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山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
李義山文集 卷第四 唐 李商隱 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舊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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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義山文集卷第四
書 序 𫝊 碑 銘 箴 賦 著
上崔華州書
中丞閣下愚生二十五年矣五年誦書七𡻕弄筆硯始聞故
老言學道必求古為文必有師法常悒悒不快退自思曰夫所
謂道豈古𠩄謂周公孔子者獨能邪蓋愚與周孔同身之耳以
是有行道不繋今古直揮筆為文不愛攘取經史諱忌時世百
經尚書異品殊流又豈意分出其下哉凡為進士者五年始
為故賈相國所憎明年病不試又明年復為今崔宣州𠩄不取
居五年間未常衣䄂文章謁人求知必待其恐不淂識其面恐
不得讀其書然後乃出嗚呼愚之道可謂強矣可謂窮矣寕濟
其魂魄安飬其志𰚾岀其強拂其窮惟閣下可望輙盡以𠩄
爲𤼵露左右恐其意猶未宣故復有是說某再拜
別令狐綯拾遺書
子足下行日已定昨幸得少展冩𠯁下去後憮然不怡今早
垂致衣書辭委曲惻惻無已自昔非有故援㧞卒然與人
稠中相望見其表得𠩄以𩔗君子者一日相百年見肺肝邇
來𠯁下仕益逹僕困不動固不有常合而有常離𠯁下觀人
與物共此天地耳錯形居蟄蟄哉不幸天能恣物之生而不
與物慨然量其欲牙齒〈者恨不淂翅羽角者又恨不得牙齒此意人與物略同耳有𠩄趨故不能〉
無爭有𠩄爭故不不於同中而各有異耳足下𮗚此世其同
異何如㦲児冠出門父翁不知其枉直女笄上車夫人不知其
貞汚此於親親不能無異𫝑也親者尚爾則不親者𢙣望其無
隙㢤故近世交道㡬喪欲盡𠯁下與僕於天獨何稟當此丗生
而不同此世每一㑹面一分散至於慨然相執手嚬然相慼決
然相泣者豈於此丗有他事㢤惜此世之人率不如吾之𠩄
楽而又甚懼吾之徒孑立寡䖏而與此世者蹄尾紛然蛆吾之
白擯置𮗸誹襲不出意使後日有希吾者且懲吾困而不能堅
其守乃舎吾而之他耳𠯁下知與此丗者居常紿於其黨何語
㢤必曰吾𢙣市道嗚呼此軰眞手掻鼻皻而喉人之灼痕為
者市道何肻如此軰邪今一大賈坐墆貨中人人往須之甲
淂若干曰其贏若干丙曰吾索之乙得若干曰其贏若干戊曰
吾索之既與之則欲其蕃不願其亡失口舌拜父母出妻子伏
臈相見有贄男女嫁娶有問不幸喪死有致饋塟有臨送弔是
何長者大人㢤他日甲乙俱入之不欺則又愈淂其𠩄欲矣回
環岀入如此是終身欲其蕃不顧其亡失口舌拜父母益嚴出
妻子益敬㐲臈相見贄益厚男女嫁娶問益豐不幸喪死饋贈
臨送弔𡘜情益悲是又何長者大人者㢤唯是於信誓有大欺
漫然後罵而絶之擊而逐之訖身而弗與通也故一市人率少
於大賈而不信者此豈可與此丗交者等邪今日赤肝腦相憐
明日衆相唾辱皆自其時之與𫝑耳時之不在𫝑之移去雖百
仁義我百忠信我我尚不顧矣豈不顧巳而又唾之𠯁下果為
市道何如哉今人娶婦入門母姑必祝之曰善相宜則祝曰蕃
息後日生女子貯之幽房宻寢四隣不得識兄弟以時見欲其
好不顧性命即一日可嫁去是宜擇何如男子屬之邪今山東
