恩帶領進剿撫州,又派周鳳山、畢金科等帶勇隨往會剿輔綸者,臬司鄧公仁■之子也。羅忠節公澤南攻武昌,未克,親督隊進攻受傷。初八日,卒於洪山營次。胡公林翼奏派李續賓接統湘軍。
公回省後,收集陸軍,裁併訓練,每日巡視操場。既而出居營盤,雖當士民惶恐之際,從容鎮定。時以詩古文自娛,羽檄交馳,不廢吟誦,作《陸師得勝歌》、《水師得勝歌》以教軍士,於戰守技藝、結營布陣諸法曲盡其理,弁勇咸傳誦之。
十一日,鄧輔綸、林源恩擊賊於羅溪。十二日,克進賢縣城。彭公玉麟擊賊於吳城,卻之。十四日,水師破賊於塗家埠。二十日,李元度克東鄉縣城。二十二日,鄧輔綸、周鳳山等會軍於東鄉,公派都司黃虎臣帶勇三營,赴吳城鎮會水師。二十三日,克建昌縣城。撫州賊撲東鄉,李元度、林源恩等擊破之。二十四日,黃虎臣回軍南昌。二十五日,李元度等軍進扎江橋,以攻撫州。二十六日,馳奏陸軍平江營在湖口羅溪勝仗、克復進賢縣城一摺,又奏吳城水師三獲勝仗並水師分布各處情形一摺,又奏報湖南援軍劉長佑等克復萍鄉一摺。附片奏報:賊分大股竄至徽州、婺源一帶,江西賊勢稍分,剿辦較易措手。又片奏:正月二十一日所奏摺片,未奉批諭,想因賊氛方盛,中途沈失,請飭軍機處抄錄,寄交臣營。又專摺奏保樟樹、新淦兩案水軍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其陸軍後來潰敗,前功盡棄,應無庸保奏,以示懲警。文俊公屢疏請援師,楚、粵、閩、浙各省督撫均奉寄諭,派撥兵勇赴江西援剿。方江西之初警也,眾議請調羅公東南軍回援。公函致胡公林翼、羅公澤南,謂東南大局,當力爭上游,亟望武漢速克,水陸東下,不欲其奔馳於崇、通之郊,以援瑞、臨也。及賊氛大熾,及從眾議,奏調羅公湘勇馳回援剿,而羅公已傷亡。公弟國華奉竹亭公命,赴鄂請援師。胡公曾派知縣劉騰鴻、劉連捷湘勇千五百人,同知吳坤修彪勇七百人,參將普承堯寶勇千四百人,交公弟國華總領之,以援江西。募勇夫懷蠟丸書,間行以達南昌。公始聞羅公之亡,鄂軍之來援矣。二十七日,李元度、林源恩擊撫州賊壘,破之。
四月初二日,平江軍渡撫河,扎五里塘,進攻撫州,未克。初四日,調派黃虎臣陸軍,又派劉於潯市汊水師,進攻瑞州。初八日,進攻未克。初九日,水師回泊市汊。黃虎臣剿奉新縣之賊小挫,回軍南昌。平江營連日攻撫州,未克。湖南援軍劉公長佑等攻萬載縣賊,以大股踞守不下。湘擊賊壘,盡平之。二十日,劉於潯領水師克豐城縣。南昌省城附近各城邑均陷於賊,建昌、進賢、東鄉、豐城四邑經官軍收復,而賊蹤猶往來不絕。二十一日,奉報李元度等軍克復東鄉破賊五營圍攻撫州一摺,奏報黃虎臣等水陸兩軍克復建昌攻剿瑞州、奉新一摺。附片奏:臣請撥上海關稅銀兩,經戶部議駁,臣等何敢再瀆。惟江西餉源已竭,補救無術,請旨仍飭江蘇督撫於上海稅項籌撥銀十萬兩,以濟急需。又片奏稱:吉、袁、臨、瑞、撫、建等府之賊,浚濠堅守,近者各縣,亦有老賊踞守城池,蓋欲使省會成坐困之勢。目前剿辦之法,惟當力保廣、饒,通蘇、杭之餉道;先剿撫、建,固閩、浙之藩籬。其南路贛州,必借廣東之援;西路吉、袁,必借湖南之援。
請旨飭催廣東援兵,星馳逾嶺,保全贛州,不勝■幸。又奏江西士民請建羅澤南專祠以伸愛慕一摺。二十八日,楊公載福焚漢陽賊船幾盡。劉公長佑進軍袁州。
蕭公啟江攻萬載。二十九日,克萬載,進軍合攻袁州。耆齡公一軍防守饒州,賊屢犯境,公調派都司畢金科帶勇千人,紮營童子渡以援之。建昌府城陷後,知府何■、團紳張家駒等,招勇謀收復。公派委都司黃虎臣、彭山屺、訓導羅萱等帶勇三千餘名,馳往助也。
五月初一日,楊公載福督水軍沿江下剿,破焚兩岸賊船,賊潰,莫敢抵拒。
初三日,水軍直抵九江城外。初四日,回舟溯江旋鄂。公遣卒探知水軍江面之捷,函告楚軍各營,士氣為之一振。撫州城賊踞守益堅,屢攻不克。建昌、臨江之賊各分股來援城賊,亦屢出撲營。李元度等均擊卻之。十二日,黃虎臣等軍至建昌,與何■、張家駒分途進攻。十三日,賊船犯吳城,彭公玉麟擊卻之。十五日,畢金科擊賊於由墩,破之。十九日,賊援撫州,李元度等渡河擊賊,破之。二十三日,公馳奏官軍攻剿撫州情形一摺,又奏饒州防剿情形及畢金科在饒州勝仗。奏稱:畢金科身先士卒,驍勇冠倫,軍中稱為塔齊布之亞。此次以少勝眾,請賞加勇號。又奏建昌官紳辦理防剿並由省城撥兵會剿一摺。附片奏報水師劉於潯克復豐城,彭玉麟吳城勝仗,水師分扎要地,均尚得力,但無陸軍以輔之,只能扼守,未能進剿。又片奏報:湖南援軍已至袁州,湖北援軍已克咸寧而進兩湖,集厚力以相拯救,賊亦出死力以相抗拒,臣等募長發探卒,蠟丸隱語,以通消息,但能知其大略,而不能詳悉。浙江邊防孔亟,不暇議及援江,福建援軍亦未入境確信。
每念贛州天險必爭之地,非得厚援,終恐疏虞。懇恩飭下廣東督撫,迅撥兵勇,保守贛州,不獨江西之幸,亦廣東之先著也。公是時注意贛州,而兵力不及,籲請援師。疏已三上矣。又奏:江西城池淪陷甚多。凡在地方有守土防汛之責者固應一律嚴辦,其中不無情有可原之人,如建昌府知府何■、萬載縣知縣李吉言、宜春縣知縣錫榮,此三人者,實系失守案內愧奮有為之員。臣等責令襄辦一切,如果出力,再請寬免處分。黃虎臣等攻建昌,未克。二十八日,福建援軍至建昌。
副將陳上國、張從龍領之。公調派參將阿達春帶勇赴饒州,與耆齡、畢金科合軍防剿。公謂兵家以攻堅為最忌,再三諭飭各營將領,勿徒事仰攻,以損精銳,而賊踞城壘,亦以堅守為坐困我師之計。數月以來,無大戰事可紀,惟力支危局,以待援師而已。江西學政廉兆綸奏陳江西軍務,奏參臬司鄧仁■物議沸騰,其子捐職知府鄧輔綸,本不知兵,不宜管帶兵勇。公遂札撤鄧輔綸解兵回省。周鳳山督勇攻撫州久未下,自請間道回湘,招募舊部,以援江西。公批答許之。周鳳山遂由建昌取道於閩、廣,繞回湖南。其在撫州之勇,並歸李元度、林源恩兼轄之。
六月初二日,建昌援賊大至,都司黃公虎臣陣亡。初五日,賊撲饒州,耆齡、畢金科、阿達春軍皆敗潰,府城失守。公聞警,急調建昌六營,彭山屺、羅萱、李大雄、胡應元等撤回撫州,仍調回南昌。學使廉兆綸方駐河口,公又與咨商,奏調建昌城外官兵撤赴廣信防守,其福建援師在建昌者未撤也。十九日,彭公玉麟帶水師收復南康府城。城荒不能守,乃回泊吳城鎮。畢金科回南昌,整輯弁勇,仍赴饒州。公調派總兵居隆阿、都司林葆帶勇會剿。二十二日,畢金科等力攻饒州,克之。公弟國華、總領劉騰鴻、普承堯、吳坤修等軍,克咸寧、蒲圻、崇陽、通城四縣,轉戰而前,暑雨不息,進抵江西境。十八日,克新昌。二十四日,克上高。二十九日,軍抵瑞州城外,其鋒銳甚。公聞上高之捷,急調彭山屺、李新華、滕加洪、胡應元等帶勇四千,先後拔營,馳赴瑞州以迎之。南贛道汪報閏於春間剿賊泰和,失利,退守贛州。阿隆阿、遮克敦布均以潰兵入城協守。賊來撲犯郡城,屢拒卻之。五月,廣東援軍抵贛州入守。是月,出攻賊,破平之。贛郡解嚴。三十日,馳奏撫州攻剿情形一摺,會剿建昌府城一摺,陣亡都司黃虎臣請恤。隨摺奏保李大雄、胡應元、王永和三弁。又奏水師收復南康府城一摺。又奏報饒州失守旋經克復一摺。布政司耆齡專辦饒防,與知府張澧瀚等均有應得處分,惟以克捷迅速,請免議。陣亡將弁李鶴齡、李遐齡請恤。附片奏報福建援江兵勇現到建昌者,已有二千六百人;湖北援師已克新昌、上高,兩湖聲息可通;廣東援師,已入守贛州,當可保全要郡。先是,賊蹤四布,贛、吉、袁、瑞聲息久不達於南昌,至是音問漸通。賊至江西以來,水師扼剿屢勝,賊不得逞。乃于吉、袁、瑞、臨各處造戰船,制攻具,乘夏水漲盛時,齊舉以赴南昌,於瑞河口、臨河口、塘頭■、生米司皆為營壘。
七月初一日,賊舟下犯,劉於潯以水師擊賊瑞河口,破之。湖北援軍抵瑞州。
初二日,紮營西門外。初三日,拔瑞州之南城,公之遣軍迎援軍也。賊之大股擾犯省河西岸,屯壘於沙井。初四日,營官羊瀛、萬泰、胡應元、李大雄、滕加洪帶勇五營,渡河擊賊,破之。初五日,援軍攻瑞州,未克。水師擊生米司賊壘,賊潰走。初九日,彭山屺、李新華拔營赴瑞州。瑞州城賊屢出撲營,援軍擊卻之。
楚軍中以劉公騰鴻謀勇最著。公所派彭山屺、羊瀛等帶勇四千人,委彭山屺總理營務,又以訓導羅萱兼理各營營務。十五日,軍抵瑞州,與援師會合。公令羅萱與劉騰鴻合併為營,以聯合江、楚兩軍之勢。十七日,瑞州賊出撲營,江軍稍卻,劉騰鴻、普承堯擊破之。公弟國華以暑月行師,得病甚劇,棹小舟至南昌見公,公為之悲喜。吳公坤修偕至南昌迎餉,還瑞州。公與文俊公籌撥銀五千兩,以犒援軍。公弟國華留省養病,旬日漸愈。二十七日,瑞州賊出撲營,楚軍、江軍合擊破之。彭公玉麟以水師擊賊於南康,破走之。劉於潯水師擊臨河口賊船,破之。
二十八日,水師攻臨河口賊壘,悉平之。饒州之復,都司畢金科戰功為最。藩司耆齡揭參畢金科,公與文俊公商調藩司回省復任,委畢金科駐軍饒州防剿。楚軍既至瑞州、新昌、上高仍為賊陷,吳坤修率勇收復二邑,回剿奉新,為援軍之游兵。是月,有邊錢會匪起于吉安、建昌之界,勾結粵匪游勇,有眾千數百人,竄陷廣昌、南豐、新城、瀘溪,復竄貴溪縣境。建昌府官軍分途援剿,賊勢飆忽不可遏。
八月初一日,賊大股援瑞州,城賊亦出撲營,官軍迎擊破之。初四日,瑞州軍擊賊壘,破之,賊潰走。楚軍、江軍立營始固。初七日,馳摺奏湖北援師進攻瑞州府城,江省派兵四千前往會合,屢獲勝仗,江、楚之路漸通,全局轉機,胥系乎此。奏保知縣劉騰鴻謀勇為全軍之冠,參將普承堯、同知吳坤修戰功卓著,請將該員等分別保獎。曾國華系臣胞弟,未敢仰邀獎敘。又奏劉於潯水師在瑞河口、臨河口勝仗,彭玉麟水師在南康勝仗。隨摺奏保劉於潯請賞戴花翎。又奏攻剿撫州勝仗一摺。附片奏請敕山西、陝西兩省,每月各籌銀三萬兩,撥解至江西瑞州等處,專供兩湖援師之用。又奏虎字營哨長周萬勝私逃回籍,請飭湖南撫臣嚴拿正法。又奏遵奉諭旨咨催廣東提督昆壽赴江南大營,並奏稱:江西賊勢浩大,黨類眾多,刻下兵力不為不厚,鏖戰不為不苦,迄未能克復要郡,挽回全局。臣惟當一意鎮靜,化大為小,以安軍民之心。又具摺奏報贛州府城解嚴,並防守剿辦情形,實為江省大局轉旋之一端。又奏查明吉安府陣亡及殉難文武員弁,請從優議恤。又附報瑞州勝仗一片。建昌城外官軍,設糧台於新城縣。會匪竄陷新城,何■率領兵勇援剿。在建昌者,惟存福建援軍。賊出犯營,閩軍擊卻之。江西練勇曰廣義營者,道員石景芬等領之,由廣信赴貴溪迎剿會匪失利。匪徒大熾,由弋陽竄犯河口鎮及鉛山縣,撲廣信府城,吏民驚走,城為之空。署知府沈公葆楨登陴固守,飛函請援於浙江總兵饒公廷選。方駐防玉山,率浙兵二千赴援。十五日,浙軍擊賊於廣信城外,破之。賊潰走和徽州境,廣信以平。瑞州援賊既退,城賊猶時出犯,官軍皆擊卻之。吳坤修軍破賊於奉新,分軍收復靖安、安義二縣。
公弟國華病痊癒,仍回瑞州營。公弟國荃在長沙招募湘勇千五百人,周鳳山既抵長沙,募勇千七百人,黃公冕、夏公廷樾督領以行,由南路直趨吉安,是為楚軍援江之第三支。(黃公冕時奉旨放吉安府知府。)三十日,馳奏官軍攻圍端州,屢獲大勝,分軍出剿奉新,收復靖安、安義二縣。隨摺奏保營務處彭山屺、羅萱,將領萬泰、滕加洪、詹榮清、黃純珍、黃在玉七員。陣亡千總黃兆麟請恤。又具摺奏報邊錢會匪竄陷各屬,圍攻廣信府城,浙兵援剿解圍。奏稱:近年以來,江西連陷數十郡縣,皆因守土者先懷去志,惟沈葆偵守廣信,獨能伸明大義,裨益全局,參將榮壽、知縣楊升、千總胡再升協同堅守,請分別保獎。其在新城殉難之官紳楊坤、諸葛槐、馬長■、吳毓浚、周光裕、陳德亮、陳濟之、何彥琦八員名均請優恤。何■之妻薛氏及其女三人,僕婢八人,全家盡節,請旨旌表。仍請分別建祠立坊,以慰忠魂。又奏閩兵援剿建昌府前後獲勝情形,陣亡兵弁曾瑞英請恤。附片奏閩兵都司玉亮在建昌軍營病故,請照陣亡例議恤。又片奏請飭湖南撫臣籌撥硝磺火藥十萬斤,迅解來江,以資攻剿。又片奏:臣營發審委員李沛蒼,系何桂珍軍營差遣之員,因案革職,交部治罪,現在營中,實為得力,懇恩免其治罪,留營當差,仍飭確具親供,咨皖定結。奉上諭:「李沛蒼着准其免罪,仍留江西軍營,交曾國潘差遣。」欽此。
九月初三日,公至瑞州勞師。巡視營壘,劉公騰鴻治軍嚴整,公深嘉獎之。
李元度等軍圍攻撫州數月,大小五十餘戰,雖屢攻未克,而江西東路十餘州縣賴以屏蔽無患。廣信、饒州,通蘇、杭之道,許灣、河口,商販所集,餉需器械,賴以接濟。公飭誡平江各營一意堅守,且令其退扎十里之外,勿事進攻。李元度志在克城,未能從也。是月初二日,分軍攻剿近縣。初四日,收復宜黃縣。初九日,收復崇仁縣。撫州之賊,乃自城出撲營,復有援賊擾犯東鄉至撫州。十七日,大營為賊撲陷,林公源恩等陣亡,李元度力戰突圍以走。崇仁賊勢愈張,南昌戒嚴,廣信、建昌皆震。二十日,公由瑞州營還至南昌。咨留浙軍饒廷選駐防廣信,調李元度收集潰勇,扼守貴溪以保河口,調吳坤修率勇赴廣信。吳坤修為奉新紳民所留,未果往。二十七日,瑞州軍分剿南路賊。二十八日,賊出撲營,擊破之。
連日與賊戰,皆破之。上高縣再陷,知縣傅自銘陣亡。
十月初四日,瑞州分軍收復上高縣。初十日,軍回瑞州,遇賊,擊破之。十一日,馳奏瑞州勝仗收復上高一摺。陣亡知縣傅自銘、守備詹榮清請恤。又奏撫州一軍被賊撲陷一摺。李元度調度失宜,請以知縣降補;殉難同知林源恩,請賞加道銜,照道員例議恤;營官唐得升、耿光宣、委員周尚桂,均請從優議恤。附片奏請旨飭浙江撫臣咨行總兵饒廷選率得勝之師,仍駐廣信府城。臣等札飭李元度駐紮貴溪,則河口商民可以復業。饒廷選一軍仍可策應四路,於浙江兵力無損,於江西籌餉有益。又片奏:新授吉安府知府黃冕與前任湖北藩司夏廷樾,在湖南勸捐募勇,規復吉安。已革副將周鳳山,懷樟樹挫敗之恥,亦欲另募勁勇,力掃寇氛。兩軍合併,兵力較厚。臣等即飭徑搗吉安,取上游建瓴之勢。請飭頒部照二千張,發交黃冕、夏廷樾勸辦捐輸,專濟此軍之用,歸臣處糧台報銷。又片奏:江西捐輸,請照湖南章程,以制錢千六百文抵銀一兩,俾捐生踴躍樂輸,實於軍餉有濟。瑞州軍攻城未克,賊之出入接濟者,屢被各營截擊,仍不能絕。劉公騰鴻等督率弁勇夫役,毀瑞州之南城,築新壘二座,以勁兵五千人堅守;分調各軍,分途雕剿,以扼截賊援。吳坤修擊賊於奉新,屢破之。撫州既敗,建昌之賊屢出撲營,江西兵勇、福建援軍皆潰。二十五日,大營失陷,閩軍副將陳上國等死之,張從龍領閩兵退回杉關。新淦縣復陷於賊。劉於潯以水師再克之。是月奉上諭:「曾國藩、文俊自八月奏報瑞州、建昌勝仗之後,已及月餘未見續報。前聞賊匪多回至金陵,而江西失陷,各郡尚無一處克復。據江、浙各省奏報,皆言金陵內亂,恐石逆不得志於皖、楚,勢必竄入江西。該逆於諸賊之中最為兇悍,若令回竄江西,占踞數郡,煽惑莠民,其勢愈難收拾。著曾國藩等乘此賊心渙散之時,趕緊克複數城,使該逆退無所歸,自不難窮蹙就擒。若徒事遷延,勞師糜餉,日久無功,朕即不遽加該侍郎等以貽誤之罪,該侍郎等何顏對江西士民耶!又聞石達開與韋逆不睦,頗有投誠之意。倘向曾國藩處乞降,應如何處置之法,亦當預為籌畫,經權互用,以收實效。現在仍將失陷各城先圖攻克,使該逆無所憑藉,不敢退至江西,是為至要。」欽此。
十一月初一日,劉公長佑、蕭公啟江等力攻袁州,克之。十三日,公弟國荃、周鳳山會克安福縣城,進攻吉安。十七日,馳奏:瑞州一軍屢次勝仗,現在新修南北兩城,並力堅守,以為西路官軍根本,以通江、楚要路。並奏報吳坤修一軍在奉新勝仗,陣亡將弁王吉昌請恤。又具摺奏:贛州南安一路,匪勢蔓延,兵勇戰守,漸形疲乏。贛南距省城千里而遙,路途多梗,實有鞭長莫及之勢,仍請添調粵兵來江會剿。又奏建昌官軍挫敗、營壘被陷、閩兵退回本境一摺。陣亡副將陳上國與其殉難員弁蘇廷美、伍連青、呂文介、丁弄第請恤。又奏報湖南援軍克復袁州一摺。又具摺復陳江西近日軍情。奏稱:石逆若歸命投誠,當令其獻城為質,乃為可信,不敢貪招撫之虛名,馳防剿之實務。刻下瑞州、奉新剿辦尚為得手。周鳳山吉安之師,差稱勁旅。袁州新復,西路大有振興之機。水師則彭玉麟、劉於潯均甚得力。惟撫、建屢挫,東路空虛,惟當嚴飭諸將,克複數城,以副聖主拯民水火之意。奉硃批:「爾等主見,甚屬允妥。剿撫固應並用,尤重先剿後撫。可隨時審其機宜,好為之。」欽此。先是,湖南巡撫駱公秉章奏稱侍郎曾國藩招募鄉勇,屢著戰功,請加湘鄉縣文武學額。江西巡撫文俊公奏保曾國華以同知選用。均奉旨允准。公於是日具二摺恭謝天恩。又奏保饒州、豐城等前後六案出力員弁匯單請獎一摺。陣亡員弁汪渙文、趙德溶、黃邦治請恤。附片奏彭澤、都昌、湖口、鄱陽四縣久陷賊中,其間頗有忠義之士,抗節不屈,辦團殺賊,忠憤激發,不避艱險,請將該四縣出力紳董開單保獎。袁州克後,賊竄樟樹鎮,聚黨日盛。劉於潯以水師攻戰連日,擊破之。畢金科駐防饒州數月,破賊於泥灣,又破賊於陶溪渡,又破賊於線州。鄱陽境內肅清。賊之初起,以飆忽見長。及去年再陷武漢,竄擾江西各府州縣,則堅壘浚濠,以困官軍。兵勇仰攻,累月不下。
官文公、胡公林翼之師攻武漢兩城,迭奉嚴旨督促。李公續賓、楊公載福擊各路援賊,戡除幾盡,惟兩城未下。江西八府,惟南康賊眾不多,餘城則皆以悍賊數千守之。公在軍終日凝然,奏牘書札,躬親經理,不假手於人。益治書史,不廢吟誦。嘗謂軍事變幻無常,每當危疑震撼之際,愈當澄心定慮,不可發之太驟。
蓋其數年所得力者在此,所以能從容補救,轉危為安也。二十二日,湖北官軍水陸大舉,克復武昌、漢陽兩城,乘勝東下江寧。將軍都興阿公總統馬隊,李公續賓總統步軍,楊公載福總統水軍,水陸並進。沿江賊黨,望風瓦解。二十四日,克武昌縣。二十五日,克黃州府。遂連克興國、大冶、蘄州、蘄水四城。李孟群、王國才、石清吉等以兵勇從將軍都公。
十二月,克廣濟、黃梅。水軍直抵九江,焚奪賊舟淨盡,江面肅清,合力以攻九江。李公續賓一軍八千人屯九江城外,楊公載福率戰艦四百號泊江兩岸,都公馬隊益以副將鮑超之步軍三千六百人扼小池口,兵威鼎盛。公由南昌至吳城鎮,巡視水師。十八日,馳至九江,迎勞諸軍。二十三日,馳奏湖南援師周鳳山等克安福縣一摺,饒州防軍畢金科等屢次勝仗、鄱陽縣境肅清一摺,江西水師劉於潯再克新淦、在樟樹鎮迭次勝仗一摺,隨摺奏保劉於潯、蔡康業二員。又奏保瑞州援軍出力員弁開單請獎一摺,陣亡將弁潘河清、李經元、咼長源、唐梅洪、李上安、彭益勝、姚長青、劉家全、吳秀山、向秀武請恤。附片奏:臣馳赴九江,迎勞水陸各軍,見其軍威嚴肅,士氣朴誠,實為不可多得之勁旅。請旨飭催山西、陝西將每月協江之餉,解交湖北撫臣胡林翼經收,專濟九江大軍之用。其江西分駐各府兵勇,再請敕廣東督撫,每月籌撥銀四萬兩,解交湖南撫臣駱秉章,轉解江西各營。夏間,奉旨飭查鄧仁■被參各款。是日具摺復奏,請將臬司鄧仁■交部嚴加議處,並陳明鄧輔綸帶勇原委。自公入南昌以來,軍務章奏,與文俊公會銜,均推公主稿。二十八日,公旋至南昌。是時楚軍在江西東路者,李元度貴溪一軍,畢金科饒州一軍,勢稍單弱,裁足自守。西路軍勢大振,瑞昌、德安、武寧、建昌、新喻、永寧六縣城先後收復,劉公長佑、蕭公啟江等進軍臨江府。南昌、袁州兩郡全境肅清。九江、南康、瑞、臨、吉安各屬邑,收復過半。賊勢益衰。湖北崇、通一帶,迭經官軍剿克,仍為賊蹤擾踞。王公鑫募勇一軍曰老湘營,既剿平湖南南路各匪,巡撫駱公調令赴鄂,進剿通城、崇陽、通山、咸寧等縣,皆破平之。
是年三月,揚州復陷,托明阿、陳金綬、雷以П均革職。欽差大臣都統德興阿接統江北大營,翁同書幫辦軍務,收復揚州。賊陷寧國府城,皖南大擾,浙江戒嚴。鄧紹良率兵援之。四月,江蘇巡撫勇烈公吉爾杭阿陣亡,道員劉剛愍公存厚、副都統勇節公繃闊亦戰死。五月,江南大營失陷,向榮、張國梁退走丹陽。
六月,賊攻丹陽,張公國梁擊破之。七月,向忠武公榮卒於丹陽。八月,金陵賊內亂。賊酋楊秀清、韋昌輝皆斃,石達開竄安慶。和春奉旨授飲差大臣,由皖北渡江,接統江南大營。
曾文正公年譜卷五
[編輯]「丁巳」咸豐七年,公四十七歲。
正月,公在南昌。初五日,吳公坤修克奉新縣城,畢剛毅公金科由饒州率軍剿賊於景德鎮,遇伏陣亡。十七日,奏報吳坤修一軍迭獲勝仗,克奉新縣城。隨摺奏保吳坤修請以道員用,並保杜霖、孔廣晉二員,陣亡勇弁陳有才、余瑞林請恤。又奏報江西官軍克建昌、武寧二縣,湖北援軍收復瑞昌、德安,湖南軍收復新喻、永寧等縣城。附片奏:九江南北兩岸水陸至二萬餘人之多,臣即日擬由瑞州前往九江料理聯絡,惟現患目疾,請賞假一月,即在軍營調理。是日拜摺後,出至奉新,督帶吳坤修一軍赴瑞州。扼扎府城東面,始合長圍,掘塹周三十里,以斷賊之接濟。西安將軍福興奉旨領兵千人,由浙江赴江西會剿,於是月抵南昌。
二月初四日,公由瑞州回至南昌,會商軍務。初九日,仍還瑞州營。竹亭公以初四日薨於里第。十一日訃至瑞州,公大慟,仆地欲絕。次日赴告南昌及湘軍各營,設次成服。十六日,馳摺奏報丁憂開缺,奏稱:微臣服官以來,二十餘年未得一日侍養親闈。前此母喪未周,墨襄事,今茲父喪,未視含殮。而軍營數載,又功寡而過多,在國為一毫無補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贖之罪。瑞州去臣家不過十日程途,即日奔喪回籍。查臣經手事件,以水師為一大端。提督楊載福、道員彭玉麟,外江、內湖所統戰船五百餘號,炮位至二千餘尊之多。此非臣一人所能為力,合數省之物力,各督撫之經營,楊載福等數年之戰功,乃克成此一枝水軍。請旨特派楊載福總統外江、內湖水師事務,彭玉麟協理水師事務,該二人必能了肅清江面之局,並請飭湖北撫臣、江西撫臣每月籌銀五萬兩,解交水營,以免飢潰。仍懇天恩,准臣在籍守制,稍盡人子之心。合家感戴皇仁,實無既極!
抑或賞假數月,仍赴軍營效力之處,聽候諭旨遵行。江西巡撫文俊公派委督糧道李桓至瑞州營,李公續賓之弟續宜,自九江馳赴瑞州唁公。二十一日,公與公弟國華自營啟行。二十九日,抵里門。越數日,公弟國荃自吉安營奔喪回籍。湖南巡撫駱公秉章奏報公丁父憂一摺。奉上諭:「該侍郎現在江西督師,軍務正當吃緊。古人墨從戎,原可奪情,不令回籍。惟念該侍郎素性拘謹,前因母喪未終,授以官職,具摺力辭,今丁父憂,若不令其奔喪回籍,非所以遂其孝思。
曾國藩著賞假三個月,回籍治喪,並賞銀四百兩,由湖南藩庫給發,俾經理喪事。
俟假滿後,再赴江西督辦軍務,以示體恤。「欽此。三十日,具呈駱公請代奏報奔喪到籍日期。
三月初一日,奉上諭:「曾國藩奏丁憂回籍請派員督辦軍務一摺,業經降旨賞假三個月,回籍治喪。所有曾國藩前帶水師兵勇,著派提督銜湖北鄖陽鎮總兵楊載福就近統帶,廣東惠潮嘉道彭玉麟協同調度。所需兵餉,並著官文、胡林翼、文俊源源接濟,毋使缺乏。該侍郎假滿後,著仍遵前旨,即赴江西督辦軍務,以資統率。」欽此。安徽官軍潰於桐城,皖北之賊大熾。官文公檄調李孟群督軍援皖。二十六日,公具呈駱公,請代奏謝恩賞假並銀兩。
四月,賊酋陳玉成由安徽糾黨犯鄂境,蘄、黃以北各州縣城皆擾陷,李公續宜由瑞州分軍回鄂以擊賊。江西吉安、臨江、瑞州等府城,久攻未克,賊酋石達開率賊黨往來江、楚境,為城賊之援。駱公秉章檄調王鑫老湘營三千人,赴江西為雕剿游擊之師。
五月,石逆大股援吉安,王公鑫馳往奮擊,大破之。二十二日,公以假期將滿,具摺奏瀝陳下情,懇請終制:臣在京十四年,在軍五年,祖父母、父母先後見背。生前未伸一日之養,沒後又不克守三年之制,寸心愧負,實為難安。臣恭閱邸抄,大學士賈楨丁憂,皇上賞假六個月。旋因賈楨奏請終制,奉旨允其所請。
臣葬事未畢,懇照賈楨之例,在籍終制。
閏五月,奉上諭:「曾國藩奏瀝情懇請終制一摺。曾國藩在江西軍營聞丁父憂,前經降旨賞假三個月,回籍治喪。俟假滿時,再赴江西,督辦軍務,以示體恤。並據該侍郎奏稱,假期將滿,葬事未畢,吁准在籍終制。曾國藩本以母憂守制在籍,奉諭幫辦團練,當賊氛肆擾皖、鄂,即能統帶湖南船勇,墨從戎。數載以來,戰功懋著,忠誠耿耿,朝野皆知。伊父曾麟書因聞水師偶挫,又令伊子曾國華帶勇遠來援應,尤屬一門忠義,朕心實深嘉尚。今該侍郎以假期將滿,陳請終制,並援上年賈楨奏請終制蒙允之例。覽其情詞懇切,原屬人子不得已之苦心。惟現在江西軍務未竣,該侍郎所帶楚勇,素聽指揮,當茲剿賊吃緊,亟應假滿回營,力圖報效。曾國藩身膺督兵重任,更非賈楨可比。著仍遵前旨,假滿後即赴江西督辦軍務,並署理兵部侍郎,以資統率。俟九江克復,江面肅清,朕必賞假,令其回籍營葬,俾得忠孝兩全,毫無餘憾。該侍郎殫心事主,即以善承伊父教忠報國之誠,當為天下後世所共諒也。」欽此。初三日,奉竹亭公葬於湘鄉二十四都周壁沖山內丙山壬向為塋。李元度駐貴溪御賊,屢有功,專弁詣公函商軍事。公復書謂:江西軍務,刻不去懷。所以奏請終制者,實以奪情兩次,乃有百世莫改之愆。至所自愧憾者,上無以報聖主優容器使之恩,下無以答諸君子患難相從之義。常念足下與雪芹皆有極不忘者。前年困守江西,賊氛環逼,雪芹之芒鞋徒步,千里赴援;足下之力支東路,隱然巨鎮。鄙人自讀禮家居,回首往事,眷眷於辛苦久從之將士,尤眷眷於足下與雪芹二人。(雪芹,彭公玉麟字也。)
王公鑫擊賊於寧都州永豐縣境,皆大破之。
六月初六日,公具摺恭謝天恩,請開兵部侍郎署缺。又具摺瀝陳歷年辦事艱難竭蹶情形:臣處一軍,概系募勇,雖能奏保官階,不能挑補實缺。將領之在軍中,權位不足以相轄,大小不足以相維。臣居兵部堂官之位,而勢權反不如提鎮。
此其一端也。籌餉之事,如地丁漕折,勸捐抽■,均需經地方官之手,臣職在軍旅,與督撫勢分主客,難以呼應靈通。此又一端也。臣辦團之始,仿照通例,刻木質關防,文曰「欽命幫辦團防查匪事務前任禮部右侍郎之關防」。四年八月,剿賊出境,湖南巡撫咨送木印一顆,文曰「欽命辦理軍務前任禮部侍郎關防」。
五月正月換刻,文曰「欽差兵部侍郎銜前禮部侍郎關防」。秋間又換刻,文曰「欽差兵部右侍郎之關防」。臣前後所奉寄諭,援鄂援皖,籌備船炮,肅清江面,外間皆未明奉諭旨,時有譏議。關防更換既多,往往疑為偽造。如李成謀已保至參將,周鳳山已保至副將,出臣印札,以示地方官而不見信,反被詰責。甚至捐生領臣處實收,每為州縣猜疑。號令所出,難以取信。此又一端也。三者其端甚微,關係甚大。臣處客寄虛懸之位,又無圓通濟變之才,恐終不免貽誤大局。目下江西軍勢,無意外之虞,無所容其規避,若果賊氛逼迫,當專摺馳奏,請赴軍營,不敢避難。若猶是平安之狀,則由將軍福興、巡撫耆齡兩臣會辦。事權較專,提挈較捷。臣在籍守制,多數月盡數月之心;多一年,盡一年之心。疏入,奉上諭:「曾國藩以督兵大員,正當江西吃緊之際,原不應遽請息肩。惟據一再陳請,情詞懇切。朕素知該侍郎並非畏難苟安之人,着照所請,准其先開兵部侍郎之缺,暫行在籍守制。江西如有緩急,即行前赴軍營,以資督率。此外各路軍營,設有需才之處,經朕特旨派出,該侍郎不得再行冫賣請,致辜委任。」欽此。王公鑫破賊於廣昌,又破賊於樂安。賊回竄吉安。周鳳山等軍敗潰。胡公林翼督軍於黃州擊賊,連破之。王剛介公國才陣亡於黃梅。
七月,楚軍攻克瑞州府城,劉武烈公騰鴻陣亡。耆齡公檄調普承堯等移師公攻臨江府。
八月初四日,王壯武公鑫卒於樂安營次。其老湘營一軍,以張運蘭、王開化分領之。十四日,奉上諭:「昨據給事中李鶴年奏曾國藩自丁父憂後,迭蒙賜金給假,褒獎慰留。此後墨從戎,宜為天下所共諒,豈容以終制為守,經再三冫賣請,請飭仍赴江西,及時圖報等語。軍務奪情,原屬不得已之舉。朕非必欲該侍郎即入仕途,然如該給事中所奏,亦可見移孝作忠,經權並用,公論自在人心。現在江西軍務,有楊載福統帶,雖無須曾國藩前往,而湖南本籍逼近黔、粵,賊氛未息,團練籌防,均關緊要。該侍郎負一鄉重望,自當極力圖維,急思報稱。
所有李鶴年原摺,著鈔給閱看。「欽此。李公續宜引軍渡江,至黃州,會鄂軍克蘄水、廣濟、黃梅,擊小池口賊壘,破平之。湖北全境肅清。胡公林翼至小池口,督諸軍合攻九江。
九月初八日,官軍水陸齊舉,克湖口縣城,攻破梅家州賊壘,內湖、外江水師始合。初九日,公具摺復奏:臣兩奉諭旨,現在江西軍務,辦理得手,自可無庸前往。湖南目下全省肅清,臣仍當暫行守制。如果賊氛不靖,應須團練籌防之處,屆時商之撫臣,奏明辦理。臣自到籍以來,日夕惶悚。欲守制,則無以報九重之鴻恩;欲奪情,則無以謝萬世之清議。惟盼各路軍事日有起色,即微臣寸心亦得以稍安。附片奏稱:此後不輕具摺奏事,前在江西經手未完事件,擬函致江西撫臣耆齡,請其代奏。疏入,奉硃批:「江西軍務漸有起色,即楚南亦就肅清,汝可暫守禮廬,仍應候旨。大臣出處,以國事為重,抒忠即為全孝,所云懼清議之訾,猶覺過於拘執也。」欽此。十三日,楊公載福督水師,破小姑山賊卡。二十一日,克彭澤縣,拔其偽城,乘勝而下,連克望江、東流,直抵安慶城外。進克銅陵縣,又拔其偽城二座,逐北千里,遂與定海鎮之紅單船相接。紅單船見楚師旗幟,大驚以為神。楊公分銀米火藥以餉下遊船兵,皆大感服,仍率水師回泊湖口。自公在衡州創立舟師,苦戰四載,至是克奏奇功,肅清江面之勢成矣。胡公林翼以水面一軍,本自公建立,楊公載福、彭公玉麟皆經公識拔於風塵之中,所統將弁,皆公舊部。遂於二十四日在九江營次,馳奏起復水師統將以一事權一摺。奉上諭「曾國藩丁憂後,奏派楊載福總統內湖、外江水師,彭玉麟協同辦理。
業經明降諭旨,允其所請。朕因該侍郎懇請終制,情詞懇切,且江西軍務漸有起色,是以令其暫守禮廬「等因。欽此。湘軍之攻吉安也,公弟國荃所部湘勇曰吉字營。夏間周鳳山之敗,公弟國荃方在籍,而吉字營獨全軍而退,保守安福。於是江西巡撫耆齡公奏請起復曾國荃治軍吉安,旋令總統吉安各軍。公居禮廬,■念江西援軍連失劉騰鴻、王鑫二勁將。於國荃之行也,反覆訓誡,以和輯營伍、聯絡官紳與夫攻戰之法,至數千言,並令辭總統之任。
十月,公弟國荃抵安福,約會各軍,併集吉安城外。
十一月,石達開糾賊黨由皖入江,犯湖口。李公續宜擊破之。賊由饒、撫疾趨吉安,官軍合力迎擊,破賊于吉水縣之三曲灘,城圍遂合。
十二月初八日,楚軍克臨江府城。劉公長佑因病回籍,其所部勇,並歸蕭公啟江總統,而以劉公坤一分領之,進攻撫州。張公運蘭等進軍建昌府。於時江西西路,僅吉安、九江兩城未復而已。公治軍五載,糧台無定處,經涉三省,頭緒繁多。公於讀禮之次,酌擬報銷大概規模。於是月具摺咨江西巡撫附奏。奏稱:臣處一軍,未經奏派大員綜理糧台,亦無專司之員始終其事。越境剿賊,用銀漸多,歷時既久,散漫難清。擬將水陸各軍,分為數大款,在臣處領餉之月日截清起訖,歸臣處報銷。至若經手人員,如同知陶壽玉、知府李瀚章、道員裕麟、厲雲官、禮部員外郎胡大任、甘晉等,經臣前後派委,分處江、楚各省,俟江西軍務將畢,即飭該員等為臣辦理報銷事件,造冊送部。如有款目不符,著賠追繳之處,皆臣一身承認,不與該員等相干。請旨飭部核議施行。附奏報鄧輔綸捐造戰船請敘一片,請註銷李新華捐案一片。
是歲安徽之賊與河南之捻匪相結,黨眾熾盛。安徽巡撫福濟罷職,以李孟群署理巡撫。欽差大臣都統勝保與副都御史袁甲三,均駐皖豫之交,督辦軍務,又以翁同書為安徽巡撫。十一月,德興阿公克瓜洲,張公國梁克鎮江府。
「戊午」咸豐八年,公四十八歲。
正月,公在里第卜宅兆,將謀遷葬。公過羅忠節公家、劉武烈公家,慰其老親,撫其孤子。又至劉公蓉家,小住二日,暢談忘倦。江西巡撫耆齡公奏委公弟國荃總理吉安攻剿事務。
二月,行小祥禮,公弟國華除服。公與弟國華議立家廟,祀曾祖以下,置祭田四十六畝,廟中庋藏御賜衣物若干事,誥命十一軸,祖考遺念衣履、幾硯、宗器、祭器若干件,書籍數千卷,分條記注於簿。公之為學,雅重禮典,國朝尚書徐公乾學《讀禮通考》,秦文恭公蕙田更為《五禮通考》,二書皆公素所服膺。
自上年奉諱家居以來,日取二書,昕夕研校,讀之數反。凡幾延奠祭,必參考古今,衷於至是而後已。
三月,公弟國華出,從軍於九江。李公續賓留之軍中,遇事諮之。戶部議復東征一軍水陸各營報銷規模,如公前疏中所擬,奉旨依議。公初行軍,糧台設於水次,總屬於內銀錢所。公之回里也,彭公玉麟兼綜理之。公致書胡公林翼商立報銷局,又致書彭公玉麟籌撥恤銀數千兩,給內湖、外江水師殉難員弁及陸軍平江營殉難員弁之家,如褚汝航、夏鑾、林源恩、唐得升、白人虎、伍宏鑒六人,尤公所加意。又如畢金科之在饒州,力戰死綏,李元度之駐貴溪,堅忍扼守,屢捍巨股,均以公不在軍中,賞與恤為之缺然。然公恆自謂負之。李元度軍駐貴溪兩年,賊酋石達開由江西竄入浙江之境,連陷城邑。胡公林翼奏保李元度,請旨飭令率所部平江勇前赴浙江,擇要扼守,以遏賊鋒,並由鄂省籌銀一萬兩以資之,從公所請也。
四月初七日,水陸兩軍合攻九江府城,克之,屠戮無遺。二十日,蕭公啟江、劉公坤一等克復撫州府城。二十四日,張公運蘭、王公開化等克復建昌府城。賊悉竄入浙江境。將軍福興駐軍廣信,奉旨切責,以總兵周天受督辦浙江防剿事宜。
尋詔和春兼督江浙軍務。李公續賓補授浙江布政史,既克潯城,軍威大振,浙人官都中者奏請其移軍援浙,浙中官紳爭催其督師赴任。適逆酋陳玉成竄擾皖、鄂之交,城邑多陷,勢方大熾,李公續賓率師回援。
五月,擊賊於黃安、麻城,克之,楚境以清。官文公、胡公林翼會奏統籌東征大局:先剿皖北,次及皖南,節節掃蕩,請以陸路軍事專屬之李續賓,奉旨嘉獎。尋復奉旨:「李續賓加巡撫銜,軍入皖境後,專摺奏事。而調湘軍之在江西東路者,悉移師以援浙。」五月二十一日,奉上諭:「前因江西賊匪竄入浙江,恐周天受資望較淺,未能統率眾軍,復諭和春前往督辦。茲據和春奏現在患病未痊,刻難就道。東南大局攸關,必須聲威素著之大員督率各軍,方能措置裕如。
曾國藩開缺回籍,計將服闋。現在江西撫、建均經克復,止餘吉安一府,有曾國荃、劉騰鶴等兵勇,足敷剿辦。前諭耆齡飭令蕭啟江、張運蘭、王開化等馳援浙江。該員等皆系曾國藩舊部,所帶勇丁,得曾國藩調遣,可期得力。本日已明降諭旨,令曾國藩馳驛前往浙江辦理軍務。著駱秉章即傳旨,令該侍郎迅赴江西,督率蕭啟江等星馳赴援浙境,與周天受等各軍,力圖掃蕩。該侍郎前此墨從戎,不辭勞瘁,朕所深悉。現當浙省軍務吃緊之時,諒能仰體朕意,毋負委任。何日啟程,並着迅速奏聞,以慰廑念。「欽此。二十五日,駱公秉章具疏奏稱:現在援江各軍將領,均前侍郎曾國藩所深知之人,非其同鄉,即其舊部,若令其統帶赴浙,則將士一心,於大局必有所濟。且江、浙本屬澤國,利用舟師,楊載福、彭玉麟兩軍,皆系曾國藩舊部。曾國藩統陸師赴浙,若從常山更造戰船,順流而下;或派船由長江入太湖,溯流而上。江南大軍既免後顧之虞,援浙陸軍亦得戈船之助。其勇餉一項,擬由湖南每月籌解餉銀二萬兩。請旨飭下湖北撫臣胡林翼,每月籌解銀二萬兩,專供曾國藩一軍之用。
六月,奉上諭:「駱秉章奏分撥楚軍援浙,並請飭曾國藩統率前往。與前降諭旨,適相符合。每月籌解銀二萬兩,作為援浙勇餉,實能統籌大局,不分■域,著即照辦。該侍郎兵力既精,餉需又足,必當迅奏膚功也。」欽此。初三日,接奉諭旨。初七日,公治裝由家啟行。初九日,過湘鄉縣城。十二日,抵長沙,與駱公秉章、左公宗棠會商軍事。刻木質關防,其文曰「欽命辦理浙江軍務前任兵部侍郎關防」。具札調派蕭啟江、張運蘭、王開化等湘軍,由江西撫、建一路,拔營進駐鉛山縣之河口鎮。公擬由水路東下,過九江登陸,會軍於河口,督師以赴浙。駱公派委主簿吳國佐管帶練勇千二百人,隸公麾下。公札令由陸路先赴江西。十七日,具摺恭報起程日期,並陳明進兵援浙之道。奉硃批:「汝此次奉命即行,足證關心大局,忠勇可尚。俟抵營後,迅將如何布置進剿機宜,由驛馳奏可也。」欽此。是日又會奏蕭啟江請假兩月回籍一片。十九日,由長沙登舟。二十四日,行抵武昌,與胡公林翼會商進兵之路、籌餉之數、大營轉運糧台報銷各事。留署中旬日。鄂省協餉二萬兩,亦奉旨允准飭撥。公素稱胡公才大心細,事無鉅細,虛衷商度。胡公亦悉心力代為之謀,談議每至夜分不息。