大姓家非違摘天性而不如此至於羔鶩在門有不問賢不
肖健病而但論財貨恣求取是為事當其為女子時誰不恨及
為母婦則亦然彼父子男女天性豈有大於此者耶今尚如此
況他外人燕生越飬而相望相救抵死不相販賣㢤細而繹
之真令人不愛此世而欲狂走逺颺耳果不知𠯁下與僕之守
是邪非邪首陽之二百豈蘄盟津之八百吾又何悔焉千百年
下生人之權不在富貴而在直筆者淂有此人𠯁下與僕當有
所用意其他復何云云但當誓不羞市道而又不為忘其素恨
之母婦耳啇𨼆𠕂拜
與陶進士書
去一月多故不常在故屢辱吾子之至皆不睹昨又垂示東岡
記等數萹不惟其辭彩奧大不宜為冗慢無𫝑者𠩄窺見且又
厚𥿄謹字如貢大諸侯卿士及前逹有文章積學者何其禮甚
厚而所與之甚下𫆀始僕小時得劉氏六説讀之嘗淂其語曰
是非係於褒貶不係於賞罰禮樂係於有道不係於有司宻記
之蓋當以春秋法度聖人綱紀乆羨懐蔵不敢薄賤聨綴比次
手書口詠非惟求以為巳而已亦所以為後來隨行者之所師
稟已而郷曲所薦入來京師又亦思前軰逹者固巳有是人
矣有則吾將依之繫鞵出門寂寞徃返其間數年卒無所淂私
怪之而比有相親者曰子之書冝貢於某氏某氏可以為子之
依歸矣即走往貢之出其書乃復有置之而不暇讀者又有黙
而視之不暇朗讀者又有始朗讀而中有失字壊句不見本意
者進不敢問退不觧黙黙巳已不復咨歎故自太和七年後
雖尚舉除凶書及人慿倩作牋啟銘表之外不復作文文尚
不復作況復能學人行卷𫆀時獨令狐𥙷闕最相厚𡻕嵗為冩
岀文納貢院既得引試㑹故人夏口主舉人髙鍇時素重令
狐賢明一日見之於朝揖日八𭅺之友誰最善綯直進曰李啇
𨼆者三道而退亦不爲薦託之辭故夏口與及第然此時實於
文章退不復細意經營𫐠作乃命合爲夏口門人之一數耳
爾後兩科目者又以舉時與一裴生者善復與其挽拽不
得已而入耳前年乃爲吏部上之中書歸自驚笑又復懊恨周
李二學士以大法加我夫𠩄謂博學宏詞者豈容易㢤天地之
災變盡觧矣人事之興廢盡究矣皇王之道盡識矣聖賢之文
盡知矣而又下及䖝豸草木神精魅一物已上莫不開㑹此
其可以當博學宏詞者邪恐猶未也設他日或朝廷或持權衡
大臣宰相問一事詰一物小若毛甲而時脫有盡不知者則
號博學宏詞者當其罪矣私自恐懼憂若囚械後幸有中書長
者曰此人不堪抺去之乃大快樂曰此後不能知東西左右亦
不畏矣去年入南埸作判比於江淮選人正得不憂長名放耳
尋復啟與於曺主求尉於實以太夫人年髙樂近地有山水
者而又其家窮弟妹細累喜得賤薪菜䖏相飬活耳始至官以
活獄不合人意輙退去將遂脫衣置笏永夷農牧㑹今太守憐
之催去復任使不爲升斗汲汲疲瘁低儽耳然至於文字章
句愈怗息不敢驚張嘗自咒𩓑得時人曰此物不識字此物不
知書是我生𫉬忠粛之謚也而吾子反殷勤如此者豈不知邪
豈有意邪不知則可有意則已虛矣然所以拳拳而不能忘者
正以徃年愛華山之為山而有三得始其卑者朝髙者復淂其
掲然無附着而又得其近而逺思欲窮捜極討灑豁抱始
以往來畨畨不遂其願間者得李生於華郵為我引岩谷列
視生植僅得其半又淂謝生於雲臺𮗚暮留止𪧐旦相與去愈
復記熟後又得吾子於邑中至其𠩄不至者於華之山無恨矣
三人力耶今李生巳得第而又為老貴人事雲生亦𩔰然
有聞於諸公間吾子之文粲然成就如是我不華之山而
之山亦將不吾子之三人矣以是思得聚㑹話既徃歴之
勝至於切磋善𢙣分擘進趨僕此世固不待學奴婢下人指誓
神佛而後巳耳吾子何𠩄用意𫆀明日東去既不淂面寓書惘
惘九月三日弘農尉李某頓首
太尉衛公㑹昌一品集序〈代桂府滎陽公〉
唐葉十五帝謚昭肅始以太弟茂對天休遂臨西宮入髙廟將
以凖則九土指麾三𤫊乃顧左右曰我祖宗並建英豪範圍古