七月初三日,由武昌解纜。初四日,泊巴河。公弟國華、李公續賓、續宜、彭公玉麟等,先後謁見於巴河,籌商陸營統領營官哨長及隨營委員章程、兵勇行軍止營出隊之法。李公續賓派撥湘勇二營,以副將朱品隆、唐義訓領之,隸公麾下,以為親兵營。公與李公議改修湘鄉忠義祠。李公捐銀二千兩,公捐銀一千兩,以為之倡。十一日,行抵九江府,致祭塔忠武公祠。楊公載福來見公。十二日,舟次湖口。彭公玉麟修建水師昭忠祠於石鐘山,祀楚軍水師之死事者蕭公捷三以下弁勇夫役等,凡數千人。十五日,公至昭忠祠致祭,遍賞外江、內湖水勇,為錢二千二百餘貫。札調朱品隆、唐義訓率所部勇先行赴河口鎮。公之初出也,以肅清江面為期。公自駐水營,設糧台於水次。至是楚、皖江面,以漸廓清。下游雖有賊蹤,勢不得復逞。賊酋石達開,由江西竄擾浙、閩邊界,所陷郡縣,不復踞守,漸成流寇之勢。公督師援浙,舍舟而登陸,治兵轉餉,均改前規。設立報銷總局於湖口,札調李瀚章來江總理報銷局,清■東征水陸各軍餉糧收發之數,分款核銷。設陸路隨營糧台,派委喻吉三、彭山屺帶勇數百以護之。武昌、九江、貴溪皆設轉運局,南昌省城設支應局,札委道員李元度、知府王勛綜理營務處,札委陸營管理銀錢所、軍械所、發審所,公牘案卷各員弁十有餘人。二十一日,舟抵南昌,與巡撫耆齡公會商軍餉。札撤前年江省所設楚軍支應炮位子藥三局,以所餘硝磺水器之屬歸於陸軍支領。撤遣李大雄、騰加洪兩營。其上年在江西差委員弁,分別撤留。是時楚軍在江西者,張運蘭、蕭啟江所領兩軍,已集於河口鎮,合以朱品隆等軍,共萬餘人。其劉公長佑一軍,經江西巡撫派委,由撫州移防杉關;李元度一軍,亦奏派由貴溪拔營援浙。賊既解浙江衢州之圍,由處州竄入福建,分股由浦城竄出二度關,圍攻廣豐、玉山二縣,廣信戒嚴。李元度力守二城,擊賊卻之。尋接公札委辦營務處,以所部平江勇屬沈公葆楨權領之。二十四日,公由南昌解纜,泊瑞洪。江西水師道員劉於潯來見公。途次奉上諭:「前因浙江軍務緊急,諭令曾國藩赴浙剿辦,現在衢州業已解圍,處州等府縣亦相繼克復,境內餘匪,不難克日肅清。惟閩省浦城、崇安、建陽、松溪、政和等處賊勢蔓延,亟應趕緊剿辦。和春等現飭總兵周天培於援浙兵勇內,挑選精銳三千數百名,由龍泉一帶進剿;饒廷選帶漳州兵勇,亦馳往浦城;曾國藩業已奏報起程,著即以援浙之師,由江西鉛山直搗崇安,相機進剿。迅將閩省各匪一律掃除,毋少延誤。」欽此。又奉上諭:「總兵李定泰,前令幫辦和春軍務,此時周天受等會剿竄閩各匪,著總歸曾國藩調度。」欽此。又奉上諭:「署福建漳州鎮總兵周天受,著加恩賞還提督銜,即著馳往福建與周天培、饒廷選、張騰蛟等分路進剿,俟前任侍郎曾國藩到後,即歸曾國藩調度。」欽此。是月,胡公林翼丁母憂,解任回籍,詔官文兼署巡撫事。
八月初八日,公抵河口營。沈葆楨、李元度來見。札各營營官支發勇糧,每日每名領銀一錢四分,夫糧每名一錢,畫一定製。楚軍在江西境內者,迭被鄉團截殺,多至數十百人。公出示曉諭各兵勇,嚴禁騷擾。又出示曉諭團練,禁毋得妄殺人。委員提各案證訊鞫得實,按法處辦。十二日,馳奏遵旨援閩擬即日由崇安進剿、並陳明現在賊情軍事一摺。又奏報閩賊竄撲廣豐、玉山兩縣,官軍力戰獲勝,兩城解圍一摺。奏稱:李元度自從軍以來,備嘗艱險,百折不回。臣丁憂回籍,該員以孤軍支柱東路,屢能以少勝眾。此次力保兩城,有裨大局。請賞加按察使銜,並給勇號。陣亡弁勇易金榜、李傳綸、龔茂發、張應龍、龔拱綸、李家純、黃查七名請恤。附片奏調游擊喻吉三隨營差遣。又奏:此次由江入閩,應於廣信府城、鉛山縣城設立糧台,轉運米糧軍火等件,已札委駐防廣信之九江道沈葆楨兼理。臣軍糧台,並委在籍道員雷維翰經理鉛山水陸轉運。又札調李元度帶所部平江勇一營,隨臣赴閩辦理營務處,餘勇並交沈葆楨接管,留防廣信。札調王勛來營會辦營務處。又會奏九江府城建立提督塔齊布祠,湖口建立水師昭忠祠。臣在途次,經歷兩處,見其祠宇將次工竣,請敕下地方官春秋致祭。又奏湘鄉縣城捐建忠義祠匯祀陣亡員弁勇丁一摺。附片奏:湖南補用知府李瀚章在臣軍糧台經手最久,該員現回廬州原籍,應令迅來湖口水營辦理報銷。所請皆奉旨允之。公弟國荃督各營攻克吉安府城。江西全省肅清。江西、湖南巡撫會奏,保曾國荃以知府遇缺即選,並加道銜。賊由福建邵武分股竄出鐵牛關,劉公長佑擊賊失利。瀘溪、金皆失守。賊竄陷安仁縣。十五日,公率軍移駐弋陽縣,調張運蘭回軍截剿。十九日,克復安仁縣,賊由萬年竄入饒州境,屯踞景德鎮。公調吳國佐會剿安仁之賊。吳國佐追賊於萬年,小挫,幫辦營官劉本傑陣亡。二十四日,馳奏閩賊竄入江西,官軍克復安仁一摺。隨摺奏保道員張運蘭、知府王文瑞二員,陣亡千總周玉田請恤。附片奏陣亡知縣劉本傑請恤。又片奏請旨敕四川督臣每月籌銀二萬兩,由湖北轉解行營。又片奏同知胡兼善在營病故,請恤。二十七日,公拔營赴雲際關。二十九日,行抵雙港,聞警駐營。閩中之賊,分大股回竄新城縣。吉安餘匪竄陷崇仁、宜黃兩縣。撫州、建昌兩郡戒嚴。公調張運蘭一軍進剿新城。公改道南趨建昌。
九月初二日,李元度請假回籍。劉公長佑擊賊於新城,大破之。賊退回閩境,崇仁、宜黃股匪亦竄入閩境。初七日,公行抵金,聞新城大捷。初九日,抵建昌府,駐軍城外。劉公長佑來見公。公登麻姑山,周覽建昌形勢,高下遠近攻守之途,浚濠堅壘,委弁勇嚴守壘門,每夜親巡查之。委員弁專司更鼓,晨昏漏刻,毋得參差。委員分巡營壘附近數里之地,嚴禁賭博及吸食鴉片之館。出示曉諭弁勇,嚴禁強索夫役,抑勒貨物。每日傳見哨長三人,察其材力能否,密為記注。
十三日,馳摺奏移師建昌,商籌撫、建各府防剿事宜,擬從杉關入閩剿賊。附片請給捐生紀以鳳等執照。蕭公啟江假滿還江西,抵建昌大營。公調張運蘭一軍,由杉關進剿,蕭啟江一軍由廣昌進剿,派吳國佐一軍為後路策應。時閩中賊氛方熾,官紳函牘迭至,催公赴援。而嶺路崎嶇難行,天雨不止,疾疫大作,不能速進。公弟國荃克吉安後,撤遣所部之勇回湘。所統湖南援軍各營,亦先後遣回湖南境。自率所部勇千人,從公於建昌。二十六日。抵大營。公留其勇為親兵,謂之護衛軍。其營官、哨長,亦每日傳見數人,視其能者獎拔之。公弟國荃留營十餘日。李公瀚章由廬州應調來營。公核定在營委員夫役等薪水口糧章程,查核火器大小炮位抬槍鳥槍等項所食子藥多少輕重之數,為表以記之。
十月十一日,公弟國荃回湘。公送之行,以課子讀書為屬。十六日,具摺奏保玉山、廣豐守城案內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又馳奏調派官軍分道入閩並陳現在辦理情形一摺。附片奏報:疾疫盛行,從前所未見。張運蘭、蕭啟江、吳國佐等軍,報病多者千數百人,少或數百人,臣亦不忍亟催其進。劉長佑一軍,積勞過深,患病尤眾,請移駐撫州調理。奉上諭:「曾國藩奏辦理情形,朕亦不為遙制。
該侍郎惟當督飭將士,相機剿辦,探知何處有賊,即由何處進剿,以期迅殲醜類。
至建昌等屬疾疫流行,各營兵勇現多染病,著該侍郎妥為拊循,俾得迅速調治,無誤軍行。「欽此。李忠武公續賓、公弟愍烈公國華於巴河相見,別後督軍入皖。
八月,克太湖、潛山。九月,克桐城、舒城,兵勢甚銳。時廬州復陷,賊屯聚三河鎮,李公續賓督軍攻三河賊壘。是月,賊酋陳玉成糾合大股援賊,連營圍之。
官軍全覆,李公赴敵陣亡,公弟國華及在軍員弁兵勇從殉難者六千人。湘軍精銳殲焉!桐城後路之軍,相率潰退,楚、皖之間大震。都興阿公由宿、太進攻安慶之師,亦退屯鄂境。李公續宜撫定潰卒,屯於黃州。官文公奏請公移師援皖。奉寄諭,以江西援閩之軍疾疫方盛,難以跋涉長途。詔起復胡林翼署理湖北巡撫,督辦軍務,以援皖北。是月,公編記江、浙、皖、閩各省府州縣所屬山川扼塞,逐日記注,以為常課。出示曉諭被賊州縣流亡戶口,招集復業。
十一月,公聞三河之警,悲慟填膺,減食數日,作《母弟溫甫哀詞》。專遣弁勇,間行入皖北,收覓骸骨。公核定大營閱視操練之期。每月逢三日,閱步箭刀矛之屬,逢八日閱馬箭火器之屬。其時江西鄉團猶有截殺楚勇之案,公作《愛民歌》一篇,令軍中習誦之。張公運蘭進軍福建邵武府,賊已悉數南竄,由汀州竄擾江西贛州,南安之境,蕭公啟江軍至石城縣,值潮勇為匪,擾亂縣境蕭公捕討平之。皖北軍覆後,賊之在景德鎮者,乘勢益張,江西之兵進剿失利。公乃調蕭啟江剿江西南路之賊,調張運蘭回軍建昌,移剿景德鎮,與劉於潯水師會剿。
二十六日,馳奏分調官軍追剿閩省竄賊,移剿景德鎮股匪一摺,附片奏蕭啟江軍過石城討捕潮匪一案。又奏探明賊蹤大略一片。胡公林翼營葬甫畢,馳至湖北接受關防,進駐黃州,拊循士卒,人心稍安。劉公長佑因軍中多病,由撫州撤遣楚勇回籍。駱公秉章奏陳軍情緩急,請公由江援皖。奉上諭:「皖北賊勢鴟張,楚省邊防吃緊,諒曾國藩亦必有探報。此時閩省之賊已南趨漳、泉,距江西漸遠。
若照駱秉章請,令該侍郎移師赴皖,而留蕭啟江所部四千餘人防守江西,亦未始非權衡緩急之計。惟曾國藩所部各軍多染疾疫,前奏尚需休息。且景德鎮尚有大股逆匪,隨剿隨進,亦非計日可到。著曾國藩豫為籌度。如果閩省兵勇足資剿辦,而江西邊境防剿有人,自以赴援皖省尤為緊要。不獨廬州省城可收南北夾攻之效,即上竄湖北之路,亦可藉資堵扼。儻因汀州等處尚須兵力,一時不能移軍,或須俟景鎮股匪殲除,再回楚北,亦著斟酌具奏。「欽此。
十二月十一日,公具摺復奏:近日賊勢,以皖江南北兩岸為最重。皖南大山綿亙,自山以北,久為粵匪出沒之區;自山以南,現惟婺源縣、景德鎮兩處有賊。
皖北賊勢浩大,實倍甚於皖南。論大局之輕重,則宜併力江北,以圖清中原;論目前之緩急,則宜先攻景鎮,保全湖口。臣已札張運蘭一軍馳剿景鎮。至福建之賊,為數無多,其回竄江西者,已飭蕭啟江一軍,迅速追剿。奉硃批:「所擬尚屬妥協。」欽此。公又附片奏目疾請假一月,在營調理。李公鴻章來謁於建昌,因留幕中。十五日,李元度假滿來營,王勛請假回籍。十七日,張公運蘭等軍至景德鎮,吳國佐遇賊軍敗,公批飭責之,令其撤營回湘。賊陷南安府城,蕭公啟江進軍攻之。張公運蘭擊賊於景德鎮,破之。
是歲二月,和春公、張公國梁克秣陵關,復進攻金陵。詔授何桂清為兩江總督。前江西巡撫張芾督辦皖南軍務,駐徽州。七月,江南大營築長圍於金陵以困賊。九月,德興阿軍大潰於浦口。賊復陷揚州府城及儀徵、天長、六合等縣,溫壯勇公紹原死於六合。張公國梁引兵渡江,克揚州。十月,捻匪李兆受以天長歸順,更名世忠。十二月,戴武烈公文英、鄧忠武公紹良剿賊於寧國府之黃池灣,先後陣亡。
曾文正公年譜卷六
[編輯]「己未」咸豐九年,公四十九歲。
正月,公在建昌營中,奉諭旨通籌全局。十一日,公具摺奏稱:數省軍務,安徽吃重,江西次之,福建又次之。計惟大江兩岸,各置重兵,水陸三路,鼓行東下。剿皖南,則可以分金陵之勢;剿皖北,則可以分廬州之勢。北岸須添足馬步軍三萬人,都興阿、李續宜、鮑超等任之;南岸須添足馬步軍二萬人,臣率張運蘭等任之;中流水師萬餘人,楊載福、彭玉麟任之。至江西軍務,分南北兩路,臣當與撫臣耆齡分任之。粵賊勾結捻匪,近來常以馬隊衝鋒,擬調察哈爾馬三千匹,募馬勇數千,擇平曠之地,馳騁操習。臣願竭數月之力,訓練成熟,皖豫軍務,可期大有起色。附片請敕健銳營、內外火器營選派精練弓馬、曾經戰陣之員,咨送來營。並奏調翰林院編修郭嵩燾、禮部主事李榕二員。又片奏江西南路防剿吃緊,暫難移師北行,請飭贛南鎮總兵饒廷選帶兵來江,駐防南路。是日,又奏陳明李續賓死事甚烈功績最多一摺。又奏陳臣弟曾國華殉難情形一摺。奉上諭:「巡撫銜浙江布政使李續賓前在三河陣亡,業經降旨,優加褒恤。茲據曾國藩臚陳該員功績具奏,覽之,亦深悼惜。李續賓從軍數載,所向成功,乃其見危授命,麾下將士無一偷生,實有古名將之風。允宜垂諸信史,百世流芳。著將曾國藩奏交國史館采入列傳,以示褒嘉。」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此奏伊弟曾國華殉難情形一摺。候選同知曾國華在三河鎮殉難,當經降旨,追贈道員,從優議恤。
該故員歷著戰功,一門忠義,著再加恩,賞給伊父曾驥雲從二品封典,以示褒嘉。「欽此。同日又奉上諭:」曾國藩奏遵籌全局請添馬隊進取一摺。該侍郎統籌全局,意在併力大江兩岸為節節進剿之計,所見甚是。惟現在江西南贛等處賊氛尚熾,該侍郎未能即日北行。俟南路稍松,再赴楚皖交界,籌辦大局。編修郭嵩燾現隨僧格林沁前赴天津,俟該處撤防,再降諭旨。主事李榕已令赴營差委。汝弟曾國華在三河陣亡,可嘉可憫,業經追贈道員,從優賜恤。該員之子,例有應得世職。本日復明降諭旨,賞給伊父曾驥雲從二品封典,以示褒獎。「欽此。公作《聖哲畫像記》,圖畫昔時聖賢先儒三十三人,系之以說明,抗希古人之意,略依孔門四科及近世桐城姚氏論學,以義禮、考據、詞章三者,分門依類而圖之。
官軍攻景德鎮小挫,公調駐防廣信之平江勇等營赴鎮助剿,飭張運蘭等堅守營壘,與賊相持,軍心以安。蕭公啟江擊賊於南康縣,大破之,克新城墟及池江賊壘。
二月初三日,蕭公啟江等攻克南安府城,收復崇義縣城。賊酋石達開糾黨西竄,入湖南境。初四日,公在營中,行大祥祭禮。初九日,奏報蕭啟江一軍勝仗,陣亡將弁龍復勝等十七名請恤。又奏張運蘭一軍攻剿景德鎮情形一摺。匯奏水陸各軍陣亡病故員弁何長庚等八十員名,開單請恤。又奏匯保新城、安仁兩案老湘營、平江營出力員弁兵勇開單請獎一摺。是日,又具摺謝弟國華從優賜恤恩,又摺恭謝年終恩賞。附片奏:鄧輔綸捐造戰船請敘一案,經工部咨查何項工例。臣查江楚創造戰船,本系臣新立規模,並未仿造他省戰船成式,實無工例可援,仍請照前案議敘。奉硃批:「著照所請獎勵該部知道。」欽此。十一日,公查核報銷七柱清單。公聞閩省已無賊擾。十二日,由建昌拔營,移駐撫州。李貴武公遺骨,經難民收得,負送大營。胡公林翼遣弁覓得公弟愍烈公遺骨,而喪其元。公聞而益悲之。胡公委員弁先後殮送回湘。十五日,公在途次馳摺奏報蕭啟江一軍,協同各勇攻克南安府城,現在引兵馳援信豐縣,江省南路可望肅清。隨摺奏保道員蕭啟江請加勇號。附片奏移軍撫州,距景德鎮較近,軍中聲息易通。又具摺恭謝天恩,並奏稱:臣胞叔曾驥雲,臣在侍郎任內,恭遇兩次覃恩,曾邀■封至正一品光祿大夫。茲復渥荷褒嘉之典,誥軸則祗領新綸,頂戴則仍從舊秩。奉上諭:「前因曾國藩奏伊弟曾國華殉難情形,當經賞給曾國華之父曾驥雲從二品封典。
本日曾國藩謝恩摺內,聲明曾驥雲曾邀■封正一品封典等語。所有曾國華之子曾紀壽,著再加恩,俟及歲時,由吏部帶領引見,以示朕褒崇忠節有加無已之至意。「欽此。十六日,公至撫州,賃城內謝氏宅以為行館。蕭公啟江援剿信豐縣,力戰賊解圍去。賊之竄湖南者,連陷桂陽、郴州各城邑,攻撲永州府。江西南境餘匪相繼西竄。公乃調蕭啟江一軍,馳赴吉安府境,以為湖南援應之師。駱公秉章亦奏調蕭啟江由間道回軍湖南,聽候調遣。自是南路軍餉,不復關公慮矣。公以景鎮之賊,久攻未克,委副將朱品隆、游擊喻古三、知縣張岳齡、縣丞凌蔭廷等,回湖南續招湘勇四千人,赴撫州訓練,以備攻剿。二十七日,派委員弁巡查撫州城防。二十八日,具摺奏謝弟國荃保選用知府加道銜恩。又奏報蕭啟江一軍力解信豐城圍,現在飛調該軍馳赴吉安為湖南援應一摺,陣亡將弁李先益、李楚文、黃龍光、劉文友請恤。附奏添招練勇,即由江西添籌月餉一片。
三月,朱品隆所募鄉勇先後抵撫州。公按日閱操,傳見各營哨官,時時訓飭之。十三日,張公運蘭擊賊於景德鎮,軍勢復振。劉公騰鶴領湘軍駐防湖口。皖南之賊竄陷建德,劉公進剿陣亡。公調派平江勇千人,委知府屈蟠領之,以防湖口。二十六日,奏報景德鎮官軍兩月以來攻剿情形一摺。陣亡將弁喻福慶、易福升等五十二員名,開單請恤。附片奏添募湘勇,在撫州教練,俟吉安防務稍松,即調派各營合攻景鎮之賊。又具摺奏謝曾紀壽由吏部帶領引見恩。是月,李武愍公孟群攻剿廬州陣亡。
四月,湖南永州解圍,賊以全股圍撲寶慶府城。公弟國潢治團練於鄉邑。湘勇從軍在外者,人懷家鄉之慮。公札飭各營官禁勇丁告假回籍。委員至衡州府城,坐探湖南賊勢軍情,三日一報,隨時函告各營以慰之。公出城閱視操演,其隊伍整齊者,亟犒賞以獎勵之。二十五日,拜發萬壽賀摺,專弁入都。二十七日,公弟國荃到撫州營。
五日初九日,公與弟國荃設次行釋服禮,仿《通禮》中品官祭儀,而略變通以行之。初十日,派調湘軍之在撫州者舊部四營、新募者七營,為數共五千八百人,公弟國荃總領之,赴景德鎮助剿,李公鴻章同住贊畫。二十二日,總兵饒公廷選來見公。二十六日,奏報楚軍進攻景德鎮連獲勝仗,現在添軍助剿一摺。附片奏飭九江道沈葆楨赴本任,調總兵饒廷選接防廣信。又奏記名道編修李鴻章留營襄辦軍務,檄令會同曾國荃等督剿景鎮。又奏陳明服闋日期一片。時公麾下各軍悉赴景德鎮,其留防撫州者千數百人,皆本歸江省調度之營,借公為之鎮撫而已。
六月初三日,禮部主事李榕來撫州見公。湖南賊圍寶慶,久不解,蕭公啟江軍亦至寶慶。總督官文公奏探知湖南賊勢將竄入蜀,請令公帶兵赴夔州一帶,擇要扼守。奏上諭:「官文奏請飭曾國藩迅赴夔州一摺。詳覽該大臣所奏各情,實為通籌大局起見,本日已諭令有鳳派兵扼要嚴防。惟該省兵力恐不能當此悍賊。
曾國藩前派蕭啟江帶兵援剿湖南,現在湖南吃重,此一軍自未能調回。此外如江西、湖北等兵,素稱得力,著曾國藩即日統帶,由楚江前赴四川夔州扼守,以據兩湖上游之勢。倘賊蹤竄至,即可有備無患。至江西景德鎮之賊,尚未剿平,著曾國藩斟酌情形,咨商耆齡,妥為布置。俾得迅掃逆氛,不至顧此失彼,是為至要。「欽此。公弟國荃督軍至景德鎮,三戰皆獲勝。十四日,克景德鎮。賊竄浮梁縣。十五日,公弟國荃、張公運蘭等追擊賊於浮梁,克之。賊潰入徽州境。江西全省肅清。十八日,復奏寄諭防蜀一摺。奏稱:臣所部兵勇為數無多,目下景德鎮攻剿之師,難以遽行抽動。若令由鄂赴蜀,應須兵力稍厚,乃可攜以入峽。
維時湖南寶慶賊勢猶盛,湘軍既克景鎮後,弁勇等思歸尤切,勢不能止。公乃調張運蘭引軍回湘,以援寶慶。擬自率六千人,溯江西上至宜昌,駐軍扼湖廣之西路。二十二日,馳奏克復景德鎮及浮梁縣城,江西全省肅清一摺。奏稱:曾國荃系臣親弟,不敢仰邀議敘。隨摺奏保道員張運蘭、王文瑞、游擊任星元三員,陣亡都司李印典、守備向其昌、陳玉才、高成春請恤。附片奏:調張運蘭一軍會剿寶慶,以副弁勇迫救桑梓之情,可期得力。臣擬先駐湖北宜昌等郡,如賊果入川,再行酌量前進。又奏保已革編修吳嘉賓、前奏保升同知,經吏部核駁,請以內閣中書選用,並加五品銜。又片奏副將黃翼升複姓歸宗一案。二十八日,張公運蘭拔營回湘。公弟國荃率吉字中營拔赴撫州。公飭調朱品隆等軍由景鎮拔營,取道湖口渡江,駐軍於小池口。
七月初一日,公弟國荃至撫州。公作《林君殉難碑記》刊石立於撫州城外林源恩殉難之處,以表其忠。初六日,奏報景鎮官軍分兩路赴楚拔營日期一摺,奏保蕭啟江一軍南安、信豐兩案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臣前在江西,重整水師,設立楚師子藥炮位三局,歷時三載有餘,始行裁撤,請將該局員量予保獎。
公弟國荃以病留撫州數日。初七日,公由撫州啟行,紳民酌酒於路,以餞公行。
初十日,公行抵南昌省城,奉上諭:「現在江西全省一律肅清,剿辦甚為得力。
曾國藩調度有方,著交部從優議敘。在事出力之道銜候選知府曾國荃,著免選知府,以道員用。「欽此。李公續宜由黃州率軍回援湖南,擊賊於寶慶城外,大破之。石達開竄入廣西境。湖南解嚴。公弟國荃病癒,由撫州拔營回湘。公弟國葆更名貞干,從軍於黃州。胡公林翼奏辦理軍事,是月至撫州,旋至南昌見公。沈公葆楨見公於南昌。十五日,公登舟啟行,李公瀚章、鴻章皆從。十七日,泊吳城鎮。李公瀚章所設報銷總局在焉。十八日,核閱報銷清冊。十九日,泊湖口。
彭公玉麟、楊公載福來見。公棹小舟石鐘山下,作《湖口水師昭忠祠記》,彭公立石焉。是月奉上諭:「該侍郎原摺所稱駐札宜昌等處,即可穩占上游,但為鎮守湖北起見,尚未籌防蜀省。曾國藩當熟思大勢,應如何定計之處,詳悉馳奏,毋得遷延。」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雖先駐宜昌等處,仍當偵探賊情。如寶慶一帶未能遏其入川之路,即當親督兵勇赴蜀,以便調度堵剿機宜,未可遷延貽誤。」欽此。又奉暫留兵勇赴徽州會剿之旨。又奉酌撥兵勇留防江西之旨。二十五日,復奏四次諭旨一摺。奏稱:江西北路,饒州有劉於潯一軍,彭澤有普承堯一軍。臣與耆齡熟商,擬令饒廷選、吳坤修各添置一軍,或以留防本省,或以助攻皖南。臣所帶領人數無多,不能抽撥赴皖,亦不能酌留防江。臣籌防全蜀,斷不能遷延貽誤。俟抵鄂後,察看賊勢,與官文、胡林翼會商,再行馳報。是日,又奏摺恭謝天恩交部優敘,弟國荃以道員用。公舟次湖口,所調朱品隆、唐義訓等營咸集,駐營於江之兩岸。觸暑多病,公留湖口旬日,令各營休息醫調。
八月初一日,札調朱品隆拔營,由陸路赴鄂,駐紮巴河。公舟解纜,溯江而上,泊九江,謁先賢周子墓。十一日,行抵黃州,與胡公林翼相見於行館,留七日而行。公在舟中,定每日靜坐讀書日課。武昌門人張裕釗謁見公舟中,公教以文詞甚詳。途次奉到上諭「官文奏皖省賊勢日張籌議由楚分路剿辦一摺。皖省粵匪與捻匪勾結,蔓延日甚,官文以寶慶解圍,敗賊悉數南竄,川省已有備無患。
請飭曾國藩緩赴川省,暫駐湖口,分軍四路進剿皖省。所籌實於大局有益,曾國藩如已啟程赴鄂,著與官文商酌。如湖南大局已定,川境可保無慮,即暫駐湖北,調回湖南各軍,為分路追剿皖省之計「等因。欽此。二十三日,公至武昌省城。
與官文公會商軍事,留旬日。是月公弟國潢、國荃遷葬竹亭公、江太夫人於台洲新塋。胡公林翼委公弟貞干回湘募勇二營,赴鄂助剿。
九月初三日,公由武昌解纜回黃州。與胡公林翼商籌進兵皖省之途,須分四路:循江而下者為南二路,循山而進者為北二路。胡公撥派兵勇十營,隸公麾下。
初五日,至巴河登陸。駐陸營中,接見各營營官、哨長,簡校軍實。胡公林翼至公營視師。十二日,馳奏遵奉諭旨會商大略由鄂省回駐巴河一摺。催調蕭啟江一軍,克日前來,會師東下。副都統多隆阿公攻克石牌賊壘,進規安慶。二十五日,公至黃州。留二日還營。李公鴻章奉旨授福建延建邵遺缺道,留公營幕中不之任。
兩淮賊氛肆擾,勝保、翁同書督師屢失利。漕運總督袁公甲三奏請以公一軍,由河南光固進剿,遏賊北竄。奉上諭:「袁甲三等所慮,不為無見。著官文、曾國藩、胡林翼再行悉心籌酌。至此次官文等會籌大舉,關係全局利害,總須計出萬全,不妨稍遲時日,謀定後動也。」欽此。
十月初一日,核定馬隊營制章程。初二日,公弟國荃領所部吉字營勇至巴河。
公弟貞干領所招鄉勇至黃州。初八日,見公於巴河。十七日,會奏悉心籌酌一摺。
奏稱:逆賊洪秀全踞金陵,陳玉成踞安慶,竊號之賊也;石達開竄擾楚、粵,流賊之象也;皖、豫諸捻,股數眾多,分合不定,亦流賊之類也。目前要策,必先攻安慶,以破其老巢,兼搗廬州,以攻其所必救。現擬四路進兵之局:第一路由宿松、石牌以規安慶,臣國藩任之;第二路由太湖、潛山以取桐城,多隆阿、鮑超任之;第三路由英山、霍山以取舒城,臣林翼任之,先駐楚皖之交,調度諸軍,兼籌轉運;第四路由商城、固始以規廬州,調回李續宜一軍任之。湘勇久戰江濱,於淮北賊情地勢不甚熟悉,能否繞出懷、蒙以北,應俟李續宜到後,察看情形,再行奏明辦理。附片奏李續宜因母病請假歸省,先調該道所部各營回鄂,由北路進發。又具摺奏保員外郎胡大任、道員厲雲官,請特旨記名簡放,以昭激勸。又附片請旨飭浙江巡撫羅遵殿,月籌餉銀四萬兩,解交湖北糧台。是日,公專銜奏保張運蘭等軍克復景鎮、浮梁案內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江西紳士劉錫綬報捐餉銀壹萬兩,請照例給獎。又奏參將鄔世蓮複姓歸宗一案。又片奏報目疾未痊,兼患頭暈,請假一月,在營調理。奉上諭:「曾國藩著賞假一月,在營調理。
該侍郎一路兵勇既待另籌,而李續宜亦系獨當一面,復因母病給假,是四路中已有二路急難進征,於皖北待援情形,實有緩不濟急之勢。至所稱先圖安慶,兼搗廬州等語,所籌尚屬周妥,但恐言之易而行之難。所有前諭派出一軍,取道光、固、潁州,繞出懷、蒙以北之處,仍著官文、曾國藩、胡林翼悉心籌酌辦理。「
欽此。二十四日,公督各營拔營入皖,分為前後幫啟行。公弟國荃請假回湘。
十一月初三日,公駐軍於黃梅縣。十三日,拔營進駐宿松縣。公統領步隊二十營、馬隊一營,派朱品隆、李榕總理營務處。蕭公啟江、張公運蘭兩軍,由湖南分途出境,援剿兩粵。公兩次奏調蕭啟江一軍,諭旨飭調張運蘭赴皖,均經廣西、湖南奏留。十九日,奏報入皖日期一摺。奏稱:蕭啟江、張運蘭兩軍均不調回,諭旨另籌一軍,繞赴淮北,由臣官文會奏辦理。前月通籌四路進剿之議,由公主稿。其後奏報各路軍情,多由胡公林翼主稿,公會銜而已。
十二月,胡公林翼由黃州拔營進軍英山,公弟貞干從之。公調派前幫十營,以朱品隆、李榕總領之,進駐太湖縣,派委彭山屺總理營務處。公與營官講求堅壘浚濠之法,濠深丈有五尺,躬親巡視量度,雖風雪不避也。是月公弟國潢、國荃遷葬星岡公王太夫人於大界新塋。江西巡撫耆齡公調任廣東。公乃作《畢君殉難碑記》,刻石立於景德鎮畢剛毅公陣亡之處。是歲,和春公奏劾德興阿罷職,江北大營不復置帥,詔和春兼轄之。周武壯公天培陣亡於浦口。勝保丁憂,陳請回京穿孝。以袁甲三為欽差大臣,與南河總督庚長督辦軍務,攻克臨淮關。袁公駐守之。
「庚申」咸豐十年,公五十歲。
正月,公在宿松大營。賊酋陳玉成大股由安慶上犯小池驛,圍撲鮑超營甚急。
公與胡公林翼調派各營援之。飛札調蕭啟江一軍馳回援皖。每遇寒風雨雪沉霾陰■之晨,則終日惶然,以前敵為慮。二十五日,多隆阿、鮑超大破賊於小池驛。
二十六日,擊破賊壘七十餘座,克太湖、潛山兩縣城,賊下竄。公叔父高軒公卒於家。蕭公啟江軍至長沙,駱公秉章派令援皖。公以陳逆敗退,皖軍解嚴,而蕭啟江一軍迭奉旨令赴蜀,遂咨湖南止其前來。蕭公乃引軍由常德入川。是月張公國梁攻克沿江賊壘,袁公甲三克鳳陽府城,而潁州府又為賊所陷。石達開踞廣西之慶遠府,分擾湖南、廣東邊境。
二月初五日,聞高軒公訃,悲痛,目疾復劇。初六日,專摺奏謝年終恩賞。
專差齎部監執照一百八十七張,歷年籌餉勸捐所餘者,具摺奏繳。附片報:官軍大捷,擬分路進剿,臣目疾復發,又得臣叔父曾驥雲病故之信,請假四十日,在營調理。初七日,公入宿松縣城,設次成服,設奠服衰十有四日,公弟貞干自太湖營來,就次成禮。官文公、胡公林翼會奏小池驛大勝,克復太湖、潛山兩縣。
奉上諭:「官文、胡林翼、曾國藩督師進剿,調度有方,著先行交部從優議敘。」
欽此。二十日,公改服還營。公每日黎明即出,巡視營牆,按期閱視操練。雖羽檄交馳,而不廢書史。是月始輯錄《經史百家雜鈔》,以見古文源流,略師桐城姚氏鼐之意而推廣之。李公續宜假滿到鄂,尋赴大營。張公國梁攻金陵上下關賊壘,克之。皖南之賊,陷涇縣及廣德州,竄入浙江境。張公玉良由金陵大營分兵援浙。二十七日,杭州省城陷,羅壯節公遵殿等死之。
三月初一日,探明安慶城內賊蹤之強弱多寡及城外賊壘拒守之形勢,定計攻之。初五日,李公續宜來見,籌度分兵進剿。議以公所部圍攻安慶,多隆阿公圍攻桐城,李公駐軍於青草塥以為援。鮑超傷病發,請假回籍。二十六日,公調所部吉字等營拔赴安慶。是月杭州將軍瑞昌公督駐防兵堅守滿城,賊攻之不下。提督張公玉良以援兵至,克復杭州省城,尋收復廣德州。賊竄陷建平、東壩、溧陽,糾皖南大股萃於金陵。
閏三月初五日,奏摺恭謝天恩交部優敘。又奏景德鎮、浮梁案內保舉文員遵部議分晰開單聲明各員勞績一摺。十一日,會奏鄂皖軍情一折。又奏保小池口擊破援賊克復太湖潛山三案出力員弁開單請獎一折。十四日,作《何君殉難碑記》,立石於英山縣何文貞公殉難之處。二十二日,編《經史百家古文雜鈔》成,又約選四十八篇,以為簡本。公寄書家中,名其所居曰八本堂。其目曰:「讀書以訓詁為本,詩文以聲調為本,事親以得歡心為本,養生以少惱怒為本,立身以不妄語為本,居家以不晏起為本,居官以不要錢為本,行軍以不擾民為本。」二十六日,李元度來見公。公派令綜理宿松大營營務處。二十七日,公弟國荃到營。公令督勇攻安慶集賢關賊壘。左公宗棠自英山來見公。是月,賊攻陷江南大營,官軍潰走丹陽。張忠武公國梁陣亡,欽差大臣忠壯公和春受傷,卒於滸墅關。賊陷丹陽縣,攻常州府城。總督何桂清退走常熟,江浙戒嚴。詔令公傳旨荊州將軍都興阿馳赴江北,辦理軍務。
四月,奉上諭:「江浙安危,在於呼吸。曾國藩現扎安慶,若與楊載福率領所部水陸各軍,迅由東流、建德一帶分剿蕪湖,併入寧境,以分賊勢而顧蘇、常,於東南大局實有裨益。惟安慶賊勢頗眾,曾國藩能否舍安慶而東下,著酌度情形,相機辦理,迅速奏聞。有人奏左宗棠熟悉形勢,運籌決策,所向克敵,現在賊勢披猖,東南蹂躪,請酌量任用等語。應否令左宗棠仍在湖南本籍襄辦團練等事,抑或調赴該侍郎軍營,俾得盡其所長,以收得人之效,並著曾國藩酌量辦理。」
欽此。初二日,羅壯節公靈柩自浙歸宿松,公派隊迎護。尋與胡公林翼詣其家祭之。十三日,馳摺復奏:臣軍萬餘人,兵力單薄,若盡撤赴蕪湖,則桐城之師不能獨立。左宗棠剛明耐苦,曉暢兵機。當此需才孔亟之時,無論何項差使,求明降諭旨,必能感激圖報。附片奏目疾未痊,肝氣復發,軍中又乏著名統將,擬調張運蘭一軍前來,以厚兵力。左公宗棠留營中兩旬,昕夕縱談東南大局,謀所以補救之法。十八日,左公回湘募勇,奉旨以四品京堂候補,襄辦軍務。二十日,公核定報銷稿案。賊攻陷常州府城,連陷蘇州省城,江蘇巡撫徐莊愍公有壬死之。
奉上諭「曾國藩規取安慶,屯兵堅城,即使安慶得手,而蘇、常有失,亦屬得不償失。全局糜爛,補救更難。為今之計,自以保衛蘇、常為第一要務。著官文、曾國藩、胡林翼熟商妥議,統籌全局」等因。欽此。是時都中猶未聞蘇、常已失。
公接奉諭旨,咨商胡公林翼,稱蘇、常業已失守,救援不及。據安慶各營搜獲逆首陳玉成偽文,定於秋間兩路大舉上犯湖北、江西。欲合江西、兩湖三省之力,防禦陳逆秋間大舉之狡謀。如能併力擊退,再行分兵駛赴下游,圖復甦、常也。
又咨商江西、湖南巡撫。賊由蘇州犯浙江,陷嘉興府,張公玉良引兵退守杭州。
奉旨:「何桂清革職逮訊,以張玉良暫署欽差大臣關防,總統江南諸軍。」又奉上諭:「曾國藩着先行賞加兵部尚書銜,迅速馳往江蘇,署理兩江總督。」欽此。
又奉上諭:「目下軍情緊急,曾國藩素顧大局,不避艱險,務當兼程前進,保衛蘇、常,次第收復失陷地方。重整軍威,肅清醜類,朕實有厚望焉。」欽此。是月,蕭壯節公翰慶奉調援浙,陣亡於湖州。蕭壯果公啟江卒於四川省城。胡公林翼奏請以左宗棠入蜀,接統湘軍。劉公長佑、蔣公益灃克廣西慶遠府城,賊竄貴州境。
五月初三日,拜摺恭謝天恩署兩江總督。又馳摺復奏通籌全局並辦理大概情形。奏稱:目下安慶一軍已薄城下,關係淮南全局,即為克服金陵張本,不可以遽撤。臣奉恩命,權制兩江,必須帶兵過江,駐紮南岸,以固吳會之人心,而壯徽、寧之聲援。無論兵之多寡,將之強弱,職應南渡,不敢稍緩。擬於江之南岸分兵三路:一由池州進規蕪湖,與楊載福、彭玉麟水師就近聯絡;一由祁門進圖溧陽,與張芾、周天受等軍就近聯絡;一分防廣信,以至衢州,與張玉良、王有齡等軍就近聯絡。臣函商官文、胡林翼酌撥萬人,先帶起程,仍分遣員弁回湘添募勁勇,趕赴行營,以資分撥。至於餉糈軍械,必以江西、湖南為根本。臣咨商兩省撫臣,竭兩月之力,辦江、楚三省之防。布置漸定,然後可以言剿。又具摺奏請起用告養回籍道員沈葆楨,馳赴江西,仍辦廣信防務。附片奏陳察看海漕,兼保鹽場之利。又片奏請敕下湖南撫臣,迅催張運蘭一軍,取道江西,至饒州一帶,聽候調遣。又奏委道員李元度馳赴湖南,另募平江新勇三千,與饒廷選之平江勇五營合為一軍,防剿廣信、衢州一路。又片奏:請設糧台於江西,委江西藩司總辦,添委道府數員幫同辦理。自咸豐三年至十年五月,由臣分作三案,造冊報銷。自接受總督印務以後,即由江西藩司報銷,以專責成而免牽混。另設江西通省牙■局,遴委大員專管。此後江西錢漕歸撫臣經收,以發本省兵勇之餉;牙■歸臣經收,以發出境徵兵之餉。疏入,奉上諭:「曾國藩奏統籌全局並辦理大概情形,甚合機宜,即著照所擬辦理。胡林翼奏保之左宗棠一員,前已有旨,賞給四品京堂,令其襄辦曾國藩軍務矣。」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現署兩江總督,軍務地方,均屬責無旁貸。所請調張運蘭一軍。本日已寄諭駱秉章,飭令該道前赴該署督軍營,聽候調遣」等因。欽此。公自奉到署兩江總督之旨,與胡公林翼函商兵餉之計。籌餉以江西為本,籌兵以兩湖為本。調鮑超所部六千人,朱品隆、唐義訓所領二千人,楊鎮魁所領千人,渡江而南,駐軍徽州之祁門。其圍攻安慶之師,堅壘不撤。攻剿之事,以公弟國荃任之。初六日,專弁遞萬壽賀摺。又專摺奏歷年軍需、支給官弁兵勇鹽糧等款,照例造冊,分送部科核銷。自咸豐三年起至六年十二月止,是為報銷第一案。初九日,李元度回平江募勇。十五日,公登舟啟行。朱品隆等拔營,由陸路至華陽鎮渡江,期集於祁門。十六日,舟泊老洲頭。宿松紳民數千人,餞送於江干。十七日,馳奏欽奉諭旨先行復陳並起程日期一摺。又具摺奏預籌三支水師,俟皖南賊勢稍定,即行分途試辦。查淮揚里下河產米最多,而鹽場為大利所在,非於淮安急辦水師,造船購炮,實有岌岌不保之勢。欲克金陵,必先取蕪湖;欲取蕪湖,必於寧國另立一支水師,遍布固城、南漪諸湖,與外江水師,為夾攻之勢。蘇州既失,四面皆水,賊若阻河為守,陸軍無進兵之路。欲攻蘇州,必於太湖另立一支水師。此三者皆目前之急務,如力不能兼,則先辦淮揚、寧國二支;力仍不逮,則專辦淮揚一支。蘇省財賦之區,淪陷殆遍,若不設法保全,則東南之利盡失矣。附片奏保彭玉麟任事勇敢,勵志清苦,實有烈士之風,如須興辦水師,再行奏請簡派;湖南道員李瀚章,廉正朴誠,遇事精核,請以道員改歸江西,遇缺簡用,與署藩司李桓會辦江西通省牙■事務。又片請敕下戶部,查明京倉米石存餘若干,咨行到臣,俾得斟酌緩急,設法籌辦。又奏:調飭下游水師總兵吳全美、李德麟所領師船,分扼狼山、福山、焦山、瓜洲一帶江面,與揚州陸軍聯絡,無任賊船得渡北岸,以保全里下河為主。
又奏:鄂省為用兵之樞紐,據上游之形勝,全局攸關,一有疏虞,則南六省之奏報不能達於京師矣。臣與都興阿分調萬數千人,撥餉數萬,湖北之力,甚形竭蹶。
應請嗣後無再抽撥該省兵勇,俾官文、胡林翼等勉力支持,不蹈金陵覆轍,天下幸甚。二十日,李公瀚章赴江西辦理牙■局。公行泊華陽鎮,彭公玉麟來見。二十一日,泊黃石磯。公弟國荃、貞干、楊公載福皆來見。公派委員弁察看皖南山路。二十三日,札江西糧台,支發銀數千兩,委守備成名標赴廣東購買洋炮。二十六日,飭諭巡捕、門印、籤押各員弁吏役,約以三條:一不許凌辱州縣,二不許收受銀禮,三不許薦引私人。凡六百餘言。二十七日,登陸,行至東流。二十八日,至建德,巡視普承堯營壘,接見各營哨官。是月,張玉良革職留營,以瑞昌公總統江南諸軍。江蘇巡撫薛煥駐上海,暫署兩江總督印務。松江府失守,官軍旋復之。
六月初三日,公駐建德縣。馳摺奏:安慶之圍,不可撤動,蓋取以上游制下游之勢。臣南岸一軍,先守徽、寧要縣,暫不深入,庶免賊抄我後路之虞。至於地方公事,未可置為緩圖。臣在皖南駐紮行營,仍於安慶水次設立老營,規模與行省衙署相似。歷年文卷概存水次官署,專委司道大員經管。其地方尋常事件,即令代拆代行,緊要者匯封送營核辦。此臣兼管地方變通辦理之大概也。附片奏已革守備成名標請開復原官。又片奏水師各營候補候選人員,請援照咸豐六年奏准前案,各照升銜,給予封典。又片奏調四川萬縣知縣馮卓懷來營差委。又奏副將成發翔複姓歸宗一案。初四日,拔營啟行。初九日,途次奉到上諭:「曾國藩現已抽調兵勇萬人,由宿松進駐祁門,俟鮑超、張運蘭、李元度到後,即行分路進兵。具見胸有成竹,謀定後戰。惟蘇省待援迫切,該署督惟當催令鮑超等迅速來營,會籌進剿。但能援師早到一日,即早一日救民水火,實深殷盼。該署督現統兵勇較單,未可輕率前進,宜加持重為要。」欽此。十一日,行抵祁門縣。各軍以次集,公調派擇要駐營。十三日,派員專管地方案牘。其時文卷,日以繁多,乃仿照平時衙署章程,分別吏、戶、禮、兵、刑、工六科,擇書吏收貯,匯歸安慶老營。十六日,奏報行抵祁門日期一摺。並奏陳:鮑超、張運蘭均難刻期至皖,左宗棠、李元度新募之勇,則須七八月間陸續前來。臣兵力過單,未敢輕進。又具摺奏稱:楊載福、彭玉麟本系臣之舊部,茲復奉旨,歸臣調遣,自應欽遵辦理。
惟軍情未可遙度,奏報不可太遲。楊載福統率水師,謀勇器識,度越諸將。所有江面戰守事宜,仍令該提督自行具奏。附片奏:欽奉寄諭「徽、寧等府,本曾國藩兼轄地方,該處軍務,並由該署督督辦,自覺事權歸一」等因。臣查詢徽、寧兩郡兵勇不能得力。臣初到祁門,情形未熟,兵將未齊,未便接辦皖南軍務。張芾所部各軍,應暫由該副都御史統籌調度。是日,又與官文公、胡公林翼會奏請令左宗棠督勇來皖一摺。維時張公芾在徽州被人糾劾,而左公宗棠曾奉旨赴川省督辦軍務也。公治軍八載,轉戰兩湖、江、皖等省,與地方大吏,分主客之勢。
至是兼任疆圻,百務填委。乃以安慶水次為老營,設立行署,奏派大員,總理地方文卷,札委銀錢所、軍械所、發審所各員弁,刊發營制營規,訓飭各營將領士卒,刊發《居官要語》一編,訓飭僚吏,密札司道,舉劾屬員,札各營統領,舉劾營官哨弁,均得以密函上達。札飭道府州縣官,訪求地方利病、山川險要,留心所屬紳民之才俊、田野之樹畜。現前急應辦理事件,均用書函答覆。出示曉諭江南北士民凡六條:其一,禁官民奢侈之習。謂吳中民俗好善,而遭禍之故,由於繁華。其二,令紳民保舉人才。以兩江之才,足平兩江之亂。其三,安插流徙。
凡衣冠右族、經生大儒與殉難死事之家,均令地方官加意存恤,貧乏者給予口食之資。其四,求聞己過。凡己之過失與軍中各弊端,許據實直告。其五,旌表節義。於行營設立忠義局,委員採訪,詳復事實,或由地方官匯報,或由該家屬親鄰徑稟,隨時匯案具奏。請建總祠總坊,其死事尤烈者,另建專祠專坊,以慰忠魂而維風化。其六,禁止辦團。軍興以來,各省團練未聞守城殺賊之攻,徒有斂費擾民之害。自後非其地、非其人,毋得擅自舉辦,其從前各處練丁支領口糧者,概予裁撤。又出示曉諭軍營兵勇,嚴禁騷擾,三令五申,詞極剴切。接見守令各員,教之以廉靜為體,以善聽斷為用。雖軍事倥傯之時,而修理秩然不紊矣。二十日,公子紀澤來營省視。江蘇城邑,擾陷殆遍,避賊者群集於上海。賊復陷松江,撲犯上海,薛公煥督官軍固守。賊之入浙江者,圍湖州,逼近杭州,分陷各屬城邑。皖南之賊,攻圍寧國甚急。官紳皆望公以軍赴援,公牘私函至者日以十數。公以軍將未集,弗能遽進也。公之在營也,未明即起,黎明出巡營壘,閱操練。日中清■文卷,接見賓僚,以其餘時披覽書史,不使身心有頃刻之暇逸。嘗稱時局艱難,惟勞勤心力者可以補救。前後數十年,治軍治官,雖當困苦危險之際,以至功成名遂之時,不改其度焉。二十四日,奉上諭:「兩江總督著曾國藩補授,並授為欽差大臣,督辦江南軍務。」欽此。
七月初三日,馳奏欽奉諭旨斟酌進兵兼顧皖南軍務一摺。奏稱:臣自行抵祁門後,瑞昌、王有齡迭次催臣援浙,張芾亦催撥兵赴援寧國。欽奉諭旨,飭臣斟酌辦理。臣以鮑超尚未旋鄂,張運蘭一軍雖入江西境,又經撫臣毓科留防。袁州新軍未齊,統將未至,往返商辦,徒託空言。且待兵將齊集,察賊勢最重之處,疾趨而痛剿之。至徽、寧兩處防軍,歷年取用浙餉,約計千萬,浙中恃為長城,本省別無防守之師,一旦藩籬盡撤,任賊長驅,杭州慘遭浩劫,周天受、張芾不能不任其咎。皖南地方遼闊,處處與江浙毗連,一片逆氛,幾無完土。惟系臣兼轄地方,自應力籌兼顧。如奉旨歸臣督辦,斷不能更顧浙江。又具摺奏保道員李鴻章,請簡授江北地方實缺,興辦淮揚水師。附片奏江南河道總督,奉諭旨裁撤,添設總兵一員,特保水師營官副將黃翼升,請簡授淮揚鎮總兵一缺。又具摺奏湖南平江縣,捐建忠義祠,匯祀陣亡員弁勇丁,請列入祀典,飭地方官春秋致祭。
附片奏行營設忠義局,採訪江蘇、安徽等省歷年剿賊陣亡殉難官紳士女,隨時奏請,分別旌恤。茲以寧國縣殉難紳士程枚一家男女十人為第一案。初七日,兵部火票遞到補授總督諭旨。同日奉上諭:「薛煥僻處海隅,兵力單弱,剿辦恐難得手。此時蘇、常一帶並無重兵攻剿,都興阿尚在英山駐紮。江北各軍,無人總統,深恐賊勢北趨,剿辦愈難措手。曾國藩現授為欽差大臣,事權歸一,責無旁貸,大江南北,均應妥為布置。著即飛催左宗棠、李元度、鮑超、張運蘭等到齊,由池州、廣德分路進兵,規復甦、常。其江北一帶尤為緊要。應如何布置之處,並著先行籌畫,免至臨事周張。該大臣膺茲重任,務當統籌全局,迅掃逆氛,以副委任。」欽此。初十日,置木匭於營門外,許軍民人等投書言事。十二日,公拜發恭謝天恩一摺。奉硃批:「卿數載軍營,歷練已深。惟不可師心自用,務期虛己用人,和衷共濟,但不可無定見耳。」欽此。公又奏通籌全局一摺。奏稱:左宗棠、李元度、鮑超、張運蘭均未到皖。頃聞竄杭之賊回撲廣德,州城失守;寧國一城,群賊環萃,勢孤援絕。目下皖南危乎其危。臣軍調齊以後,須攻廣德,援寧國,不能繞越皖境,徑趨蘇、常,上海、嘉興相距愈遠,文報梗塞,實難兼顧。至江北軍務,迭奉諭旨,飭催都興阿馳赴揚州,迄今未能成行。以臣愚見,淮、徐風氣剛勁,不患無可招之勇,但患無訓練之人。抑即函商官文、都興阿酌帶楚軍千人,先行馳往。到江北後,用楚軍之營制,練淮、徐之勇丁。若得一二名將出乎其間,則兩淮之勁旅,不減三楚之聲威。臣力所能勉者,當勤懇以圖之,力所不逮,亦不敢欺飾。又奏保新授浙江溫處道李元度調補皖南道缺一摺。江浙賊氛大熾,紛紛請援於公。十四日,接奉派兵援剿寧國之旨。十五日,接奉由嚴州轉戰而東赴援浙江之旨。十七日,接奉統師南下,規復甦、常郡縣之旨。二十一日,接奉派兵救援浙省之旨。二十二日,馳奏復陳四次諭旨一摺。奏稱:臣由皖南進兵,以急援寧國、急攻廣德為要。力不能兼顧,則以專救寧國為要。徽、寧等屬,一片賊氛,皖南不安,臣軍且有岌岌不保之勢,何能屏蔽浙江?更何能規復甦、常?目下兵力未齊,上不能分聖主宵旰之憂,下不能慰蘇人云霓之望,寸心負疚,惶悚無地。附片奏團練一事,實為地方大弊,皖南嶺隘紛歧,若築碉設卡,尚可以資防守。在籍編修宋夢蘭,眾論稱許,請賞加侍講銜,令其董勸紳民,興築碉堡。又片奏保安徽臬司毛鴻賓堪勝江蘇藩司之任。又奏報江長貴收復廣德州城一片。是日,接奉上海危急設法救援之旨。又奉派撥兵勇赴援寧國之旨。
二十四日,張公運蘭到祁門營。二十八日,拔營由徽州、旌德進援寧國。是月薛公煥擊賊,卻之,上海解嚴。張玉良攻嘉興不克,全軍敗潰,杭州戒嚴。賊陷金壇縣,周威毅公天孚等死之。賊殺戮極慘。京口將軍巴棟阿守鎮江府,派提督馮子材攻丹陽。
八月初一日,公出至漁亭,巡視營壘。奉到上諭:「張芾著即來京。所有皖南軍務,統歸曾國藩督辦,周天受著交曾國藩差委。」欽此。又奉上諭「薛煥片奏江南賊匪滋蔓難圖,惟以重兵直搗金陵,該逆必回顧根本等語。著曾國藩體察情形,或即先搗金陵,亦可牽制賊勢」等因。欽此。公調派副將宋國永代領鮑超所部霆字營一軍,進攻涇縣,以援寧國。李元度新募平江勇,行抵江西貴溪。公亟調來徽州會剿。初三日,馳奏張運蘭、宋國永分路進兵日期一摺。附片奏:上海情形已松,臣軍未能即圖金陵。又片奏:杭城危急,浙省賊勢浩大,非數千人所能救全。必須左宗棠新軍到後,配足萬人,乃可赴杭援剿。駱秉章奉命督辦四川軍務,奏請左宗棠入蜀,湖南本省空虛,人心驚恐,左宗棠未克成行。懇恩敕令駱秉章暫緩入蜀,俾左宗棠星夜兼程來皖,合兩湖、江西之全力,以救浙而攻蘇,或有補於萬一。初七日,李元度領軍到祁門。賊再陷廣德州,攻撲寧國府。
初九日,朱威肅公景山陣亡。十二日,寧國府城失守,周忠壯公天受死之。於是周氏兄弟殉難者三人。十四日,李元度赴徽州接辦防務。二十日,鮑超到祁門,公飭令迅赴營中,公移駐祁門城北。二十三日,馳摺奏報援軍甫進,寧國府城被陷,徽州戒嚴,自請交部議處;鮑超遷延不如期抵營,請革去勇號,仍責令督軍進剿;道員廖士彥委解浙餉,聞警折回,以致寧國軍因飢敗潰,請即革職;周天受捐軀殉節,查明另摺請恤。附片奏瀝陳身在皖南,心懸江浙,俟立腳稍穩,即當分軍先趨蘇境,以符原議。又片奏:臣軍及皖南防軍需餉甚巨,所收江西牙■,實多不敷,請旨飭江西每月撥解漕折銀五萬兩,以濟徽、寧之防;陝西每月協解銀二萬兩,專發安慶一軍。三月之後,即行截止。又以前奏奉到批諭,啟牖愚蒙,指示親切。附片復陳懍遵感激之忱。李元度率軍至徽州。賊以大股由績溪撲犯徽州,平江勇敗潰,原防官軍亦潰。二十五日,賊陷徽州府城,勢趨祁門。公飛調鮑超回軍漁亭,張運蘭回軍黟縣,以遏其鋒。左公宗棠軍行抵南昌,公飛咨調赴樂平、婺源之間,以防賊竄江西之路。是月僧王軍敗於天津,都城戒嚴,勝保奏請飛召外援,鑾輿巡狩熱河,恭親王留守京師。
九月初一日,公遣子紀澤赴安慶大營,由安慶回湘,為書以訓之。初四日,李公續宜率軍四營至祁門。公聞都下之警,悲不自勝。初六日,馳摺奏稱:臣自恨軍威不振,甫接皖南防務,旬日之間,徽、寧失陷。又聞夷氛內犯,憑陵郊甸。
東望吳越,莫分聖主累歲之憂;北望灤陽,驚聞君父非常之變。且愧且憤,涕零如雨,應懇天恩,於臣與胡林翼二人中,飭派一人,帶兵北上,冀效尺寸之勞,稍雪敷天之憤。又奏報徽州失守一摺,自請交部議處。又咨呈恭親王文書一道。
公與李公續宜籌商北援之舉一切調度。李公留營旬日乃去。公又函致胡公林翼,作北援議八條。尋以和議既成,奉上諭:「皖南北均當吃緊之時,該大臣等一經北上,難保逆匪不乘虛思竄,擾及完善之區,江西、湖北均為可慮,曾國藩、胡林翼均著毋庸來京。該大臣甫接皖南防務,連失兩郡,雖因餉絀兵單,究屬籌畫未密,著即振作軍心,再接再勵,勿以一挫之後,即損軍威。李元度謀勇兼優,此次失衄,殊屬可惜。人材難得,著即迅速查明下落具奏。」欽此。十六日,馳摺奏查明提督周天受殉節情形,請開復原官,從優賜恤,於寧國府建立專祠。周天受之胞弟周天培、周天孚先後殉難,一門忠烈,請於四川本籍建立三人祠宇。
署皖南道福咸、寧國知府顏培文、宣城縣令王乃晉、副將朱景山均請優恤。皖南道李元度請革職拿問,徽州知府劉兆璜等請革職,其陣亡同知童梅華、守備張斐文二員請恤。附片奏請旨飭廣西藩司蔣益灃率所部三千人,迅由江西入皖。會合左宗棠一軍,並力東征。又奏皖南北近日軍情賊勢一片。左公宗棠軍抵樂平縣。
賊由徽州分股竄浙江,陷嚴州府城。十八日,接奉撥兵援救上海之旨。二十八日,接奉撥兵援救鎮江之旨。是月賊攻撲鎮江府,巴棟阿、馮子材拒卻之。都興阿公抵揚州,接辦江北軍務。
十月初四日,馳奏統籌緩急機宜一摺。奏稱:臣處止左宗棠、鮑超、張運蘭三軍尚為得力,已有應接不暇之勢。皖南立腳未穩,於鎮江、松江未能赴援也。
附片奏報鮑超、張運蘭會攻休寧縣勝仗。又片奏興辦淮揚水師,擬於上游先造戰船,請截留江西應解江北餉銀二萬兩,通融接濟。又摺奏查明江蘇金壇縣守城殉難官紳總兵蕭知音、參將周天孚、知縣李淮、紳董吳秉禮等七十三員名,開單請恤,於金壇縣建立總祠,匯祀各員。附片奏丹陽縣知縣方浚泰陣亡請恤。又片奏請展緩江南、江西各營將弁舉劾年限。初九日,公出營至黟縣查閱嶺路。十四日,回祁門營。十九日,賊由羊棧嶺竄入,黟縣失守。公飭祁門各營嚴守。二十日,鮑超、張運蘭破賊於黟縣。賊退出嶺外。廣東韶州股匪竄入江西贛南境,犯建昌,陷河口,連擾廣信、饒州各屬邑。左公宗棠軍至景德鎮。二十二日,分軍破賊於貴溪,克德興、婺源二城。餘匪潰竄入浙境。二十六日,馳奏休寧勝仗黟縣克復一摺,隨摺奏保鮑超請加清字勇號,張運蘭請交部從優議敘。又保營官楊鎮魁、婁雲慶、張玉田、余大勝四員。附片奏鮑超營中副將宋國永、黃慶、陳由立請先拔補實缺。又奏已故統兵臬司蕭啟江功績最多,懇恩賜諡,於湖南、江西建立專祠一摺。代奏新授淮揚鎮總兵黃翼升謝恩一摺。附奏安徽學政邵亨豫患病請開缺回籍一片。又奏參代理懷寧知縣莫樣芝一片。二十七日,左公宗棠到祁門營,與公商度軍事。留數日,回景德鎮。是月,張公玉良克復嚴州府,多隆阿公大破賊於桐城。
十一月初四日,賊陷建德縣。普承堯一軍敗潰。又陷東流縣。時議借洋兵助剿金陵之賊,委洋商采米運天津,以代南漕。奉旨令公酌量具奏。初八日,公具摺復陳,並陳明大西洋各國夷情。且云:款議雖成,中國豈可忘備?河道既改,海運豈可不行?目前借其力以助剿濟運,得紆一時之憂,將來師其智以造炮製船,尤可期永遠之利。附片奏報建德失陷及皖南北近日軍情。又片奏遵旨飭查安徽道員蕭盛遠在和春軍營僨事實跡,請革職發往新疆。皖南鎮總兵陳大富駐軍南陵縣,督率軍民,堅守數月,糧盡援絕,四面皆賊。楊公載福率水師炮船駛入魯港,破平賊壘,拔出陳大富全軍及士民男婦十餘萬人,安置東流縣城,歡聲騰於江介。
建德既陷,普承堯退走九江,賊分股一擾彭澤、湖口、都昌,一擾犯浮梁、鄱陽、景德鎮。彭公玉麟以水師赴湖口,收集陸路潰勇,協守湖口,城得以完。十四日,分軍收復都昌、鄱陽,楊公載福以水師收復東流、彭澤,左公宗棠分軍收復浮梁。
十七日,公派唐義訓一軍克建德縣。公之接統徽防也,調取原防兵勇,以副將楊名聲領一軍駐上溪口,副將王夢麟、程永年領一軍駐江灣,扼守東路。公調鮑超一軍回祁門。賊撲陷上溪口、江灣各壘,兵勇潰退。公乃委提督江長貴收集簡汰,以成一軍。十九日,北路之賊逾嶺而入。二十日,鮑超回軍黟縣,與張運蘭軍合擊賊於廬村,大破之。是時皖南賊黨分三大股環繞祁門,欲以困公:一出祁門之西,至於景德鎮;一出祁門之東,陷婺源縣,復南竄玉山;一由祁門之北,越嶺南犯,直趨公營。廬村既捷,公乃調鮑赴景德鎮,與左公宗棠合力堵剿,以保餉路;張公運蘭一軍,仍防黟縣。當其賊氛四逼,羽檄交馳,日不暇給,文報轉餉之路幾於不通,旬有五日之間危險萬狀,復值寒風陰雨,自治軍以來,以此時最為棘迫之境矣。二十一日,雨霽,賊退出羊棧嶺外,軍心乃安。候選知府馮卓懷到營,公委令巡查皖南碉堡。二十八日,馳摺奏左宗棠一軍在貴溪大捷,克德興、婺源兩城,十日之內,轉戰三百餘里,實屬調度神速,將士用命。隨摺奏保王開化、楊昌■、劉典等十三員。又奏建德失守,旋經官軍克復,請將九江鎮總兵普承堯革職拿問。隨摺奏保唐義訓、朱聲隆、沈寶成、黃惠清、陳玉恆、葉光岳六員。附片奏稱:安慶合圍以來,江北則大戰於桐城,江南則麇集於徽州,無非欲救援安慶。此次南岸之賊,分三大支環繞祁門,作大圍包抄之勢,欲斷臣之糧路,掣臣之軍勢。賊之狡謀,顯而易見。今西路大股未退,而各城均經收復,東路賊已南竄,北路之賊,曾受大挫,當不敢再來犯嶺,可望轉危為安。此近日軍情之梗概。是月援賊至安慶,公弟國荃擊卻之。
十二月十三日,具摺馳奏賊犯湖口,彭玉麟以水師,保守,並派船克復都昌縣城。彭玉麟請旨交軍機處記名,遇有按察使缺出,請旨簡放。隨摺奏保副將成發翔、都司丁義方二員,陣亡勇弁李逢貴、吳修霖請恤。又奏提臣楊載福水師拔出南陵全軍,救全百姓十餘萬人之,處善地。楊載福出奇制勝,請賞齎荷包、搬指等物,以示旌異。其出力將弁,由該提臣奏保。又奏官軍在黟縣廬村大捷並迎剿小溪、漁亭等處接仗情形一摺。又奏上溪口、江灣兩處營盤失陷摺,副將王夢麟、程永年請革職,楊名聲已經參革,不准留營。另繕清單開報,上溪口、江灣兩營陣亡員弁徐祚明等二十名,休寧、黟縣陣亡傷亡將弁陳青雲等二十一名,水陸各營前後陣亡病故員弁張繼興等五十四名請恤。附奏陳明皖南、江西全局一片。
前此賊氛環逼之時,有勸公移營江干,以與水師相附,或退入江西境。公雅不欲輕退,以搖軍心,堅忍數十日,勢乃稍定。既而隆冬盛寒,各軍與賊相持,無大戰事。公自言精力漸衰,若不克自持者,然胸懷豁達,成敗生死,不復計較,故不生煩惱耳。浙江巡撫王公有齡奏調處州鎮總兵劉培元、候選道金國琛赴漸差委。
公奉寄諭。二十八日具摺復奏,劉培元現在湖南,能否赴浙,應由湖南撫臣酌核復奏;金國琛現在安徽李續宜營中綜理營務,不能馳赴浙江。又奏湖南官紳設立東征局,於本省■捐之外,酌抽■金協濟皖南北兩軍之餉。凡鹽茶各商抽收較多者,應仿照江西茶捐之例,給予獎敘。請飭部頒發執照,寄交湖南經收填用。附片奏:湖南一省向食淮鹽,自粵匪擾亂,運道梗塞,於是湖南盡食川私。本年川井被賊蹂躪,鹽價驟貴。臣在江西,曾奏借浙鹽抵餉,擬仿照成案,借運粵鹽於湖南行銷。酌抽■金,以抵淮課,猶不失為兩江任內應籌之餉。請敕下戶部,查照辦理。又奏請簡放九江鎮總兵一缺。又奏報近日江皖軍情一片。又奏桐城縣知縣杜滋、銅陵縣知縣柴時霖開缺改選教職一片。又奏:臣駐祁門,距京較遠,部文到營太遲,諸多不便。應請飭下軍機處,凡遇臣處奏事,批摺發下之日,即將本日諭旨隨同鈔發。又具摺奏採訪忠義第二案,官紳士民婦女共二百五十九名。
附片奏報常州武進縣舉人趙起合家男婦共三十二人,在常州府城殉難,陽湖縣職員曹禾守城傷亡,均請優恤,並請建立趙起專祠。是為第三案。
是歲東南寇亂方劇,惟秦晉差安,其餘各行省征戰之事,紛不可紀。公職任崇高,控馭廣遠,章奏較多於前。嗣是循例奏案,不能悉紀矣。
曾文正公年譜卷七
[編輯]「辛酉」咸豐十一年,公五十一歲。
正月,公在祁門營。初六日,賊由石埭縣分二股,一由大洪嶺竄入,一由大赤嶺竄入,直趨祁門。公老營單薄,人心震恐,居民驚走。初七日,提督江長貴擊賊於大洪嶺,卻之。初八日,公派唐義訓、朱品隆出隊,擊賊於歷口,破之,追剿出嶺外。賊之內犯者殲焉。初九日,左公宗棠、鮑公超合擊賊于洋塘,大破之。賊竄屯下隅坂,鮑超引軍擊之。賊之在祁門東路者,竄擾江西之玉山、鉛山,攻撲廣信府,內犯撫、建之境。公札飭劉於潯防守撫州,黃鳴珂守建昌,魏喻義防守南昌省城。左公宗棠一軍仍駐景德鎮,防剿婺源之賊。二十四日,馳奏左宗棠、鮑超兩軍扼守景德鎮,迭獲勝仗,會剿洋塘大捷一摺。又奏逆匪分犯大赤、大洪二嶺進撲祁門老營,官軍迎剿獲勝追賊出嶺一摺,附單匯奏陣亡員弁周芸亭等三十六人請恤。附片奏報皖南、江西賊勢軍情。又片奏請敕頒欽差大臣關防並令箭旗牌等件,由江西遞至行營交領。二十六日,鮑超攻賊於黃麥鋪,左公宗棠分軍助剿,大破之。賊瀕江下竄。總兵陳大富收復建德縣,江西北路饒州、九江境內肅清。是月公作《解散歌》一首,流布陷賊之境,於難民之久困賊中者,曲達其苦衷。士民讀之,莫不感泣,因此而自拔來歸者頗多。
二月初八日,馳摺奏官軍擊賊黃麥鋪大捷。奏稱鮑超勇冠三軍,每戰必克,請以提督記名簡放,陣亡守備曹有餘請恤。附片奏逆匪李秀成一股由廣信內犯,圍攻建昌府城,意圖竄江西腹地;陳玉成大股在皖北,亦須勁旅援剿。擬移駐東流、建德,防堵下游池州各股,而抽出鮑超一軍為游擊之師,視其尤急者而應援之。是日,具摺恭謝年終恩賞。初九日,張運蘭、唐義訓、朱品隆等擊上溪口賊壘,破之,進攻休寧。十一日,收復林寧縣城。胡公林翼移營太湖,合圍安慶。
賊酋陳玉成糾皖北大股犯霍山。總兵余際昌全軍敗潰。賊遂陷英山縣,直趨湖北之蘄水,撲黃州府,陷之,分陷德安、隨州。武漢戒嚴。李公續宜奉旨授安徽巡撫,率軍回援鄂省。十七日,馳奏上溪口勝仗克復休寧一摺。道員張運蘭請以按察使記名簡放,總兵朱品隆、唐義訓請簡授實缺,並奏保葉光岳、胡玉元、朱聲隆、李公選、禹志漣五員。附片奏報江楚軍情:江西撫州吃緊,省城震動,飛調鮑超一軍由九江馳赴南昌,以固根本。臣因休寧新克,徽州可圖,暫緩移營,仍駐徽境,當力攻徽郡,以通江浙之氣而開米糧之路。二十三日,賊由櫸根嶺竄入箬坑,撲副將沈寶成之營於歷口。其北路一股,由禾戍嶺竄入,分擾各嶺路。二十四日,提督江長貴擊北路犯嶺之賊,卻之。二十五日,朱品隆援歷口。二十六日,會剿箬坑之賊,破之。左公宗棠由景德鎮移軍進剿婺源竄賊,分軍剿樂平竄賊,皆獲勝。賊大股繼至,左公駐軍樂平之境。三十日,賊竄陷景德鎮,總兵陳威肅公大富陣亡,全軍挫潰。公所設轉運糧台在景鎮者,水師救獲以免。是月,公於祁門修築碉堡,設局督工。公每日親出巡視,數旬而工畢。
三月初二日,公由祁門拔營。初三日,駐休寧。調張運蘭、唐義訓等軍九千人集於休寧,分兩路進攻徽州。初五日,唐義訓軍進攻失利而潰。維時景鎮既失,祁、黟、休寧三縣四面皆賊,米糧接濟已斷,公軍有坐困之勢。公商之各軍統領、營官,擬再力攻徽州,以圖克復。函致左公宗棠、鮑公超,令其夾攻景鎮。十二日,公督各軍進攻徽州,不克。賊出迎戰,官軍敗退,夜還休寧。十三日,賊跟蹤來犯。公聞警憤甚,自書遺教二千餘言寄家,誓有進而無退。諸將力勸公回祁門。公乃飭張運蘭、朱品隆兩軍堅守休寧。十八日,公回駐祁門。左公宗棠大破賊於范家村,駐軍於樂平縣。賊由景鎮來犯,左公迭擊破之,乘勝進剿,前後六獲大捷,計殺賊逾萬人。賊乃潰走浮梁。樂平一帶肅清,轉運道通,皖南軍氣稍伸矣。賊攻建昌、撫州兩郡,皆堅守得完。賊乃西竄,陷吉安府,旋經官軍收復。
二十日,賊陷瑞州府城而踞之。賊酋陳玉成由鄂竄皖,連陷黃梅、宿松,以為安慶城賊之援。二十三日,公亟調鮑超一軍渡江援剿。多隆阿公截剿援賊於桐城、懷寧之境,大破之。賊悉竄踞集賢關。二十四日,奏報上月箬坑、禾戍嶺等處擊賊勝仗一摺,又奏進攻徽州未能得手一摺。奏參營官總兵唐義訓、副將沈寶成、同知朱聲隆,其陣亡之副將葉光岳、胡玉元、千總梅魁員請恤。又奏報上月左宗棠一軍分剿婺源、樂平等處先後接仗勝負情形一摺,陣亡游擊陳明南、將弁陳石台、趙玉蓮、曾文清、喻拔元、陳正彪請恤。又奏報景德鎮失陷一摺。總兵陳大富力戰捐軀,請照總兵例從優賜恤,並於南陵縣建立專祠,以表忠盡而留遺愛。
所部將弁田應科、蕭傳科、胡占鰲、胡鳳■、熊定邦、吳定魁、羅廷材七員請恤。
附片奏參婺源縣團紳余述祖、黟縣知縣王峻、婺源知縣申協煊,均請革職。又片奏江皖軍情,賊匪約分四股,惟李秀成一股西竄,距祁門較遠,其三股環繞祁門,無日不戰,現已迭獲大勝,皖南軍務日有起色。惟安慶官軍危急,已調派鮑超一軍馳援,臣亦即日拔營,移駐東流,就近調度。二十六日,公由祁門拔營。飭派張運蘭守休寧,朱品隆守祁門,江長貴、沈寶成等分守嶺隘,暫輟進攻之謀,為堅守之計。公自率親兵數百人以行。三十日,行抵建德縣,鮑超迎見公。
四月初一日,公行抵東流縣,按視鮑超霆字軍營,飭催渡江會剿安慶援賊。
初二日,馳奏左宗棠一軍大破賊於樂平,景德、浮梁、鄱陽等處一律肅清一摺。
陣亡副將羅近秋、游擊史聿舟及其將弁李啟昭、聶棠本、張致和、聶福申、孫紹凱請恤,傷亡將弁趙克振、周崇高、楊清和請恤。隨摺保道員王開化、知縣劉典二員,三品京堂左宗棠迭破巨股,振江皖之全局,勳績甚偉,請御賞珍物,以示旌異。又附奏請將左宗棠改為幫辦軍務,俾事權漸屬,儲為大用。又附片奏:移駐東流,援助江北,臣所統全軍皆留徽州境內,布置防守。左宗棠一軍伺賊所向,跟蹤追剿。是日,又具摺匯保左宗棠一軍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又具摺匯保鮑超一軍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初四日,接奉欽差大臣關防。初七日,拜印開用。初八日,諭文案委員書吏:凡軍務地方公私函牘,分條呈送核閱。賊撲安慶官軍營,楊公載福派水師助守。多隆阿公連戰破賊,賊酋陳玉成遁走。其集賢關內賊壘十三座,公弟國荃掘長濠以困之,公弟貞干移營菱湖以扼之。鮑公超率軍攻赤岡嶺賊壘,悍賊堅守不下。胡公林翼調副將成大吉一軍助剿,築炮台進逼賊營,日夜攻之。左公宗棠追擊賊於廣信府境。賊竄入浙江,陷金華府及所屬數城。瑞州踞賊分擾武寧、義寧、奉新、靖安等縣,竄入湖北之境。
五月初一日,鮑超、成大吉合攻赤岡嶺賊壘,破之,擒斬數千人。賊之由瑞州竄湖北者,分擾興國、大治、通山、崇陽等屬。初二日,胡公林翼調成大吉一軍渡江剿之。鮑公超盡平赤岡嶺賊壘,擒斬賊目劉倉琳。初三日,訊失律營官李金、張光照,於軍前斬之。徽州之賊犯羊棧嶺,竄陷黟縣。初五日,朱品隆、江長貴等攻黟縣賊壘,破之,收復縣城。初六日,張運蘭、唐義訓等擊犯嶺之賊,破之。初九日,諸軍進剿廬村賊壘,破之。十三日,徽州之賊棄城遁去。十四日,張公運蘭率軍收復徽州府城。左公宗棠派軍擊敗竄賊於鄱陽縣,賊竄入浙境。胡公林翼自太湖拔營回鄂省援剿,與公期相見於華陽鎮。公棹舟至香口候之。十五日,胡公來見,會議軍政,通籌大局。留三日。時胡公已病咯血,公則癬疾大作,如官京師時。十八日,馳奏鮑超、成大吉圍攻赤岡嶺賊壘,悍賊悉數殲除一摺。
隨摺奏保吳亮才、周開錫、余大勝、顏紹榮、王衍慶、李文益、明興、伍華瀚、曾昭仕、蕭玉元十員,陣亡副將蘇文彪等三十二員弁,開單請恤。又奏江南鄉試未能舉行一摺。附奏李金、張光照正法一片。又奏代遞前太常卿唐鑒遺摺,奏請特旨賜諡。奉旨予諡確慎。十九日,公還東流營。左公宗棠由廣信回軍景德鎮,值池州之賊竄陷建德縣。二十二日,左公分軍擊賊,敗之,收復建德城。二十四日,批飭鮑超引軍擊剿宿松、黃梅之賊。二十八日,馳奏逆匪犯嶺襲陷黟縣,旋經官軍克復並乘勝收復徽州一摺。隨摺奏保臬司張運蘭、總兵唐義訓、副將婁雲慶、知縣朱聲隆,奏參參將袁國祥、黃朝升革職,不准留營。又奏遵旨酌保唐義訓升署皖南鎮總兵,江西知府姚體備以道員歸於安徽補用,即令署理皖南道缺。
又奏提督楊載福請假四月回籍省親一摺。附片奏參霆營將弁鄭陽和等分別降革。
又片奏飭水師營官陳金鰲赴南贛鎮總兵任。又片奏陳江、楚、皖三省賊勢軍情:安慶賊糧垂盡,必須力爭此城,而後大局有挽回之望,金陵有恢復之期矣。
六月初一日,公弟國荃攻菱湖兩岸賊壘,悉破平之,安慶城外賊營俱盡。福建汀州股匪竄江西境,又將竄徽州,左公宗棠由景德鎮拔營赴婺源扼剿。賊犯祁門嶺路,朱品隆擊卻之。胡公林翼回駐武昌,派成大吉等擊賊,破之,收復武昌所屬各城邑。初八日,奏水陸各軍陣亡病故員弁匯案請恤一摺,單開一百二十一員名。又奏皖南、江西官軍克復黟縣、建德等城前後七案出力員弁開單匯保一摺。
又具摺復奏:諭旨飭令左宗棠一軍應援浙江。臣查徽州一郡,群賊環伺,防守為難,景德鎮、婺源縣皆皖浙扼要,戰守事宜,均賴左宗棠就近維持。該軍縱橫策應七百餘里,以目下形勢而論,實不能分身就浙。附片奏新授廣東按察使彭玉麟統帶水師,扼要駐守,暫難赴任。又片奏遵旨查參江西藩司張集馨革職。十三日,緝獲徽防將弁黃勝林,於軍前斬之。賊酋李秀成一股,擾逼南昌省城。公調鮑超一軍渡江,由九江進剿。十八日,馳奏欽奉諭旨復陳江西各路賊情。奏稱:江西之賊凡五大股。其由皖境竄入者三股,惟李秀成一股深入江西腹地,占踞瑞州,旁擾各屬。其由兩廣竄入者二股。五股之中,或分或合,頭緒迷離。並陳明斟酌緩急,調派援剿先後節次,以及飭調官軍籌防江西南路大略情形。附奏江、楚、皖三省戰守情形一片。又奏黃勝林正法一片。二十六日,左公宗棠分軍迎剿竄賊於德興縣境,破之。賊敗竄入浙境。
七月初四日,江蘇巡撫薛煥委員齎送兩江總督關防、兩淮鹽政印信到營。初六日,行禮拜印。公聞胡公林翼病甚劇,委弁至武昌饋藥,且問之。十一日,湖北官軍克復德安府城。賊酋陳玉成糾大股圍撲太湖縣,攻犯桐城圍師。多隆阿公擊卻之。十八日,馳奏匯報左宗棠一軍五、六兩月戰守情形一摺。又奏復陳恭親王奕等,奏請購買外洋船炮,實為今日救時之急務。附奏請調現泊上海之輪船,由長江駛赴安慶,就近察看試用。令楚軍水師將弁預為練習,俟明年購到洋船,庶收駕輕就熟之功,即與撫臣文報往來,數日可達,不致淹滯。請飭下江蘇撫臣薛煥迅派幹員,押令上駛,以資演習。附片奏派委員弁購買口外戰馬八百匹,請飭部查驗,免稅放行。又片奏五月由驛拜發摺片,逾期已久,未奉批諭,請查驛遞在何處沈失,照例辦理。又奏報江、楚、皖軍情一片。公弟國荃攻安慶城外石壘,盡拔之。賊以大股來撲營,公弟國荃堅守卻之。鮑公超軍渡九江進剿,賊退出瑞州,竄豐城。二十四日,鮑超引軍追擊於豐城西北岸,大破之,斬逾萬人。
賊由撫州東竄。二十七日,公弟國荃擊援賊於城外,破走之。二十八日,專差奏報接印日期一摺。
八月初一日,公弟國荃克安慶省城,賊黨殲焉。初二日,馳奏鮑超一軍進援江西,在豐城大獲勝仗一摺。奏稱:鮑超盛暑鏖兵,所向克捷,立功最偉,請賞齎珍物,以示旌異。隨摺保宋國永、陳由立、黃慶等十七員,陣亡知州袁觀豐、都司殷雄亮請恤。附片奏報克復安慶省城大概情形,稱:楚軍圍攻安慶,已逾兩年,畫謀決策,皆胡林翼一人所定,卒得克此堅城,殲除悍賊。臣即日前往部署,其詳細情形,另由官文、胡林翼、李續宜會銜具奏。初三日,多隆阿公克復桐城縣。初五日,楊公載福派水師克復池州府城,楊公謁辭回籍。初七日,公舟抵安慶。初八日,公與公弟國荃、貞干入安慶城省,巡視城垣,安撫士民,治行館廨署。搜擒降賊之知縣孫潤於軍前斬之。多隆阿公分軍克舒城、宿松、黃梅等縣。
初十日,馳報水師克復池州進攻銅陵一摺。附片奏:各營欠餉過多,請旨飭江西每月撥解漕折銀五萬兩,籌清欠餉,並請江西停解各省協餉。所有地丁入款,漕折■稅,先清本省守兵及臣處徵兵欠餉,以免決裂之患。是日,接奉批摺及贊襄政務王大臣咨文,驚聞七月十六日文宗顯皇帝龍馭上賓。公慟哭失聲,自以十餘年來,受上知遇,值四方多難,聖心無日不在憂勤惕厲之中。現值安慶克復,軍務方有轉機,不及以捷報博玉幾末命之歡,尤為感慟無已。十一日,湖北官軍克廣濟縣,旋收復蘄州、蘄水等城。十二日,水師進克銅陵縣。十七日,賊撲浙江嚴州,府城失守。十八日,接奉哀詔。乃設次於安慶城中,率文武員弁成服哭臨三日,日三哭。鮑公超追賊至撫州,賊竄貴溪、雙港、湖坊、河口一帶,與閩廣股匪合併,其數猶眾。鮑公追剿,連戰破之。二十二日,大破賊於雙港,平賊壘八十餘座,擒斬萬餘人。二十三日,克鉛山縣,追剿河口,賊悉潰竄浙境。江西全省肅清。二十四日,湖北官軍克復黃州府城。二十六日,胡文忠公林翼卒於武昌。公聞胡公之卒也,悲悼不已。謂胡公赤心以憂國家,小心以事友生,苦心以護諸將,天下寧復有似斯人者哉!二十七日,專弁齎奏恭慰大孝一摺。官文公奏請以李續宜署湖北巡撫,奉旨調授湖北巡撫彭公玉麟補授安徽巡撫,毛公鴻賓補授湖南巡撫。
九月初二日,公弟國荃督軍循江北岸而下,派道員劉連捷等進軍廬江縣,總兵黃翼升以淮揚水師順流下駛。初九日,公馳摺奏鮑超一軍,追剿江西股匪於湖坊、河口等處,大獲勝仗,克復鉛山縣城,江西全省一律肅清,陣亡將弁王友得、黃友勝等十一名請恤。隨摺保譚勝達、明興、李文益、劉玉堂等十一員。附奏稱提督鮑超轉戰三省,風馳電掣,驍勇罕匹,請旨授提督實缺,其部將宋國永、陳由立、黃慶、婁雲慶、張玉田等,請授總兵實缺,以示獎勵。又奏:「臣移駐安慶省城,酌派司道大員分任責成」一摺,附片奏:張運蘭奉旨補授福建按察使,例應赴任,該司帶勇,徽州防剿吃緊,無人可以接辦,請俟軍務稍平,再請陛見。
又奏報孫潤正法一片。十六日,公弟國荃克泥汊口賊壘。十九日,克神塘河賊壘。
官文公會奏安慶克復情形。奉上諭:「曾國藩調度有方,著加恩賞加太子少保銜。」欽此。又奉上諭:「官文等另片奏曾國荃等於圍攻安慶時,智勇兼施。道員曾國荃著賞加布政使銜,以按察使記名,遇缺題奏,並加恩賞穿黃馬褂,以示優獎。
候選訓導曾貞干著免選本班,以同知直隸州知州儘先選用,並賞戴花翎「等因。
欽此。又奉上諭:「官文等奏請將殉難道員予諡等語。候選同知曾國華前在三河殉難,今其兄曾國藩、其弟曾國荃、曾貞干率師剿賊,克復安慶。一門忠義,深堪嘉尚。曾國華着加恩予諡,以彰忠烈。」欽此。二十日,公弟國荃克復無為州城。二十一日,公作《勸誡淺語》十六條,營官、僚屬、委員、紳士各四條。二十二日,查閱城上防守兵勇,巡視城堞及城外營壘。二十三日,公弟國荃克運漕鎮。時外洋輪船由上海駛至漢口者漸多,上下往來,一日千里,奸商往往雇民船載貨,繫於其後,拖帶以行,借免課稅厘金,亦或藉以資賊。公咨行通商衙門,稱鹽茶為貨稅大宗,餉源所賴,請照會上海洋商,毋得攬帶民船貨物。壽州練總苗沛霖亦捻匪之黨,前歲與李世忠先後受撫,督師勝保公疊次奏保,補授四川川北道,加布政使銜。李世忠升任江南提督,幫辦軍務。苗沛霖與在籍辦團之員外郎孫家泰等為仇,率其黨圍攻壽州。巡撫翁同書屢出諭之,苗沛霖不退。孫家泰等自殺,苗沛霖攻陷壽州。袁公甲三派李世忠以兵擊之。詔命公移得勝之軍分討苗逆。二十九日,公弟國荃克東關賊壘,前後所克城鎮,派軍扼守,乃還安慶。
是月浙江之賊陷紹興、處州二府城,其餘州縣屬邑,蹂躪殆遍。
十月初一日,公弟國荃還至安慶,商定增募湘勇直搗金陵之計。湖北官軍克隨州城。初三日,頒發捐輸章程。扎派委員,按■填給。札飭水師營官嚴拿游勇。
出示撫恤殉難員紳家屬,被難流亡之士民招集復業,清■房產爭訟。左公宗棠軍至廣信。公調鮑超一軍回皖,進軍青陽,調朱品隆、唐義訓等軍進剿石埭,規復寧國。初六日,接奉遺詔,設次行禮。公弟國荃回湘增募湘勇六千人。初十日,彭公玉麟至安慶見公。彭公時奉安徽巡撫之命,具疏力辭。十四日,公具摺奏陳湖北撫臣胡林翼忠勤盡瘁,勳績最多,乞飭付國史館,查照施行。又馳摺奏報水陸各軍克復銅陵縣、無為州、運漕鎮並沿江要隘三處,隨摺奏保王明山、黃翼升、李朝斌等二十員。附片奏官軍攻克運漕以後,本可直搗金陵,惟深入腹地,人數單薄,應令曾國荃添募湘勇六千,替出各城防守之師,進剿巢和,與下游都興阿一軍聯絡剿辦,易於得勢。又奏保知府陳■補安慶知府一摺。附片奏前辦皖南軍務張芾所有文卷簿領,均因徽郡失陷,毀焚無存,請免造報。又片奏稱:軍興十載,凡地方查辦饋賊資糧受偽官職之案,徒為奸吏訟棍訛索之柄,江西新建縣候通選判程迪昌迭次以饋賊重罰誣告善良,請將程迪昌革職嚴辦,以儆刁風。又片奏皖南督辦團練在籍編修宋夢蘭、知府張韶南與其子張同生均以積勞病故請恤。
浙江杭、湖兩郡,久被賊撲,岌岌不保,公咨商左公宗棠由廣信進軍衢州,以援浙江,調派張運蘭防徽之軍及江西東境防守之師,均歸左公調遣。江蘇官紳棲保上海縣。十六日,錢公鼎銘由輪船赴安慶,見公痛哭,以請援師,且呈遞官紳公函。謂吳中有可乘之機,而不能持久者三端:曰鄉團、曰槍船、曰內應是也;有僅完之士而不能持久者三城:曰鎮江、曰湖州、曰上海是也。公見而悲之。時餉乏兵單,楚軍無可分撥,與李公鴻章籌議,期以來年二月濟師。十八日,奉上諭:「欽差大臣兩江總督曾國藩著統轄江蘇、安徽、江西三省,並浙江全省軍務。所有四省巡撫提鎮以下各官,悉歸節制。浙江軍務,著杭州將軍瑞昌幫辦,並著曾國藩速飭太常寺卿左宗棠馳赴浙江,剿辦賊匪。浙省提鎮以下各官,均歸左宗棠調遣。」欽此。二十六日,專摺奏謝天恩加宮保銜。又代奏弟國荃、貞干謝恩晉秩一摺。又奏謝弟國華奉旨予諡恩一摺。是月湖北全境肅清,官文公調派成大吉等軍進駐霍山,以規壽州。劉公蓉奉旨署四川布政使。
十一月初二日,公巡視安慶城垣,度地擬建試院一區,令上下江分闈鄉試,既而不果。多隆阿公收復三河鎮。十四日,奉到節制四省之旨,旋又奉酌保封疆將帥人才之旨,又奉察看江蘇巡撫薛煥、浙江巡撫王有齡能否勝任據實具奏之旨。
公自以任大責重,值時事之艱難,彌覺惕然不敢自安。十六日,馳摺奏左宗棠一軍定議援浙,請將廣信、徽、饒諸軍統歸節制,以一事權。該處一切軍情,即由左宗棠自行奏報,以昭迅速。信郡錢糧。河口、景德鎮■金,撥歸左宗棠經收。
其防剿進止,均由左宗棠相機辦理。又具摺奏保江西署藩司李桓留辦糧台,並請敕效軍機處記名,以藩、臬兩司遇缺題奏。又具摺奏保道員萬啟琛署理安徽按察使、李榕署理江寧鹽巡道,均隨同駐安慶,籌辦善後事宜。附片奏新授衢州鎮總兵朱品隆現調令會合鮑超一軍,進攻寧國,暫難赴任。又片奏:兩江政務殷繁,現在行營一無成案可查,所有刑名錢穀及鹽員武職補缺與地方尋常事件,應由臣衙門循例具題者,請暫行展緩,抑或改題為奏,以歸簡易。是日,又奏水陸各軍攻克赤岡嶺、菱湖賊壘克復安慶省城三案出力員弁開單請獎一摺。又奏克復休寧、黟縣及徽州府城迭次攻剿各嶺隘出力員弁開單請獎一摺。又奏行營採訪忠義第四案,附片奏刑部主事柯鋮之母柯王氏罵賊殉難,請建專坊。又查明柯氏一門殉節者五名,列為第五案。二十五日,奏辭節制浙江省一摺。奏稱:臣自受任兩江以來,祁門被困,僅得自全;至於安慶之克,悉賴鄂軍之功,胡林翼籌畫於前,多隆阿苦戰於後,非臣所能為力。江蘇乃職分應辦之事,尚無一兵一卒達於蘇境。
乃蒙寵遇非常,節制四省,自顧菲材,實難勝任。左宗棠之才,實可獨當一面,即無庸臣兼統浙省,苟恩慮所能到,才力所能及,必與左宗棠合謀,不分畛域,不必有節制之名,而後盡心於浙事也。又具摺復奏查明蘇浙兩省撫臣優劣情形,奏參候補鹽運使金安清請即革職。附片奏保道員李鴻章可膺封疆重寄,現在臣處統帶水軍,請酌撥陸軍數千人,駛赴下游,以資援剿,又奏保提督鮑超功績甚偉,請賞穿黃馬褂,以示旌異。又片奏常州一郡士尚節義,多可用之材,就所知者,奏保周騰虎、劉翰清、趙烈文、方駿謨、華衡芳、徐壽六員名,請量材錄用。二十六日,奉到大行頒賞遺念衣服一箱。公拜領行禮謝恩。浙江賊攻撲徽州,左公宗棠派軍援剿。公調朱品隆回軍援徽。是月賊攻杭州,張忠壯公玉良陣亡。賊分陷寧波、台州各府城。二十八日,杭州省城失守,將軍忠壯公瑞昌、巡撫王壯愍公有齡、總兵饒壯勇公廷選等皆死之。
十二月,鮑公超擊賊於青陽,屢破之,進攻縣城未克。張公運蘭病甚回籍,其弟運桂代領其軍守徽州。朱品隆軍至,擊賊破之。十七日,奏遵旨籌商苗沛霖剿撫情形:該練逆跡昭彰,斷無再撫之理。現楚軍剿辦粵逆,難以同時並舉,須俟廬州克後,與袁甲三臨淮之師聯絡,乃可併力剿苗。彭玉麟素統水師,舍舟登陸,用違其長,且江面太長,照料非易。該撫兩次奏請開缺,應請旨另簡大員接任皖撫,俾得乃領水師,於南北大局,兩有裨益。又奉遵旨派員赴上海押解革員何桂清來京候訊一片。又奏得鮑超一軍攻克安慶賊壘肅清江西全省兩案出力員弁開單請獎一摺。十八日,恭接登極詔書。是日,馳奏:浙江省城失守,徽郡被圍,臣奉援浙之命,赴救莫及,請交部嚴加議處。謹通籌全局,力圖補救之策,分條陳奏:其一,浙江全省惟衢州一府可以圖存,左宗棠一軍,先固江皖邊防,再籌進剿;其一,請敕下閩浙督臣慶端速派勁旅,嚴守浦城,俾賊不得由閩境而竄江西;其一,請調廣西臬司蔣益灃帶領所部五六千人迅赴浙江,隨同左宗棠籌辦防剿,道員陳士傑帶勇馳赴安慶,聽候調遣,並請將該二員補授蘇、浙兩省實缺;其一請飭下閩廣督撫,粵海關、閩海關按月籌撥銀十三萬兩,解交左宗棠軍營。
附片奏團練一法,不能剿大股悍賊,請將江南團練大臣裁撤。又奏左宗棠一軍樂平、建德、德興等處大捷,出力員弁,匯案請獎。附片奏布政使銜道員王開化積勞病故,請照布政使例從優賜恤予諡。奉旨予諡貞介。二十六日,朱品隆等大破賊於徽州,左公宗棠分軍破賊於大鱅嶺。徽境肅清。二十七日,奉到上諭:「曾國藩奏接奉節制江、浙等四省軍務瀝陳懇辭一摺,謙卑遜順,具見悃忱真摯,有古大臣之風,深堪嘉尚。江浙軍情,本屬相關一氣,凡該大臣思慮所到,諒無不協力同心,相資為理。節制一事,該大臣其毋再固辭。」欽此。侍郎宋公晉奏請飭川、楚、江、皖五省會剿粵逆,詔公與官文、李續宜等詳議。公會奏稱:增兵必先增餉,非一省所能為力,必須五省合力籌劃,眾志一心,方於事有實濟。現擬咨商各省詳議餉數。是月公弟國荃奉旨賞加頭品頂戴,左公宗棠授浙江巡撫,沈公葆楨授江西巡撫,李公桓授江西藩司,暫署巡撫,彭公玉麟以兵部侍郎候補。
詔公酌保皖撫。安慶復後,公至省城,招徠士人,修葺敬敷書院,每月按期課試,校閱文藝,其優等者捐廉以獎之。於嘉惠寒士之中,寓識拔才俊之意。皖中人士,莫不感奮。公札司道設立善後局,安撫遺黎,清查保甲,刊發《勸誡淺語》十六條。分設穀米局及製造火藥子彈各局,委員司之。又設內軍械所,製造洋槍洋炮,廣儲軍實。委員查核民田,分別荒熟。其已墾者,暫令按畝出錢四百文,以助軍餉,謂之抵征。除日,派忠義局委員協同街團紳士施放錢米,以賑饑民。
是歲親王僧格林沁與兵部侍郎勝保,皆奉旨授欽差大臣,督師剿辦捻匪。內閣學士毛昶熙,奉旨督辦河南團練。提督馮子材辦鎮江軍務,以副都統魁玉為幫辦。
曾文正公年譜卷八
[編輯]「壬戌」同治元年,公五十二歲。
正月,公在安慶。初一日,內閣奉上諭:「曾國藩著以兩江總督協辦大學士。」
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節制四省,昨又簡授協辦大學士,其敷乃腹心,弼予郅治,朕實有厚望焉。」欽此。初十日,奏遵旨保皖撫大員一摺。又奏再陳下情力辭節制浙江軍務一摺。奏稱:圖浙之道,必以廣信為運糧之路,以嚴州為進兵之路。現在惟左宗棠一軍不能遽達於嚴州,必俟蔣益灃之軍到衢州後,兩路並進,取勢漸緊。所以規復浙江者在此,所以保全江西、皖南者亦在此,至臣所以再三瀆陳不願節制四省者,非因浙事既已決裂有諉過之意,實因權位太重,恐開斯世爭權競勢之風,兼防他日外重內輕之漸。機話甚微,關係甚大。又奏遵旨保舉李朝斌、喻俊明、任星元、丁泗濱四員堪勝水師總兵之任。附片奏前浙江巡撫羅遵殿殉難杭州,已奉旨賜恤,旋經御史高延祜奏請撤銷恤典。苛刻之論,殊欠公允。
仍請從優賜恤,並將隨同殉難之家屬等一併旌恤,以彰忠節。王有齡以糧盡援絕,見危授命。其在任時,迭被參劾,難保無身後之訾議,請並從優議恤,以為以死勤事者勸。又片奏參安徽巡撫翁同書釀成苗逆之禍,兩次失守,不能殉節。請旨革職議罪,不敢因其門第鼎盛,稍為遷就。又片奏報徽郡解圍及各路軍情大概。
是日,奉到諭旨,李續宜調安徽巡撫,嚴樹森調湖北巡撫。欽頒令箭、令旗、王命旗牌到營。十一日,批飭江西藩司停止州縣吏攤捐之案。公謂地方親民之官,必須令其曠然無累,然後可責之以民事,不至苛取民財也。十七日,公奉到協辦大學士之旨。公弟國荃授江浙臬司,蔣益灃授浙江藩司,陳士傑授江蘇臬司。鮑超補浙江提督,並賞穿黃馬褂。從公奏也。二十日,左公宗棠擊賊於開化縣,破之。二十一日,新購外洋火輪船一號到安慶。公出閱視,派委員弁管帶,配以兵勇,於江西試行之。二十二日,拜摺恭謝天恩。附片奏稱:自去秋以來,臣一門之內迭荷殊恩,感激之餘,繼以悚懼。懇求於金陵未克以前,不再加恩於臣家,庶可以保全功名,永承聖眷。前此迭奉保薦督撫大員之旨。封疆將帥,乃朝廷舉措之大權,豈敢干預?疆臣既有征伐之權,不當更分黜陟之柄,不特臣一人為然。
凡為督撫者,辨之不可不早,所以預防外重內輕之漸,兼杜植私樹黨之端。庶幾紀綱彌肅,朝廷愈尊矣。賊竄吳淞口,上海告急。鎮江府城屢被賊攻撲。又分股渡江,撲江浦、浦口官軍營盤。趙公景賢堅守湖州府城一年有餘,糧援俱斷,文報亦梗阻不得達。大學士翁公心存奏蘇中士民結團抗賊,望曾國藩如慈父母,請飭該大臣派一素能辦賊之員,馳往援剿。侍郎宋公晉條陳恢復江南大略。是時公屢奉籌畫全局派援江浙之旨,於是日具奏:浙江之事,必俟左宗棠進攻嚴州,蔣益灃進駐衢州,鮑超進抵寧國,乃有下手之處。江蘇之事,必先清江北,次乃江南。現催李鴻章募練淮勇,酌撥湘軍數營,駛赴下游,察看情形,再行馳奏。江浙賊勢浩大,盡占富庶之區,財力與人數皆數倍於官軍,不敢過求速效,以至僨事。又奏徽州官軍勝仗郡城解圍一摺,隨摺奏保張運桂、朱品隆、唐義訓、劉松山等十三員,陣亡參將黃和鳴等四十六員名,開單請恤。附片奏鮑超一軍,在青陽大獲勝仗,陣亡弁勇唐泗和等十一名請恤。又片奏江蘇紳士議借洋兵剿賊之事:上海本通商之地,借洋兵以保守人財則可,若令攻剿蘇州、金陵代復中國之疆土則不可。蓋以現在攻城,我無助剿之師,將來克城,又無防守之師,專恃洋兵,洋人或見德而生怨望,不可不慮。維時上海已設立公局,會同洋人防守。公咨商巡撫薛煥,言蘇州、金陵非可以幸襲而得,目前權宜之計,只可借兵防守滬城,尤當坦然以至誠相與,不可稍涉猜疑,致礙大局。其函致蘇州紳士,言之尤詳。
二十四日,奉到上諭:「賊氛日熾,而該大臣等章奏寥寥,南服■懷,殊深廑念。
其如何通籌全局,緩急兼權,著將一切機宜,隨時馳奏,以紓懸系。「欽此。李公鴻章募淮勇到安慶,公為定營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糧之數,悉仿湘勇章程,亦用楚軍營規以訓練之,撥湘勇數營以助之。兩省將卒,若出於一家然,公所教也。二十六日,咨瀕江各省督撫商定長江通商章程。飭善後局查辦保甲。公自核定門牌團冊之式。是月,李世忠收復江浦、浦口二城。賊糾捻匪圍攻潁州府,勝保公督師援之。彭公玉麟補授兵部右侍郎。
二月初二日,公拜摺奏稱:忝列戎行,奏報甚少,其所以■々自守者,蓋亦有故:一則不輕奏謠傳之言,一則不輕奏未定之事,一則不輕奏預計之說。因此三者,遂蹈遲延之咎。臣忝非常之遇,倚任彌重,延訪更殷。嗣後擬十日奏事一次,有急則加班具奏。所有諭旨垂詢之件,謹分條詳復,其一,計曾國荃、楊載福、張運蘭回營之期;其一,李鴻章募練淮勇,二月可以成軍,擬由陸路馳至鎮江;其一,攻搗金陵,必先清後路,腳跟已穩,而後可進;其一,李續宜籌派兵勇,援潁州之路;其一,左宗棠援剿浙江,必從衢、嚴之間下手;其一,上海籌借洋兵,以助防守之法。凡六條。飭安慶藩司核定■金卡局支發軍餉坐支章程。
初四日,閱視李公鴻章營勇及所部程學啟、滕嗣林等營。多隆阿公大破賊於廬州城外,盡平賊壘。初五日,奉到上諭:「曾國藩瀝陳下情遵保皖撫各摺片,具見該大臣慮遠思深,實深嘉悅,已明白宣示,仍令該大臣節制四省矣。朝廷黜陟之權,原非封疆大吏所能侵越。第該大臣簡任綸扉,督師江皖,膺股肱心膂之寄,朕疇咨岳牧,延訪甚殷,該大臣圖濟時艱,不當稍有避嫌之見,方合古大臣知無不言之義。嗣後如有所知,不妨密封呈進,以備採擇。」欽此。同日奉上諭:「曾國藩曉暢戎機,公忠體國,中外咸知。當此江浙軍務吃緊,生民塗炭,若非曾國藩之悃忱真摯,豈能輕假事權!所有江南、安徽、江西、浙江四省巡撫提鎮以下,仍歸曾國藩節制。該大臣務當以軍務為重,力圖攻剿,以拯生民於水火之中,毋許再行固辭。」欽此。時又因三載考績之典,奉上諭:「大學士湖廣總督官文,久任封圻,虛懷延攬,於吏治戎行均能整飭,著交部從優議敘。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督軍辦賊,勤勞罔懈,於江皖地方,迭復名城,戰功卓著,甄拔所部將士,賢能稱職,前經簡授協辦大學士,仍着交部從優議敘。四川總督駱秉章,前在湖南巡撫任內,剿辦賊匪,不分畛域,其所薦舉人才,尤為有裨實用,自升任川督,辦理丹稜股匪及整頓地方,均能妥速,著賞加太子少保銜,用示嘉獎。」
欽此。初六日,專弁入都,齎奏登極賀表。初八日,張公運蘭假滿還皖。初九日,李公續宜抵任來見。公派提督成大吉等進軍固始,以援潁州。左公宗棠擊賊於遂安縣,大破之,克復縣城。初十日,拜發萬壽賀摺,專弁入都。又代弟國荃奏謝天恩一摺。十二日,馳摺奏安徽省城仍宜設於安慶,前此改建廬州,系一時權宜之計。安慶處濱江適中之地,足資控制。至大江水師戰船千餘號,炮位三千餘尊,逐年積累,成此巨觀。事定之後,江防仍不宜撤,請專設長江水師提督一員,添設將弁額缺若干,均候吏、兵二部詳複議奏。附片奏:江海雖同一水面,而風濤氣候各殊。楚軍水勇戰船,但可用之江面,未可以出重洋。臣料粵逆所掠江楚之民,必無遽能縱橫海上之事。又附片奏浙江衢河淺窄,不宜水軍,江西劉於潯水師專防本省汛地,不能赴浙援剿。又奏採訪忠義第六案,附片奏委員王敬恩請恤。
十五日,公弟國荃至安慶,所募湘勇以次集於皖境。是日,奉到上諭:「江蘇布政使著曾國荃補授,即赴新任,毋庸來京請訓。該員系兩江總督曾國藩之弟,例應迴避,惟該省軍務緊要,需員辦理,著毋庸迴避,以資得力。」欽此。又以李元度補援浙江臬司。二十二日,拜摺代弟國荃奏謝天恩。附片奏參新授臬司李元度請革職,交左宗棠差遣。又具摺分條奏報軍情:其一曾國荃募勇已經抵皖,飭令進剿巢縣、含山一帶;其一,李鴻章帶勇,擬會同曾國荃,攻剿江邊一路,衝過賊中,以期速達鎮江;其一,多隆阿進攻廬郡大捷,傷亡亦多,需稍事休息,再圖進取;其一,李續宜派兵援潁情形,由李續宜具奏;其一,左宗棠剿賊大捷,克遂安城,由左宗棠詳報;其一,援浙之軍,必須蔣益灃到後,乃能合力兜剿;其一,湖州孤懸賊中,無路赴援,惟聞城中糧米足支數月,或可保全;其一,徽州解圍後,改令朱品隆接防郡城,派張運蘭老湘營為游擊之師;其一,上海有高橋、蕭塘之捷,當可保全,馮子材仍守鎮江。凡九條。公出城巡閱新到之湘勇七營。二十四日,公弟國荃啟行,督軍沿江岸進剿。李公鴻章成軍八千人,擬瀕江而下,傍賊壘衝過,以援鎮江。計未決。二十八日,上海官紳錢公鼎銘等籌銀十八萬兩,雇洋人輪船七號,駛赴安慶,以迎李公鴻章之師。定以三次載赴上海。
是日,上海官紳借洋兵連破賊於浦東,賊少卻。勝保公督兵援潁州解圍。
三月初一日,札調張運蘭扼婺源白沙關,以防賊竄江西之路。初七日,鮑公超擊援賊於青陽城外,破之。初八日,李公鴻章領所部勇第一起三千人,由安慶附輪舟啟行赴滬。公拜摺奏謝京察從優議敘恩。又馳報李鴻章一軍改由輪船赴滬啟程日期一摺。又馳摺奏稱:東南寇氛,蔓延日久,生靈之塗炭深矣!臣受命兩年,無一兵達於蘇境,無一旅進攻寧國。左宗棠苦戰衢、嚴,獨任其難,不克分兵往助。趙景賢困守湖州,賢貞蓋世,不克設法往援。徒有兼轄之名,並無統籌之實。倘蒙聖恩收回成命,俾臣稍釋神魂之震懼,尤感聖慈之曲盡矣!又查廣東一省,財力殷富,為東南之冠,請特派大員,馳赴廣東辦理■金,專供蘇、浙、皖三省之餉。附片奏浙江殉難提督饒廷選,請於廣信府建立專祠。又附片奏報各路軍情。又片奏新授河南歸德總兵蕭孚泗,現在曾國荃軍營隨同進剿;記名總兵陳由立,經河南撫臣奏調,現在鮑超軍營,圍剿青陽。該二員仍留原營,均未便飭赴河南。十三日,公弟貞干破賊於荻港舊縣、三山夾等處,賊壘皆平。十四日,李公鴻章所部勇第二起由安慶啟行。公派黃翼升附輪船赴上海,察看下游地勢賊情。李公續宜赴六安州督師,以規潁壽。十五日,公弟國荃破賊於望城岡。十六日,鮑公超克復青陽縣城。十八日,公弟國荃破賊於銅城閘。十九日,克雍家鎮賊壘。二十日,克巢縣、含山二城。二十一日,公弟貞干克復繁昌縣城。二十二日,公弟國荃克復和州城。鮑公超連克石埭、太平二縣城。左公宗棠剿賊於江山、常山之境,連戰破之。二十三日,公弟國荃攻克裕溪口。二十四日,攻克西梁山沿江北岸賊壘,悉破平之。公馳摺奏報青陽克復,隨摺奏保婁雲慶、馮標等二十七員,陣亡將弁羅春鵬、李遇春等十七員名,開單請恤。隨片奏水陸各軍破賊於荻港、舊縣、三山等處,一律肅清,陣亡將弁劉照志、王虞廷、劉華泗三名請恤。
又片陳報皖浙各路軍情。又具摺復奏:江浙紳士請借洋兵規復甦、常各屬城邑,臣謬膺重寄,治軍無狀,致使蘇省士民迫於水深火熱之中,為此不擇之呼籲。此皆臣之咎也。以目前之賊勢,度臣處之兵力,縱使洋人轉戰內地,實無大枝勁旅與之會剿,尤為可愧。請飭下總理衙門照會洋人,定議於先,或不至責怨於後。
又奏擬結普承堯罪名一摺。二十七日,公弟貞干破賊於魯港。二十八日,鮑公超克復涇縣。公札飭鮑超派兵援湖州。三十日,公弟貞干克復南陵縣城李鴻章全軍抵上海,奉旨,署理江蘇巡撫薛煥授通商大臣,專辦中外交涉事件。詔以副都御史晏端書赴廣東辦理■金稅務。是日,金陵賊黨渡江北竄,都興阿等軍擊破之。
維時公統制各軍,公弟國荃循江北岸,至於和州;公弟貞干循江南岸;至於南陵,彭公玉麟派水軍中江而下助剿兩岸。是為直搗金陵之師。李公鴻章領湘、淮陸勇,佐以黃翼升淮揚水師,突過賊境。是為援剿蘇、滬之師。大江以北,多隆阿公為圍攻廬州之師,李公續宜有派援穎州之師。大江以南,鮑公超為進攻寧國之師,張公運蘭等為防剿徽州之師,左公宗棠為規復全浙之師。十道並出,皆受成於公。
公建節於安慶,居中控馭,廣輪數千里。此外如袁公甲三及李世忠淮上之師,都興阿公防江北之師,馮子材、魁玉守鎮江之師,或不出自楚軍,或不歸公節制,均奉旨統籌兼顧。軍書輻湊,英彥風驅,上而朝端倚畀之隆,下而薄海想望之切,洵千載一時矣!
四月初二日,張公運蘭等軍克旌德縣城。初四日,公馳摺奏水陸各軍克復北岸巢縣、含山、和州三城,奪銅城閘、雍家鎮、裕溪口、西梁山四要隘。隨摺奏保李成謀、李朝斌、劉連捷、張勝祿等二十四員。又摺奏官軍擊敗大股賊眾於三山夾,乘勝攻克繁昌縣城。隨摺奏保曾正明、黃潤昌等七員。附片奏報:南陵克服,統計沿江南岸克城池九座、關隘五處,並報廬州、寧國、湖州等處軍情。又馳摺奏鮑超一軍連破賊壘,克復石埭、太平、涇縣三城,陣亡將弁劉蘭桂等二十四員名請恤。又奏遵查閩浙總督慶端事跡一摺。初五日,水師進攻金柱關。初六日,公出閱湘勇操演。初七日,巡視穀米局、火藥局。十五日,馳摺奏水陸各軍會克魯港,陸師攻克南陵縣城,彭玉麟馳赴下游銅陵、西梁山一帶察看進兵形勢。
又奏報徽州防軍克復旌德縣城一摺。又奏江南鄉試現難舉行仍請展緩酌辦一摺。
附片請開復余述祖革職處分。多隆阿公攻克廬州府城,賊潰走壽州,多公追擊,大破之。賊酋陳玉成自投壽州,苗沛霖縛獻勝保公軍前斬之。二十日,公弟國荃引軍渡江南岸,會合水陸各軍,克太平府城。二十一日,攻克金柱關、東梁山賊寨。二十二日,克復蕪湖縣城,水師進攻江岸賊壘,下抵大勝關。公核定賑廠章程,給與饑民錢米,毋或不均。出示曉諭城廂內外居民,綏輯約束。李公鴻章會洋兵收復青浦、奉賢二城。三十日,奉到上諭:「該大臣調度有方,深堪嘉尚。
曾國荃等宣力戎行,連克要隘,洵足以褫賊魄而快人心。若不量予恩施,將何以昭激勸?頭品頂戴江蘇布政使曾國荃,著交部從優議敘。候選同知直隸州知州曾貞干,著賞給迅勇巴圖魯名號,以示鼓勵。朝廷賞功罰罪,一秉大公,非獨有厚於該大臣也。該大臣惟當督飭曾國荃等乘勝進攻,盡殲醜類,同膺懋賞,毋再固辭。「欽此。是日都興阿公軍破賊於揚州,李世忠追擊竄賊,破之。江北肅清。
浙江官軍收復台州府城,上海洋兵由海道收復寧波府城,浙東之賊少衰。皖北之賊由河南竄入陝西境。陝中亂作,回民交訌。詔多隆阿移軍入秦。公與官文公商留多公部將石清吉等十營防守廬州。
五月初三日,公馳摺奏水陸各軍克復太平府城、蕪湖縣城、金柱關、東梁山要隘,開單奏保王明山、李成謀、李朝斌等二十七員。附片奏保道員黃冕、李瀚章、趙煥聯等九員,前往廣東隨同晏端書辦理分卡,抽收■金。又附片復奏奉旨籌議江蘇巡撫宜駐鎮江,居適中之地。扼形勝之區,責成新任巡撫李鴻章辦理。
又片奏結莫祥芝參案,留營差委。是日,又具密摺復陳勝保、袁甲三辦理軍務優劣情形,請責成李續宜專辦安徽軍務。其時曾奉密諭,飭公籌議也。湖州失守,趙忠節公景賢被執不屈,其後死於蘇州。公弟國荃攻克大勝頭、秣陵關、三汊河賊壘,會合水師攻克頭關、江心洲、蒲包洲賊壘,遂進軍金陵城外,駐營雨花台。
初四日,鮑公超擊賊於寒亭、管家轎等處,大破之。初五日,核減江西丁漕規費,永定章程。初十日,核定皖南茶引捐■章程,出示曉諭茶商,期歸畫一。十三日,課試在皖委員。公弟國荃破賊於六郎橋。十五日,鮑公超破賊於抱龍岡,越敬亭山進攻寧國府。十七日,馳摺奏官軍水陸並進,迭復秣■關、江心洲等要隘六處,官軍駐金陵之雨花台。附片奏報浙江、徽、寧等處軍情,並稱曾國荃一軍進逼金陵,屯紮南面一隅,洪逆見慣不驚,無■懼之意。此時宜以全力會辦江南,先復財賦之區,則各省可以次剿辦矣。又奏特參私行遠揚之將領以肅軍紀一摺:鮑超所部營官陳由立、余大勝、鄭陽和均保至總鎮,任意遠揚,請將該員等革職。並請敕下湖南撫臣,派員押回皖南原營,通諭各路軍營,不准輒留投效將弁。以懲跋扈之風,杜效尤之漸。附片密陳軍營積習,設法懲究,並請將分統霆營宋國永授以總兵實缺。又片奏查復馮子材所部兵勇滋事情形。十九日,馳摺奏鮑超一軍,進攻寧郡,破賊於寒亭、管家橋等處,逆壘悉平,陣亡將弁鄭永福等十八員名請恤。附片奏淮揚鎮總兵黃翼升統帶水師戰船,於本月十二日駛過金陵、前赴鎮江、上海一帶,請令其接署江南水師提督員缺,節制松、滬各軍。又片奏參江西河口■務委員向紹先弊混巧取,請即革職。又奏遵查克復沿江兩岸城隘出力員弁六案,並保開單請獎一摺。二十日,出示曉諭江西通省軍民,札飭各府州縣,永定徵收丁漕畫一章程。二十三日,楊公載福假滿回營,至安慶公,尋出視水師於金陵。
李世忠降眾凡數萬人,不領官餉,專兩淮鹽利,委員至安慶請餉。公籌撥軍火銀米以給之,世忠感悅。二十八日,拜發萬壽賀摺,又專奏代弟國荃、貞干恭謝天恩一摺。是月李公鴻章收復南匯縣、川沙廳,賊大股犯青浦、嘉定,洋兵敗退,上海戒嚴。李公鴻章擊敗於虹橋,大破之。松江圍解,滬防亦解嚴。李公屢奉移駐鎮江之旨。至是以上海軍務吃緊,遂奏請直攻蘇州,不復移軍矣。
六月初三日,公與彭公玉麟修元臣余忠宣公墓。工畢,詣墓前致祭。時皖省印委各務懸缺以待人乏員差委。公定以每日接見州縣佐雜三人,與之久談,而訓之以吏治。西洋兵既為賊所敗,遂有調印度兵來滬大舉會剿之說。公接總理衙門咨文,深恐江浙士民大遭蹂躪,慨然憂之。初六日,具摺復奏:請勿裁撤南洋通商大臣之缺,改為長江通商大臣,專辦瀕江四省中外交涉事件。所有廣東、閩、浙三省,即由監督道員經理。又奏揀員署理安徽各府州縣之缺,開單呈覽。附片奏稱:安徽地方漸次克復,急須講求吏治,請敕下吏部,於本年新進士、拔貢兩班掣籤分發之時,皖省多分十數員,庶幾正途較盛,氣象一新。又片奏上海賊氛四逼,李鴻章不能移駐鎮江,多隆阿統軍入陝,不克會剿金陵。並附陳鮑超、曾國荃兩軍大概情形。又片奏新授甘肅臬司劉於潯在江西本省防務緊要,暫難赴任。
又奏報江西紳商捐餉開單請獎一摺。公弟國荃擊援賊卻之。初十日,金陵大營營官張壯勇公勝祿擊賊陣亡。十五日,鮑公超攻克寧國府城。賊目洪容海以寧國縣城歸順,鮑公撫納之,因其眾收復廣德州城。公飭鮑超選留降眾二千人,其餘設法遣散。十六日,金陵賊大股撲營,公弟國荃擊退之。公咨復總理衙門,力陳借印度兵助剿之為害,宜設辭以謝之。二十二日,具摺奏稱:洋人有另調印度兵來秋間大舉之說,臣以此事函商左宗棠、李鴻章二人,皆稱洋人未必果有其事。然既有所聞,宜由總理衙門與在京公使查詢確實,然後申大義以謝之,陳利害以勸之。如其不見聽,則須申明前議,進攻無助剿之師,克城無防守之卒。吾方以全力與粵匪相持,不宜再樹大敵,惟當以謙退忠信相與,不事猜疑,免生枝節,庶有忍有濟也。附片奏報寧國克復及各路軍情。又片奏浙江失守,降賊之員林福祥、劉齊昂、米興朝請由左宗棠訊明正法。又片奏提督江長貴請假回籍葬親,所部各營暫令唐義訓兼轄,酌量遣撤,以節餉需。又奏採訪忠義第七案一摺。附片奏陽湖、休寧等縣紳士楊錫嘉、汪念祖、胡澤順等殉難情形,匯入第七案,分別請賜旌恤。是月公次子紀鴻以縣試案首入學。
七月初二日,馳摺奏金陵陸軍屢卻悍賊,陣亡總兵張勝祿,請從優議恤,將弁劉永祥、鄢蘭亭二員請恤。又奏鮑超一軍圍攻寧國克復府城詳細情形,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陣亡將弁馬勝奎、楚訓武等十二員名請恤。附片奏賊目洪容海投誠,酌籌招納。又具摺奏查明江西被害州縣蠲免錢糧分數。附片奏請恩旨豁免江西各州縣歷年攤捐之款,俾州縣無賠累之虞,而民間無科勒之苦,吏治可臻上理。又附奏奉諭旨擇保西北各省藩臬人員一片。又請暫緩江南、江西三省軍政一片。初四日,查閱輪船機器。初六日,李公續宜聞訃丁憂,公兼署安徽巡撫印務。李公以所部成大吉、蕭慶衍、蔣凝學、毛有銘等軍歸公調度。初十日,公馳摺奏安徽撫臣李續宜聞訃丁憂,請按照胡林翼丁憂之例,賞假數月,仍令回皖署理撫篆。
附片奏報近日軍情梗概。又奏採訪忠義第八案。又奏請暫緩江南武闈鄉試。又片奏楊載福更名岳斌。夏秋之間,署雨失時,疾疫大作,各路軍營多染疾病。皖南諸軍為最甚,死亡甚多,浙江大營次之,金陵大營亦染疫病。皆暫事休息,未遑攻剿也。十七日,左公宗棠擊賊於油埠破之。袁公甲三告病卸任。奉旨授李續宜為欽差大臣,督辦安徽全省軍務。二十一日,公具摺代李續宜奏陳請假回籍治喪,仍請仿胡林翼之例。袁甲三、李續宜駐紮之處,路近而較速;臣奏報往返,取道湖北、河南,道梗而較遲。茲開呈前三次拜發摺片,以備查核有無疏失之處,並陳明各路軍營疾病過多,未能進剿情形。袁公甲三委員押解已草鹽運使金安清等至安慶,歸公訊辦。其李世忠全軍,歸公節制調遣。李公續宜奏報丁憂之疏未入,接奉督師之旨,李公病已逾月矣。是月奉上諭:「該撫現丁母憂,着即在軍營穿孝,改為署理巡撫,毋庸賞假回籍」欽此。又奉上諭「欽差大臣科爾沁博多勒噶台親王僧格林沁著統轄山東、河南全省軍務,並調度直隸、山西兩省防兵。所有剿匪事宜,即著會商欽差大臣李續宜妥為籌辦」等因。欽此。又奉上諭:「勝保著以欽差大臣,督辦陝西軍務。」欽此。於是多隆阿公一軍,有旨令公酌量調度江北里下河一帶,鎮江馮子材一軍,皆有旨令公統籌兼顧矣。李公鴻章克青浦城,分軍會洋兵渡海入浙江境,收復餘姚縣。蔣公益灃領湘勇五千人,由長沙啟行,取道江西以赴浙。
八月初二日,出示諭鄉民撲蝗。初三日,李公續宜至安慶。苗沛霖退出壽州城及正陽關,李公續宜派蔣凝學引軍入守壽州。蕭慶衍守霍邱縣。成大吉、毛有銘兩軍分守三河尖及固始縣。總兵王載道留守六安州城,而自扶病回省城,見公商奏,力請回籍。捻匪犯潁州境,各軍連擊破之。十二日,馳奏迭奉諭旨分條復陳一摺:其一,多隆阿一軍,援秦之局,中變回鄂,當駐紮南陽一帶,鄂、豫、秦三省交匯之處,為游擊之師。其一,里下河之防,請責成都興阿嚴密防堵。現商令楊岳斌親赴下游,察看布置,又擬趕造太湖水師戰船,防剿蘇、松,騰出黃翼升水軍,專防淮揚,以符原議。其一,李世忠軍眾五六萬人,據有城池,自為風氣,擅淮鹽■金之厚利,勢難繩以法律。且其擊退賊股,功未可沒,擬姑循其舊,不設機心,不禁遏其利,不拒絕其求,但不甚資其力,亦不輕調其兵,暗銷其予智自雄之氣,將來或不至於決裂。其一,李鴻章不能離滬移駐鎮江,應責成馮子材耐苦堅守,不作出剿之計。凡四條。附片奏稱:曾國荃、鮑超、左宗棠各營,皆因患病者多,未能攻剿。李續宜患病未痊,繼以哀毀,肌肉全瘦,若不令離營回籍,恐難速痊。是以該撫自奏陳情,未便勸阻。又奏籌辦廣德州受降事宜一摺。洪容海降眾數萬,但令選留三千人,編立五營,餘皆資遣回籍,請給洪容海游擊虛銜,其部下頭目等,請分別給予頂戴。附片奏豫省派員招募湘勇一節,請停止以節糜費。又片請旨飭江西循照前案,按月撥解漕折銀四萬兩,協濟徽、寧餉需。又奏採訪忠義第九案。附奏烈婦焦王氏等匯案請旌一片。李公續宜陳情疏入,奉旨賞假百日,回籍假滿,仍出督師。以唐訓方署理安徽巡撫,袁公甲三仍留督防臨淮。廣德州降眾叛亂,洪容海率其黨一萬人自拔奔回寧國。二十九日,公馳奏遵旨查復湖北撫臣嚴樹森被參各款一摺,附奏尊旨查復江蘇巡撫薛煥被參各款一片。又因何桂清逮訊時,呈出司道公稟請退守蘇州一節。奉旨飭將薛煥、查文經等查明參辦。公具摺奏稱:督撫權重,由來已久,司道以下,承迎風旨,不敢違拒,若此類者,無庸深究。疆吏以城守為大節,不當以僚屬一言為進止;大臣以心跡定罪狀,不必以公稟有無為權衡。附片奏廣德州降眾復叛,現籌辦理情形:賊之大股,將並竄皖南,而鮑超、張運蘭、朱品隆等軍疾疫大作,張運桂已病故,左宗棠軍病者過半,曾國荃金陵營中染病者亦逾萬數,深恐羸卒不足以當強寇,皆由臣以菲材妄竊高位,上干鬼神之譴,莫救厄運之災,中夜以思,不勝焦灼。公每日以吏事、軍事、餉事、文事分條分時,以次清理,定為日課。是日賊犯上海,李鴻章力戰,破賊於七寶街。洋兵克慈谿縣。浙江官軍收復處州府。
左公宗棠擊賊於龍游縣,大破之。
閏八月初四日,定江西■局章程。是時■金收數漸減,公札飭各卡局委員比較每月收數,以增減為優劣。十一日,葬桐城儒士方東樹、戴均衡、蘇厚子等六人,皆因亂未葬者。並為立石,以表其墓。十二日,馳摺奏唐訓方暫署皖撫,仍應駐紮臨淮,接統袁甲三一軍,使楚、皖官軍聯為一氣。附片奏陳:大江以南,疾疫盛行,寧國境內最甚,金陵、徽州、衢州次之,水師及上海、蕪湖各軍亦皆厲疫繁興,死亡相繼。鮑超一軍,死者數千,其猛將如黃慶、伍華瀚等先後物故,鮑超、張運蘭、楊岳斌皆染病甚重。皖南道姚體備、營務處甘晉,則一病不起。
天降大戾,近世罕聞,惡耗頻來,心膽俱碎。若被賊匪撲犯,戰守俱無把握,甚至欲逃走以待再振而不可得。臣自度薄德菲材,不足以挽厄運而支危局,請旨簡派在京親信大臣馳赴江南,分重大之責任,挽艱難之氣數,庶幾補救於萬一,臣斷不敢稍存推諉,致誤戎機。奉上諭:「朝廷信用楚軍,以曾國藩忠勇發於至誠,推心置腹,倚以挽救東南全局,自諸軍進逼,金陵逆匪老巢已成阱檻。惟以艱難時會,誠不易得,迭經寄諭,總以毋徒求效旦夕,惟當立足不敗之地,以俟可乘之機,矧茲疾疫繁興,各軍將士疫病之餘,詎忍重加督責?該大臣惟宜愈矢忠誠,拊循加意,使軍心益固,■氣潛除。各營病疫將士,其各傳旨,優加存問。本應明降諭旨慰勞,誠以事關軍務,或恐人心疑懼,奸宄從而生心,賊人轉益張其凶焰。我國家深仁厚澤二百餘年,當此艱危時勢,又益以疾疫流行,將士摧折,深慮墮士氣而長寇氛。此無可如何之事,非該大臣一人之咎。意者朝廷政事,多所闕失,足以上干天和。惟當齊心默禱,以祈全消戾。我君臣當痛自刻責,實力實心,勉圖禳救之方,為民請命,以冀天心轉移,事機就順。至天災流行,必無偏及各營將士,既當其■,賊中亦豈能獨無傳染?該大臣鬱憤之餘,未迫探詢。
刻下在京,固無可簡派之人,環顧中外,才力氣量如曾國藩者,一時亦實難其選。
該大臣素嘗學問,時勢艱難,尤當任以毅力,矢以小心,仍不容一息稍懈也。「
欽此。公接奉此旨,讀之泣下。十七日,專差奏皖南加廣學額中額一摺,請獎徽州捐生一摺,報銷淮北課鹽一摺。二十日,蘇州賊大股援金陵,圍撲官軍營盤。
賊結壘二百餘座,日夜環攻。公弟國荃力戰御力。鮑公超軍挫於新河莊。賊犯寧國府,鮑公入城拒守。二十三日,公李續宜啟行回籍,唐公訓方到任。二十四日,拜發萬壽賀摺。二十七日,馳摺奏陳皖北一帶楚軍單薄,不能分撥,李續宜所部將領五人,才位相埒,難相統馭。並陳明苗沛霖詭譎多端,不易言撫,惟赦其罪而不資其力,猶不失為中策。附片奏報:金陵、寧國兩處軍營被賊大股撲犯,將領士卒皆為病所苦,防守尚無把握。總由微臣德薄位尊,莫挽厄運之故,憂惶無已。又片奏:臣軍前調黑龍江馬隊二百餘員名,隨同轉戰,屢有功績,因水土不宜,抱病者多,應資遣回旗,以資休息。是月,蔣公益灃軍至浙江,克復壽昌縣城。
九月初一日,安徽藩司馬新貽奉旨暫統臨淮官軍。初六日,寧國縣城失守。
十二日,公馳奏匯報各路軍情一摺:雨花台營壘賊以大股百道環攻,此金陵之可慮也;寧國之賊,欲由間道上犯江西,此寧國之可慮也;小丹陽之賊,由東壩拖過戰船,時圖出江,沖斷江中糧路,此水師之可慮也;河南捻匪竄擾鄂境,有取道皖北回援金陵之說,而皖北各城空虛,深恐逆蹤闌入,此皖北之可慮也。現在調派各軍,移緩就急,力圖挽救。惟皖北地廣兵單,現調提督成大吉一軍,由三河尖馳赴英、霍,相機防剿。仍請敕下多隆阿迅速東還,駐軍舒桐,兼顧皖、鄂兩省,大局幸甚。附片奏報寧國縣城失守,徽州、旌德兩城首當其衝。唐義訓守徽州,朱品隆守旌德,兩處兵力皆單,未知能堅守否。又片奏:江西省厘務,數月以來,解數寥寥,藩司李醒總辦糧台,兼管■局,經理不善,已添委甘肅臬司劉於潯訪察商情,署鹽道孫長紱專司月報,整頓積弊。臣統軍過多,欠餉太久,徒受攬江右利權之名,究無濟蘇皖飢軍之實,不能不力圖補救之法。又片奏查明巢湖水師營官黃國堯於咸豐八年在廬郡陣亡情形,請從優議恤。時賊船過東壩者,分布固城、南漪諸湖,欲衝出大江,楊公岳斌力疾扼守金柱關。公派陸軍數營,往助防守。金陵之賊,環雨花台官軍營盤日夜猛攻,挾西洋開花炮,自空中擊下,呼聲動地。公弟國荃督軍苦守不退,面受槍子傷,血流交頤,仍裹創巡營,以安眾心。公弟貞干駐營江干力戰以通饋運。大營軍火,賴以接濟,與賊相持兼旬。
初五日,擊賊破之。十二日,擊賊又破之。攻撲之勢稍衰。都興阿公派兵千八百人渡江助守。公念湘軍疾疫之餘,繼以大股逼犯,恐局勢決裂,日夕旁皇,寢不安席者數旬,而江西協餉多掣時,公益憂之。十四日,公作《三字箴》,其清字箴曰:「名利兩淡,寡慾清心,一介不苟,鬼伏神欽。」慎字箴曰:「戰戰兢兢,死而後已,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勤字箴曰:「手眼具到,心力交瘁,困知勉行,夜以繼日。」公言此十二語,當守以終身,遇大憂患大拂逆之時,庶以此免於尤悔耳。十八日,水陸軍合擊賊於金柱關,大破之。二十一日,連擊破之,毀賊船幾盡。金陵之賊,開地道,用火藥轟官軍壘壁。公弟國荃力戰,拒破之。令軍士於營內掘隧以迎之,賊不得逞。李世忠攻賊於九■州,稟請分兵援金陵。公批札止之。二十七日,馳奏匯報軍情一摺,金陵、寧國、蕪湖、金柱關戰守大概,並陳明調度各軍,有與前奏不符者,視乎各路緩急之形。又奏採訪忠義第十案。
附片奏宿州二郎山練總馬維敏、喬元功結寨御賊,為賊攻陷,殉難者二千餘人。
請照陣亡例,賜恤建祠,以褒忠節。又奏績溪縣孝烈婦胡程氏請旌一片。是月,李公鴻章克嘉定縣城。賊復犯青浦,李公大破賊於四江口,滬防肅清。賊攻鎮江,馮子材破賊於湯岡。多隆阿公督師入陝西。
十月初五日,公弟國荃擊賊,大破之,俘斬數萬。自閏月二十日以後,賊三十餘萬圍撲營盤,百計攻轟,公弟國荃苦守四十六日,至是大捷,賊乃解圍竄江北。十一日,唐公訓方啟行赴臨淮關,袁公甲三回籍。十二日,公馳摺奏水陸官軍迭獲勝仗,力保蕪湖、金柱關要隘,賊舟存留無幾,江介肅清,陣亡副將郭明鰲請照提督例議恤,將弁洪得勝、王明元請恤。又摺奏毛有銘一軍,在潁州西路迭破捻圩,毀其老巢,仍回駐皖、豫邊境。附片奏報金陵撲營之賊解退,蕪湖等處,防守穩固。前奏可慮者四端,今三患稍舒,所慮專在寧國一路,若能支持一月,新募之勇漸集,或能力遏凶氛。是日,又具摺奏保鮑超一軍迭克青陽、石埭等四城,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又奏保曾國荃一軍迭克太平、蕪湖等各城隘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稱:保案所開之員,有隨後病故者。鮑公超軍在寧國府,賊擾灣■,斷其糧路。公派陸軍由繁昌、南陵護陸運以接濟之。賊攻旌德縣,公咨商左公宗棠,調所部王文瑞一軍援旌德。十七日,賊大股攻撲九■洲李世忠之營,旋渡江北竄。十八日,張公運蘭離營至安慶見公。公令其買舟回籍養病,其所部老湘營,以總兵易開俊、劉松山分領之。朱品隆等軍破賊於旌德。十九日,賊解圍去。湘軍在壽州正陽防守者,時為苗練所殺害。僧王督師河南,奏請撫苗以剿捻。苗沛霖上書僧王,極詆楚軍之失。公察苗沛霖有意挑釁,恐其沮壞大局也。又因皖北兵單,賊方北竄,調蔣凝學一軍移營而南,毛有銘、蕭慶衍等軍皆移駐廬州之境,以避苗練,即以防皖境也。二十七日,馳摺奏縷陳金陵官軍苦守四十六日,力戰解圍情形,道員劉連捷等七十三員開單請獎,陣亡副將倪桂等二百七員名開單請恤。附片奏:金陵援賊雖退,傷亡將卒太多。寧國、旌德兩城,同時吃緊。自金陵以至徽州,地段太長,賊股太眾,皖北十餘城,毫無準備。實恐潰敗決裂,盡墮前功。仍請簡派大臣會辦諸務,稍分臣之責任。又片奏湘勇駐防壽州正陽關,與苗練逼處太近,挑釁構怨,無有已時。刻下皖北正苦無調防之兵,擬撤出蔣凝學一軍,並抽撥霍邱防兵,調防廬州、巢縣一帶,以遂苗練之私,以成僧格林沁急欲滅捻之志。是日,又具摺奏保張運蘭、朱品隆、唐義訓戰守徽州軍中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張運蘭因病回籍,請旨將易開俊、劉松山二員授總後實缺,以資鈴束。又奏請展緩三省查閱營伍之期一摺。賊之竄江北者,攻和州,陷含山縣。二十八日,陷巢縣。公乃札留新募淮勇之張樹聲、吳長慶等軍暫緩赴滬,分守無為州及廬江縣,調霍邱之湘軍駐防舒城。公弟國荃派軍回守西梁山,尋又派軍扎東梁山。廣德州賊竄隱績溪縣。是月浙東官軍會洋兵收復上虞、嵊縣、新冒三城。江忠■補授安徽布政使。
十一月初一日,賊陷和州。初二日,唐義訓、王文瑞收復績溪縣。初三日,旌德之賊竄擾太平、黟縣之境,直趨祁門。初四日,賊圍涇縣,易開俊引軍入城守御,卻之。初七日,祁門縣失守。初八日,奉上諭:「江蘇布政使曾國荃著賞給江綢黃馬褂料一件、小卷江綢袍料一件、白玉喜字翎管一枝、白玉柄小刀一把。
曾貞干著加恩以知府用。「欽此。初十日,唐義訓、王文瑞收復祁門縣城。賊回竄石埭。十二日,公馳奏匯報軍情一摺,江北含山、巢縣、和州失守,調度防剿,並陳明寧國各軍戰守情形,績溪、旌德、太平、黟縣賊蹤,奏稱:秋冬以來,群盜如毛,南北環逼,前奏請多隆阿移師東剿,今則秦人方痛深水火,何敢瀆請?
惟請飭貴州提督江忠義統率所部赴皖防剿,大局幸甚。附片奏報祁門失守。又片奏撤回蔣凝學一軍分防潁州、霍邱兩處,調毛有銘、蕭慶衍兩軍移駐舒城,以防賊上竄。是日,又具摺奏保水師迭克沿江城隘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又摺奏浙江省城失守時潰走之副將陳步高等,訊明定擬。十八日,公弟靖毅公貞干卒於軍。
是日奉到以知府用之旨。公出城巡視鹽河,委弁勇修濠牆一百八十六丈,核定工程。十九日,水師破賊於三汊河。二十日,鮑超聞訃丁憂。公以寧國軍情緊急,批令在營穿孝。二十一日,公出城巡視城濠。二十二日,聞靖毅公之卒,公哭之慟,派弁赴金陵護其喪。二十七日,馳奏欽奉諭旨分條復陳一摺:其一,毛有銘、蕭慶衍之軍由舒城拔營,取道巢湖之南,進攻運漕鎮。其一,李世忠軍於九■洲。
此次賊竄北岸,該提督亦屢接戰,有所斬擒,惟賊股太眾,未能堵截。其一,曾貞干已於十八日病故。由臣德薄,殃及手足。其蕪湖要地,留防兵力尚厚。其一,洋將白齊文奉調赴援金陵。該將遷延不進,且毫無紀律,應由李鴻章嚴行懲辦,其一,查賊酋李秀成蹤跡。其一,催李續宜銷假回營。凡六條。又奏旌德、涇縣解圍、績溪祁門克復一摺。奏保王文瑞、王開琳等五員,陣亡總兵胡太旗、參將劉永勝、游擊張仁興請恤。附片奏寧國一帶軍務漸穩,鮑超丁母憂,請毋庸開缺,改為署理。又摺奏結金安清、汪耀奎參案。又奏採訪忠義第十一案。附片奏定遠縣練總陳鼎霈等殉難請恤。賊自金陵解退後,其一股復由東壩拖過戰船,以圖出江。公所派水陸防軍,破之於護駕墩,毀賊船二百餘號。鮑公超擊賊於馬頭鎮楊柳鋪,大破之。是月,左公宗棠克復嚴州府城,李公鴻章克復常熟縣城,多隆阿公奉旨授欽差大臣,接受關防,勝保革職逮問。
十二月初五日,石埭賊竄隱青陽縣,朱品隆棄旌德不守,移剿青陽。初九日,靖毅公靈柩過安慶。公出迎,撫棺慟哭,入城受吊。初十日,水師擊三汊河賊壘,破之。蕭慶衍等會水師克運漕鎮。公調蔣凝學一軍移駐舒城。十二日,具摺奏遵旨籌派水師將弁兵勇演習輪船火器,奏保總兵蔡國祥堪以統轄,參將盛永清等七員堪以分領。又申明楚軍水勇難以出洋,輪船配用楚勇,須堅守前議,但用之於江面。又摺奏賊由九■洲分股上犯李世忠一軍堵戰獲勝情形,請敕下山西巡撫,將應解月餉迅解該營,以資接濟。陣亡副將程自有、汪德喜、知縣胡學詩請恤。
附片奏報各路軍情。又片奏調道員隋藏珠回營當差。是日,又具摺奏保李繼宜所部成大吉、蕭慶衍等軍援剿潁州、霍邱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又摺奏夏秋以來,厲疫繁興,將士官吏嬰疾而殞命者,殆以萬計。其中功績卓著者九十六員名匯案開單請恤,張運桂、黃慶、伍華瀚、沈寶成、周成南五員功績尤多,請從祀湖南昭忠祠。附片奏武瀚之父文生武宏鑒,於咸豐四年在寧鄉陣亡請恤。十三日,奉到上諭「曾國藩一門忠義,不避艱險,兄弟均在行間,為國宣勞,深為嘉悅。不料曾貞干遽爾病故,覽奏曷勝悼惜」等因。欽此。又奉上諭:「曾貞干自赴江南軍營,屢著戰功,朝廷早欲擢用,因曾國藩再三懇辭,擬俟江寧克復後從優獎勵。
茲以力疾督戰,積勞病故,悼惜殊深。雖未經曾國藩奏請給恤,而曾貞干係效力疆場戰功卓著之員,著即追贈按察使,即照按察使軍營立功後病故例議恤,以示優異。「欽此。十六日,公作季弟墓誌一篇。二十日,靖毅公靈柩登舟回湘,公行遣奠禮。毛有銘一軍進剿巢縣芙蓉嶺,小挫。宣城縣屬之金寶圩,為賊所攻陷,殺掠甚慘。其練眾及難民之脫出者,公給銀米以賑之,編立營伍,安置於蕪湖縣,凡數千人。二十一日,公弟國荃擊賊於谷里村六郎橋,破之。二十二日,蕭慶衍擊賊於銅城閘,連破之。二十三日,青陽之賊竄回石埭。二十四日,具摺代弟國荃、貞干奏謝天恩。二十五日,朱品隆軍收復青陽縣城。二十七日,復奏欽奉諭旨併案條陳一摺:其一,壽州撤回湘軍以後,苗練尚無據城以叛之跡,正宜推誠相待,無庸派兵戍守,使反側者無以自安;其一,李世忠驕亢任性,目前無甚■格,將來或須示以檢制。其一,楊岳斌軍守金柱關以防東壩賊船,彭玉麟駐守裕溪口以防巢湖賊股,戰爭方急,不能移紮下游江面。其一,洋人用兵,其長處在器械精堅,步武齊整,其短處在口糧太重。若使官軍學習其法,恐未得其長而先圖增餉。其一,金陵賊勢方強,未易言撫。至其自拔來歸,當禁約軍士,不得妄加殺戮,以尋向化之路。凡五條。附片奏報水師攻三汊河,陸軍克運漕鎮,及金陵官軍勝仗,皖南各路軍情。又奏保湖南東征籌餉局出力官紳開單請獎一摺。附片奏保江西補用道黃冕、湖南署藩司惲世臨主持東征餉事,尤為出力,請旨優獎。
是月賊又由東壩拖過戰船,以窺蕪湖。於是賊船過東壩者,前後三起。
是歲,發逆、捻匪糾合大股迭犯湖北之西北境,官文公調楚軍擊退,全楚肅清。駱公秉章、劉公蓉調派湘軍,大破賊酋石達開於敘州之境。江公忠義剿匪於湖南、廣西之境。毛公鴻賓檄調回湘,募楚勇萬人以援皖。都統富明阿幫辦江北軍務,吳公棠署漕運總督。
曾文正公年譜卷九
[編輯]「癸亥」同治二年,公五十三歲。
正月,公在安慶。初二日,接奉年終賞福字、荷包、錢錁、食物等項,再加賞壽字一張。賊大股圍攻涇縣,易開俊等守御卻之。初五日,鮑公超馳援涇縣。
初六日,擊賊大破之。初七日,賊解圍去,鮑公追擊破之。十二日,馳摺奏克復運漕鎮,進剿巢縣銅城閘接仗情形,陣亡總兵彭星占請優恤,將弁胡得勝、劉義勝、陳東祥、謝齊備、呂鴻榜、李春生請恤。附片奏報青陽收復,涇縣大捷,並搜獲偽文。蘇省大股有再犯江北上窺皖楚之說。又具摺奏謝弟貞干贈恤恩。附片奏保葉兆蘭委署皖南道缺。二十七日,馳摺詳報鮑超一軍破賊於馬頭鎮、楊柳鋪,進援涇縣,大捷解圍,陣亡參將羅國才等六十七員弁開單請恤。附片奏易開俊等保守涇縣情形,陣亡參將倪昌明等五十一員弁,開單請恤。又片奏:寧國金寶圩被賊攻破,蕪湖金柱關防守難以鬆勁,九■洲江面有賊船趕渡,臣當駛赴金陵,察看前敵。是日,又代奏江南提督李世忠自請褫職立功以贖勝保之罪一摺。二十八日,公由安慶登舟啟行。二十九日,泊池州登岸,攬視池州形勢。是月,左公宗棠克復金華、紹興兩府城,湯溪、龍游、蘭溪、永康、武義、浦江、桐廬各縣,浙東肅清。
二月初一日,賊犯金柱關,水陸官軍擊破之。賊逼近寧國府城,劉松山守御卻之。鮑公超克西河賊壘,擊賊大破之。初二日,擊賊連破之。梅嶺、馬家園、小淮窯、麒麟山等處賊壘盡平,寧國近城百里之地肅清。初三日,賊撲九■洲,李世忠營盤失陷。賊渡江攻陷浦口城。公舟泊蕪湖,彭公玉麟來見公。初四日,公登岸按視蕪湖城守,行泊金柱關,楊公岳斌見公。初五日,公舟泊大勝關,楊公岳斌從。水師攻克灣■賊壘。初六日,公登陸駐雨花台大營。與公弟國荃按行各壘,傳見各將弁慰勞之。十一日,公還舟次。十二日,馳奏查閱沿江各軍現抵金陵恭報近日軍情一摺。十五日,奏謝年終恩賞一摺,年終密考一摺,學政加考一片。公坐舢板船探視九■洲賊壘,回舟溯江按視三汊河營壘。石埭之賊大股竄青陽,鮑公超引軍援剿。賊由建德竄擾江西彭澤、鄱陽之境。太平縣賊竄入徽州境,擾及黟縣、祁門。十五日,攻撲休寧縣城。又有浙江於潛、昌化一股,亦竄入徽境,郡城戒嚴。左公宗棠派劉典一軍援徽州。十六日,公舟泊烏江,按視楊公岳斌水師老營扼守之處。賊大股撲犯金柱關,官軍水陸合擊,大破之於查家灣。
賊乃卻退。渡江之賊陷江浦縣城。十八日,公舟泊金柱關,入小河,巡視水陸各營。十九日,行視東、西梁山防軍營盤,舟泊裕溪口。二十一日,換小舟入自裕溪口,按視運漕鎮無為州軍營。二十三日,由神塘河出大江,回舟次。二十七日,舟次大通鎮。馳奏由金陵回皖沿途查閱恭報近日軍情一摺。附片奏陳:臣巡閱諸軍,詳觀賊勢,攬南北之形勢,察天人之徵應,竊以為可懼者數端,可喜者亦數端:江岸駐民,避居江心洲渚之上,死亡枕藉;蘇浙之田,多未耕種,賊無所掠食,一意圖竄江西,窺皖浙已復之土,恐其變為流賊,更難收拾;李世忠心跡難信。皆可懼之端也。金陵之賊,糧源已竭,賊居不耕之地,其勢必窮,無能久之理;東南要隘多為我有,水陸軍將頗能和衷,百姓仰戴皇仁,淪肌浹髓,久困水火之中,不聞怨咨之語。此皆可喜之端也。附片奏新授安徽皋司萬啟琛請暫緩入都陛見。又具摺匯報水陸各軍陣亡、傷亡、病故員弁一百八十九名,開單請恤。
附片奏前祁門縣知縣唐治,咸豐四年在任死節,請建祠祁門。又奏採訪忠義第十二案。附片奏舒城練總韋斌殉難請恤,並該團男婦等百四十七人。二十八日,公回至安慶。公舟往來江中,見洲渚之上皆難民所聚,編葺葦茅以為廬。一不戒於火,延燒數里,相率露處,呼號求救之聲,至不忍聞。公以賊蹤蹂躪各處,無可安置之地,因札善後局委員議賑恤之。是月,僧王擒捻酋張洛行,斬之。劉公長佑由兩廣總督調任直隸總督,航海以北,達於畿疆。
三月初二日,賊自江浦上犯,圍毛有銘、劉連捷兩軍於石澗埠。公弟國荃派道員彭毓橘等領軍三千餘人,上援無為州。沈公葆楨調派江西各軍扼守景德鎮、東平縣等處,防剿徽、池竄賊,派委同知王沐領軍進援徽州。初八日,公急調鮑超一軍渡江而北,援石澗埠。初十日,蕪湖水陸各軍克黃池賊壘。十一日,悉以內河要隘,毀賊舟淨盡,賊遁走金寶圩、溧水、丹陽一帶,金柱關防務解嚴。劉典、王文瑞、王沐會擊賊於徽州休寧境,大破之。十二日,馳摺奏鮑超一軍大獲勝仗,攻克寧國近城諸要隘,陣亡參將李芳非等二十六員弁開單請恤。又摺奏:賊渡九■洲,李世忠營盤及浦口、江浦兩城失陷,請將李世忠革職,不准留營,並自請交部嚴議。附片抄呈李世忠咨文二道。並稱李世忠前此曾立功績,此次力竭戰敗,亦足以雪物議。謂其道賊之誣,恐其懷疑生怨,激成他變。仍求明降諭旨,示以寬大,毋庸革職,仍准留營,獎其前功,責其後效,則恩出於朝廷,而怨歸於臣等。彼必感激圖報,不生疑貳。又片報皖南皖北近日軍情。奏稱江之南岸,徽州與江西同警;江之北岸,下游與上游同警。調度無方,實深憂灼。又奏保王吉、彭楚漢、周惠堂、譚勝達四員堪勝水師總兵之任一摺。疏入。奉上諭:「李世忠著加恩撤去幫辦軍務,免其革職,以示薄懲。」欽此。十七日,蕭慶衍、彭毓橘、毛有銘、劉連捷合擊賊於石澗埠,大破之。劉典、王文瑞、王沐克黟縣城。十八日,苗沛霖復叛,引其黨圍攻壽州。知州毛維翼堅守。十九日,賊大股圍攻廬江縣,二十一日,賊圍攻舒城縣,蔣凝學御卻之。二十二日,朱品隆攻石埭之賊,破之。發、捻大股由湖北下竄,圍攻桐城縣,提督周寬世御卻之。賊竄孔城鎮,合併大股竄六安州。二十四日,賊圍六安州。二十五日,劉公典擊賊於徽州,破之。徽境肅清。賊悉竄歸浙江。江西之賊擾及浮梁,沈公葆楨調回王沐一軍剿之。二十七日,馳摺詳報蕪湖金柱關水陸各軍累月苦戰情形,陣亡游擊姜固國等三十六員弁開單請恤。附片奏報皖南、江西、皖北、湖北賊勢軍情:該逆蓄謀甚狡,無非欲掣動官軍之勢,以解金陵之圍。苗練叛跡大露,事變迭生,憂憤何極!又摺奏揀調良員留皖補用,並請本科新進士即用知縣一班,多發數員來皖,以資差委。附片奏保代理無為州知州穆其琛堅忍鎮定,保守危城,厥功甚偉,請即補該州實缺。又奏採訪忠義第十三案。是月,李公鴻章克太倉州城,公弟國荃奉旨補授浙江巡撫,左公宗棠奉旨升授閩浙總督,兼署浙江巡撫,萬啟琛授江蘇藩司,馬新貽授安徽臬司,郭嵩燾授兩淮運司。李公鴻章奏陳公弟貞干戰績。
奉到上諭:「曾貞干著加恩照二品例議恤,並准其予諡,於本籍及死事地方建立專祠,仍宣付史館,特予立傳,以彰忠盡。」欽此。
四月,公調鮑超、劉連捷等軍援六安。初二日,賊解圍東竄,鮑公引軍追擊之。初七日,鮑公超等陸軍、彭公玉麟等水師會克東關賊壘。初十日,克銅城閘。
十二日,馳摺奏石澗埠、廬江、桐城、舒城六安州先後解圍情形,隨摺奏保劉連捷、毛有銘等六員,陣亡參將黃仁親等十一員弁請恤。附片報近日軍情。奏稱:徽郡防兵單薄,是臣布置最疏之處。賊之竄鄱陽者逼近浮梁,江西之門戶可慮。
皖北之賊悉數東趨,並未西犯鄂疆,即屬大局之幸。現檄鮑超等進兵追擊,檄調蔣凝學、毛有銘、成大吉等會師壽州,共討苗黨。是日,又具摺奏江、楚各省本淮鹽引地,被鄰私侵占日久,非一蹴所能規復,察核現在情形,暫難改辦官運。
又片奏在籍侍講呂錦文在寧國辦理團防,捐輸被參各款,查明復奏。又奏採訪忠義第十四案。時都統富明阿駐軍江北,派委知府杜文瀾試辦官運淮鹽,行銷於楚岸。十八日,易開俊擊賊於涇縣,破之。朱品隆擊賊於青陽,破之。二十二日,具摺奏謝天恩:臣弟國荃補授浙江巡撫,兄弟均當大任,受恩愈重,報稱愈難,請開浙撫一缺,以藩司效力行間。附奏新授江蘇藩司萬啟琛呈請開缺一片。又以弟貞干奉旨加銜議恤予諡建專祠奏謝天恩一摺。鮑公超等軍克復巢縣城。公派李榕一軍渡江而南援池州。二十三日,克建德縣城。二十四日,鮑公超等軍克含山縣城,進克和州城。皖北之賊全退。二十七日,馳摺奏水陸軍官會克東關、銅城閘兩隘,陣亡勇弁彭勝華、曾彩雲、胡德雲、石太和請恤。附片奏報軍情稱:兵事遲鈍,半由餉需奇絀。鮑超、毛有銘兩軍均有餉匱逃散之事。臣治軍九年,不敢輕上請餉之奏,不欲以危詞上煩聖聽,又不欲以苦語渙散軍心。茲只因有勇丁逃潰之案,不得不據實密陳。請於九江洋稅項下,月撥銀三萬兩,以濟皖餉,並請特派大員來南,稍分臣之責任。是日,又具摺奏保雨花台解圍案內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新授雲南迤東道黃冕,現辦東征籌餉局務,請緩赴任,並擬調該道來營,面商淮鹽事例,與運使郭嵩燾會籌鹺政。又片奏鳳台縣知縣蔡鍔被苗練戕害,請恤。公之初任兩江也,奏撥江西漕折銀兩,以供徽、寧防軍之餉。至是沈公葆楨奏留供江西本省防軍,經戶部議准。公既失此巨款,於是籌餉之請,詞氣迫切,而請簡大臣以分責任之疏,已三上矣。公弟國荃攻破雨花台賊壘及金陵南門外石壘共十座,皆堅壘也。調彭毓橘一軍回金陵大營。壽州知州毛維翼固守州城,兵少糧盡,堅守不懈。毛有銘、蔣凝學兩軍赴援,營於九里溝,阻於捻匪,未能進。皖南之地,經亂最久,人相食者數月。公聞之,愀然自咎,常曰:「亂世而當大任,人生之至不幸也。」是月,李公鴻章克崑山縣城。駱公秉章擒賊酋石達開,斬之。粵逆自永安州起事,始封之五偽王者,至是盡斃矣。
五月初三日,易開俊擊賊於涇縣,破之。初五日,江北之賊由九■洲渡江而南。公調成大吉、周寬世兩軍進援壽州,調李朝斌領水師赴上海,騰出黃翼升水軍溯江入淮,以為臨淮官軍之助。初七日,李榕軍援剿湖口縣。初十日,李朝斌水師東下浦口,扼截渡江之賊。賊大半不能渡。楊公岳斌以水師入浦口,收復江浦縣城。鮑公超、劉連捷等陸軍沿江追剿,與水師夾擊,賊之未渡者殲焉,伏屍數萬。江北肅清。十二日,馳摺奏報金陵官軍攻克雨花台偽城及聚寶門外諸石壘,隨摺奏保總兵李臣典、晏澧周等八員。又奏報水陸會克巢縣、含山、和州三城,隨摺奏保成發翔、彭毓橘、蕭慶衍等十員,陣亡參將陳邦榮等十二員弁請恤。附片奏報皖南、江西軍情,壽州危急,調派水陸官軍援剿,勢恐不及。十三日,公弟國荃、楊公岳斌、彭公玉麟水陸會克下關、草鞋夾、燕子磯賊壘。李朝斌、成發翔、劉連捷等軍攻九■洲賊壘,力戰大破之,殺賊二萬人,弁勇傷亡者亦二千人。十五日,攻克九■洲,江面賊宗淨盡。鮑公超等陸軍渡江,會攻金陵。公自奉肅清江面之旨,營造舟師,至是十載。全功乃竟。長江上下,一律肅清。公由安慶發銀一萬兩,犒賞是役將卒。蕪湖陸軍吳坤修等擊賊,破之。進收金寶圩。
易開俊、劉松山擊賊於涇縣,連破之。十八日,公弟國荃攻長干橋賊壘,破之。
二十三日,朱品隆擊賊於青陽,連破之。二十六日,劉典、王文瑞會江西官軍擊賊於陶溪渡,破之。景德鎮、鄱陽縣肅清,賊並歸湖口。二十七日,馳摺奏水陸各軍會克江浦、浦口、草鞋夾、燕子磯諸城壘,力破九■洲一關,江面一律肅清。
隨摺奏保總兵喻俊明、丁泗濱等二十六員,陣亡副將鄔桂芳、胡俊友請恤。附片奏報皖南、江西及壽州軍情,金陵城大賊眾,合圍不易,必須嚴斷接濟賊糧之船。
請敕下總理衙門,照會西洋各國,不得於金陵城外停泊輪船。又摺奏鮑超一軍克寧國府與涇縣、西河勝仗出力員弁三案,並保開單請獎。又摺奏保毛有銘一軍迭破潁西捻圩,會克運漕鎮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舉劾江西■局委員。江公忠義領楚勇至江西,由九江渡軍進剿湖口。是月,公與李公鴻章會奏請旨核減蘇州松江兩府、太倉州浮糧。
六月初二日,奉到上諭:「曾國藩奏為伊弟國荃懇辭巡撫恩命,並曾國荃奏懇收回成命以開缺藩司專辦軍務各一摺。該大臣等受寵若驚,固辭恩命,洵屬至誠,而朝廷懋賞懋官,權衡悉當。現在軍事方亟,時局孔艱,凡在臣工,正宜黽勉效忠,共期宏濟。該大臣惟當督率曾國荃忠誠報國,以副委任,正不必瀆辭朝命也。」欽此。公子紀澤來安慶省公。江西官軍韓進春挫于洋塘,湖口賊勢復張。
江公忠義與李榕軍力擊之,賊稍戢。鮑公超攻鍾山賊壘,破之,回駐江干。軍人多病,未能進剿。初四日,苗練陷壽州,知州毛公維翼死之。成大吉駐守三河尖,周寬世、毛有銘等退守六安州境。十二日,馳摺奏金陵圍師布置情形:壽州失陷,現圖補救之法。知州毛維翼亮節孤忠,請旨追贈道員,從優議恤。臣調度各軍,顧此失彼,請交部嚴加議處。道員蔣凝學、提督成大吉赴救不力,請撤去升銜勇號,以示懲儆。又具摺奏請裁南洋通商大臣一缺,高各省督撫兼理華洋交涉事件。
附片奏委員採買口外戰馬二千四百匹,請敕兵部查驗免稅放行。十六日,石埭賊竄陷黟縣。十八日,劉公典等軍收復黟縣,賊退歸石埭。十九日,江公忠義與李榕軍擊賊于堅山,破之。二十二日,專摺奏採訪忠義第十五案。附片奏歙縣殉難紳士程枚功請恤,並其家屬十人。二十七日,馳奏匯報各路軍情一摺:金陵城下,暫難合圍。皖南、江西濱江濱湖,一片逆氛。苗逆既破壽州,圍攻蒙城益急。鞭長莫及,徒深憂灼。附片奏馬新貽遠在蒙城,勢方危急,其安徽臬司印務,委萬啟琛暫行署理。是月,李公鴻章克吳江縣城。毛公鴻賓升授兩廣總督,奏調張運蘭募勇赴粵。
七月初三日,江公忠義等軍攻賊於湖口之文橋,克之。賊濱江下竄,江西全境肅清。郭公嵩燾奉旨賞三品頂戴,署廣東巡撫。李榕補授浙江鹽運使司。初八日,公弟國荃克印子山賊壘。十二日,馳奏匯報各路軍情一摺:其一,群賊援救金陵,則蘇、常等處或有可乘之機;其一,張運蘭奉調入粵,原部老湘營現分守寧國府、涇縣兩城最要之地,未可掣動,應令該臬司另募新勇;其一,太平、石埭之賊,逾嶺竄入黟縣,王文瑞一戰克之,剿辦極速;其一,江忠義、李榕兩軍剿平湖口之賊,即令由皖南進取東壩;其一,李世忠一軍近頗愧悟斂抑,其與苗逆積怨甚深,若坦然相處,當不至別生枝節;其一,周寬世、蔣凝學、成大吉、毛有銘各軍防守要害,難以掣動,此外實無勁旅可援蒙城。凡六條。附片奏黃翼升水師赴援臨淮,應令李朝斌接署江南提督印務。又片奏陝西巡撫英■奏請籌撥陝省餉鹽一案:現在苗逆叛亂,淮河梗阻,鹽無可運之道,請無庸置議。又奏採訪忠義第十六案。歙縣殉難紳士汪士勛請恤,並其家屬。十七日,吳公坤修擊賊於雙斗門,破之。二十日,賊由江西下竄者,大股圍攻青陽縣。朱品隆力疾督軍苦守。二十七日,馳摺奏報湖口各軍迭挫賊鋒,會克文橋賊巢,群賊遁走,陣亡將弁張儀卿等十三名請恤。附片奏報金陵、蕪湖、青陽軍情及淮甸水陸布置情形。
又具摺奏保蕪湖金柱關水陸防守攻克灣址、黃池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江西茶商照辦落地稅,又奏參廬江知縣吳燮和革職一摺。三十日,公弟國荃攻上方橋賊壘,克之。是月,李公鴻章攻克太湖賊營,進軍蘇州。袁端敏公甲三卒於家。
公編錄《訓詁小記》、《雅訓雜記》,每日記錄數則,以為常課。
八月十一日,易開俊、劉松山擊賊於涇縣,破之。十二日,馳奏迭奉諭旨復陳一摺。奏稱:近淮諸軍扼要防守,難以調動。皖南各軍,援剿方亟,不能調赴淮上。李世忠一軍,調以剿苗,亦不可恃。俟皖南軍勢稍松,當另籌勁旅,馳往臨淮會剿。附片奏查獲武職周瑞、知縣賈連城勾通苗逆,請革職訊辦。公弟國荃攻江東橋賊壘,克之。十八日,賊襲攻寧國府,劉松山自涇縣回援破之。公調鮑超一軍由金陵上援青陽。二十四日,易開俊擊賊於涇縣,破之。二十七日,馳摺奏報金陵陸軍攻克上方橋、江東橋諸堅壘,一律毀平。附片奏報青陽、涇縣等處軍情:目下皖南群盜如毛,幾與去年冬月相似。壽州苗黨凶焰復熾。周寬世、成大吉、蔣凝學、毛有銘等勢均力敵,不相統屬。李續宜病勢日深,暫難東下,深恐軍志不齊,貽誤大局。請旨飭降調道員金國琛馳赴皖北軍營,綜理周寬世等四軍營務處,必能調護聯絡,無渙散之虞。又片奏上年奏派委員經理廣東■金,仍應調回各原省當差,候補知縣丁日昌等調回皖營,仍請酌予保獎。朱品隆苦守青陽縣城,凡三十八日。江公忠義一軍,所部道員席寶田一軍,李榕一軍,先後赴援,擊賊,大破之,殺賊萬人。賊解去,並歸石埭、太平一帶。自江面梗阻以來,湖南北借食川鹽粵鹽,江西借食浙鹽,兩淮引地皆失。至是江面肅清,公乃咨謀於諳悉鹽務之委員杜文瀾等,議復舊日引地,先行試辦官運淮鹽,行銷於江西一岸,核定西岸票鹽章程,招商領運。是月,李公鴻章分軍克江陰縣城,左公宗棠克富陽縣城。調劉典、王文瑞引軍回浙,進攻杭州。唐公訓方奉旨總統皖北各軍,劉公蓉授陝西巡撫。
九月初八日,易開俊擊賊於涇縣,破之。十二日,馳摺奏朱品隆苦守青陽,援師大捷,立解城圍,陣亡將弁李殿華、許和山等十六員弁請恤,江忠義、李榕、朱品隆、席寶田等開單保獎。附片奏報:蒙城文報漸通,可期解圍;劉典回浙,徽州防兵單弱;鮑超軍至南陵,進規東壩;江忠義等分兵以攻石埭太平之賊。但使皖南各股悉數驅除,則軍勢順矣。十九日,公弟國荃分軍克博望鎮賊壘,盡平之。二十二日,具摺奏陳京倉需米甚殷,遵照部議,悉心妥籌,並詳陳近年事勢,不得仍拘成例,擬將漕運、鹽引二大政變通辦理。附片奏請將道員黃冕留於蘇皖,經理漕政、鹽務。又片報皖鄂軍情。維時黃冕至安慶見公,稟請於皖省設立米鹽互市一局,招湖南米商運米至皖,由皖設法運至上海,以達於天津;招兩淮鹽商運鹽至皖,與楚中米商交易而退。是為鹽漕二政變通之法,既而不果行。二十四日,公弟國荃攻克上方門、高橋門、土山、方山、七瓮橋等處賊壘,凡二十餘座。
二十五日,進克中和橋賊壘。二十七日,馳摺奏報寧國、涇縣防軍迭獲勝仗,陣亡勇弁鄧光武、雷國英請恤。又摺奏訊結已革總兵黃彬被參一案。公弟國荃克秣陵關偽城。於是金陵西南、東南兩面往來之路已斷,官軍漸已合圍。是月奉到文宗御製詩文集。二十八日,專摺奏謝天恩。石埭賊目古隆賢率眾投誠,官軍收復石埭、太平二城。易開俊收復旌德縣城。彭公玉麟水師克水陽、新河莊等處賊壘。
二十九日,歐陽夫人率眷屬到署。是月,捻匪竄擾湖北德安、蘄、黃之境,官文公調成大吉、石清吉兩軍赴鄂援剿。
十月初一日,彭公玉麟水師克滄溪長樂鎮賊壘。初二日,收復高淳縣城。初三日,易開俊收復寧國縣,蔣凝學、成大吉收復潁上縣。初六日,公弟國荃攻金陵城東賊卡五處,賊壘二十餘座,悉破平之。初七日,鮑公超會水師克東壩。十二日,馳摺奏金陵陸師迭克東南沿河八隘,並復秣陵關偽城,漸成合圍之局。又摺奏賊眾就撫,收復石埭、太平、旌德三城,請將降人古隆賢賞給虛銜頂戴。附片奏報淮上軍情:皖南水陸官軍攻克東壩,得此要隘,皖南可冀肅清,金陵、蘇州攻剿之事較有把握。又片奏查明石埭、太平、旌德、寧國四縣前後失陷原委。
又摺奏保金陵一軍迭克城隘出力員弁六案,並保開單請獎。鮑公超軍克建平縣,收復溧水縣,派營官宋國永招撫廣德州賊,未下。江公忠義引軍回駐江西饒州境。
十五日,公弟國荃領蕭慶衍等軍扼扎孝陵衛。僧王軍至淮北,苗沛霖眾潰走死,蒙城解圍,練黨瓦解。唐公訓方收復淮南各城邑。公核定楚岸皖岸票鹽章程,刊發委員,招商辦運。二十七日,馳摺奏水陸官軍剿撫兼施,迭復水陽、東壩等要隘,高淳、溧水、寧國、建平四縣,現派鮑超扼守東壩,調各軍分守城隘。請將就撫之張勝祿等三人賞給虛銜頂戴。附片報提督王明山丁憂回籍。是日,又具摺密陳彭玉麟戰績,並奏報金陵大營將領李臣典等四員,請補提鎮實缺。皖南經亂,凋殘特甚。收復後,公亟派員散賑貧民,每縣籌銀數千兩,採買耕牛籽種,頒給鄉農,民大感悅,流亡漸復。是月,李公鴻章克復甦州省城。公奉旨交部從優議敘。李勇毅公續宜卒於家。江忠■調四川布政使。
十一月初五日,金陵官軍治地道轟城,未克。十二日,具摺匯奏李世忠一軍迭破苗逆各圩,會克懷遠縣,請開復革職處分。附片奏報金陵城東百餘里內,一律肅清,賊之糧路已斷。長淮一帶潁上、正陽、壽州、下蔡均已收復。又摺奏保肅清皖北水陸出力員弁,四案,並保開單請獎。又代奏提督楊岳斌請回籍養親一摺。又具摺奏保員外郎范泰亨、御史周學■、知府陳■、孫衣言、同知李鴻裔、知縣鄧瑤、塗宗瀛、黎庶昌、訓導向師棣九員,皆學行修飭,可備任使。是日奉到諭:「兵部侍郎彭玉麟著加恩賞穿黃馬褂,以示優獎。」欽此。從公奏也。十三日,金陵城賊出撲營,公弟國荃擊破之。十六日,賊於城外修築營壘,又擊破之。賊大股犯建平、溧水二城,官軍守御卻之。公日課:於晡後,披閱詩古文詞,讀誦經子一卷,時讀《孟子》書,分四條編記——一曰性道至言,二曰廉節大防,三曰抗心高望,四曰切己反求。二十七日,具摺匯奏水陸陣亡、傷亡、在營病故員弁,凡八百四十三員名,開單請恤。周萬倬、曾正明二員,請從祀湖南昭忠祠。
又摺奏安徽撫臣李續宜病故,錄其臨終遺書呈覽,以明忠憤悱惻之忱。附片奏報賊酋李秀成自蘇州逸出,已入金陵;官軍攻城獲勝二次,並調派各軍,嚴防江西邊境。又奏採訪忠義第十七案。附片奏定遠縣人陳鼎霈合族殉難,男婦七十六人,匯請分別旌恤。二十八日,接見安慶所屬各邑新入學生員七百餘名。是月,李公鴻章克無錫縣城,分軍入浙江境,克平湖、嘉善、海鹽等縣。
十二月初二日,建多寶倉,積貯穀米,核定斂散章程。初十日,核定皖南開墾荒田章程。十二日,馳奏迭奉諭旨分條復陳一摺:其一,查明李世忠在壽州、下蔡,與提督陳國瑞爭功構釁之案;其一,查明蔣凝學收復正陽關時,與副將康錦文兵勇開炮誤傷之案;其一,賊之大股分屯梅渚,意在奪關上竄,鮑超力扼東壩,暫不能進取,以合金陵之圍;其一,周寬世軍調回安慶防守,毛有銘軍移駐皖南,作游擊之師,成大吉、石清吉兩軍現赴鄂省,或能撥赴陝西,應由官文調度。凡四條。又摺奏保江西肅清,青陽解圍,在事出力員弁匯單請獎。附片奏陳明李世忠近日情狀。二十日,委員蔡國祥新造小輪船一號成,公登船試行江面。
二十七日,拜摺奏謝天恩交部優敘。並奏陳近日軍情:賊之大股圖犯江西,已飛咨左宗棠、沈葆楨併力扼守,以保上游完善之區,金陵賊氣尚固,一時恐難速克。
又摺奏保攻克九■洲肅清江面水師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總兵喻吉三請加提督銜,簡授實缺。又摺奏訊明周瑞、賈連城通苗一案,查無實據,應請無庸置議。是月,江誠恪公忠義卒於軍,唐公訓方經僧王奏參,奉旨以藩司降補,喬公松年補授安徽巡撫。
「甲子」同治三年,公五十四歲。
正月,公在安慶。初六日,賊由寧國縣上竄,陷績溪縣。初九日,唐義訓引軍收復績溪,追賊於歙縣南境破之。賊竄遂安、開化之境,勢趨江西。十二日,奏規復淮南鹽務一摺。奏稱江路肅清,運道暢行無阻,所有楚西各岸,力圖整理,而籌辦之難有二大端:一則鄰私浸灌太久,積重難返,不能驟禁;一則■卡設立太多,諸軍仰食,不能概裁。按今日時勢,仿昔年成法,惟有疏銷輕本,保價杜私四者,實力講求行之,以漸期於課餉,兩有裨益。附片奏報近日軍情:金陵城賊為負隅死守之謀,其一股由寧國竄績溪,意在衝過徽州,直上江西。又摺奏訊結貪鄙營私之將弁張祿等,請革職永不敘用。時蘇浙田荒未耕已久,官軍攻剿,收復大半,賊飢無所得食,乃突竄徽、浙之交,就食於江西。十七日,賊大股續竄績溪,與遂安股匪分擾婺源、玉山,遂竄廣豐、鉛山一帶,廣饒撫建皆為戒嚴。
二十一日,公弟國荃攻克鍾山石壘——偽號天保城,遂調派各軍,分扼太平門、神策門,城圍乃合。二十七日,馳摺奏賊陷績溪,旋經收復。毛有銘一軍由安慶渡江,計可抵徽。沈葆楨所派席寶田、韓進春兩軍亦可到防。飭各軍扼要防堵,力保江西藩籬。附片奏江寧藩司萬啟琛應赴江北督辦糧台,安徽臬司英翰駐蒙、宿一帶襄辦剿捻,請催馬新貽赴藩司任,委何■署臬司一缺。附片奏陳李世忠近日情形,已交出五河縣城,撤遣所部弁勇,發給餉鹽,資以回籍,不至再有滋擾。
又片奏江楚米價翔貴,本屆湖南漕米,請仍解折色到部,就近採辦,以歸簡易。
二十八日,專奏恭謝年終恩賞一摺,年終密考一摺,學政聲名一片。是月,李公鴻章克宜興縣城,左公宗棠克桐鄉縣城。都興阿公奉旨移防綏遠城,詔公揀派得力之員接統其軍。河南發、捻股匪竄擾湖北之境。
二月初三日,核定江寧七屬揚州、儀徵等處鹽務章程。初九日,席寶田收復金谿縣城。十二日,馳摺奏金陵官軍攻克鍾山偽城,遂合城圍,賊之外援將絕,糧米無多,唯是圍師不滿五萬,分布九十餘里,而賊眾數十萬,深有窮寇奔突之虞。附片奏浙境股匪覓食偷生,銳意上竄,絕不返顧,勢將蔓延江西腹地,窺伺撫、建兩郡。溧陽老巢新為蘇軍所破,其黨歸併湖州。目下湖州賊數極多,若竄江西,毫無阻隔,防兵單薄,勢實可虞。又片奏:臣所部各軍,添募益多,將材益少,類皆朴謹自守之員,實乏統率一路之選。其都興阿所部一軍,請特簡大員接統。其水師紅單船等,即由臣兼轄,酌量裁撤,以節糜費。十五日,喬公松年至安慶見公,接授巡撫關防,出防臨淮。賊退出廣德州城,併入湖州。鮑公超進軍攻句容。江西之賊竄擾撫、建各屬邑。十八日,席寶田破賊於建昌城外。十九日,李世忠委其部將王廷瑞、陳自明二員,到安慶稟請交出各城,遣散所部,以三月為期。公獎慰而遣之。二十七日,具摺奏籌議江蘇、安徽等省綠營額兵,經亂之後散亡殆盡。已潰之卒不准收伍,孱弱之兵即予裁撤,弁目出缺,停緩敘補,統俟軍事大定,乃復舊制。庶幾兵歸實用,餉不虛糜。又摺奏湖北防務正殷,提督江長貴請飭赴本任。附片奏:金陵城賊放出老弱婦女萬餘人,為節省米糧之計;湖州群匪集,皆思上犯江西,以覓生路;江西撫、建股匪人數實眾。請飭下閩、粵、兩湖一體嚴防,免致變成流寇,又煩兵力。江忠義舊部,交江忠朝統帶。又片遵旨提訊江西知縣石昌猷一案,派委刑部郎中孫尚紱會審。又片奏保道員忠廉署理兩淮鹽運使,堪以勝任。又片奏李世忠呈請刻期遣散滁州等處兵勇,酌留千餘人,交總兵陳自明統帶。又與沈公葆楨會奏查參江西■金委員萬永熙革職。是月,李公鴻章分軍克溧陽縣城,又克浙江嘉興府城。程忠烈公學啟受傷,旋卒於蘇州。程公初陷賊中,投誠後,經公弟國荃拔擢立功,蘇省之復,戰功為多。左公宗棠攻克杭州省城,餘杭縣城賊併入湖州,踞守不下。都興阿公領馬隊北上。
富明阿公署江寧將軍,接辦揚州防務,派軍渡江,會馮子材之軍進攻丹陽。
三月初五日,鮑公超攻破三坌賊卡。初七日,克句容縣城。初九日,克寶堰賊壘五座。周寬世軍中營官楊復成侵吞軍餉。公親提訊得實,於軍前斬之。江西賊勢日眾,沈公葆楨奏請截留江西■金,專充本省之餉,戶部議准。公接戶部咨文,深憂之。十二日,馳摺奏:江西牙■,仍應歸臣處經收,以竟金陵將蕆之功。
附片奏報軍情:金陵城賊堅忍不下,句容克復,賊之外援將盡;江西之賊,擾犯南豐、新城、廣昌之境。又摺奏結水師巡江釀命一案。又奏採訪忠義第十八案。
十三日,浙江之賊,續竄徽州,唐義訓、毛有銘擊賊小挫。十四日,賊撲徽州城,官軍擊卻之。十五日,奉到上諭:「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督軍剿賊,節制東南數省,盡心區畫,地方以次削平,舉賢任能,克資群力,著交部從優議敘。」
欽此。是歲京察行省督撫奉優敘之旨者,曰官文公,曰駱公秉章,曰左公宗棠,曰李公鴻章。凡五人。十七日,唐義訓、毛有銘兩軍擊賊於楊村,官軍大挫。賊勢日熾,大股竄婺源,入江西境。公調朱品隆軍馳援徽州,調鮑超軍回東壩,調周寬世、金國琛兩軍渡江進駐饒州之境。二十日,鮑公超收復金壇縣城。公既上江西牙■一疏,詞氣抗厲,於是沈公葆楨亦奏請開缺,詔慰留之。戶部議以江西牙厘之半撥歸金陵皖南大營,以其半留供本省之餉。公以是時金陵未克,江西流寇復盛,統軍甚多,需餉甚巨,既恐餉匱以致軍事決裂,又以握兵符掌利權為時所忌,遂有功遂身退之志矣。二十五日,馳摺奏鮑超一軍,克句容縣,生擒二酋,毀五賊壘。隨摺奏保總兵馮標、譚勝達、唐仁廉等二十員,陣亡知府田芬、參將陽茂泰等六員請恤。附片奏徽州軍敗,遍地賊氛,前隊已竄江西,續至者絡繹不絕。金陵圍師,責成曾國荃經理,儻堅城幸克,即由曾國荃、彭玉麟、楊岳斌三銜馳奏大概,以慰聖懷。陝西漢中發、捻各匪竄犯鄂豫之境,圖解金陵之圍。江面上下,皆宜籌防。又片奏身患嘔吐眩暈之症,請假一月,在營調理。又片奏降補藩司唐訓方請假回籍省墓。又片奏浙江鹽運使李榕暫緩赴任,留營剿賊。又奏楊復成正法一摺。二十七日,專摺奏謝京察優敘恩。是日奉到寄諭:「總理衙門奏撥輪船經費改解京師一款,為銀五十萬兩有奇,先行撥解金陵軍營,以資散放。」二十八日,核定淮北票鹽章程。是月,左公宗棠克武康、德清、石門三縣城。
江西官軍克新城縣城,賊竄入福建邊境。陝西發逆合捻匪竄湖北。成大吉擊賊於樊城,破之。賊竄河南境。西安將軍忠勇公多隆阿卒於■營次。
四月初三日,設立書局,定刊書章程。江南、浙江自宋以來,為文學之邦,士紳家多藏書,其鏤板甚精緻,經兵燹後,書籍蕩然。公招徠剞劂之工,在安慶設局,以次刊刻經史各種,延請績學之士汪士鐸、莫友芝、劉毓松、張文虎等分任校勘。初九日,彭公玉麟過安慶見公。旋赴九江防守。十二日,馳奏徽州防軍挫失,未能遏賊西竄,自請交部嚴加議處,唐議訓、毛有銘分別革降,陣亡將弁金茂榮、李祖祥等十三員名請恤。又摺奏鮑超一軍克復金壇。隨摺奏保游擊張遇春一員,出亡將弁鮑昌齡、宋連升、王正禮請恤。又摺奏江北一律肅清,提督李世忠遣散部眾,次第交出全椒、天長、來安、滁州、六合五城,呈請開缺,回籍葬親,懇恩准予開缺回籍,保全令名。所遺江南提督一缺,懇迅賜簡放,以重職守。附片奏:接准戶部文稱湖北、湖南、四川、江西、廣東、江蘇每月協供臣營之餉,為數甚鉅。查核湖南一省,除東征局半■外,無有奏守協解之款。去夏奏撥江西洋稅,旋即退還廣東■金,系臣所最抱疚之端,然本年僅解過九萬兩。江蘇■金,系臣職分應籌之餉,本年亦僅解過三萬兩。四川、湖北兩省,則並無協解臣台之款。戶部所指六省供餉,不知以何處奏咨為據,遂疑臣廣攬利權,收支巨款。臣以庸愚,謬當重任,局勢過大,頭緒太多,論兵則已成強弩之末,論餉則久為無米之炊,萬一竭蹶顛覆,亦何能當此重咎?懇恩飭將皖北軍餉,責成喬松年、吳棠、富明阿共籌之,其蕭慶衍、毛有銘等數軍原支鄂餉,請飭下官文、嚴樹森一力供支,俾臣得少減謀餉憂灼之情,不勝大幸。又片奏報軍情:金陵一軍,開地道以攻城,傷亡弁勇近三千人,此時惟有嚴圍猛攻,力禁接濟之法;江西續竄入之賊,又將延擾腹地;發捻巨股,突過隨、棗,意在假道皖鄂,東援金陵。彭玉麟現赴上游,防扼江面,惟皖北兵單,空虛可慮。又片奏江西南康知縣石昌猷供詞支吾,請革職以憑嚴訊。十四日,丹陽之賊上竄。鮑公超截擊,大破之。常州之賊竄至徽州境,唐義訓、毛有銘、金國琛截擊破之,餘匪竄江西。十九日,奉上諭:「曾國藩奏徽軍挫失,自請嚴議之處,著加恩寬免。」欽此。又奉上諭:「江南提督,著李朝斌補授。江南水師提督,著黃翼升補授。江南淮揚鎮總兵員缺,著陽利見補授。」欽此。二十七日,馳摺奏報鮑超截擊丹陽之賊大勝。又奏蘇賊續竄徽州,官軍擊剿獲勝,擒斬解散過其大半。附片奏稱:蘇浙群賊由徽上竄者,約分六起:第一起現踞江西之南豐,分竄福建汀州之境;第二起延於鉛山、湖坊等處;第三起攻撲撫州,退據許灣;第四起則為徽軍所敗,入江境者人數無多,而廣德、湖州各賊酋尚有二起,圖犯徽境,併入江西。目下軍情,以江西為最重。又摺奏請展緩江南本科鄉試。附片奏陳:臣於上月請假,現已期滿,病勢未能遽痊。惟湖北賊勢下竄,金陵圍師,江西群賊,均在危疑震撼之際,已力疾強起,照常治事。是月,江西贛水以東,廣信、撫州、建昌、寧都各屬,賊蹤遍擾,失陷十數城。江西官軍、浙江援軍破賊於玉山,又破之於撫州城外,又破之於弋陽、貴溪等處,而賊勢未衰。張公運蘭軍在廣東,奉旨飭赴福建臬司任,率勇至閩境防剿。李公鴻章克常州府城,楊州、鎮江官軍會克丹陽縣城。江蘇全境畢平,唯金陵未克。李公鴻章撥派劉銘傳等軍進守句容、東壩。公乃調鮑超一軍循江而上,援剿江西。楊公岳斌奉旨督辦皖南、江西軍務,劉公典幫辦軍務。李朝斌領太湖水師攻湖州城外賊壘,破之。李公鴻章委員解到上海餉銀二十二萬兩。公以其十三萬兩解付金陵大營,以五萬兩給付鮑超軍營,以四萬兩留安慶糧台。賊之竄湖北者,人數極眾,護軍統領貞恪公舒保陣亡。僧王擊賊於隨州,破之。逆首洪秀全於二十七日服毒自斃,李秀成立其子福■堅守金陵,秘不發喪,雖城中賊亦不知也。
五月初六日,專摺恭謝天恩寬免嚴議。鮑公超軍由蕪湖拔營,上援江西。楊公岳斌領水師陸軍共萬人,援江西。初十日,來安慶見公。旋赴江西督剿。公派提督黃翼升接領水軍,扼攻金陵。十二日,馳摺奏:浙江提督鮑超請假四個月,回四川籍葬親,該軍將弁,即令楊岳斌統率以行,必可指揮如意。懇恩俯念鮑超苦戰功多,俾得成歸■之禮,展烏私之誼,彌彰聖朝孝治之隆。附片奏報軍情:湖州、廣德尚為賊踞;江西省城戒嚴,調派水陸各軍入省防守;鄂省發、捻下竄,距皖甚近,調李榕等軍渡江北防。疏入。奉上諭「曾國藩奏帶兵大員請假葬親一摺,乃明降諭旨,命鮑超俟金陵攻克、江皖肅清,再行給假回籍,以遂孝思」等因。欽此。十四日,奉到寄諭「令李鴻章會軍攻金陵」。公即日具咨李公催之。
十七日,鮑公超軍至九江,尋至南昌,與沈公葆楨商度防剿,所部一軍由瑞州進剿。二十二日,馳摺奏稱:蘇、常既克,本擬咨請李鴻章親來金陵會剿。前接李鴻章來文,言將士太勞,宜少休息,待湖州克後,再行撥兵助攻金陵等語。不知者,謂臣弟國荃貪獨得之美名,忌同列之分功,非臣兄弟區區報國之意。今幸欽奉寄諭,已恭錄具咨加函催請。臣本欲前往金陵督剿,因皖中防剿吃緊,未可暫離,懇恩飭催李鴻章速赴金陵,實為至幸。二十七日,馳摺奏:續奉諭旨,飛催李鴻章會剿金陵。前此奉撥輪船經費一項,已解到銀二十萬兩,分撥各軍,轉瞬已罄。不敢謂籌餉之太少,而深悔募勇之太多,惴惴焉恐生他變,或誤大局。既望李鴻章統兵來助,尤望其攜餉以相遺也。並奏稱:楊岳斌、鮑超均赴江西,兵力極厚;改調周寬世一軍,令赴皖北,以防鄂省東竄之賊;擬令陳國瑞駐紮壽州,處淮南江北適中之地,為游擊之師,仍當防守要區,嚴扼江面,以免掣動金陵全局。附片奏:臣於前年曾請添設長江水師提提督,旋經部臣議准。此次欽奉諭旨,李朝斌補授江南提督,自系李世忠所遺之缺;黃翼升所補水師提督,當系長江新設之缺。應請敕部撰擬字樣,新鑄印信,頒發來南,以昭信守。又具摺奏保鮑超一軍迭克東壩、句容、金壇三案出力員弁,匯單請獎。又奏保高淳、溧水各城水陸會攻克復出力員弁,匯單請獎。二十八日,核定石昌猷案卷。江西道員周汝筠稟訐石昌猷袒匪殺良一案,卷宗繁委,公親訊數次,委藩司馬新貽、臬司何■、道員勒方琦與奏委之郎中孫尚紱反覆研鞫。至是定案擬結。三十日,公弟國荃攻克龍膊子山陰堅壘——偽號地堡城,遂督軍日夜環攻,不少休息。是月,李公鴻章克浙江長興縣城。湖北捻匪竄擾英山、霍山之境。楊公岳斌奉旨授陝甘總督。
六月初八日,復訊周汝筠、石昌猷一案。十二日,馳摺奏稱:旬日以來歷奉寄諭,殷殷指示,不外迅剿金陵及皖北、江西兩路軍務。所有近日籌辦情形,分條詳復:其一,李鴻章平日任事最勇,進兵最速,此次會攻金陵,稍涉遲滯,蓋無避嫌之意,殆有讓功之心;其一,中外匪徒,仍有偷濟賊糧軍火之事,自合圍以來,搜查防範,何敢信其絕無疏漏?唯當諄飭各營,加意嚴防而已;其一,發、捻東趨,竄入英山境內,調派江南岸各軍馳赴皖北,目下不能速到;其一,安慶人心震動,未可輕離,俟皖北稍安,即當前赴金陵,會商剿辦。凡四條。十六日,金陵官軍治地道成,轟陷城垣二十餘丈。公弟國荃督領將弁衝殺入城,圍攻偽宮城。即日由驛八百里馳報金陵克復大概情形。是夜攻克內城,搜殺三日夜。十九日,擒賊酋李秀成、洪仁達。賊黨死者十餘萬人。公聞捷後,喜極而悲者,良久乃已。二十三日,會銜由驛六百里加緊馳奏克復金陵全股悍賊盡數殲滅詳細情形一摺。奏稱:金陵一軍,圍攻二載有奇,前後死於疾疫者萬餘人,死於戰陣者八、九千人,令人悲涕,不堪回首。臣等忝竊兵符,遭逢際會,既慟我文宗不及目睹獻<酋或>告成之日,又念生靈塗炭,為時過久。惟當始終慎勉,掃蕩餘匪,以蘇孑遺之困,而分宵旰之憂。此次應獎應恤人員,另繕清單,吁懇恩施。二十四日,公由安慶登舟,由火輪船駛赴下游,泊采石磯。二十五日,抵金陵大營,見諸將領慰勞之,親訊賊酋李秀成,札委員弁訪求咸豐三年城陷時殉難員紳遺骨。二十六日,奉到上諭:「楊岳斌、彭玉麟、曾國荃馳奏克復金陵大概情形一摺。逆首洪秀全等以數十萬逆眾久踞金陵,負隅死守。曾國荃等督兵圍攻,所部不滿五萬,兩載以來,將城外賊壘悉數掃蕩。茲復於炎風烈日之中,傷亡枕藉之餘,並力猛攻,克拔堅城,非曾國藩調度有方,曾國荃及各將士踴躍用命,不能建此奇勳。
披覽之餘,曷勝欣慰。此次立功諸臣,將偽城攻破,巨憝就擒,即行渥沛恩施,同膺懋賞。「欽此。二十七日,公巡視金陵城垣地道攻入之處,按行城外各軍營壘。二十八日,軍士將洪秀全逆屍舁之江干,公親驗而焚之。二十九日,奉上諭」本日官文、曾國藩由六百里加緊紅旗奏捷克復江寧省城一摺,覽奏之餘,實與天下臣民同深嘉悅。此次洪逆倡亂粵西,於今十有五年,竊據江寧亦十二年,蹂躪十數省,淪陷數百城,卒能次第蕩平,殄除元惡,該領兵大臣等櫛風沐雨,艱苦備嘗,允宜特沛殊恩,用酬勞勛。欽差大臣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自咸豐三年在湖南首倡團練,創立舟師,與塔齊布、羅澤南等屢建殊功,保全湖南郡縣,克復武漢等城,肅清江西全境。東征以來,由宿松克潛山、太湖,進駐祁門,迭復徽州郡縣,遂拔安慶省城,以為根本,分檄水陸將士規復下游州郡。茲幸大功告蕆,逆首誅鋤,實由該大臣籌策無遺,謀勇兼備,知人善任,調度得宜。曾國藩着加恩賞加太子太保銜,錫封一等侯爵,世襲罔替,並賞戴雙眼花翎。浙江巡撫曾國荃以諸生從戎,隨同曾國藩剿賊數省,功績頗著。咸豐十年,由湘募勇,克復安慶省城;同治元、二年,連克巢縣、含山、和州等處,率水陸各營進逼金陵,駐紮雨花台,攻拔偽城,賊眾圍營,苦守數月,奮力擊退;本年正月,克鍾山石壘,遂合江寧之圍,督率將士鏖戰,開挖地道,躬冒矢石,半月之久,未經撤隊。克復全城,殄除首惡,實屬堅忍耐勞,公忠體國。曾國荃著賞加太子少保銜,錫封一等伯爵,並賞戴雙眼花翎「等因。欽此。其同案奉旨錫封者:提督李臣典一等子爵,蕭孚泗一等男爵,均賞戴雙眼花翎;提督黃翼升、張詩日等,總兵朱洪章、熊登武等,按察使劉連捷等,凡百二十餘員,均奉旨獎敘。其陣亡總兵郭鵬程、王紹羲、副將陳萬勝等十六員,奉旨優恤。皆公前疏所請也。同日又奉上諭:」粵逆久踞江寧,負隅抗拒,實為從來未有之悍寇。此次水陸各軍於溽暑炎蒸之際,猛力環攻,迅克堅城,悍黨悉除,渠魁就縛,非曾國藩運籌決策督率有方,曾國荃等躬冒矢石鼓勇先登,末由建此奇功,成乃丕績。朝廷嘉悅之懷,實難盡述。除曾國藩等已加恩錫封外,其出力員弁兵勇,並著查明保奏,候旨施恩。發去銀牌四百面,著曾國藩、曾國荃等擇其功績最著者,先行頒給,以勵戎行。「欽此。同日又奉旨賞齎東南各路統兵大帥及封疆大臣,普加異數。欽差大臣僧王、官文公、李公鴻章、楊公岳斌、彭公玉麟、駱公秉章、鮑公超等各有差。
左公宗棠、沈公葆楨等也有待也。是月,左公宗棠克孝豐縣城。蕭公孚泗聞訃丁憂。
七月初一日,閱視金陵城北偽城偽壘及官軍所開地道之處,派委員龐際雲、知府李鴻裔,會訊李秀成,令其自書供詞,前後凡四萬餘字。初二日,李忠壯公臣典卒於軍。金陵之克,以李公為戰功之首,公弟國荃慟惜之。初四日,周視金陵城垣,委員修築,定議裁撤湘勇,設善後局,撫恤難民。鮑公超擊賊於撫州許灣,大破之,殺賊四萬人,賊大潰。初六日,公親訊賊供,誅李秀成、洪仁達、洪仁發三名。初七日,馳摺奏:洪秀全、李秀成二賊酋分別處治,偽幼主洪福■查無實在下落。李秀成供詞,謹抄送軍機處,以備查考。歷年以來,中外紛傳逆賊之富,金銀如海,乃克復老巢,而全無貨財,實出意計之外。目下籌辦善後事宜,需銀甚急,為款甚巨,如撫恤災民,修理城垣,駐防滿營,皆善後之大端。
其餘百緒繁興,左支右絀,欣喜之餘,翻增焦灼。金陵之克,賊所造宮殿行館,皆為官軍所毀。公乃於水西門內擇房屋稍完者,委員葺治,以為衙署。幼逆洪福■遁走廣德,賊黨爭迎之。初十日,公設酒於城內,宴犒諸將領。十一日,鮑公超收復東鄉、金溪兩縣城。十二日,江忠朝等克復崇仁、宜黃兩縣城,江西東路賊勢稍衰。十三日,公札撤湘勇二萬五千人,留萬人防守金陵,留萬五千人,派委劉連捷、朱洪章、朱南桂等領之,以為皖南北游擊之師。咨湖北、湖南督撫籌撥撤勇欠餉。十六日,專摺奏謝天恩踢封侯爵,並齎所獲偽金、玉印三方,咨送軍機處。十七日,巡視江南貢院,委員修葺。出示曉諭士民復業,核定金陵房產章程。凡八條。二十日,馳摺奏福建陸路提督蕭孚泗聞訃丁憂,請開缺回籍。又摺奏一等子爵李臣典病故請恤,並將李臣典戰功開列清單,錄呈御覽,請於江西之吉安府及安慶、金陵建立專祠。附片奏李秀成業經正法,未及檻送京師;洪秀全戮屍焚化,未及傳首各省。又片奏保金陵各軍將領熊登武、朱南桂、張詩日、伍維壽、朱洪章皆有獨當一路之才,請次第簡放提鎮實缺。現守寧國之總兵劉松山,足以獨當一面,亦後起之將材也。又片奏:近歲以來,但見增勇,不見裁撤,無論食何省之餉,所吸者皆斯民之脂膏,所損者皆國家之元氣。前此賊氛方盛,不得已而增募,以救一時之急。今幸大局粗定,因與臣弟國荃商定,將金陵全軍裁撤其半;鎮江馮子材之兵,全行裁撤;揚州富明阿一軍,暫難遂撤。軍興日久,各有厭苦兵間之意,但使欠餉有著,當不至別生枝節。並陳明曾國荃克城之後困憊病狀,姑在金陵調養,料理善後。「臣即日回安慶一次,布置上游軍事。江西軍事得手,即由楊岳斌主稿會奏」。公拜摺後,登舟上溯。二十五日,舟泊銅陵夾。咨廣東督撫停止■金,還歸本省經收。札委錢鼎銘、丁日昌等辦上海捐輸,分撥松滬■金,以濟軍餉。鮑公超軍克復南豐縣,續克新城縣,招降數萬人。賊黨南竄,南、贛、寧都三郡戒嚴,浸及閩粵之境矣。二十七日,李公鴻章、左公宗棠,會克湖州府城。二十八日,公再抵安慶。二十九日,馳摺奏廣東■金一款:兩年以來,深資饋運,私衷耿耿,如負重疚。請旨飭下廣東督撫,截至本年八月止,毋庸再解。並請照一百二十萬兩之數,加廣該省鄉試文武永遠中額四名,以彰粵人急公之義。附片奏稱:湘勇招募之初,選擇鄉里農民,有業者多,無根者少,但使欠餉有著,當可安靜回籍。昨奉諭旨,有挑補額兵一條,恐湖南之民,必不願補三江綠營之額,臣以為勇則遣回籍,兵則另募土著,各返本而復始,庶經久而可行。至寄諭飭查洪福■實在下落,應俟查明續奏。又片奏補送李秀成供詞。又片奏報軍情:江西兵威大振,無須添派援軍;所慮者皖南之廣德,皖北之英、霍,現在陳國瑞進剿麻城,英翰進扎商城,蔣凝學進扎英山,李榕調防桐城,布置尚密,但無大支勁旅痛加剿洗耳。是日,具摺奏結周汝筠、石昌猷一案。左公宗棠克安吉縣城。浙江全省皆平。李公鴻章派劉銘傳一軍克復廣德州城。賊黨挾洪福■遁走寧國山中。是月,僧王由豫入楚,擊剿發、捻各匪,破之。
八月初一日,湖州、廣德之賊竄徽州南境,劉松山截擊破之。初三日,左公宗棠截擊竄賊於昌化、淳安之境,大破之,斬賊目黃文金。初七日,唐義訓、易開俊截擊竄賊於歙縣南境,破之。初九日,易開俊擊賊大破之。
十三日,馳奏欽奉諭旨分條復陳一摺:其一江寧省城賊踞最久,居民流亡尚未復業,委記名臬司黃潤昌趕緊興修貢院,庶冀士子云集,商民亦可漸歸。其一駐防旗營,俟貢院工竣,以次修理。旗兵現存八百餘人,俟營房粗定,再議挑補足額。其一蘇皖兩省疆輿跨越江淮,據御史陳廷經陳請變通畫江分省。臣以為軍事、吏事之興廢,視疆吏之賢否,不必輕改成憲。其一楊岳斌應赴陝西新任,江西軍務,應令鮑超專顧北路,劉典、席寶田、王文瑞、江忠朝等分剿南路,不必另派督辦大員。其一皖北吃緊,飛催劉連捷等渡江防剿。凡五條。附片奏委道員龐際雲署江寧鹽巡道缺,仍飭辦善後局。又其摺奏保克復金陵陸軍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陣亡、傷亡、病故員弁五百一名,開單請恤。附片奏稱:臣自任兩江督師,東征數年,奏保積至二十二案之多,軍務倥傯,未及按名注考。懇敕部將臣軍保案,均照原單一體註冊。又附片密奏:大功粗立,臣兄弟及前後文武各員均叨竊殊恩異數,追思昔年患難與共之人,其存者,如李元度一員,獨抱向隅之感;其沒者,如江忠源、何桂珍、劉騰鴻、畢金科四人,皆有私衷抱疚之端,謹略陳一二,懇請恩旨。十四日,易開俊擊竄賊,破之。十六日,唐義訓、金國琛擊竄賊,破之,餘匪挾洪福■竄入江西廣信之境。浙江官軍追擊之。十七日,專摺進呈安徽全省地圖,並《長江圖說》,奏稱:知府劉翰清、縣丞方駿謨淹雅詳慎,臣派委該二員細查詳繪,裝成全冊,恭呈御覽。賊圍撲英山縣,蔣凝學固守擊賊破之。劉連捷、朱洪章、朱南桂領湘勇萬餘人渡江而北。公調派湘勇由桐城進剿英山,調派李榕、王可升、何紹彩等軍八千人,由六安進援霍山。二十七日,馳摺代奏:臣弟國荃病勢日增,請開缺回籍調理。又摺奏湖州、廣德敗賊並犯歙南,官軍截剿屢勝,陣亡參將唐遠■請恤。附片奏長江水師新定規模,應責成彭玉麟周曆巡察,區畫一切。其安慶善後事宜,札飭藩司馬新貽、臬司何■、總兵喻吉三會同妥辦。又片奏報江西、皖北軍情,調軍剿辦,並報定期起程,駐紮江寧舊治。又奏截停淮北餉鹽規復票鹽舊制一摺。是月,楊公岳斌赴贛州督師防剿,王文瑞克復雩都縣城。
九月初一日,公由安慶登舟啟行赴金陵。初八日,舟抵金陵,黃公潤昌監修貢院工畢。初九日,公入城閱視貢院工程。初十日,入居署中,核定安徽全省丁漕徵收章程。是日奉到上諭:「曾國荃督兵數載,克復江寧省城,偉績豐功,朝廷甚資倚畀。第櫛風沐雨,辛苦備嘗,致病勢日見增劇。若不俯如所請,不足以示體恤。已明降諭旨,准曾國荃開缺回籍,並發去人參六兩,以資調理。該撫其安心靜攝,善自保衛,一俟病就痊癒,即行來京陛見,以備倚任。所有江寧善後事宜,即着曾國藩馳往江寧,斟酌機宜,妥籌辦理。」欽此。同日奉到上諭:「浙江巡撫,著馬新貽補授。英翰著補授安徽布政使。安徽按察使,著何■補授。」欽此。十一日,馳摺奏江南貢院修建工竣,已通飭各屬,出示曉諭,定於十一月舉行鄉試。兩江人士,聞風鼓舞,流亡旋歸,商賈雲集,請旨簡放考官。附片奏札飭江西藩司趕辦江南朱墨卷各一萬八千套,定期解赴金陵。又片奏札調藩司萬啟琛回駐江守,運司忠廉由泰州移駐揚州。湖北發、捻大股圍英山城。蔣凝學堅守,賊退。其一股趨太湖。劉連捷等軍至太湖,賊均退回湖北蘄水、羅田之境。
公札調朱南桂、朱洪章二軍駐宿松、太湖,劉連捷一軍駐安慶。二十日,公弟國荃奉旨詣明孝陵致祭。江西、浙江官軍會擊竄賊於廣信府境,大破之。洪福■遁走石城。江西東境肅清。二十五日,席寶田軍追擒幼逆洪福■,送南昌斬之。二十六日,設發審局。二十七日,馳摺奏報官軍驅賊出境,全皖肅清。隨摺奏保易開俊、唐義訓、劉松山、金國琛四員。又具摺奏續保彭玉麟水軍、王可■陸軍青陽、溧水、高淳、東壩各案,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又奏續保江忠義、席保田兩軍青陽案內出力員弁,開單請獎。
是日,又具摺奏稱:安徽界連楚北,自楚師入境,迭復郡邑,按畝捐錢,支應兵差,百姓苦之。安慶克後,停止畝捐,改辦抵征。現在札飭一律開辦丁漕,所有從前收過抵征項下,應專案作正報銷。二十八日,札派鄉試內外官員。
是月,鮑公超擊賊於寧都州城外,大破之,州城解圍。賊潰竄閩粵境。江西全省皆平。左公宗棠奉旨錫封一等伯爵,鮑公超一等子爵。楊公岳斌由贛州回南昌省城,奏請回湘增募陸勇赴甘肅剿辦。賊之竄廣東者,攻撲南雄州;其竄閩者,陷武平縣城,張忠毅公運蘭死之。賊遂遍擾汀州屬境,陷漳州府城而踞之。湖北發、捻大股圍撲蘄水官軍營盤,石威毅公清吉陣亡。
十月初一日,公弟國荃登舟回湘,公送之至采石磯乃還。初四日,公還署。
初五日,專摺奏謝弟國荃開缺恩旨。又奏謝弟國華、貞干各加賞恩。初七日,考試督署書吏。李公鴻章委員解到上海協餉銀十七萬兩,支發江皖各路湘軍欠餉。
公定議撤遣湘勇,什去八九。十二日,具摺代奏提督鮑超請假六個月,馳回四川本籍,親營葬事,兼養傷病,令其部將宋國永、婁雲慶分領霆營之眾。附片奏金陵遺撤勇丁,先後回籍,沿途安帖。並報皖鄂軍情,檄調劉連捷等軍赴鄂援剿;調易開俊一軍渡江,而北與李榕、王可升等為後路策應之師。又奏採訪忠義第十九案。附片奏安慶通判達凌阿在壽州殉難請恤,蘇州從九品蔣映杓、訓導梅振鑣請恤,並其家屬十一人。十三日,奉上諭:「現在江寧已臻底平,軍務業經蕆事,即着曾國藩酌帶所部,前赴皖鄂交界督兵剿賊,務其迅速前進,勿少延緩。李鴻章前赴江寧,暫署總督篆務。江蘇巡撫,著吳棠暫行署理。」欽此。十七日,李公鴻章到金陵見公。公與商裁退楚軍,進用淮勇。檄調劉銘傳、李鴻章等引淮軍渡江而北,上援皖鄂。十九日,奉上諭:「曾國藩奏提督鮑超遵奉前旨請假葬親一摺,已明降諭旨,賞假兩月,回籍經理葬事矣。現在甘肅軍務未蕆,新疆回匪日益蔓延,非得勇略出群如鮑超者前往剿辦,恐難壁壘一新。著曾國藩傳旨鮑超,令其俟假期一滿,即行由川起程,出關剿辦回匪。其舊部兵勇及得力將弁,准其酌量奏調,隨帶同行。從前回疆用兵,楊遇春即系川省土著,立功邊域,彪炳旗常。鮑超務當督率諸軍,肅清西陲,威揚萬里,以與前賢后先輝映。該提督忠勇性成,接奉此旨,必即遵行,以副朝廷委任。」欽此。二十二日,奏遵旨馳赴皖鄂交界督兵剿賊一摺。奏稱:臣用兵十載,未嘗親臨前敵,自揣臨陣指揮,非其所長。此次擬仍駐紮安慶、六安等處,派劉連捷等入鄂,聽候官文調遣。檄調淮勇兩軍隨臣西上,更資得力。附片瀝陳才力竭蹙,難勝重任,楚軍出征過久,漸成強弩之末,不如淮勇之方銳。一俟皖鄂肅清,即請開缺,調理病軀,仍當效力行間,料理經手事件。如軍餉之報銷,撤勇之欠餉,安置降將部眾,區畫長江水師營汛,皆分內應了之事也。又摺奏請於江寧省城,建立昭忠祠,匯祀湘軍陣亡病故將士。附片奏廣東、江西■金全歸本省經收,唯留饒州、景德鎮厘金之半,撥解祁門糧台,以充皖南五軍之餉。二十五日,作《修治金陵城垣缺口碑記》一篇,立石於龍膊子山下官軍攻入之處。二十七日,奏報淮南徵收鹽課第一案。是月,僧王軍擊賊,大破之。官文公、喬公松年調派各軍,防剿招撫數萬人,餘賊竄德安。廣東賊陷嘉應州城、大埔縣城,與閩省汀、漳之賊延擾凡數百里。左公宗棠移駐衢州,調派劉典等軍分道入閩進剿。欽命劉琨典試江南,以平步青副之。
十一月初一日,委員擇地修建昭忠祠、靖毅公祠。設工程局委員監督工役,次第修復學宮及群祀祠宇。初三日,交卸總督關防。初五日,奉到上諭:「皖省一律肅清,楚境餘賊由黃、孝竄德安一帶,逆數無多,楚軍可敷剿辦。曾國藩無庸前赴安慶,亦無須交卸督篆,仍駐紮金陵,妥籌調度。李鴻章現在入闈監臨,俟出闈後,仍回江蘇巡撫本任。」欽此。初六日,詣貢院迎主考官入闈。初八日,得前總督陸公建瀛遺骸,改棺重殮,公出城吊而祭之。初十日,作《家訓四條》。
十七日,李公鴻章派弁送還總督關防,公接印回任。十八日,馳摺奏交卸督篆遵旨仍回本任日期。奏稱:鄂、豫、皖三省,均捻匪往來熟徑,劉連捷等軍宜以黃州上巴河為老營,派吳坤修料理營務;劉銘傳等軍宜以三河尖固始為老營,派李鶴章料理營務。又摺奏續保克復金陵水陸各軍隨營籌餉各員弁,匯單請獎。又片奏請敕部添鑄淮揚鎮總兵新印,頒發來營。又片奏國子監典籍錢繼文,前在金陵殉難請恤。二十二日,會考江南撥貢、優貢。
十二月初三日,馬公新貽過金陵見公。旋赴浙江任。初六日,李公鴻章還蘇州。十三日,奏迭奉諭旨分條復陳一摺:其一,前明孝陵勘估工程,目下無此巨款,應稍緩籌辦;其一,李秀成供詞,前有刪節之處,補鈔進呈;其一,張國梁忠骸,訪求未得;其一,江北糧台,每月收銀不過五萬兩,酌解甘省及留供皖軍之數;其一,池州知府范先謨調省察看。凡五條。附片奏保四品京堂胡大任,請旨簡用。又片奏雲南■東道黃冕請開缺。又片奏知府范泰亨、主事柯鉞均在營積勞病故,請恤。是日,又奏復御史劉毓楠條陳淮北鹽務一摺,附請展緩江南武鄉試一片。十五日,鄉試揭曉,公入闈鈐榜,取士二百七十三名。二十八日,奏迭奉諭旨分條復陳一摺:其一,剿辦捻匪,宜用淮勇,人地相宜,淮軍所用火器,須由水路運送河南,以周家口為都會;其一,西路軍務,宜先清甘肅,次及關外,楚勇離甘太遠,不如川勇較近,宜用川北保寧、龍安兩府之人,與甘肅風氣不甚相遠,臣處餉項奇絀,不能協濟鮑軍;其一,楚勇必須多撤,金陵守兵,已裁去七千人,朱品隆、唐義訓、劉連捷等軍應即先撤,庶騰出有用之餉,以濟西征之師。凡三條。附片奏陳何桂珍、劉騰鴻、畢金科三員忠績,請賜諡以表示來茲。
是日,又具摺奏請蠲免安徽州縣錢糧雜稅,並將各州縣克復年月、被擾輕重,分別開單呈覽。附片奏金壇、溧陽、丹陽、宜興、荊溪五縣被賊蹂躪最甚,請豁免兩年錢漕。又片奏遞進江南鄉試題名錄。是冬,捻匪由湖北襄陽竄擾河南之境,僧王督師追擊,連獲勝仗,而賊勢飆忽不可制。福建之賊踞漳州,左公宗棠督師入閩攻剿。
曾文正公年譜卷十
[編輯]「乙丑」同治四年,公五十五歲。
正月,金陵昭忠祠成。初十日,公率僚屬致祭。
十四日,具摺奏兩淮運使忠廉因病出缺,揀委道員李宗羲署理,請旨簡放。
附片奏江南鄉試新中舉人來江寧請咨者,隨時通融,繕給咨文,以憑迅速起程會試,請敕禮部查照。又片奏壽春鎮總兵易開俊調援皖北就近赴任。又奏採訪忠義第二十案。附片奏石埭縣訓導朱彥升請恤,並其家屬二十人。二十日,設粥廠,令湘勇煮粥,以食饑民。二十一日,拜摺專奏恭謝年終恩賞。又奏循例密陳文武考語一摺,三省學政聲名一片。又奏採訪忠義第二十一案。
二月初三日,作《江忠烈公神道碑》。初八日,道飭委員糴買積穀以備荒。
十四日,具摺奏易開俊、劉松山兩軍堅守寧國、涇縣出力員弁,開單請獎,並陳明應保之案,久未奏保,自請交部議處。又匯案奏參藐法滋事之將弁江發雲等,請革職訊辦。又摺奏上年奉撥輪船經費銀五十一萬餘兩,全數解清,匯入軍餉案內報部。二十日,核定收養貧民章程,議挑補綠營弁兵章程。二十三日,前雲貴總督潘忠毅公鐸之柩自雲南還葬,過金陵,公遣弁護送回籍。二十七日,專摺奏營中欠餉,遵照部議新章,發給餉票,准照實銀報捐請獎。又奏酌度江寧現在情形,城外龍江關、西新關兩處,暫緩開關徵稅,俟商民復業,再行奏復舊制。附片奏江、安兩省武營遺缺,請通融借補。札委工程局員修葺江南鍾山書院、尊經書院。是月奉上諭:「上年江寧克復後,曾國荃因病陳請開缺回籍,當經降旨,令該撫病痊即行來京陛見。迄今已及半載,該撫病體當可漸次就愈。朝廷以該撫功績昭著,且年力盛強,正強藉資倚任。著曾國藩傳知曾國荃,如病已就痊,即行來京陛見。現當勤求治理需才孔亟之時,該撫慎勿遽萌功成身退之志,以副期望。」欽此。彭公玉麟奉旨署漕運總督,吳公棠署兩廣總督,李公瀚章援湖南巡撫。李公鴻章派提督郭松林等軍,由海道赴福建廈門助剿漳州之賊。楊公岳斌募湘勇五千成軍,由長沙啟行赴甘肅。公方議裁撤湖南東征■局,於是楊公奏請改為西征局,充甘肅軍餉。貴州巡撫張公亮基,亦請以東征局餉協解黔中。
三月十五日,奏通籌滇黔大局一摺。奏稱:行軍之道不一,而進兵必有根本之地,籌餉必有責成之人。謀滇者當以蜀為根本,即以餉事責之四川總督;謀黔者當以湘為根本,即以餉事責之湖南巡撫。湘蜀兩省物力有限,倘任滇黔之餉,則甘肅之餉,應責之江浙等省,不敢有所推諉。又奏福建汀漳道彭毓橘因病未能赴任,請開缺。附片李世忠前後捐助軍餉銀十五萬九千餘兩,請併入河南捐款,為將來加廣中額之地。又附片奏:湖南設立東征局,當時實由黃冕主持,因此大招物議。上年金陵幸克,臣即議定期裁撤東征局。湘中商民,人咸知之。今楊岳斌請改供西征之餉,滇黔各省,亦指請協解。臣既奏停江廣■金,而於桑梓獨食其言,且令黃冕專受其謗,有甚不安於心者,謹先事瀝陳。俟四月間,即專摺奏請裁停東征局務,另由江南籌解甘餉,俾湘民沾高厚之恩,臣亦稍釋隱微之疚。
又片奏稱:新疆之地,大漠苦寒,艱險異常,鮑超威嚴有餘,恩信不足。倘出關以後,部曲離怨,必為回眾所輕。一有挫失,全局震動,後人更視關外為畏途矣。
且甘肅未平,遽謀新疆,則後路之根本不穩。鮑超歷年苦戰,臣豈忍忘其大功而摘其小過?惟有仰懇聖慈,飭令鮑超隨同都興阿、楊岳斌先清內地,再行出關,不宜輕於一發。不獨鮑超一軍為然,自古有事塞外者,未有不慎於始謀者也。又片奏:臣弟國荃病尚未痊癒。欽奉寄諭,已恭錄傳知。時有御史朱鎮奏參湖南兵勇在江南騷擾情形,請即遣散回籍。公於是札飭各軍,大加裁撤,在金陵者,僅存四營而已。
二十五日,具摺奏續保攻克金陵水師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彭玉麟固辭署漕運總督之任,並陳明捻匪飆忽,恐南入江境,調張樹聲一軍駐清江浦,調劉銘傳、周盛波兩軍由六安移防徐、宿。時彭公玉麟已專奏力辭新任,而捻匪竄山東境,蔓延曹州、濟寧一帶,徐州清江皆防竄越。吳公棠亦以防務留清江,未赴兩廣之任。二十七日,公登舟出江泊瓜洲。二十八日,登焦山,彭公玉麟從。二十九日,渡江登北固山,覽京口形勢。旋登金山,回瓜洲,查閱鹽河工程。
四月初一日,方抵揚州。運司李宗羲稟商鹽政■務。設鹽棧於瓜洲之新河口,以利捆運。裁減江北■卡,改定江北■務章程。初三日,還金陵署。十五日,具摺奏黃翼升水師、張樹聲淮軍已到清江防所,劉銘傳、周盛波日內當抵邳、宿之境。又摺奏前漕督袁甲三先經奉旨於臨淮建立專祠,旋因案撤銷,請仍准建復。
附片奏皖南鎮總兵唐義訓開缺,以總兵劉松山、道員金國琛辦理徽、寧防務。該二員蒙恩授甘肅鎮道實缺,並催令赴任,請暫留皖南,仍即以劉松山調補皖南鎮實缺。又片奏新授安徽臬司李宗羲暫留兩淮之任,整理鹽務。二十日,核定瓜洲鹽棧章程。二十一日,接奉廷寄書公爵加稱曰毅勇侯。鮑公超回川後,所部霆字營分為兩軍。其一總兵婁雲慶領之入閩,其一總兵宋國永領之赴蜀,將率以出關也。入閩之軍,在上杭縣大嘩,回向江西索餉。江西藩司孫長紱急發銀六萬兩,迎解於軍前,眾稍定。入蜀一軍,行至湖北金口登岸,嘩潰為亂,竄陷咸寧縣,擾犯江西、湖南邊境。李公瀚章調軍平之。公久慮霆營之有變,至是聞警,適如前疏所慮。為之憮然,憂念不已。僧王追擊捻匪至於山東,日馳百數十里不息,捻匪勢亦飆忽,迭奉諭旨,以持重為戒。公亦具密疏,請令僧邸一軍稍休暇以養銳,疏未上也。二十四日,忠親王僧格林沁在曹州中伏陣亡。兗豫之間賊勢益張,遠近人心,為之惶駭。二十五日,公接見洋人,議江南通商事宜。是月,公與李公鴻章會奏遵旨核減蘇松等屬浮糧一摺。鄭公敦謹奉旨授湖北巡撫,吳昌壽調河南巡撫。
五月初一日,馳摺奏迭奉諭旨,復陳大略:其一,鮑超霆營潰叛之故。固憚萬里長征之苦,實由積年欠餉之多,已飛咨鮑超迅赴鄂中調停解散。檄調劉連捷等軍南渡九江,咨彭玉麟調派水師扼防江西。其一,水師炮船宜用於長江大川之中,若運河水窄岸高,斷難施展。黃河與大江,船式迥殊,水性亦異,宜由山東、河南撫臣另造舢板,分防黃、運兩河,則畿輔永無捻患。凡二條。附片奏稱:金口霆營叛亂,容有別情,至婁雲慶一軍在閩鼓譟,則系因飢生變,實無他故。臣不在江西,不能籌發欠餉,又明知霆營出關,必將生變,不能及早奏請停調,至釀今日之禍,皆由臣區畫不善,恩信不孚,無可辭咎。容俟查明原委,自請嚴處。
又代奏陝西臬司陳謝恩一摺,奏請應否陛見。初二日,奏到寄諭。令公出省至淮、徐一帶,督率水陸援軍,相機剿賊。初三日,公聞僧王陣亡之警。奉到上諭:「欽差大臣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一等毅勇侯國藩著即前赴山東一帶,督兵剿賊,兩江總督著李鴻章暫行署理,江蘇巡撫着劉郇膏暫行護理。」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著即攜帶欽差大臣關防,統領所部各軍星夜出省,前赴山東督剿」等因。
欽此。初五日,奉到寄諭一道,初七日,奉到寄諭二道。皆催公迅速啟程。初九日,馳摺奏遵旨前赴山東剿賊,瀝陳萬難迅速情形:金陵楚勇裁撤殆盡,僅存三千人,作為護衛親兵,此外惟調劉松山寧國一軍,如楚勇不願遠征,臣亦不復相強。淮勇如劉銘傳等軍,人數尚少,不敷分撥,當酌帶將弁,另募徐州勇丁。以楚軍之規制,開齊兗之風氣,期以數月訓練成軍,此其不能迅速者一也。捻匪積年擄掠,戰馬極多,馳聚平原,其鋒甚銳,臣不能強驅步兵,以當騎賊,亦擬在徐州添練馬隊,派員前赴古北口採買戰馬,加以訓練,此其不能迅速者二也。扼賊北竄,惟恃黃河天險,若興辦黃河水師,亦須數月乃能就緒,此其不能迅速者三也。直隸一省,宜另籌防兵分守河岸,不宜令河南之兵兼顧河北。僧格林沁剿辦此賊,一年以來,周曆湖北、安徽、河南、江蘇、山東五省,臣接辦此賊,斷不能兼顧五省,不特不能至湖北也,即齊、豫、蘇、皖四省,亦不能處處兼顧。
如以徐州為老營,則山東只能辦兗、沂、曹、濟四郡,河南只能辦歸、陳兩郡,江蘇只能辦淮、徐、海三郡,安徽只能辦廬、鳳、潁、泗四郡。此十三府州者,縱橫千里,捻匪出沒最熟之區。以此責臣督辦,而以其餘責成本省督撫,則汛地各有專屬,軍務漸有歸宿。此賊已成流寇,飄忽靡常,宜各練有定之兵,乃可制無定之賊。方今賢帥新隕,劇寇方張,臣不能速援山東,不能兼顧畿輔,為謀迂緩,駭人聽聞,殆不免物議紛騰,交章責備。然籌思累日,計必出此,謹直陳芻蕘,以備採擇。附片奏稱:精力日衰,不任艱鉅,更事愈久,心膽愈小。疏中所陳專力十三府州者,自問能言之而不能行之。懇恩另簡知兵大員,督辦北路軍務,稍寬臣之責任,臣仍當以閒散人員效力行間。又摺奏保張樹聲補徐海道缺,吳世熊補淮揚道缺。僧王沒後,將軍國瑞革職留營,接護其軍,並護欽差大臣關防,軍心不固。公亟調劉銘傳一軍赴濟寧以助之,李公鴻章調派道員潘鼎新領淮勇五千人,由輪船航海赴天津,以衛畿輔。是日,奉到上諭:「欽差大臣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一等毅勇侯曾國藩,現赴山東一帶督師剿賊,所有直隸、山東、河南三省旗綠各營及地方文武員弁,均著歸曾國藩節制調遣,如該地方文武不遵調度者,即由該大臣指名嚴參。」欽此。尋又奉督率親軍輕騎就道兼程北上之旨。於時公定計撤退湘軍,進用淮軍。酌留金陵湘勇四營,增募千人,凡六營,委道員羅麓森等領之,以為親兵,隨同北征。其餘湘軍在江南者,全行撤遣回籍。十三日,馳奏欽奉諭旨謹陳籌辦情形並請收回成命一摺。奏稱:潘鼎新一軍,由輪船馳赴天津,可以壯畿輔之威,可以補臣迂緩之過,目前局勢似可無虞。至於節制三省,臣實不能肩此巨任;即才力十倍於臣者,亦不必有節制三省之名。並稱河北宜責成直隸總督另籌防兵,不宜調南岸之師,往來渡黃,疲於奔命。各省巡撫,亦宜另籌防兵,不可使剿捻之師追逐千里,永無歸宿。反覆申明前疏之說。附片奏潘鼎新、劉銘傳、張樹聲、周盛波等四軍皆系淮勇,經李鴻章兄弟苦心訓練而成者。
已調甘涼道李鴻章辦理行營營務處,請旨准開甘涼道缺。並令李鴻章之季弟李昭慶赴營差遣。又片奏鎮江、揚州水陸防軍撤遣已竣,所有原設糧台,一併裁撤,另設報銷局,造冊報銷。又片奏咸豐三年,江寧城陷,將軍祥厚等殉難,布政使祁宿藻先在圍城中積勞病故,已奉旨優恤,仍請將祁宿藻附祀祥厚專祠。二十一日,公詣晉臣卞忠貞公祠,祠新葺成也。二十二日,李公鴻章至金陵,公交卸總督關防。二十三日,奉到上諭:「曾國藩懇辭節制三省之命,具見謙抑為懷,不自滿假。該大臣更事既多,成效夙著,若非節制直、東、豫三省,恐呼應未能靈通,勿再固辭。」欽此。二十四日,馳摺奏報交卸督篆帶兵出省日期,並報捻匪回竄皖、豫、山東,情形漸松,當無渡河北犯之慮。又摺奏保肅清皖南出力員弁,開單請獎。附片奏:本年二月,提督鮑超委員赴口外採辦戰馬八百匹。今鮑超出關之行,已因兵變而中止。應請敕下兵部,令此項馬匹徑赴山東,解臣行營,俾資練習。又片奏裁撤湖南東征局,其湖南協甘之餉,由撫臣李瀚章酌籌協解。又具摺奏報淮南鹽課收數第二案。附片奏:兩淮鹽課撥解京餉之銀五萬兩,請改解臣營,以應急需。又奏查得已故兩江總督陸建瀛遺骸,護送回籍。二十五日,公由金陵登舟,飭北征六營湘軍即日拔隊啟行。其所撤遣各湘勇,委員押令,悉數溯江西上,毋得停留。二十八日,公舟解纜渡江,彭公玉麟從。公與彭公核定長江水師章程。是月,唐義川、金國琛所部徽州防軍索餉鼓譟。劉公長佑駐軍開州,督造防河戰船。左公宗棠克漳州府城。蘇省所派郭松林等軍克漳浦縣城。福建全省皆平,賊竄廣東之境。劉公坤一奉旨授江西巡撫。
閏五月初一日,公舟泊瓜洲。初三日,泊揚州。札委知府彭嘉玉辦理江寧糧台。初八日,抵清江浦。十一日,馳摺奏捻匪南趨安徽,藩司英翰在雉河集被圍,調水師入洪澤湖,以達臨淮;調劉銘傳、周盛波回援皖北。又片奏道員羅麓森委辦營務處。又片奏力辭節制三省,懇請收回成命。十二日,札委淮揚道吳世熊辦理轉運糧台。維時捻酋四人,曰張總愚、曰任柱、曰牛洪、曰賴文光,賴逆則粵匪之黨也。四股匪徒數十萬,馬數萬匹,分合不常,往來飆忽。官軍追逐,或求一戰而不可得,甚或委棄軍火粟馬以資賊。大河以南,淮、漢以北,蹂躪數千里。
公既奏定專辦十三府州,扼要駐軍,不事馳逐。其用湘、淮各軍火器餉需,由水道轉運,以江南為根本,以清江為樞紐,溯淮、潁而上者達於臨淮關、周家口,溯運河而上者達於徐州、濟寧州。治軍轉餉之規,與前此北方官軍迥殊矣。札撤徐州鎮總兵詹啟綸一軍,遣散回籍。出示曉諭淮北民圩,嚴輯奸匪。二十日,劉松山軍到清江浦。二十一日,馳摺奏:群賊全萃皖境,英翰突出重圍以求援。壽春鎮總兵易開俊目疾增劇,擬親率湘軍赴臨淮駐紮,就近調度。派劉松山兼統易開俊之軍。臣初奏四省十三府州之地,安徽以臨淮為老營,河南以周家口為老營,江蘇以徐州為老營,山東以濟寧為老營,各駐重兵,多儲糧械,一處有急,三處往援,有首尾相應之象,無疲於奔命之虞,或可以速補遲,徐圖功效。至於目前諸將,劉銘傳、潘鼎新均可獨當一面,張樹聲、周盛波兩軍合當一面,劉松山、易開俊合當一面。另派郎中李昭慶訓練馬隊,合以親王舊部,同為游擊之師。又摺奏派委浙江運司李榕前赴濟寧,承領國瑞交代事件,並迎提親王舊部軍馬,赴徐州調遣。飭潘鼎新一軍移駐濟寧,會同李榕料理接管。附片奏:欽奉寄諭,陳國瑞、劉銘傳曾有互斗之案,飭臣斟酌,妥為調派。現在劉銘傳援剿皖北,應令陳國瑞暫駐河南境,不宜共事一處,以杜諸軍內訌之漸。又片奏總兵陳國瑞優劣事跡,請旨飭歸河南巡撫節制調遣。是日前摺遞迴,奉到上諭:「曾國藩因節制三省,任大責重,復懇請收回成命,具見謙抑之忱。第賊氛猖獗,時事孔艱,事權不專,則一切調度事宜,深恐呼應不靈。該大臣惟當力任艱巨,與三省督撫和衷籌畫,將此股賊眾剋期殄滅。彼時三省軍務既平,自可毋庸該督節制。既為其實,毋避其名,萬不可稍存過慮之心,再有瀆請。」欽此。二十二日,公由清江登舟換用淮船。二十六日,渡洪澤湖。二十八日,舟泊五河。馳摺奏皖境一片逆氛,非馬隊不足以制勝。請將寄諭撥交河南之馬隊,一起凡四百九十六員名,調赴皖北助剿。附片申陳:精力衰頹,軍勢單弱,尚未開總督兩江之缺,而更增節制三省之名,耿耿寸衷,如負重疚。懇收回成命,但責臣以會辦剿捻,自當通力合作,不敢稍分畛域。如不蒙俞允,更當累疏瀆陳,不辭嚴譴。二十九日,公舟抵臨淮關駐營。是月,安徽雉河集解圍,賊竄河南許州境。湖北蔣凝學一軍奉調赴甘肅,行至襄陽嘩潰。六月初六日,批總兵陳國瑞稟牘凡二千餘言,稱其所能,而歷數其過失。申明禁約,凡三條:一曰不擾民,二曰不私鬥,三曰不梗令。詞旨嚴切。陳國瑞復稟,未能遵公約束也。初八日,喬公松年來見公。初十日,出示曉諭:「亳州、蒙城、宿州、永城四屬民圩,分別良莠,擒送捻匪赴軍營者,重賞。並委員會同州縣嚴拿匪徒,就地懲辦。十二日,與喬公松年馳摺會奏援軍大捷,雉河解圍。附片專奏陳州府庫存銀二十萬兩,擬與江蘇、安徽、河南分撥各五萬兩,給付軍營,其李鴻章應得之餉,即就近撥發劉銘傳等軍用餉。十三日,公移駐陸營。時淮水盛漲,各營多移淮南岸以避水。公營在北岸,築堤以捍之。
公弟國荃奉旨授山西巡撫。二十四日,奉到上諭:「曾國荃已簡授山西巡撫,曾國藩當囑該撫勉圖報效,作速赴任,勿以病辭。」欽此。是月,賊西竄南陽、襄、陝一帶。
七月初八日,馳奏欽奉諭旨復陳一摺。奏稱雉河解圍以後,賊分兩路西竄。
檄調劉銘傳全軍馳赴周家口,添調馬隊以助之。山東撥交馬隊二起,系曹南新挫之餘,人馬俱疲,必須在徐州大加整理。細觀賊情,已成流寇,若賊流,而官兵。
與之俱流,則節節尾追,著著落後。臣堅持初議,以有定之兵,制無定之寇。令劉銘傳駐周家口,張樹聲駐徐州,劉松山駐臨淮,潘鼎新駐濟寧,賊至則迎頭擊之。請敕下河南、湖北督撫,於豫之鞏、洛、宛、鄧,楚之隨、棗、黃、麻,各駐勁兵一枝,專重迎剿,不事尾追,庶幾漸有歸宿。且此賊有不甚似流寇者,蒙、亳老巢田廬尚在,賊尚眷戀,既設法以遏其流,又擬查辦民圩,以清其源。謹將告示一道,抄呈御覽。又摺奏徽、休防軍索餉譁噪,已飭查拿侵餉之營官、倡亂之勇丁,認真嚴辦。請將唐義訓、金國琛交部議處。皖南道張風翥措置不善,先行撤任。並奏自請交部議處。附片奏委吳坤修署皖南道缺。又摺奏揚防凱撤,借用漕折銀兩,目前無款歸還,請旨敕部暫緩催提。又奏謝弟國荃授山西巡撫恩,並陳明近日病狀,未知現在是否痊癒,已恭錄諭旨,馳函家中,囑其勉圖報效。
十五日,奉到上諭:「曾國藩身任統帥,責無旁貸。前經迭諭該大臣籌撥一軍,兼顧晉省。並令劉銘傳等軍馳赴豫省北路,繞出賊前,防賊竄越秦惡之路。又令派撥馬隊馳赴豫境助剿,復以賊去徐郡甚遠,令該大臣酌量前進駐紮。乃該大臣日久迄無奏報,於近來皖豫軍情及各路如何布置情形,均未陳奏,歷次所奉諭旨,亦未答覆,實屬疲玩因循。若欲藉此獲咎,冀卸節制三省仔肩,何以仰副朝廷倚任之重?該大臣公忠體國之心,何忍出此」等因。欽此。十八日,公渡淮按視劉松山老湘營。二十三日,巡視鳳陽府城,行詣明陵。二十四日,馳奏欽奉諭旨復陳一摺。奏稱:周家口八面受敵,最為扼要。劉銘傳將略較優,人數較多,故以周家口重任付之。至秦晉邊防五百餘里,實非該軍所能遍防,若令其西去,則無益於晉,而有損於豫。且湘淮各軍不慣麵食,軍火炮械,挽運維艱。今河南等省用兵,全不講求轉運,糧械缺乏,莫肯盡力。頃在臨淮檄委編修張錫嶸招募淮勇,專取能食麥麵雜糧之人,冀備他日征剿西北之用。至於節制三省之命,臣已三疏固辭。自念賦性顓愚,即一省已難專任,然受恩深重,雖數省亦當通籌。計捻匪可到之處,約有八省,皇上飭臣兼顧晉省,已在節制三省之外,而外間之責望尚不止此,臣何以堪此重任?又何能當此重咎?懇敕下九卿科道、八省督撫,會議剿捻事宜,各抒所見,恭請宸斷,定一不可改易之策,大局幸甚!至臣之不輕奏報,曾於同治元年具奏陳明,迄今不改此度。若欲因此獲咎以謝仔肩,則生平所志所學,斷不肯如此取巧。又摺奏徐州鎮總兵詹啟綸、壽春鎮總兵易開俊均因病開缺,請旨簡放,以重職守。又摺奏總兵陳國瑞與已革總兵郭寶昌,同為親王軍翼長,曹南之役,未能救護主將,該總兵同罪異罰,補行糾參,請撤去幫辦軍務,革去黃馬褂,責令戴罪立功,以示薄懲而觀後效。附片密陳前月給予陳國端批牘及陳國瑞稟復之詞,尚無誠心悔過之意,原牘均抄送軍機處備查。又片奏保總兵董鳳高、李祥和二員,請補徐州、壽春兩缺。是日公拜摺後,登舟啟行赴徐州。
二十六日,舟泊泗州。二十八日,登陸啟行,宿靈壁縣。三十日,宿宿州。是月,賊竄湖北境。公弟國荃具摺辭山西巡撫之命,陳入都調授山西臬司,專辦防務,得專摺奏事。
八月初四日,公抵徐州府。初八日,專摺奏查明寧國府宣城縣金寶圩殉難紳民,匯案開單,請分別旌恤。十六日,出城點驗馬隊,閱視操練。十七日,馳摺奏移駐徐州,整理馬隊。計馬隊已到徐州者前後四起,飭營務處李昭慶等認真挑選,編立隊伍,配齊器械,換補馬匹,其老病死廢者概行遣撤回旗。並奏報捻匪回竄皖境,調派各軍赴穎州會剿。附片奏稱此次實收到戰馬七百七十七匹,管解各官,異常勞瘁,應請獎敘。二十四日,按視張樹聲淮軍營壘。二十八日,閱淮軍操演陣法。是月,迭奉寄諭,令公移駐許州,節制皖、鄂、豫三省軍務,居中調度。捻匪任柱、牛洪、賴文光,由潁州、陳州竄山東之曹州,張總愚一股尚留屯南陽之境。
九月初一日,馳摺奏劉銘傳一軍迭獲勝仗,賊東竄曹州,趨重東路。調徐州全軍赴山東會剿,調臨淮軍接防徐州,調周盛波移駐歸德。惟馬隊無多,久未辦成游擊之師,自問尚無破寇之術。附片奏金國琛所部勇丁鬧餉一案,尚未訊辦就緒,不能赴甘肅鞏秦階道之任。又片奏湖北軍務,請仍全歸官文節制調遣。初三日,核定馬勇營制營規及馬步合隊章程。十五日,賊破辛家寨,徐州戒嚴。十九日,馳摺奏:接奉寄諭,欲令李鴻章親帶楊鼎勛等馳赴河、洛,將豫西股匪撲滅,兼顧山、陝門戶,而以吳棠署理兩江總督,李宗羲、丁日昌遞署漕督蘇撫,飭臣函商,迅速復奏。又奉寄諭,令鮑超馳赴河南,歸臣節制各等因。查近日賊勢東趨,距徐城不遠,當以全力專顧東路,已調郭松林、楊鼎勛兩軍防剿沂海一帶。
若李鴻章視師河洛,別無可調之軍,以帶赴西路。近聞閩粵兵威大振,發逆窮蹙,若令鮑超改赴河南,實為有益於豫。至李宗羲、丁日昌權領封圻,未免嫌其過驟。
數年以來,皇上求才若渴,於疆臣保薦人員破格超遷,外間疑為非常之才,責備吹求,於是台諫彈劾生風,並歸咎於原保之員。若令循資漸進,少為迴翔,則刻員不至見妒於同僚,而言路亦不至仇視於疆吏,實有裨於中外和衷之道。且廟堂之黜陟賞罰,非閫外諸臣所宜干預。今以督撫要缺,諭令臣等往返函商,尤覺非宜,因不俟李鴻章、吳棠商定,直抒管見。附片奏報賊勢南趨,有回雉河老巢之說,張總愚一股已近湖北之境。是時陝西巡撫劉公蓉為御史陳廷經所劾,疏詞激切,獲譴甚重雲。是月張總愚竄湖北境,回竄河南。福建官軍進克廣東鎮平縣,賊踞嘉應州城。左公宗棠奉旨節制廣東、江西各軍,出境督剿,三省官軍合圍嘉應州。鮑公超新募湘勇一軍赴江、廣會剿。
十月初九日,按視李昭慶所部馬隊步隊,飭令訓練成軍,以出為游擊之師。
十一日,馳摺奏徐州官軍擊賊獲勝,賊仍竄山東,潘鼎新破賊於豐縣,回駐濟寧。
附片奏:賊所以注重山東者,以運河東岸平衍富饒,不似河南之荒瘠。臣所以注重東路者,以山東北鄰畿輔,天下之根本也;南鄰江蘇,湘淮各軍之根本也。霜降以後,水落冰堅,河防尤急,請敕下直隸督臣嚴冬春之防,只可增兵,斷難減戍。若賊回竄開封以西,當調大支游擊之師赴豫會剿。附片奏保吉林協領春壽、營總穆隆阿開復處分。又奏四川訓導唐煥章留營差遣。是時張總愚股匪由郟縣、禹州東竄開封之境,任柱、牛洪、賴文光等股由曹州西竄,與張總愚合股,擾犯襄城、舞陽,勢趨鄂境。三十日,馳摺奏捻匪西竄,周盛波在寧陵擊賊獲勝,劉銘傳在扶溝擊賊獲勝。現在賊勢謀擾湖北,檄飭徐州馬步各軍分駐周家口,騰出劉銘傳一軍為游擊之師,不復拘泥十三府州之說,隨賊所向,跟蹤追剿。李昭慶所領萬人,俟鞍馬齊備,即令馳赴河南,縱橫追剿。附片奏資遣吉林、黑龍江、察哈爾應撤官兵九百員名,起程回旗,參領三棟阿等病故請恤。又奏抵軍辦捐委員前廣東臬司齡椿病故請恤。又片奏預籌鮑超一軍進兵之路,須以襄陽為老營,由湖北糧台照料銀米軍火。是月,公讀《左氏傳》,記錄分類事目。
十一月初七日,核定長江水師永遠章程及營制營規等,閱兩旬核畢。徐州、銅山、沛縣之境,有微山湖涸出地一區,咸豐四五年間,山東曹州之民因河水泛溢,避水南徙,占居其地,其後來者益多至數萬人,占田浸廣。地方官因為按畝徵稅充餉,號曰湖團,與沛縣居民屢有爭訟械鬥之案。捻匪東竄之時,與湖團相勾引,沛民詣公行轅控訴。公批飭嚴拿通捻之團民,訊明懲治,委員赴山東察看團民原籍之地,設法資遣回籍。二十七日,馳摺奏稱:捻匪全數西竄,本擬進駐周家口,因李昭慶一軍鞍馬未齊,未能前進。又因銅、沛湖團一案,與剿捻之事大有關係,俟料理安插有緒,即當赴豫督剿。並奏粵中賊氛尚熾,悍黨數萬竄陷嘉應州,鮑超已由贛州進剿,暫難改調赴豫。又摺奏訊明徽州鬧餉一案,分別擬結,並將兩軍十七營全行遣撤回籍。附片奏前皖南道張鳳翥病故請恤,水師營官提督成發翔病故請恤。是月,張總愚竄湖北襄陽邊境,任柱、牛洪等股由光、固竄安徽潁州邊境,旋竄入鄂。
十二月初二日,湖北成大吉軍在麻城潰叛,捻匪乘之,江漢以北賊氛肆擾,蔓延數百里。十三日,按視張錫嶸淮北新營,詳定長江水師營制事宜。二十五日,公子紀澤自金陵來營省視。二十八日,馳摺奏兩路捻黨全萃湖北,又有叛勇之變,檄調劉銘傳率軍援楚。又奏會議長江水師營制事宜。凡水師事宜三十條,營制二十四條。又摺奏遵旨查明河南巡撫吳昌壽、總兵張曜等被參各款。又奏遵旨密查山東巡撫閻敬銘、藩司丁寶楨被參各款。附片密奏稱:山東、河南居四戰之地,閻敬銘、吳昌壽二人,軍務均非所長,而情形各自不同,謹抄錄河南紳士原稟呈覽。是月,公批結沛縣湖團各案,將安分之唐團、趙團等六團留住徐州,通捻之王團、刁團等勒限撤歸本籍。出示曉諭土客各民安業。湖北襄樊之賊,張總愚一股回竄南陽。是歲鄭公敦謹調戶部侍郎,李公鶴年授湖北巡撫,張公樹聲授直隸臬司,均未赴任。張公所部樹字營淮勇,以其弟總兵張樹珊領之。
曾文正公年譜卷十一
[編輯]「丙寅」同治五年,公五十六歲。
正月,公在徐州營。初十日,專摺奏謝年終恩賞。派委劉松山率軍督遣王團、刁團回山東原籍。十四日,馳摺奏酌撥現防徐州之馬隊二起,共計九百餘人,馳赴奉天省城,剿捕馬賊,聽候文祥調遣。附片奏調侍講學士劉秉璋來營襄辦軍務。
又片奏報湖北軍情吃緊,張總愚折回河南,有東竄之意。湖團撤遣事竣,即調李昭慶軍馳赴周家口。又片奏知縣向師棣在營病故請恤。二十八日,劉銘傳軍克湖北黃陂縣城,賊竄河南。是月,左公宗棠督諸軍克復嘉應州城。鮑公超追剿竄賊,至大嶂嶺破之,招降二萬餘人。粵逆盡滅,東南底平。左公宗棠暫駐廣東境,籌辦善後。公弟國荃奉旨授湖北巡撫,李公鶴年調補河南巡撫。三十日,奉到上諭:「刻下捻匪竄擾湖北邊境,防剿正當吃緊。曾國荃素嫻軍旅,朝廷為地擇人,正資倚任,且湘赴鄂,相去甚近。著曾國藩、李瀚章即行知照該撫,迅速馳赴新任,力圖報稱,不得稍存推諉之念,有負屬望。」欽此。
二月初八日,馳摺奏結湖團歷年訟案,剖別是非,平情論斷,不分土民客民,但分孰良孰莠。王團、刁團業已全數徙去,安靜回籍,酌定善後事宜,飭地方官次第經理:一曰酌給錢文,以恤已逐之團;二曰設立官長,以安留住之團;三曰撥還田畝,以平土民之心,並請將罵賊殉難之團紳唐守忠、唐錫彤、唐振海三名優恤建坊,以為草莽效忠者勸。又具摺奏謝天恩,已知照臣弟國荃招募舊部,迅赴新任。又摺奏浙江衢州鎮總兵朱品隆、河南歸德鎮總兵朱南桂均請開缺。又奏保總兵唐殿魁、徐尊二員。附片奏報視師山東起程日期。又片奏張樹聲經手營務,俟料檢完畢,即起程北上,赴直隸臬司任。又片奏陣亡總兵夏金標請恤。初九日,由徐州撥營啟行。十五日,宿鄒縣,謁亞聖孟子廟,接見孟氏宗子孟廣均。
是日馳摺奏報劉銘傳一軍援鄂,克復黃陂縣城。隨摺奏保劉銘傳及其營官唐殿魁、劉盛藻等十九員,陣亡勇弁陳福祿、張思聰、李先道、錢萬桂請恤。十六日,行次曲阜縣,謁至聖先師廟,見衍聖公孔祥珂,觀金絲堂彝器,謁復聖顏子廟。十七日,偕衍聖公孔祥珂出謁聖林及述聖子思子墓。十八日,宿兗州府。十九日,至濟寧州。丁公寶楨護理山東巡撫,來濟寧見公。二十一日,閱視潘鼎新一軍操演。二十八日,巡視運河、泗水形勢。是月,牛洪、任柱、賴文光由湖北竄河南汝寧,擾及潁州、陳州境。張總愚一股竄山東曹州。
三月初五日,馳摺奏報:張總愚大股東竄,調潘鼎新全軍堵剿,李昭慶軍來山東會剿,調徐州楊鼎勛軍護衛孔林。任、賴等股回竄皖、豫之界,銳志東趨。
劉銘傳、周盛波合力剿辦。查捻逆西逼楚疆,東趨海岱,相去動三千里,馬步以數萬計,必須鮑超、劉秉璋、劉松山等多成數路游擊之師,乃足以布遠勢。臣現駐濟寧,就近調度,東事定後,再行赴豫。又摺奏遵調鮑超一軍北來剿捻,請飭江西月解七萬兩,湖北月解二萬兩,江蘇月解二萬五千兩,專供鮑超霆營之餉。
請飭左宗棠、劉坤一將江閩各軍分別遣撤,次第銷兵,以靖民氣。臣自抵臨淮,察看皖豫等省行軍,每以柴草細故,兵民成仇,因令各營發價購買,不得妄取絲毫。鮑超所部,頗有騷擾之名,今籌定有着之款,於襄陽設糧台,委員支應,俾得專精辦賊,且申明紀律,秋毫無犯,乃能軍民一氣,一以保全鮑超之令名,一以拊循河南之赤子,關係甚重。二十一日,馳摺奏匯報山東近日軍情,潘鼎新、李昭慶兩軍剿賊勝負情形。任、賴等逆續竄曹州之境,張逆屯於濮范之境,一片賊氛。劉銘傳、周盛波兩軍追賊均抵東境。現在調派各軍嚴扼運河,劉松山軍來濟寧會剿。陣亡將弁劉洪盛、裴兆宏二十八員名請恤。又摺奏報劉銘傳、張樹珊兩軍,在皖豫之境,剿賊獲勝,陣亡將弁胡鳳喈、劉得發請恤。附片奏東豫兩省車輛甚少,難於雇覓,派員前赴張家口採買駱駝五百匹來營應用,請飭部援照買馬成案,免稅放行。又附片瀝陳:此股捻匪奔突六省,攻剿十年,久成流寇之症。
中外論者,或輕此賊,以為不足平;各路奏報,每多粉飾虛浮,或並無戰事,而開單請獎。臣受命剿賊,已滿十月,制寇之方,尚無把握,終夜以思,且憂且愧。
願我皇上弗輕視此賊,博儲將材,求為可繼,稽核奏報,戒其勿欺,庶憑聖主朝乾夕惕之懷,以救中原火熱水深之厄。又奏稱督師有年,損折將士甚多,凡當時未及奏報,漏未請恤之員弁,統計陣亡者一百四十四員名,傷亡七員名,病故者二百五十員名,匯開清單,懇恩敕部分別議恤,以慰忠魂。是月,公弟國荃到湖北巡撫任,李公鶴年到河南巡撫任。捻匪由山東南竄淮、徐之境。
四月初三日,閻公敬銘來濟寧見公。初七日,馳摺奏報:捻匪自山東回竄,劉銘傳、周盛波等軍追剿迭勝。並陳明潘鼎新一軍力戰保全東境之功,山東官軍扼防運河之功。劉銘傳、周盛波、周盛傳竭力苦戰,冒險立功,容俟匯案請獎。
附片奏:賊勢南趨,劉松山回軍徐州,該處現有劉秉璋、楊鼎勛等軍,尚為聯絡。
臣軍注重東路,不得不借運河以為阻截之界,擬大加修浚,增堤置柵,以為之防。
拜摺後,與閻公敬銘登舟查勘運河,以至黃河。是日,泊分水龍王廟。初九日,泊申家口。劉公長佑來舟次見公。十一日,渡河至張秋鎮。十二日,回舟次。十三日,登南岸,宿東平州。十五日,行抵泰安府,謁東嶽廟。十六日,登岱嶽,上至天柱峰。十九日,公回濟寧州。二十五日,馳摺奏捻匪張總愚、牛洪一股竄擾曹州、徐州之交,任柱、賴文光等一股竄擾淮、泗一帶。並陳湘淮各軍防剿情形:劉銘傳一軍,自去年臘月以來,馳驅四省,已飭該軍移赴濟寧,暫予休息,騰出潘鼎新軍代為游擊之師。附片奏查勘運河、黃河布置防守情形。
五月二十二日,馳摺匯奏劉秉璋、劉松山、劉銘傳、周盛波等軍與賊接仗獲勝情形。捻黨分股回竄,張總愚、牛洪入豫,任柱、賴文光入皖。飭潘鼎新、周盛波為一路,劉秉璋、楊鼎勛為一路,劉松山、張詩日為一路,分途馳擊。劉銘傳、李昭慶兩軍分駐徐州、濟寧,暫予休息。附片奏黃、運兩河應劃分汛地,歸直隸、山東督撫派兵設防。又擬查閱運河南路,興工修築堤牆。是月,公錄《朴目雜記》,分小學、修齊、禮、兵、經濟、詩文。凡六門。
六月初七日,行至嘉祥縣,謁宗聖曾子廟,接見曾氏宗子曾廣莆,公捐銀一千兩,以助祀產之資。初八日,出詣南武山宗聖林墓。初九日,回濟寧。十四日,馳摺奏捻匪西竄,官軍追剿情形。並稱:中原平曠,四通八達,此剿彼竄,不能大加懲創,擬自周家口以下扼守沙河,周家口以上扼守賈魯河,自朱仙鎮以北,至黃河南岸,無水可扼,擬掘濠守之。調派水師及劉銘傳等軍分段扼防,咨商河南、安徽兩撫臣調兵分守。至群賊南竄,不出南、汝、固、黃州、六安等處,則鮑超一軍、劉秉璋楊鼎勛等之淮軍、劉松山張詩日之湘軍足敷剿辦。臣擬拔營東下,閱勘運堤,即由運入淮,逕赴周口。附片奏:防河之舉,地段太長,派劉銘傳、潘鼎新、張樹珊扼守朱仙鎮以下四百里之地,力任其難。自朱仙鎮以上,專資河南兵力,已咨請李鶴年暫駐汴梁,調回各軍,先辦防務,主守而不主剿。誠恐李鶴年蒙頓兵不進之機,設將來河防不成,臣願獨當其咎,不與李鶴年相干。
十五日,由濟寧登舟,行閱運河所修堤牆。二十五日,舟泊宿遷,登岸駐營中。
時豫皖大水,淮流盛漲,微山、南陽等湖與運河連成巨浸。公深以民間饑溺為憂。
是月,捻匪在河南合股,既而張總愚、牛洪西竄、劉松山、張詩日截剿破之。任柱、賴文光東竄,潘鼎新迎擊卻之。公弟國荃調派郭松林、彭毓橘等軍防守德安、隨州。鮑公超軍行抵湖北蘄、黃之境。
七月初四日,馳摺奏報查閱運河堤岸情形:任、賴股匪回竄東路,前奏扼守沙河之策,難遽興辦,現令劉銘傳、周盛波、潘鼎新赴東路馳剿。惟淮南北大水,為數十年所未有,既自憾軍務毫無起色,又恐饑民失所,從賊偷生,則剿撫兩俱棘手,實深憂愧。初六日,由宿遷解纜,下泊楊莊。初七日,吳公棠來見公於舟次。運河堤決於高郵州之清水潭二閘,浸興化、東台、鹽城等縣之境。初八日,公換船入淮。初十日,渡洪澤湖,泊盱眙。十五日,舟次王家圩,大風,舟幾覆,水師舢板船覆者八號,弁勇死者五人。公言生平經歷江湖風波之險:道光戊戌之秋,在襄河遇風;咸豐甲寅三年,在岳州水軍遇風;並此為三度矣!十六日,抵臨淮,登岸駐營。二十二日,巡閱張錫嶸淮勇營。二十三日,公病暑濕證,服藥閱數日乃愈。自是以後,遇有疾病,公恆持勿藥之說,蓋其視生死之際,已脫然矣。二十八日,馳摺奏潘鼎新一軍迎剿獲勝,任、賴一股竄至賈魯河以西,仍擬扼防賈魯河、沙河,杜其回竄。附片奏船遇大風,委員知縣譚鰲舟覆隕命請恤。
又片奏報劉松山、張詩日兩軍在西華、上蔡等處大捷,並自陳途中病狀,力疾西上。公拜摺後登舟行,泊懷遠縣。三十日,泊蒙城縣。是月,官文公奏請以公弟國荃幫辦軍務。張總愚、牛洪西竄南陽,劉松山與河南官軍宋慶等追剿至新野、鄧州、南召、魯山之境。任柱、賴文光竄襄城以南。
八月初一日,公由蒙城換小舟溯渦河而上,派親兵由陸路先赴周家口,令輜重各船改道溯淮上潁,以赴周口。初二日,泊雉河集。初四日,行抵亳州。初六日,由亳州登陸起行。初八日,行至陳州府,詣袁端敏公祠。初九日,至周家口營。二十日,馳摺詳報劉松山、張詩日剿賊勝仗。奏稱:近年捻逆縱橫,從未大受懲創,此次湘軍奮擊,凶焰頓衰,容查明匯案奏獎。附片奏患病未痊,請假一月,在營調理。又片奏任、賴一股久踞舞陽、葉縣之交,有回竄東北之勢;張、牛一股,亦聞有回竄之意。調派各軍堵剿。鮑超由汝寧北出迎剿,力扼東竄之路,劉銘傳等仍興修堤牆,分汛防守,以符初議。又附片奏:臣向辦保案,極為矜慎。
金陵克復,續保六案,迭准部咨駁斥,查取考語申復,自應遵部議辦理。惟原保各統領散處各省,行查為難,懇恩俯念將士立功之苦,敕部准照原奏清單註冊,以為奮勇立功者勸。劉銘傳等軍修築賈魯河堤牆工竣。李公鶴年調官軍六營於朱仙鎮以北,開濠置守,淮軍復分眾助之。浮沙壅塞,難於挑浚。時逆全股由許州北竄。十六日,逼近汴梁,全股沖濠東竄,疾趨山東。二十三日,馳摺奏捻匪東竄,河防無成,檄調劉銘傳、潘鼎新等赴山東追剿。附片奏稱:剿捻年餘,仍無成效,憂愧無極,請旨飭令李鴻章帶兩江總督關防出駐徐州,與山東撫臣會辦東路;湖北撫臣曾國荃攜帶關防移駐南陽,與河南撫臣會辦西路;臣現駐周家口,居數省之中,庶可聯絡一氣,呼吸相通。又片奏稱:防守沙河、賈魯河,本系策之至拙者,惟以流寇難制,不得已而出於下策。此次捻匪東竄,出於豫軍汛地,或不免歸咎於撫臣李鶴年。謹縷陳持平之論,懇恩暫予免議,以期和衷共濟,為將來同心設防之計。又片奏調浙江處州鎮總兵馬得順帶所部馬隊來豫剿捻。是日,又具摺奏:捻逆以蒙、亳老剿為歸宿,莠民勾引,居則為居,出則為捻,若商賈之遠行,恬不為怪。臣於上年選委各員,查辦民圩,擒斬著名積捻甚多,謹將蒙城、亳州、宿州阜陽四屬已經正法之捻徒,匯單附呈為第一案,以後續獲,逐案匯奏。是月,捻匪竄撲運河,山東官軍堵御卻之,回竄河南。左公宗棠調授陝甘總督,喬公松年調陝西巡撫,英翰公授安徽巡撫。
九月初四日,李公鶴年來營見公。初六日,漕督張公之萬來營見公。十三日,馳摺詳報劉松山等在新野、南陽等處迎剿張、牛逆股,迭次勝仗。奏稱:劉松山等聞豫軍宋慶被圍,即日馳援,及解圍後,即與宋慶聯絡一氣,同心苦戰,尤得師克在和之義。又摺奏劉銘傳、潘鼎新兩軍往來剿賊齊、豫之境,迭獲勝仗。捻匪既不得逞志於東,必仍狂竄而西。檄令劉松山由扶溝迎剿,鮑超由南陽進軍,遮截西竄之路。附片奏請續假一月,在營調理。是日又具摺奏彭玉麟所部水師報捐餉銀十萬兩,請加廣衡州府縣學額。附片奏彭玉麟報捐歷任應得養廉銀二萬餘兩,不敢仰邀議敘。十九日,彭公玉麟來營見公。是月,捻匪由山東竄河南,循河南岸至滎澤決河堤,河南官軍堵塞之。捻復南竄。捻酋牛老洪死。張總愚西竄陝、汝,遂入陝西商州境。任柱、賴文光仍竄山東,疾趨濟寧,攻撲運河,山東官軍扼之。李公鴻章出視師於徐州。公弟國荃出視師於襄陽,具疏劾官文公。
十月初九日,喬公松年來營見公,遂赴陝西任。十二日,英翰公來營見公。
十三日,馳摺奏匯報軍情,賊分東西兩路。東路任、賴逆股,劉銘傳、潘鼎新等追剿,逆蹤盤旋於巨、鄆一帶;西路張總愚一股,已入陝西,鮑超軍馳至陝州,未及接仗。又摺詳報劉銘傳、潘鼎新在鄆城等處追剿勝仗。又摺奏病難速痊,請開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之缺,並請另簡欽差大臣接辦軍務,自以散員留營效力,不主調度。附片奏陳剿捻無效,請將臣所得封爵暫行註銷,以明自貶之義。又具摺續報水陸陣亡病故員弁,匯單請恤。又附片密陳山東撫臣閻敬銘、藩司丁寶楨澄清吏治,講求軍務實際,請開復處分。又片奏李鴻章已帶印出省,黃翼升回駐江寧,藉資鎮撫。十五日,公子紀鴻來營省視。十九日,奉到寄諭一道,詞旨嚴切,催令速籌援軍,以赴陝、洛。二十五日,奉到上諭:「該大臣勛望夙著,積勞致病,自系實情,著再賞假一個月,在營安心調理。欽差大臣關防著李鴻章暫行署理。曾國藩俟調理就痊,即行來京陛見一次,以慰廑系。朝廷賞功之典,具有權衡,該大臣援古人自貶之義,請暫註銷封爵,着無庸議。」欽此。三十日,任、賴捻股由山東回竄陳州境。公行營戒嚴,調親軍出隊截剿。是月,公弟國荃出駐黃州。
十一月初二日,馳摺奏報西路張逆深入秦境,尚無回竄之說,調鮑超一軍進荊紫關,以援秦中;東路任、賴一股回竄河陽,飭劉松山迅赴汝州,遏其西竄之路。附奏奉旨復陳一片。稱行軍太鈍,精力日衰,俟病體稍痊,入都陛見,自請辦捻不善之置。又片奏楊鼎勛、張錫嶸追剿任、賴一股,捻蹤直奔沙河以南,劉松山仍由汝、洛進兵,以力保黃河,先顧山西為主。初六日,奉到上諭:「曾國藩著回兩江總督本任,暫緩來京陛見。江蘇巡撫李鴻章著授為欽差大臣,專辦剿匪事宜。」欽此。十七日,馳摺奏酌籌西路軍務,鮑超一軍援秦,派委江蘇道員薛書常專辦霆營糧台,採辦軍米。又摺奏:交卸欽差大臣關防,齎送徐州,交李鴻章祗領,欽奉諭旨,飭臣竟回本任,臣自度病體不能勝兩江部督之任,若離營回署,又恐不免畏難巧取之譏,請仍在軍營照料一切,維繫湘、淮軍心,庶不乖古人盡瘁之義。附片奏刊用木質關防一顆,其文曰「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一等侯行營關防」。又片奏任、賴股匪奔擾信陽之南,將入鄂境,周盛波跟蹤追剿,現飭張樹珊拔隊追擊。劉銘傳軍疲勞太久,在周家口稍休,即行赴鄂。又檄調李昭慶全軍由皖赴鄂,以收夾擊之效。又附密片奏保湘、淮各軍將才。如道員劉盛藻、總兵戴春林、潘鼎立、提督章合才,均為後起之選。前任大名道祝塏、編修張錫嶸,皆文員中出群之才。略陳品概,以備採擇。十九日,委員齎送欽差大臣關防赴徐州營。二十八日,奉到上諭「曾國藩請以散員仍在軍營自效之處,具征奮勉圖功,不避艱險之意。惟兩江總督責任綦重,湘、淮軍餉,尤須曾國藩籌辦接濟,與前敵督軍,同為朝廷倚賴。該督忠勤素著,且系朝廷特簡,正不必以避勞就逸為嫌,致多顧慮」等因。欽此。是月,公弟國荃駐軍德安,湖廣總督官文公奉旨開缺,入都供職。欽差戶部侍郎譚公廷襄暫署總督。
十二月初三日,馳摺奏欽奉諭旨,再陳下悃,仍請開兩江總督協辦大學士缺。
附片奏任、賴一股竄擾孝感,鄂軍接仗獲勝,檄調劉秉璋與劉銘傳軍合為一路,探蹤追剿。又具摺奏保劉銘傳一軍:克復黃陂,並在濟寧、雉河、阜陽、扶溝等處戰功最偉,勞苦尤甚。五案並保,開單請獎。附片奏保吏部主事錢應溥在營效力,請加四品卿銜。十五日,奉到上諭「曾國藩當仰體朝廷之意,為國家分憂,豈可稍涉疑慮,固執己見?著即懍遵前旨,剋期回任,俾李鴻章得專意剿賊,迅奏膚功」等因。欽此。二十一日,馳摺奏:遵旨回駐徐州,暫接兩江總督關防。
臣病體未痊,仍懇另簡江督,而臣以散員效力行間。至中外交涉事件,素未講求,請旨令兩淮運司丁日昌護理通商欽差大臣關防,必能有裨時局。附片奏東路任、賴一股,盤旋於安陸之境。劉銘傳等追剿,賊竄向鄂東一帶。西路張逆,渡過渭北,鮑超自請移師赴鄂,先剿東段。因檄令劉松山、張錫嶸等由潼關入秦,即在陝州設立糧台,仍派薛書常管理。是日具摺奏江西南康縣查辦案內充公田產,分析辦竣。又奏保劉松山、張詩日等軍在西華、上蔡、新野等處大勝,匯案請獎。
附片奏請酌提安徽丁漕,加該省兵勇之餉。又片奏前年飭委運同銜容閎前往西洋,採辦機器百數十種,均交上海製造局收用。該員不避艱阻,請予獎勵,以昭激勸。
又片奏參安徽渦陽縣知縣沈濂革職。是月,楚軍、淮軍集於湖北之境,凡七萬餘人,會剿任柱、賴文光一股。郭松林軍挫於德安,總兵張壯勇公樹珊陣亡,賊益張。陝西官軍挫潰,張總愚逼近西安省城。喬公松年到陝後,亟檄劉松山一軍入援關中。公辦理捻匪一載有餘,初立駐兵四鎮之議,次設扼守兩河之策,皆未久而改變。其在臨淮,搜擒蒙、亳匪徒,以絕捻之根株;在徐州辦結湖團巨案,以除捻之勾引。劉銘傳、劉松山、潘鼎新三軍,大小數十戰,賊眾縱橫飆忽之勢,實因以少衰。是冬張逆入秦,任、賴入楚,中原稍得息肩矣。
而是歲言路劾公辦理不善者,有御史朱鎮、盧士傑、朱學篤等疏,皆奉寄諭鈔發。御史穆緝香阿奏督師日主無功,請量加譴責一疏,奉上諭:「年餘以來,曾國藩所派將領,馳驅東、豫、楚、皖等省,不遺餘力,殲賊亦頗不少,雖未能遽蕆全功,亦豈貽誤軍情者可比?該御史所奏,着毋庸議。」欽此。是後,又有御史阿凌阿劾公驕妄各款,亦奉旨辨斥。公念權位所在,眾責所歸,惕然不敢安焉!
「丁卯」同治六年,公五十七歲。
正月,公在周家口營。初六日,啟行赴徐州。十三日,過碭山境,散錢二十六緡給饑民。十五日,公至徐州。十九日,接受兩江總督關防、兩淮鹽政印信、通商大臣關防,與李公鴻章通籌西北大局。二十一日,馳摺奏報加駐徐州接篆日期。附片奏賊在鄂中,官軍有合圍之勢,恐任、賴一股續竄入秦,鮑超一軍應留豫西攔截,俟賊情定後,再調赴秦。又片奏:彭玉麟報捐養廉銀兩,奉旨查明子弟,給予獎敘。該侍郎力辭,出於至誠,懇如所請,以遂其報效之誠。二十九日,奉到上諭:「曾國藩既經接受兩江督篆,所有察吏籌餉及地方應辦事宜,均關緊要;且金陵亦不可無勛望素著大員坐鎮。着即回駐省城,以資鎮攝。該督公忠體國,自當仰體朝廷倚畀之隆,勉為國家宣力。一切軍情調度,仍着李鴻章隨時咨商,以資裨益。」欽此。是月,張公錫嶸在陝西陣亡。鮑公超回軍襄陽,擊賊於楊家澤,大破之;追剿至豐樂河,復大破之,殺賊萬餘人。任、賴捻股竄河南境。
李公鴻章奉旨授湖廣總督,李公瀚章調授江蘇巡撫,暫署湖廣總督,劉公琨授湖南巡撫。
二月初三日,李公鴻間拔營赴河南督師,仍駐周家口。初八日,傳摺奏謝年終恩賞。又奉報軍需款目:自咸至二千一百三十餘萬之多,分為四案,開列簡明清單,照例報銷。附片奏動用安徽抵征一項,比例請銷。又片奏江忠義、席寶田二軍餉銀,歸入江西匯總造報。又片奏補發湘軍欠餉,作為第四案續報之款。又奏新授江蘇布政使丁日昌請暫緩陛見。十四日,馳摺奏迭奉諭旨,移駐金陵,恭報起程日期。又摺奏:上年奉旨,發交臣營差委各員——道員鍾文、總兵沈宏富、提督何紹彩,分別發往各路差遣。附片奏道員祝塏應仍交李鴻章隨營差遣。又片奏甘肅道員金國琛,請開缺終養。又片奏陣亡編修張錫嶸,請加恩其子。又奏陣亡總兵張樹珊,請於周家口建立專祠。又摺奏彭玉麟水師營、鮑超霆軍查辦滋事弁勇。十六日,由徐州啟行,至韓莊登舟,沿途查閱運河堤牆。二十二日,至清江浦,張公之萬來見公。二十三日,吳公延棟來見公於舟次,方舟從公赴金陵。
二十六日,查閱清水潭堤工。三十日抵揚州。是月,任、賴捻股東竄安徽境,回竄湖北東境,湘軍敗挫,彭忠壯公毓橘陣亡於黃州。劉松山軍入陝西,擊張逆一股,連破之。
三月初一日,公與官文公相見於舟次。初二日,查閱瓜洲鹽棧。初六日,抵金陵,還署。金陵之民,焚香於道以迎公。初十日,按視新修江寧學宮工程。十五日,劉公琨舟過金陵見公。二十日,馳摺奏報回省日期,並陳鄂東之賊向西北竄走,張逆在秦,與回逆合股,劉松山攻剿屢勝,尚有把握。附片奏酌撥軍餉,協解陝、甘兩省。是月,鮑公超在襄陽傷病大作,公委員齎藥饋問之。左公宗棠赴陝甘任,行至湖北,接受欽差大臣關防。丁公寶楨補授山東巡撫。
四月初七日,馳奏提督鮑超傷疾甚劇,請調直隸署提督婁雲慶南來接統霆軍。
附片奏回任以後,通計餉需款目,入不敷出,且有萬不容緩之事,須行籌款者,如製造輪船,購買機器,湘軍入秦,淮軍在楚,多未發足軍餉,長江北岸,擬添陸軍,以為防運河堤壩,險工林立,均屬刻不容緩,請旨將江海關洋稅應解部之四成,酌留二成以濟要需。十六日,專摺奏謝京察從優議敘恩。又奏遵照新章,甄別勞績州縣,開單附呈。江南苦旱,公出禱雨於甘露神祠。二十四日,雨。是月,任、賴捻股由湖北竄河南南陽境。
五月十六日,馳奏續查民圩,擒斬捻黨,開單奏結,嗣後歸地方官辦理。附片奏:任、賴逆股自鄂省竄出,有東趨之勢。本年天氣亢旱,農田枯坼,人心皇皇,皆由臣德薄,累及斯民,憂愧無地,且運河水涸,東路軍情可慮。又聞張逆有回竄出關之意。又摺奏本年鄉試依限舉行,併兼行乙卯科武鄉試。又片奏保員外郎王家璧,請以五品京堂,遇缺題奏。公連日步出禱雨。十九日,公詣靈谷寺取水。二十日,大雨。公籌銀四千兩,修復靈穀神祠。是月,任、賴逆股由河南竄山東,越運河而東犯青州之境。奉到上諭:「曾國藩着補授大學士,仍留兩江總督之任。」欽此。
六月初十日,專摺奏謝天恩補授大學士。又摺奏鮑超傷病深重,懇請回籍養病。附片奏賊已渡運東竄,令黃翼升駐紮射陽湖,為里下河之防。又片奏江寧建立昭忠祠,其初專祀湘軍陸營將士,請並祀水師員弁。又摺奏本年鄉試,派學政鮑源深入闈監臨。又奏請展緩本年軍政。十八日,專摺奏江南、江北糧台收支軍需各款,分案開單奏銷。是月,任、賴逆股東竄登、萊之境,李公鴻章、劉公長佑建議:合四省兵力合堵運河,就東境剿滅任、賴一股;河南、湖北兩省兵力嚴扼潼關,毋令東竄,就關中剿除張總愚一股。英翰公疏請合兵嚴守膠萊河,逼賊於海隅,聚而殲之。
七月二十九日,馳奏霆營將領公稟不願隸婁雲慶部下,請將鮑超全軍撤遣大半,其餘令譚勝達等帶赴濟寧,歸李鴻章調遣,並以婁雲慶另募新軍,以備防剿。
又奏遵旨籌撥直隸賑災一款,皖軍協餉一款,並陳現籌興復淮瀆,使水歸故道,以減淮揚水患,於清江設立導淮局,試辦挑浚。附抄章程十六條咨送軍機處,以備查核。附片奏籌撥本年大運銀兩,解交織造衙門應用,俟軍務平定,再議添撥。
是月,任、賴股匪回竄,越濰河擾犯沂州境,竄擾贛榆、海洲、沭陽之境。
八月,接到總理衙門公文,預籌換約事宜。公飭屬吏悉心條議,擇其善者具咨與函,專派員弁,由滬入都呈復。議增修金陵昭忠祠。祀江南殉難官紳。
九月十八日,具摺奏甄別府縣等官。續奏採訪忠義第二十八案。附片奏水營記名提督馮標病故請恤,皖南殉難縣丞羅慶恩請恤,烈婦程胡氏請旌。是月,海州捻股回竄山東境。
十月初五日,公下闈典校武鄉試,提督李朝斌會考。十九日,試竣,取中武舉一百五十七名。是月,山東賊復竄贛榆,劉公銘傳追剿,破之,陣斃捻酋任柱。
公弟國荃開缺回籍。
十一月初三日,專摺奏報江南武闈鄉試事竣。初六日,專摺奏江北糧台捐造船炮,用過銀數,循例報銷。又奏徐州善後局報銷。又摺奏揚州虹橋鄉殉難紳民婦女請旌恤,巡檢陸斤請恤,澄海營副將陶位中、參將黃占魁出洋捕盜遇害,請恤。十五日,馳摺奏遵旨預籌修約事宜。二十七日,劉公銘傳擊賊於壽光イ河,大破之,擒斬數萬人,賊大潰,賴文光遁走。山東肅清。是月,官文公署直隸總督,丁公日昌授江蘇巡撫。
十二月初三日,奏查明本年江北新漕征解實數,現在籌辦情形。又奏籌解明年協甘餉銀。又摺奏:江寧省城,自咸豐三年淪陷,向榮、和春等駐兵八載,陣亡之文武將弁,殉難之官紳士民,尚未建祠崇祀,實為闕典。湘軍昭忠祠地基寬敞,因與僚屬議建三祠,中為湘軍陸營,西為湘軍水師,東為金陵官紳,務使毅魄忠魂,萃於一處。其金陵官紳,綜舉約有六端:一曰咸豐三年城陷殉難之員,二曰向榮、和春營中陣亡病故之員,三曰江寧七屬殉難之紳,四曰江南大營援剿他處殉難之員,五曰鎮江、揚州兩軍陣亡病故之員,皆祀祠中;六曰滿漢婦女不屈而死者,別立貞烈祠祀之。懇飭令地方官一併致祭,實在裨於聖朝勸忠之道。
附片奏霍邱縣殉難團紳李友張請恤,並其家屬五十一名。初十日,揚州官軍擒捻酋賴文光斬之,徐黨迸散,東南蕩平。二十二日,奉上諭:「大學士兩江總督一等毅勇侯曾國藩著加恩加賞一雲騎尉世職。」欽此。是月,張總愚捻股由陝西越黃河竄至山西境,東趨畿輔。
是歲駱文忠公秉章奉旨以四川總督協辦大學士,尋卒於成都。李武壯公祥和在陝西宜川陣亡。
「戊辰」同治七年,公五十八歲正月初二日,接見西洋公使浦安臣。十七日,專摺奏謝天恩加賞世職。又摺奏謝年終恩賞。又奏年終密考學政聲名。又奏江蘇臬司李鴻裔請假。二十一日,定書局章程八條,又訓手民四條,委道員洪汝奎經理書局。汝奎,漢陽劉公傳瑩之門人也。二十七日,核定長江水師未盡事宜及水師補缺章程。是月,張總愚捻股竄直隸境,擾犯保定、河間、天津各屬境,畿輔戒嚴。丁公寶楨督軍入援,駐固安;左公宗棠督軍追剿,駐天津;李公鴻章駐軍大名;李公鶴年、英翰公,皆引兵防河南北。
二月十七日,劉公長佑過金陵見公。
三月初五日,馳奏擬補長江水師各缺,並續陳未盡事宜十條。奏稱:衡州試辦水師之始,非有舊例可循,屢試屢變,漸推漸廣。今已奏定章程,著為令典,不敢謂立法之盡善而無弊,所願數十年後,督撫提鎮,隨時損益,遇事詳求,冀將材輩出,歷久常新,此則臣等所禱祀以求者也。又摺奏總兵張詩日病故請恤,並准加恩予諡。奉旨予諡勤武。公又奏上年江北冬漕並歸海運,詳議海運章程十條,開單附呈。附片報江北漕糧起運實數。又片奏籌解甘餉分數。又附片奏陸營武職大銜借補小缺,請敕部核議准行。又片奏保總兵王可升、章合才、易致中三員,皆足勝專閫之任。二十日,作《靈谷龍神祠碑記》。二十八日,歐陽夫人至署。
四月初一日,江南苦雨,公出詣神祠祈晴。李公瀚章調任浙江巡撫。初四日,過金陵見公。初七日,奏結霆營上年在襄陽鬧餉一案,查辦營官哨官,審明定擬。
又奏上海鐵廠製造火輪船,及廣東艇船,仍須酌改營制,略仿西洋之法,擬會同丁日昌履勘查閱,再將外海水師章程核議具奏。二十日,調驗船廠所造八團舢板。
二十四日,由金陵登舟啟行,公子紀澤從。二十六日,至揚州,查運庫。二十九日,登金山,觀蘇文忠公玉帶,為詩紀之。旋登焦山。是月,直隸捻匪竄運河以東,分擾及山東東昌、武定各屬境。時河北水漲。官軍因扼運河以困之。
閏四月初一日,公舟泊丹陽。初二日,泊常州。初三日,泊蘇州省城,留五日。初八日,出巡閱李朝斌太湖水師,遂行赴上海。丁公日昌從。途次奉到上諭:「曾國藩著授為武英殿大學士。」欽此。初十日,行至上海,駐鐵廠,查閱輪船洋炮工程。洋領事官白來尼等來見公。十四日,會奏撥解直隸軍餉,並匯陳近年協撥陝甘軍餉情形。又奏酌提制錢三十萬串,由輪船解運天津,請照銀價劃抵京餉。附片奏上海舊存輪船兩號,不能行駛外洋,適有福建華福輪船來滬,即令改調前赴天津,以備巡防之用。公專奏遵旨派員馳赴合肥,催令劉銘傳銷假,迅赴直隸、山東軍營。並瀝陳:剿捻之師,謀勇以劉銘傳為最,而勞苦疲乏,亦惟銘軍獨甚。念本年畿輔之警,若非去歲先滅任、賴一股,大局不堪設想。懇於寄諭中獎其勛謀而慰其勞苦,則天語一字之褒,勝於臣等函牘萬萬矣。是日,公拜摺後登舟查閱吳淞口、狼山、福山各營。十五日,由輪船回金陵署。
五月初八日,專摺奏謝天恩。附片奏提督黃翼升、總兵歐陽利見所領水師已赴濟寧。並查看山東河防提督劉松山添募湘勇,飭湖南鹽局撥銀二萬兩,以利遄行。
六月十八日,專摺奏江北水災賑濟銀數,造冊報銷。又摺奏李鴻裔病狀,請開缺調理。又摺奏總兵婁雲慶撤營事竣,請開缺回籍養親。附片奏保總兵譚勝達、王衍慶二員。又摺奏採訪忠義第二十九案。附片奏已故總兵張運桂請祀張運蘭專祠。又奏常州殉難紳民史承簡等合族一百二十名,請於郡城建史氏忠節專祠;全椒縣知縣孟煊在任殉難,請建專祠。是月,劉公銘傳赴直隸,時湘、淮各軍將領萃於三輔,詔都興阿出視師於天津。
七月,彭公玉麟經理長江水師事竣,奏請開兵部侍郎之缺,補行守制。奉旨允之。官軍會剿捻匪,破平之。張總愚走死直隸。山東肅清。李公鴻章以湖廣總督協辦大學士,劉公銘傳封一等男爵,封疆將領承恩賞各有差。初十日,奉上諭:「曾國藩籌辦淮軍後路軍火,俾李鴻章等克竟全功,著交部從優議敘。」欽此。
揚州民與天主教堂哄斗,公委藩司李宗羲、運司李元華、上海道應寶時提案會訊。
二十二日,專摺奏前次有密疏一件,未能慎密,自請交部議處。又摺奏東西捻股一律肅清,湘、淮各軍亟應趕緊裁撤,以節餉需而蘇民困。謹預籌經費,為撤勇之用。又摺奏查明運河水志情形。又摺奏查報陣亡、傷亡、病故員弁,匯單請恤。
附片奏河工道員藩鴻燾請恤。又摺奏江寧府屬查出熟田,試辦抵征。二十七日,奉到上諭:「曾國藩著調補直隸總督,兩江總督著馬新貽調補。」欽此。
八月初六日,專摺奏謝天恩,一為交部優敘,一為調任直隸。吁懇陛見。附片瀝陳丁憂兩次,均未克在家終制;從公十年,未得一展墳墓。瞻望松楸,難安夢寐。又稱剿捻無功,本疚心之事,而回任以後,不克勤於其職,公事多所廢馳,皆臣抱歉之端。俟到京時,剴切具奏。十一日,作《江寧昭忠祠碑記》。十三日,上海船廠造火輪船第一號成,駛至金陵。公登船試行至采石磯,命名曰「恬吉」,取四海波恬、公務安吉之意。批發揚州教堂一案,具咨文呈報總理衙門。是月,李公鴻章奏凱,撤剿捻官軍,惟留劉銘傳一軍駐紮畿南之張秋鎮。又奏籌款修葺孔林。湘勇劉公松山軍從左公宗棠入秦,剿辦回逆。
九月初二日,奏報恬吉輪船工竣,並陳明上海機器廠籌辦情形。附片奏金陵善後局經用之款,請免造冊報銷。又片奏內江水師糧台委員、船廠委員匯案請獎。
初十日,酌定湖北撤勇一案。十七日,核定外海水師章程。丁公日昌至金陵,會議揚州教堂一案。二十日,馬公新貽到金陵。二十六日,交卸關防印信。二十八日,公弟國潢來署,相見甚歡,大被同宿,縱談家鄉瑣事,以為笑樂。又自書箴言六條贈之。是月,公與漕督、河督會奏滎工漫水漸入洪湖會籌堵御一摺。
十月初五日,具摺奏報交卸日期,遵旨會商公事,暫緩啟程。又具摺奏請禁止川私行楚,收回淮南引地,以復舊制而整鹺綱。附片奏劉松山一軍由江南協餉,請改道湖北襄陽轉解入奏。並稱:臣交卸之際,應將經手事件略為結束。又摺奏原任廣西撫巡鄒鳴鶴在金陵殉節,請從優加恤,並准予諡,以彰忠節。又奏水師營副將柳壽田病故請恤。二十六日,李公鴻章赴湖廣任,過金陵見公。
十一月初三日,專奏湘軍第五案軍需款目造冊報銷一摺。奏稱:從前軍營辦理報銷,中外吏胥互相勾結,以為利藪。此次臣嚴飭屬員,認定實用實銷四字,不准設法騰挪,不准曲為彌縫。臣治軍十餘年,所用皆召募之勇,與昔年專用經制弁兵者情形迥異。其有與部例不符之處,請敕部曲為鑑諒,臣初無絲毫意見欲與部臣違抗也。是摺奉旨:「著照所請,該部知道。」欽此。是日,又具摺奏酌議江蘇外海內洋里河水師事宜十四條,請敕下李鴻章、馬新貽、丁日昌各抒所見,妥為核議,並求部臣詳核,不厭駁詰,以期利多弊少。臣不敢因系初議之人,稍涉回護。又摺奏江楚用兵太久,武職保舉太多,惟借補小缺一途,可以安置撤遣之將弁。謹將東南近年考試武職章程四條,錄呈御覽。又摺奏:江淮等屬。歷年墊應兵差,添設台站,頭緒紛繁,州縣交代,永無結算之期,實有妨於吏治。臣任兩江最久,惟此為經手未完之件。現擬設法清■,准仿照糧台之例,開單報銷,仍按據金陵未克以前及既克以後年分,分別辦理。附片奏補發湘軍欠餉,歸案報銷。又片奏:臣未交卸之時,兩次接准造辦處來文,俱稱移會兩淮監督。查兩淮只有鹽政,並無監督之官。造辦處系內務府司員,與部院司官體制相同,行文督撫,應用堂官之印。請旨敕下該衙門,嗣後遇有傳辦要件,統歸內務府大臣行文,不宜逕由造辦處移會,以符定製而杜弊端。又片奏報經手事竣,起程北上日期。
初四日,公由金陵登舟起行。金陵士民焚香酌酒以餞送者,填咽街巷。於時歐陽夫人患咳喘甚劇,公長子紀澤留金陵侍疾,次子紀鴻從行。初八日,泊揚州。公弟國潢從公於揚州,乃別回湘。十三日,抵清江浦。十七日,由清江啟行。江寧將軍魁玉公出都赴任,謁公於途次。二十日,彭公玉麟從公於郯城境,乃別回南。
三十日,渡黃河,宿齊河縣。丁公寶楨來見公。
十二月初四日,行抵直隸境。公在途次,每日按輿圖稽查山川原委,尤詳考畿輔水利,隨時延訪官紳賢否,證以輿論而密記之。十三日,入都門,寓東安門外賢良寺。十四日,昧爽趨朝,見軍機大臣於朝房,召見於養心殿,奏對數十語,賜紫禁城騎馬。退朝,謁恭親王於邸第,及軍機大臣文祥公等。十五日,遞摺奏謝天恩召見,奏對十餘語。十六日,又召見,奏對語尤詳。移時乃出。時在廷諸臣,想望丰采,退朝之際,千官屬目焉。十八日,至內閣上任,接見侍讀中書各員。旋至翰林院上任,接見講讀學士以下各員。謁至聖廟及先儒韓文公祠。十九日,公訪塔忠武公宅,登堂見其母,厚饋之。二十日,移寓城南法源寺。二十四日,至內閣,集議通商事宜,凡三日。二十八日,會奏議復修約事宜一摺。二十九日,遞摺奏謝年終恩賞。
「己巳」同治八年,公五十九歲。
正月初一日,早朝捧慶賀表,從駕詣長信門行禮。天明皇上升殿受賀,公與朱公鳳標上階展表。太常寺司員宣讀表文畢,公與內廷諸臣,行禮而退。初二日,始為《無慢室日記》,條記密事。初五日,公訪倭仁公宅,因偕至內閣。醇郡王與大學士會議奏陳機務六條,公手稿數千字,移時而成。初七日,趨朝奏事。初九日,至琉璃廠書肆,縱觀書籍。十五日,趨詣保和殿,侍賜宴藩王。十六日,賜宴廷臣於乾清宮。內監引入,皇上升座,倭仁公領滿大學士、尚書西向坐,公領漢大學士、尚書東向坐。樂三闋,乃宴倭仁公起奉爵御座,皇上遍賜大臣爵,樂三闋,乃出謝恩頒賞珍物。十七日,具摺請訓,又遞摺奏略陳直隸應辦事宜,請酌調人才,以資差委,酌撥銀兩,以濟要需。直隸最大之政,在於練兵飭吏,次則河工。請留劉銘傳一軍,長作拱衛之師,再練萬人,使成勁旋,則畿輔不患空虛。民間疾苦,由於積獄太多,差徭太重,屬僚玩上虐民,當以嚴法重懲之。
永定、滹沱二河,常為民患,亦宜大加疏浚。請敕下江蘇督撫,每月撥解銀三萬兩,稍資周轉。並開單奏調道員錢鼎銘、陳鼐、知府李興銳、知州游智開、趙烈文、知縣方宗誠、金吳瀾及員外郎陳蘭彬八員召見,奏對數十語,皆疏中事也。
退朝謁恭親王邸第。二十日,出都。二十一日,巡視永定河堤工。二十七日,行抵保定府。
二月初一日,接受直隸總督關防、長蘆鹽政印信。初八日,拜發到任接印日期一摺。附片奏試辦永安河工,請敕戶部借撥銀兩,趕修要工。初九日,送官文公入都。十三日,札飭永定河道及河工委員擇日興工。十六日,閱直隸選練六軍操演陣法。時直隸營伍疲弱,劉公長佑為總督時,遵部議於綠營弁兵中挑選數千人,酌加練餉。至是已五年矣。十八日,作清訟事宜一編,為四柱冊,通飭各州縣官,刻期清結積案,以為課程。二十三日,具摺奏查明州積潦大窪地畝,分別豁減糧賦。又奏糧台循案報銷一摺。
三月初五日,刊發直隸清訟事宜十條,核定限期功過章程十四條。初九日,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公來見。十四日,劉公坤一入都,過保定見公。直隸臬司張樹聲調山西臬司。新授臬司史念祖,詔公察看。十六日,摺奏直隸訟案最多,積壓未辦,臬司張樹聲情形較熟,清■甫有端緒,請暫留本任;並鈔呈清訟事宜十條。
又摺奏舉劾屬員,以飭吏治。又奏報上年搶修永定等河,用過銀數。二十八日,丁公日昌入都,過保定見公。史念祖到省,公派委綜理髮審局。
四月初一日,專摺奏報查勘永定河工合龍出省日期。是日啟行。初六日,驗收河工。初八日,回署。十四日,奏報勘工回省日期。又奏直隸採訪節義第三案。
十七日,粵南使臣黎峻等過境見公。二十日,公子紀澤奉歐陽夫人到署。二十八日,郭公柏蔭入都,過保定見公。
五月初四日,專摺奏劉松山軍在陝西宜君、綏德兩處有潰變之案,實因軍士久役思歸所致。該軍剿辦得力,銳氣未減,未可遽議撤遣。初十日,楊公昌浚入都,過保定見公。二十一日,具摺奏稱:近日內外臣工間奏,多主練兵,不主養勇。當此全境敉平,自不宜留勇隊於近畿,然目前練軍,實無化弱為強之法,當參用東南募勇之意,仍須戶部籌撥的餉,然後營務漸有起色。又摺奏永定河工合龍,請開復河員處分。附片奏報用長蘆復價銀兩,以濟河工,並擬酌加歲修領款。
二十二日,李公宗義入都,過保定見公。二十三日,永定河複決口。
六月初六日,作《客座示僚屬箴言》四條,定以每日傳見州縣二員。十一日,奏遵照部議,裁撤長蘆總商,以杜把持之弊。又摺奏永定河水暴漲,道廳各員搶護新工,竟於他處漫溢,請分別參辦,並自請交部議處。又奏提督朱南桂、譚國泰病故,請恤。奏調瓊州總兵彭楚漢來直隸差委。是月作李忠武公、勇毅公神道碑銘二篇。
七月初一日,奏永定河漫口搶堵,未能合龍,擬緩期秋後將挑浚中泓、疏浚下口事,認真籌辦。初四日,作《勸學篇》示直隸士子。二十一日,奏酌議直隸、山西、河南三省毗連州縣會哨章程。二十四日,鄭公敦謹自山西入都,過保定見公。
八月初六日,奏續查屬員,據實舉劾。二十七日,奏接准部咨再行酌議練軍事宜一摺。奏請調南方戰將以練北方新兵,擬於古北口增練千人,提督傅振邦領之;正定府增練千人,總兵譚勝達領之;保定府增練千人,以彭楚漢領之。附片奏劉銘傳一軍護衛京畿,未可遽撤。該提督開缺回籍,其部將劉盛藻代領其軍,尚能勝任,毋庸另派統領之員。又片奏保道員蔣春元署永定河道。
九月初四日,作《湘鄉昭忠祠碑記》。初六日,奏採訪節義第四案。十二日,核定直隸練軍章程,委知府李興銳查訪長蘆鹽務。二十一日,具摺奏試辦永定河挑浚中泓、下口二法核定工程,請停止攤捐,發給現銀,使廳汛無所藉口,以作兵弁夫役之氣。附片請撥長蘆運庫銀兩,以濟河工之用。二十三日,作《唐確慎公墓志銘》。
十月初八日,作《羅忠節公神道碑》。初十日,公啟行出省勘河工。十二日,抵固安,巡視工程,驗收合龍。十三日,奏報勘工出省日期,並報循河勘驗下口。
十七日,登舟順流而下,至天津府查勘鹽政,校閱洋槍洋炮隊。二十日,由天津啟行。二十三日,回署。
十一月初一日,奏酌議長蘆鹽政十條。又摺奏查明州縣災歉情形,分別蠲緩,以紓民力。大、順、廣一帶尤苦旱,恐須預籌賑濟。附片奏查工回省日期。又奏採訪節義第五案。十九日,具摺奏蘆綱備累日甚,宜減輕成本,以蘇商困而保頹綱酌議五條。又摺奏永定河漫口合龍及疏浚中泓下口,均屬穩固深通,請開復河員處分。又具摺奏遵旨察看臬司史念祖,請酌調刑名稍簡之省分,乃為相宜。是月作《王考星岡府君墓表》。
十二月十四日,奏銘軍將領劉克仁、劉盛常病故,請恤。二十四日,奏查明畿南各屬災歉較重,擬於來春以貸為賑,請於天津存儲項下撥制錢十萬串,解至大名。預備散放。附片奏升任臬司錢鼎銘請暫留大名道任督辦賑貸。又摺奏滹沱河改道北流,已閱兩年,亟應設法修治,謹陳大概情形,請敕部核議。
是歲,公壹意清■獄訟,遇重大之案,則親自鞫訊,每月數次。統計專摺奏結重案及京控發交之件,前後凡五十徐疏,不能悉紀。公自到任以後,定以每日分時清■案牘、接見賓僚、吟覽經史詩古文,以為日課。每月以暇時為文一二篇,計成碑、銘、序、記之屬幾十餘篇。
曾文正公年譜卷十二
[編輯]「庚午」同治九年,公六十歲。
正月十六日,專摺奏年終密考。又奏永定河工借撥運庫銀兩,請於應解京餉項內照數扣還。二十四日,核直隸練軍馬隊章程。委陳蘭彬前往大名助辦賑貸。
是月,劉忠壯公松山在甘肅攻剿回逆於金積堡陣亡,其兄子錦棠接領其軍。
二月初二日,專摺奏謝年終恩賞。又奏直隸清理積獄,舊案陸續完竣,新案辦理就緒。計審結並註銷之案四萬一千餘起,多年塵牘,為之一清,請將勤奮之員酌予獎勵。又奏州縣留支銀兩,請免提解四成,俾地方官有辦公之資,以為振興吏治之助。又奏直隸州縣應付兵差款項,酌議報銷。二十一日,專摺奏謝京察從優議敘恩。又奏湘、淮各軍剿捻軍需第一案報銷。附片報洋槍洋炮教練勇糧款目,附案請銷。又具摺奏提督劉松山宣力最久,忠勇邁倫,力攻回寨,受傷殞命,謹臚陳事跡,請宣付史館,並於本籍建立專祠。
三月初五日,出城詣劉孝子墓及楊忠愍公祠。初十日,奏直隸留防兵勇收支餉項,截數報銷。二十九日,奏報永定河凌汛安瀾一摺。又奏覆核部駁保案一摺。
又奏採訪節義第六案。公自入春以來,屢患目光昏蒙,而治公牘覽書史未嘗少息,至是驗知右目已失明,於是閉目靜坐之時為多。是月,公子紀澤入都,赴蔭生試。
四月十一日,改定練軍馬隊步隊營制。十六日,奏試辦練軍,酌定營制,比照湘勇、淮勇軍營舊章,參酌增損,次第推行。又以官馬不如私馬,亦欲仿募勇章程,自養營馬,以冀練成勁騎。附抄呈步隊營制十條,馬隊營制六條。附片奏籌議口北三廳防務。是日,公眩暈,病作甚劇,旬日漸平。二十一日,奏陳病狀,請假一月調理。二十五日,公子紀澤試竣,吏部帶領引見,奉旨以員外郎分部行走,簽分戶部陝西司。
五月初八日,專摺奏謝子紀澤受員外郎恩。二十二日,奏病尚未痊,續假一月。又摺奏畿南賑貸,辦理事竣,各地方官賠累已甚,請免報銷,以示體恤。又摺奏保永安河工出力員弁,開單請獎。又奏採訪節義第七案。二十五日,奉上諭:「曾國藩着前赴天津,查辦事件。」欽此。同日奉上諭:「崇厚奏津郡民人與天主教起釁,現在設法彈壓,請派大員來津查辦一摺。曾國藩病尚未痊,本日已再行賞假一月,惟此案關係緊要,曾國藩精神如可支持,著前赴天津,與崇厚會商辦理。匪徒迷拐人口,挖眼剖心,實屬罪無可逭。既據供稱牽連教堂之人,如查有實據,自應與洋人指證明確,將匪犯按律懲辦,以除地方之害。至百姓聚眾將該領事毆死,並焚毀教堂,拆毀仁慈堂等處,此風亦不可長。著將為首滋事之人查拿懲辦,俾昭公允。地方官如有辦理未協之處,亦應一併查明,毋稍回護。曾國藩務當體察情形,迅速持平辦理,以順輿情而維大局。原摺著抄給閱看。」欽此。先是,天津境內屢有迷拐幼孩之案,並有剖心挖眼之謠,署天津知府張光藻擒獲拐匪張拴、郭拐二名嚴辦。旋有民團拿獲匪徒武蘭珍,供出法國教堂之王三授以迷藥。由是津民與教民屢有爭哄之事。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約法國領事館豐大業來署,提犯人對質。於時訛言四起,人情洶洶。豐大業在崇厚署中施放洋槍,崇厚亟起避之。豐大業忿而走出,遇天津縣知縣劉傑,復用洋槍擊傷其家丁。津民見之者,遂毆斃豐大業,燒毀教堂等處。洋人及本地從教之民男女死者數十名口。此五月二十三日事也。二十七日,奉上諭:「崇厚奏津郡民教起釁爭毆,自請治罪,並請將地方官分別嚴議革職一摺。崇厚、周家勛、張光藻、劉傑著先行交部分別議處,仍著曾國藩於抵津後,確切查明,嚴參具奏。至迷拐人口匪徒及為首滋事之人犯,均著嚴拿懲辦,並會同崇厚徹底根究,秉公辦理,毋稍偏徇。」
欽此。二十九日,公復陳一摺。奏稱:據天津鎮道來稟,武蘭珍所供之王三,業經弋獲,必須訊取確供;武蘭珍是否果為王三所使?王三是否果為教堂所養?挖眼剖心之說,是否憑空謠傳?抑系確有證據?此兩者為案中最要之關鍵。從此兩層悉心研鞫,力求平允,乃可服中與外之心。諭旨飭臣前往,仍垂詢臣病,臣之目疾,系根本之病,將來必須開缺調理,不敢以病軀久居要職;至眩暈新得之病,現已十愈其八,臣不敢因病推諉,稍可支持,即當前往。一面先派道員博多、宏武等,迅速赴津,會同天津道、府詳訊辦理。
六月初一日,奉上諭:「曾國藩奏所稱案中最要關鍵等語,可謂切中事理,要言不煩。日內如可支持,即著前赴天津,會同崇厚悉心商辦。」欽此。崇厚駐天津近十年,調停於民教之間,人頗譏之。事變之後,崇公出示解散,有嚴禁聚眾滋事之語,由是怨聲載道。崇公尋奉旨充出使法國大臣,其三口通商大臣以大理卿成林署理。初四日,公將啟行,書遺教一紙,其略云:「余自咸豐三年募勇之初,自誓效命疆場,今年老病軀,危難之際,斷不肯吝於一死,以自以負其初心。」初六日,由保定啟行,宿高陽縣。初七日,宿任邱縣,具摺奏報起程日期,並稱與崇厚往返函商,擬先將俄國誤傷之三人,及英、美兩國之講堂,速為料理,不與法國一併議結,以免歧混。初八日,奉上諭:「此案起釁之由,因迷拐幼孩而起,總以有無確據為最要關鍵,必須切實根究。曲直既明,方可另籌辦法。至洋人傷斃多名,若不將倡首滋事之犯懲辦,此事亦難了結。曾國藩擬將俄國人命、英、美講堂先行議結,所見甚是。」欽此。初十日,公至天津。津郡民團,舊有水火會名目,人數甚眾,怨崇厚公之護教,咸望公至,必力反崇公之所為。公奉命之初,凡詣公條陳此事者,或欲借津人義憤之眾以驅逐洋人,或欲聯合俄、英各國之交以專攻法國,或欲參劾崇厚以伸士民之氣,或欲調集兵勇以為應敵之師。
公意在堅保和局,不與洋人構釁,以致啟兵端。其函致崇公,則稱「有禍同當,有語同分」之語。既至津郡,出示曉諭士民,仍不獎其義憤,且亦有嚴戒滋事之語。由是津人以怨崇公者怨公矣!公初至時,出令放告,投訴牒者數百人。查訊挖眼剖心,並無事實,而拐匪一案,拿到教堂之王三、安三等,皆市井無賴,供詞反覆狡展,不能定案。公亦令委員暫予緩訊,以為洋人轉圜之地,但飭緝拿天津滋事之民。由是都門士大夫中,譏議紛然起矣!十一日,接到法國洋官照會一件,系都中洋人由總理衙門轉遞來津,詞氣尚順。十二日,英國洋人來見。十三日,美國洋人來見。十四日,內閣學士宋晉奏和局固宜保全,民心未可稍失,請布置海口防兵,兼婉諭各國,以為解散約從之策。奉旨令公酌量辦理,據實奏聞。
十六日,公咨復總理衙門,為洋人力辨挖眼剖心之誣。十八日,專摺奏報永定河南岸五工漫口,自請議處,並請河員處分。十九日,法國洋官羅淑亞來見。二十一日,崇厚來,言洋人將大興波瀾,有以府縣官議抵之說。公峻詞拒之。二十二日,洋官羅淑亞復來,詞氣兇悍。又來照會一件,有請將府縣官及提督陳國瑞抵命之語。二十三日,公將現在查辦情形照復洋人,並駁詰之。是日,遂與崇厚公會奏。奏稱:王三雖經供認授藥武蘭珍,然且時供時翻。仁慈堂查出男女,訊無被拐情事。至挖眼剖心,則全系謠傳,毫無實據。此等謠傳,不特天津有之,各省皆然。以理決之,必無是事。天津民所以生憤者,則亦有故:教堂終年扃閉,莫能窺測,其可疑者一;中國人民至仁慈堂治病,恆久留不出,其可疑者二;仁慈堂死人,有洗屍封眼之事,其可疑者三;仁慈堂所醫病人,雖親屬在內,不得相見,其可疑者四;堂中掩埋死人。有一棺而兩三屍者,其可疑者五。百姓積此五疑,眾怒遂不可遏。仰懇明降諭旨,通飭各省,俾知謠傳之說多系虛誣,以雪洋人之冤,以解士民之惑。現已將天津道、府、縣三員,均撤任聽候查辦。又奏委丁壽昌署天津道,馬繩武署天津府,蕭世本署天津縣。又附片奏稱:洋人照會,挾制多端。請將知府張光藻、知縣劉傑二員革職,交刑部治罪。陳國瑞現在京城,請交總理衙門就近查辦。公雅意不欲加罪於府縣,是日乃勉徇崇厚之請會奏。此疏拜發之後,公意痛悔之,病勢漸劇。二十四日,奉到上諭「有人奏風聞津郡百姓焚毀教堂之日,由教堂起有人眼人心等物,呈交崇厚收執。該大臣於奏報時並未提及,且聞現已消滅等語。所奏是否實有其事,着曾國藩確切查明」等因。欽此。又奉上諭:「崇厚已派出使法國,自應及早啟行。著曾國藩體察情形,如崇厚此時可以交卸,即著來京陛見,以便即日起程。通商大臣事務,著曾國藩暫時接辦,俟成林到時,即行交卸。」欽此。二十五日,接洋照會一件,仍執前說。
二十六日,公照復洋人,仍駁詰之。是日奉到上諭:「曾國藩、崇厚奏查明天津滋事大概情形,另片奏請將天津府、縣革職治罪等語,已均照所請,明降諭旨宣示矣。此次陳奏各節,固為消弭釁端委曲求全起見。惟洋人詭譎性成,得步進步,若事事遂其所求,將來何所底止?是欲弭釁,而仍不免起釁也。」欽此。公前疏力辨洋人之誣,又陳五可疑之端,意在持平立論。內閣鈔發奏稿,文理不全。都人士見之,謂公偏護洋人,遂以詆崇公者詆公矣!責問之書日數至,公惟自引咎,不欲以自明也。崇厚公每日一來行館,力主府、縣議抵之說。公方在病中,置不答。崇厚乃馳奏法國勢將決裂,曾國藩病勢甚重,請由京別派重臣,來津辦理。
二十八日,公復陳諭旨垂詢之件。奏稱:焚毀教堂之日,眾目昭彰,若有人眼人心等物,豈崇厚一人所能消滅?其為訛傳,已不待辨。至迷拐人口一節,實難保其必無,臣前奏請明諭力辨洋人之誣,而於迷拐一節,言之不實不盡,誠恐有礙和局。現在焚毀各處,已委員興修。王三、安三該使堅索,已經釋放。查拿兇犯一節,已飭新任道府拿獲九名,拷訊黨羽。惟羅淑亞欲將三人議抵,實難再允所求。府、縣本無大過,送交刑部,已屬情輕法重。彼若不擬構釁,則我所斷不能允者,當可徐徐自轉;彼若立意決裂,雖百請百從,仍難保其無事。崇厚與洋人交涉已久,應請留津會辦,暫緩來京。又奏稱:中國目前之力,實難遽起兵端,惟有委曲求全之法。諭旨所示,弭釁仍以啟釁,確中事理,且佩且悚。外國論強弱,不論是非,若中國有備,和議或稍易定。現令銘軍全隊拔赴滄州一帶,稍資防禦。臣自帶兵以來,早矢效命疆場之志,今事雖急,病雖深,此心毫無顧畏,不肯因外國要挾,盡變常度。抑臣更有請者,時事雖極艱難,謀畫必須決斷。優見道光庚子以後,辦理夷務,失在朝和夕戰,無一定之至計,遂使外患漸深,不可收拾。皇上登極以來,外國盛強如故,惟賴守定和議,絕無改更,用能中外相安,十年無事。津郡此案,愚民憤激生變,初非臣僚有意挑釁。倘即從此動兵,則今年即能幸勝,明年彼必復來,天津即可支持,沿海勢難盡備。朝廷昭示大信,不開兵端,實天下生民之福。惟當時時設備,以為立國之本,二者不可偏廢。臣以無備之故,辦理過柔,寸心抱疚,而區區愚慮,不敢不略陳所見。是日,接奉寄諭亦云張光藻、劉傑交部治罪,已屬過當,若在津正法,萬難允准等因。二十九日,奉到上諭「據崇厚奏稱曾國藩觸發舊疾,病勢甚重,朝廷實深廑系。此案關係頗大,該督抱恙甚劇,恐照料或有未周,已諭令丁日昌星速赴津,幫同辦理。
又以丁日昌航海前來,須在旬日以外,先派毛昶熙前赴天津會辦。惟該國兵船業已到津,意在開釁,不可不預為防範。已諭令李鴻章帶兵馳赴畿疆,候旨調派「
等因。欽此。又奉上諭:「曾國藩奏遵旨復陳一摺。另片所陳善全和局,以為保民之道,備預不虞,以為立國之本,甚屬曲中事理。即著該督堅持定見,悉心經理,用全大局。」欽此。
七月初五日,毛公昶熙至天津,隨帶侍講吳元炳、刑部員外郎劉錫鴻、總理衙門章京陳欽、惲祖貽四員。公一見,皆嘆異,以為難得之才。初七日,奏報永定河南岸五工續漫成口,再請議處。英國洋官威妥瑪來天津,毛公昶熙約洋官會議。既集,陳欽按理抗辯,侃侃而談。洋人不能詰,羅淑亞猶執前說,徑行回京。
崇厚亦奏疏自請入都陛見。初九日,公與毛公會奏羅淑亞回京緣由,請中外一體,堅持定見。並將連日在津會議問答情形,咨報總理衙門。又奏請將福建船局購辦京米,截留二萬石,存儲津郡,以備李鴻章軍營及劉銘傳全軍之用。時李公鴻章督軍至潼關,馳摺奏稱:洋人照會內稱「天津府縣幫同行兇,主使動手」等語,所聞得自何人?所查得有何據?必須將府縣如何幫同主使證據交出,由中外大員會同提集,當堂質訊,乃可以成信讞而服眾心。如果該府縣等有實在重情,亦不能曲為寬貸。十二日,奉上諭:「羅淑亞無理要挾,所請府縣抵償一節,萬無允准之理。已傳諭錢鼎銘將張光藻等解赴天津,並令曾國藩等取具該府縣等親供,以期迅速了結。」欽此。十三日,奉上諭:「崇厚著即來京。三口通商大臣,著毛昶熙暫行署理。」欽此。丁公日昌奉旨啟行北上,馳摺奏稱:自古以來,局外之議論,不諒局中之艱難。然一唱百和,亦足以熒聽而撓大計,卒之事勢決裂。
國家受無窮之累,而局外不與其禍,反得力持清議之名。臣每讀書至此,不禁痛哭流涕。現在事機緊急,守備則萬不可缺。至於或戰或和,應由宸衷獨斷,不可為眾論所搖。又稱:百姓紛紛聚眾,地方官不能認真彈壓,過誤似亦不輕。十六日,奉上諭「該使臣非理之求,斷難遷就。而於近情之請,必當趕緊辦理,以示誠信。此時如將下手滋事之犯按律懲辦,則洋人自不至節外生枝,再歸咎於府縣」
等因。欽此。十九日,公奏奉諭旨,檄催劉銘傳赴直隸統帶銘軍,並陳明江面水師與洋面不同,彭玉麟、揚岳斌在籍情形,因及捍禦外侮,徐圖自強之法。二十日,奉上諭「軍機大臣呈遞直隸按察使錢鼎銘稟函,不勝詫異!張光藻、劉傑以奉旨治罪人員,即使患病屬實,亦應在天津聽候查辦。乃該革員等,一赴順德,一赴密雲,捏病遠避,尚復成何事體!朝廷令該革員赴津,實曲示保全之意。乃皆不能體會,置身事外。曾國藩率行給假他出,實屬不知緩急」等因。欽此。二十三日,奉上諭:「近來內外臣工,往往遇事機緊急,徒事張皇,迨禍患略平,則又泄沓成風。為目前苟安之計,即使創立戰守章程,而在事諸臣奉行不力,有名無實,遂使朝廷深謀遠慮均屬具文。似此因循成習,何時可冀自強?何時可平外患?宵旰焦憂,無時或釋。」欽此。二十五日,劉傑到案。丁公日昌到天津。
即日懸賞勒限緝拿兇犯。二十六日,奉上諭:「該督到津後,統籌全局,次第辦理,其中委曲求全萬不得已之苦衷,在稍達事理者,自無不諒。刻下府縣一層,堅持定見,當可就我範圍,如能將為首滋事及下手之人嚴拿務獲,訊取確供,按律議抵,大局似可粗定。」欽此。二十七日,張光藻到案。三十日,公與毛公會奏已革天津府、縣到津日期一摺。奏稱:該員六月十六日撤任,即行請假,臣見其本無大過,故允其所請。其後奉到諭旨,即飛檄催提,目下均已到案。頃接總理衙門來信雲,有法國照會,言及該府縣主使證據,現飭同文館翻譯,應俟譯文寄津,按照所指情節,逐一質訊,再行取具親供,錄送核辦。至查拿兇犯,現已獲三十七名,仍嚴飭盡數弋獲,從嚴懲辦,以杜外患。
八月初二日,總理衙門奏天津一案與洋人照會來往辯論情形一摺。奉諭旨鈔寄,令公迅速緝兇,詳訊嚴辦,催取府縣親供,及早結案。兩江總督馬端敏公新貽,猝遇行刺,因傷出缺。初四日,奉上諭:「曾國藩著調補兩江總督,直隸總督著李鴻章調補。」欽此。初七日,公具摺恭謝天恩。並奏稱:前在假期之內馳赴天津,實因津事重大,不敢推諉。臣目病甚重,往來文件,難以細閱,幕僚擬稿,難以核改。江南庶政殷繁,若以病軀承乏,貽誤必多。目下津案未結,仍當暫留會辦。一俟奏結後,即請開缺,安心調理。又特奏保刑部郎中陳欽在總理衙門當差多年,於中外交涉情形洞悉本末。頃來天津,與洋人諍論,其辯才足以折服強悍,其誠心足以感動彼族。請以署理天津府知府,必收折衝禦侮之效。又奏江南月協直隸餉銀,截數報銷。三口通商大臣成林到任。初九日,陳欽、劉錫鴻、丁壽昌等會訊府縣親供。十一日,公與毛公昶熙、丁公日昌復訊府縣親供。十二日,奉到上諭:「曾國藩奏瀝陳病目情形請別簡賢能畀以兩江重任一摺。兩江事務殷繁,職任綦重,曾國藩老成宿望,前在兩江多年,情形熟悉,措置咸宜,現雖目疾未痊,但能坐鎮其間,諸事自可就理。所請另簡賢能之處,著毋庸議,仍著俟津案奏結,即著前赴兩江總督之任,毋再固辭。」欽此。十四日,奏吳府縣親供,請交部核議,並稱拿獲滋事兇犯八十餘名,俟訊明會奏。十七日,毛公昶熙回京師。十八日,奉上諭:「此案為日已久,若不趕緊辦結,必致易生枝節。
著李鴻章馳赴天津,會同督飭承審各員,認真研鞫,及早擬結。「欽此。二十三日,公具摺奏審明天津案內第一批人犯,分別定擬。又奏咨送復訊府縣供詞,並陳明該員解送刑部,恐難定限。又奏稱辦理遲延,自請交部嚴加議處。劉公銘傳至天津。二十五日,李公鴻章至天津。二十七日,陳國瑞到案。二十八日,奏已革天津府縣解部起程日期,並抄呈陳國瑞供詞。附片奏稱:府縣本無大過,張光藻尤著循聲。臣之初意,豈肯加以重咎?過聽浮議,舉措失直,遽將府縣奏交刑部。此疏朝上,夕已悔憾。外間物議,紛紛不平。此次該革員等入獄,誠恐洋人執臣原奏,欲得而甘心,則臣之負疚愈深。請敕刑部細核供詞,從輕定議,以平天下吏民之情,臣亦稍釋隱憾。並申陳各省民教滋事實情,籌議預杜後患之法。
二十九日,奏開缺臬司史念祖請授以實缺。並陳軍營保舉記名人員,現經部議新章,保至藩、臬者,必先補道員,仍乞聖慈存記,每年於部章之外,特簡實缺數人,實振厲人才之道。又奏天津道周家勛開缺,請以陳欽補授天津道缺。又代奏提督劉銘傳恭謝恩賞一摺。
九月初一日,奉上諭:「陳國瑞所遞親供,既與津案並無干涉,毋庸再令總理衙門刑部復辦。」欽此。初三日,丁公日昌回江蘇任。初六日,公交卸關防印信,具摺奏報卸篆日期。又摺奏報閩省採辦京米十萬石,全數驗收。附片奏調前台灣道吳大廷隨至江南綜理輪船操練事宜。刑部奏已革天津府、縣二員,擬發往軍台效力。十一日,奉上諭:「張光藻、劉傑均著從重改發黑龍江效力贖罪,以示懲警。」欽此。是案刑部奏結,照例從重定擬,諭旨又以該員私往順德、密雲逗留藐玩,再行從重也。是日奉上諭:「經此次嚴辦之後,各直省地方務當曉諭居民,安分守法,毋任再滋事端。遇有中外交涉事件,並須按照條約,持平妥辦。
總期中外商民,彼此相安,以靖地方。「欽此。十三日,奏續訊天津案內第二批人犯,分別定擬。附片奏署天津道丁壽昌攝篆已久,情形熟悉,措置裕如,請即補授天津道缺。並稱已保臬司劉盛藻與丁壽昌分領銘軍,皆司道中難得之才,亦請簡放道員實缺。公以本年壽六十,奉旨賜壽,由軍機處咨交到御書勛高柱石匾額一面、御書福壽字各一方、梵銅像一尊、紫檀嵌玉如意一柄、蟒袍一件、吉綢十件、線縐十件。十六日,傳摺奏謝天恩。又具摺奏遵旨赴任,懇請陛見。奏稱:臣前承乏江南,初無治狀,荷蒙獎勵,慚感交並,欲勉從後命,則病軀難供驅策,必致隕越貽差;欲自遂初衷,則聖恩已極優容,何敢再三瀆請?揆諸古人鞠躬盡瘁之義,一息尚存,不敢稍耽安逸。附片奏刑部主事陳蘭彬,有任重致遠之志,不避艱險,仍擬帶至江南,講求防海制器操練輪船之事。又奉前次奏結人犯內,有穆巴一名,查無行兇實據,請予開釋。另將續獲范永一名,歸案正法,以示慎重人命之意。二十三日,由天津啟行入都,公子紀鴻奉歐陽夫人並眷口由運河南旋,公子紀澤從入都。二十五日,入都門。二十六日,早朝召見於養心殿,奏對十數語。二十七日,又召見,奏對十數語。
十月初一日,奉派入坤寧宮吃肉。初三日,張光藻、劉傑來見。初六日,軍機大臣傳旨,催公赴江南任。初九日,遞摺請訓,傳宣召見,奏對十數語。初十日,朝賀萬壽聖節。十一日,公六十初度日。湖廣同鄉官設宴於會館,以為公壽。
十五日,啟行出都。十八日,次雄縣,藩司錢公鼎銘來見公。二十六日,抵濟寧州,登舟與眷口船相維南行。
閏十月十三日,低清江浦。十六日,泊揚州,查勘瓜洲鹽棧。二十日,行抵金陵,借寓巡道署。二十二日,接受關防印信。
十一月初一日,專摺奏報接印日期。初三日,作家訓日課四條:一曰慎獨則心安,二曰主敬則身強,三曰求仁則人悅,四曰習勞則神欽。江蘇巡撫丁公日昌丁母憂開缺,張公之萬奉旨授江蘇巡撫。十一日,公奏派應寶時署江蘇藩司,並暫護巡撫印務。十七日,奉到上諭:「曾國藩著充辦理通商事務大臣。」欽此,二十二日,丁公日昌扶柩回粵。舟過金陵,公往吊於舟次。
十二月初二日,專奏本年輪應查閱營伍,請展緩於明年舉行。又奏丹陽、金壇兩縣,本年仍辦抵征。又奏揚軍廳堤工報銷。十六日,奏籌撥湖南、陝、甘軍餉,分別起解,以資接濟。馬端敏公被戕後,兇犯張汶詳即時擒獲。詔派漕督張之萬與將軍魁玉會訊,都下言官,累疏奏請推究主謀。欽命刑部尚書鄭敦謹前往金陵查訊。二十九日,鄭公抵金陵。
「辛未」同治十年,公六十一歲。
正月初三日,核江蘇水師續議章程。十二日,具摺奏欽奉諭旨籌議海防、江防事宜一摺。附片奏預籌日本通商修約章程。又摺奏陳河運艱難情形,請旨飭各督撫通籌運道全局,為可久之規。附奏到任未久,請展緩文武密考一案。二十九日,公與鄭公敦謹奏結張汶詳行刺一案,仍照魁玉、張之萬原擬罪名定擬。附片復奏犯供實無主使別情。
二月初二日,專摺奏謝年終恩賞。又摺奏湘、淮各軍剿捻軍需報銷第二案。
又摺奏接到部議,復陳淮南鹽引礙難增價情形。附片請停止場商內河鹽■。十五日,監視張汶詳正法。二十四日,具摺奏詳議河運章程,又奏已故督臣馬新貽請於本籍建祠。附報張汶詳正法日期。是月,安徽建平縣境有土匪起,尋捕平之。
歐陽夫人病疫,逾月乃愈。
三月初六日,張公之萬來見公。十九日,專摺奏湖南永州、寶慶二府引地未便改運粵鹽,並陳明楚省引地被川鹽侵占太甚,請飭部核議。又續奏採訪忠義第四十三案。
四月十四日,作《江寧府學碑記》。十六日,專摺奏年終密考學政聲名。又摺奏江寧府屬田地科則尚未查清,仍辦抵征。李世忠、陳國瑞在揚州舟中鬥毆,江岸商民大嘩。公派委瓜洲鎮總兵吳家榜、候補道袁保慶查訊。是月,大學士文端公倭仁卒於位。
五月初一日,李公瀚章出都,過金陵見公。十一日,具摺奏結李世忠、陳國瑞尋仇鬥毆一案,請將提督李世忠即行革職,勒令回籍,交地方官嚴加管束;提督陳國瑞以都司降補,勒令速回原籍,不准在揚州逗留。二十日,作《湖南文征序》。
六月初二日,公攜酒就飲吳公廷棟之宅。吳公僦寓金陵五年,居宅甚隘,年八十歲,足病不能行步,終日端坐一室,校書不輟。公每月必一再過訪,談論移時。公前官京師時,相與講學之友歸然獨存矣。初八日,泛舟城北玄武湖,回入秦淮,見商民稍復業,為之欣然。時奉到文宗聖訓全部。十三日,專摺謝恩。又代遞在籍前任總督張亮基遺摺。又奏採訪忠義第四十四案。二十五日,作《台州墓表》。七月初三日,公與李公鴻章會奏派委刑部主事陳蘭彬、江蘇同知容閎選帶聰穎子弟,前赴泰西各國肄習技藝。從前斌椿、志剛、孫家谷等奉命遊歷海外,親見各國軍政船政,皆視為身心性命之學,中國當師仿其意,精通其法。查明美國新立和約,擬先赴美國學習,計其程途,由東北太平洋乘坐輪船,徑達美國,月餘可到。已飭陳蘭彬、容閎二員酌議章程,所需經費,請飭下江海關于洋稅項下按年指撥,勿使缺乏。並請飭下總理衙門,將該員所議章程酌核。
八月初一日,專摺奏湘、淮各軍剿捻軍需報銷尾案。十二日,赴校場大閱江寧省城督標兵四營,綠營選練新兵五營,留防湘勇二營。十三日,登舟出省大閱。
十九日,至揚州校閱鹽捕二營、洋槍炮隊二營、奇兵泰州泰興三江興化等五營、留防淮勇三營。二十一日,專摺奏報查閱營伍日期。二十八日,至清江浦閱清河漕標七營,淮揚鎮標九營,選練新兵一營。
九月初三日,登陸啟行赴徐州。初八日,至徐州,閱徐州鎮標中軍營、城守營、蕭縣營,選練新兵二營、淮勇二營。十五日,回清江舟次。十九日,泊金山寺。二十日,舟入丹陽,閱鎮江營、淞北營、淞南營。二十二日,至常州閱常州營、孟河營、靖江營。二十六日,至常熟縣閱狼山福山鎮標二營、水師四營,登福山以望洋面。二十七日,詣周虞仲墓、先賢子游墓。二十八日,至蘇州省城,閱撫標兵三營、太湖二營、淮勇二營。
十月初六日,至松工府閱提標八營、選練新兵二營、洋槍隊三營。初七日,至上海查閱鐵廠、輪船、機器。洋領事官來見。十一日,至吳淞口,閱吳淞川沙南匯等八營、外海艇船六營、內洋八團舢板五營。並閱輪船新陣鐵廠造成輪船四號:曰恬吉,曰威靖,曰操江,曰測海。皆公所命名也。十三日,乘威靖船,且操且行。十五日,改登測海船回金陵署。十一月初一日,專摺奏查閱營伍事竣,開單舉劾各營員弁。又奏遵籌協濟畿輔賑米,擬由江南撥解銀兩赴津,以便糴貸。
又奏運河堤工報銷。初十日,奏報奧斯馬加國在滬換約事竣,金陵新修督署成。
二十二日,移入署。二十九日,奏查明李世忠在籍情形。又奏派大員前赴安徽查辦天長縣令馮至沂自盡一案。
十二月初八日,核定江蘇水師續議事宜。十六日,何公璟調任江蘇巡撫,過金陵見公。二十二日,奏江蘇水師續議章程二十一條。又奏採訪忠義第四十五案。
附片密保江寧鹽巡道孫衣言可備藩臬之選。
公右目失明已兩年,見者咸以靜息為勸,而公昕夕孜孜,未嘗倦怠。身體有不適,恆守勿藥之戒。視生死之際,彌覺怡然無累。平生以宋儒義理為主,而於訓詁詞章二途,亦研精覃思,不遺餘力。處功名之際,則師老莊之謙抑;持身型家,則尚禹、墨之儉勤。是歲為詩凡數首,為文十餘篇。其自書日記,尤多痛自刻責之語。
「壬申」同治十一年,公六十二歲。
正月初二日,公訪吳公廷棟宅,暢談學業。語及邸抄倭文端公遺疏,交口稱之,謂倘非自撰,不能抒寫其心中所欲言。因語及昔年故交零落殆盡,黯然而別。
十四日,值宣宗忌辰。公言道光三十年供職禮部,聞遺命立皇太子之信,即時馳赴淀園,恭遞如意。途次聞升遐確耗,倉黃悲慟。今忽忽已二十三年,不堪回首。
言已泫然。二十三日,公病肝風動,右足麻木,良久乃復。自上年定以每日讀《資治通鑑》,隨筆錄其大事,以備遺忘。是日已至二百二十卷,因病輟筆,猶取《宋元學案》、《理學宗傳》等書,披覽大意,自謂身心一日不能閒也。前河道總督蘇公廷魁,亦早歲都門講學之友也。二十六日,公聞蘇公將過金陵,出城迎之,又病風動,舌蹇不能語,遂回署,旋愈。二十八日,蘇公廷魁至,見公。是日,與李公瀚章會奏淮鹽行楚章程一摺。奏稱:近年淮南銷引日疲,存鹽壅積,無術疏通,楚省引界,幾被川鹺占盡。今欲於積重難返之後挽回一二,暫分疆界,徐圖規復,俟滇黔肅清以後,仍還淮引之舊。公自肅清江面以來,首整鹽政,刊定章程。各岸設招商局,各省設督銷局,於瓜洲建總棧,商民稱便。八年之中,徵收課銀凡二千萬兩有奇。公之在軍中也,公牘私函,皆親治之,不以假人。晚年多令幕友擬稿,公自核改而已。右目失明後,其最要者,猶不假人也。是月,作《劉忠壯公墓誌》,屬草稿三百餘字,遂成絕筆。其日記自咸豐八年六月起,至於易簀之日,猶書前一日日記,未嘗閒也。
二月初二日,公方閱案牘,握筆而病作,遂止,病旋已。初四日午後,公乃散步署西花圃,子紀澤從。公連呼足麻,扶掖回書房,端坐三刻乃薨。是日戌時也。金陵微雨,天色陰慘,忽火光燭城中,江寧、上元兩縣令驚出救火,率無所見,見有紅光圓如鏡面,出天西南隅,良久漸微,江南士民巷哭。事聞,上震悼,輟朝三日。奉上諭:「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學問純粹,器識深宏,秉性忠誠,持躬清正。由翰林蒙宣宗成皇帝特達之知,氵存升卿貳。咸豐年間,創立楚軍,剿辦粵匪,轉戰數省,迭著勳勞。文宗顯皇帝優加擢用,補授兩江總督,命為欽差大臣,督辦軍務。朕御極後,簡任綸扉,深資倚任。東南底定,厥功最多,江寧之捷,特加恩賞給一等毅勇侯,世襲罔替,並賞戴雙眼花翎。歷任兼圻,於地方利病盡心籌畫。老成碩望,實為股肱心膂之臣。方冀克享遐齡,長承恩眷,茲聞溘逝,震悼良深!曾國藩著追憎太傅,照大學士例賜恤,賞銀三千兩治喪,由江寧藩庫給發。賜祭一壇,派穆騰阿前往致祭,加恩予諡文正,入祀京師昭忠祠、賢良祠,並於湖南原籍、江寧省城建立專祠。其生平政跡事實,宣付史館。任內一切處分,悉予開復,應得恤典,該衙門察例具奏。櫺柩回籍時,著沿途地方官妥為照料。其一等侯爵,即着伊子曾紀澤承襲,毋庸帶領引見。其餘子孫幾人,著何璟查明具奏,候朕施恩,用示篤念忠良至意。」欽此。何公璟查明具奏旨署兩江總督,馳奏臚陳勛跡一摺。何公旋至江寧,哭殯受篆,馳奏查明子孫詳晰復陳一摺。李公瀚章、英翰公先後具疏臚陳事跡。
四月二十八日,奉上諭:「據何璟、英翰、李瀚章先後臚陳曾國藩歷年勳績,英翰、李瀚章並請於安徽、湖北省城建立專祠,又據何璟遵查該故督子孫,詳晰復奏,披賢之餘,彌增悼惜。曾國藩器識過人,盡瘁報國,當湘、鄂、江、皖軍務棘手之際,倡練水師,矢志滅賊。雖屢經困厄,堅忍卓絕。曾不少渝,卒能萬眾一心,削平逋寇。功成之後,寅畏小心,始終罔懈。其薦拔賢才,如恐不及,尤得以人事君之義。忠誠克效,功德在民。允宜迭沛恩施,以彰忠盡。曾國藩著於安徽、湖北省城建立專祠,此外立功省分,並著准其一併建祠。伊次子附貢生曾紀鴻、伊孫曾廣鈞,均著賞給舉人,准其一體會試;曾廣著賞給員外郎,曾廣銓著賞給主事,均俟及歲時,分部學習行走。何璟、英翰、李瀚章摺三件,均著宣付史館,用示眷念勛臣有加無已至意。」欽此。公弟國潢聞訃,自長沙馳至金陵臨喪,率公子紀澤、紀鴻扶柩回籍。
五月二十日,公之喪抵長沙省城。
六月十四日,出殯於南門外金盆嶺之陽。劉公坤一尋奏請於江西省城建祠,奉旨允准。其明年二月,李公鴻章奏天津郡紳士沈兆雲等聯名稟請建已故督臣專祠以資報饗一摺,奉旨:「著照所請,該部知道。」欽此。公之為學,其大綱宗,略見於所作《王船山遺書序》,而備見於《聖哲畫像記》。自登第以還,於學無所不窺,九經而外,諸子百氏之書,靡不規得要領。其於《莊子》、《史記》、《漢書》、《資治通鑑》、《明史》、《文獻通考》、《五禮通考》數種,尤篤好不厭,治之三反。平生為詩古文辭,雅不欲存稿,應手散佚,公子紀澤等料檢手澤,門人李鴻裔、黎庶昌等為搜輯於知故之家,凡得詩四卷,文十二卷。其存官署者,批諭奏章凡百二十卷,政跡批牘二十四卷,書札六十卷;其存家中者,《日記》三十四卷,《尺牘》五十卷,《家書》二十八卷。皆公親手跡也。在京師時,著有《茶餘偶談》若干卷,久佚。又為《曾氏家訓長編》。其成者:《朱子小學》一卷、《冠禮長編》一卷、《歷朝大事記》數卷、《藩部表》一卷,抄輯鹽漕河工水利賦役成案各若干卷。余則臚列序目,未有成編。選錄《十八家詩抄》三十卷。出都以後,治軍臨官,不廢書史,著有《孟子四類編》、《左氏分類事目》、《禮記章句校評》、《朴目雜記》、《周官雅訓雜記》各若干卷。選錄《經史百家雜抄》,分十一類,為二十六卷。又為《古文簡本》二卷,《鳴原堂論文》二卷。晚年衰病,猶日從事於經史,為《論語言仁類記》一卷,《易象類記》一卷,《通鑑大事記》未成書。又選錄古詩之得閒逸意者,自陶淵明至陸放翁六家為《六家詩抄》,亦未克成書。門人王定安輯錄公所為經史評註,為《師訓匯記》若干卷,又掇公平生言行,為《求闕齋弟子紀》四十卷。
同治十三年八月十三日,歐陽夫人薨。
十一月初五日,公子紀澤等改葬公於善化縣湘西平塘伏龍山之陽乾山巽向為塋,奉夫人柩合葬。黎庶昌為編《年譜》,記公行事,乃書其後曰:年譜非古也,近世刊刻前賢專集,乃必為年譜一編,以考訂其所作詩文之先後歲月,蓋本《孟子》誦詩讀書論世知人之意,固無傷於稽古之雅。國朝《阿文成公年譜》,累數十百卷,可謂至多。其所紀載則奏案與其政跡為詳。吾師曾文正公,蓋世忠勛,薄海宗仰,身沒之日,知與不知,得公楮墨者,莫不私什襲以珍之,公鏤板以傳之,所在風行,爭以先睹為快,竊恐數十載後,流風漸遠,見聞異辭,而於當日事跡原委,無資以質證,亦門人故吏之責也。不揣固陋,按據近年所睹記,粗紀其大略。自道光中葉以還,天地干戈,廟堂咨儆,二十有餘年,人才之進退,寇亂之始末,洵時事得失之林,龜鑑所在。而我公所以樹聲建績,光輔中興者,或籌議稍迂,而成功甚奇;或發端至難,而取效甚遠;或任人立事,為眾聽所駭怪,而徐服其精;或為國忘軀,受萬口之詆訾,而所全實大。凡若此類,不敢忽焉。
宮牆美富,何敢妄雲窺見?惟後世讀公書者,諒亦有取於此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