昔史卜霄夢震嗟不寕是用能文惟睿掌武以永大業今朕奉
承天命顯登乃辟庸不知帝賚朕者其誰氏子焉左右惕驚威
𤫊迷撓章指周訥掦扢不仰酬既三四日乃詔曰淮海伯父
女來輔予霞披霧銷六合快望四月日入覲是月日登庸淵角
竒姿山庭異表為九流之蓋作百度之司南帝曰是盡付玄
機𠃔厭人度左右者咸不知其夢邪卜耶金門朝罷玉殿宴餘
獨啣日光靜與天語帝亦幽闡徴召誥説命之㫖定元首股肱
之契曰我將俾爾以大手筆居第一功麒麟閣中霍光且圖其
勛伐𤣥洲𫟍上魏𭣣別議於文章光映前修允兼具美我意屬
此爾無譲焉公拜稽首曰臣某何敢以當之在昔太宗有臣曰
師古曰文本髙宗有臣曰嶠曰融玄宗有臣曰曰代宗有
臣曰袞至於憲祖則有臣禰廟曰忠公並稟太白以𫝊精神納
非煙而敷𦸼思才可以淺𭰹魏邴道可以升䧏伊皐而又富僧
孺之新事識𢈔持之竒字清風濯𤍠白雪生春淮南王食時之
工裴子野昧爽之獻疑王粲之夙搆無禰衡之加然後可以
弘宣王略輝潤天文豈伊乏賢可纂服帝又曰舜何人也予
何人也朕思丕承女勉善継無忝乎爾之先公𣸪拜稽首曰易
曰中心願也詩曰何日之臣敢不夙夜在公以揚鴻烈㑹一
日上明𤼵扵法宮之中忿兆人之衆顧九州之廣永懐不待之
痛式重如存之敬公伏奏曰惟先後𢡟守丕基允資內𦔳秀南
頓嘉禾之瑞開厯山神井之祥徳駕河洲淑肩沙𪋤將𩔰䧏媯
之配未弘褒紀之恩渝美椒𡍼掩華蘭掖縁山芿夙聞齊主
之悲採石𫝊形早䧏漢皇之慟今繞樞有慶鳴社承輝而懿號
未彰貞魂莫祔𢙢無以𢡟遵聖緒光慰孝思公於是承命有宣
懿祔廟之制𥘉文宗皇帝思宗社之𤫊祧祖之重𫝊於夏啟既
不克終歸於與夷又未立乃推帝堯敦敘九族之道弘魏文
榮楽諸弟之志嘗曰穎邸吾寜忘邪及武宗譲踰三四位當九
五出潛離𨼆躍泉在天掦八彩於堯眉挺二肘於湯臂故外則
上公列辟內則常侍貴人咸𩓑擬議形容依稀彩飾公搢圭歸
美吮墨摛辭詠日月之光革知天者之務也賛乹坤之易蕳作
易者之事乎公於是有聖容之賛天寳季年物豐時㤗骨鯁者
慕周偃武食者効晉清談豖不獖牙蠆因揺尾氛興燕易駕
狩巴梁九十年鑾輅不東三千里華戎遂隔日者上𤣥䧏鍳元
聖恢竒遂於首亂之先有納忠之帥復我疆理平我𬽦讐
羽䝉輪巳聞於深入赤茀邪幅將事於駿奔陳萬賄以展儀僃
四旂而告㨗仍願於箕星之分巫閭之旁追𤥨貞珉彰灼來葉
以文上請屬意宗臣公乃更夢江毫重吞羅鳥町疃河濟呼嘯
神祗述列聖之英猷荅藩維之㴱懇既事苞理亂思屬安危不
唯嵩岳䧏神固亦文星𦔳彩螭蟠龜載䖝鳥章搆思而君苗
硯焚灑翰而元常筆閣公於是有幽州紀聖功之碑天街之北
獫狁攸居結以閼氏䧏我皇女奉春君婁敬常為逺使下杜人
楊望長作畫工乗以無年遂好分偵邏於甌脫遺𥙊酹於蹛
林俾刁斗晨驚兜零夜設公乃上資宸斷旁耀軍謀心作𤫊臺
手為天馬充國四夷之學此日方知薛公三䇿之徴他時未爽
既而箝飛辨邳石䧏籌不使郭閎仍䜛於叚熲寕教李邑更
毀於班超𫝑葉聲同火𤏖水灌遂得朝還貴主暮遁名王轄栁
塞之歸車復梅裝而向闕及晉城赤狄喪帥歸珪有閼伯之弟
兄誕景升之児子將慿蜀閣欲恃吳錢姑務連鷄靡思虎既
垂文誥尚有群疑公乃挺身而進曰重耳在喪不聞利父衛朔
受貶祗以拒君今天井雄藩金橋故地跨揺河北脅依山東豈
可使眀皇宮坐為汙俗文宗外相行育匪人忠謀既成上意
旋㝎俄又埃昏晉水霧塞唐郊殊懿公之東渉〈一作徙〉渡河若紀
侯之大去其國稽於時議憚在𪧐兵公又掦笏而言曰彼地則
義師師唯宗室乃𤣥祖勤啇之邑后稷造周之𠂢𤔅"具存堂
構斯在苟虧策畫不〈襲翦〉仇讐則是奨夙沙主之風長冐頓射
親之族昔武安君用龯坑卒四十一萬齊桓公受昨立功一十
二國今真將軍為時而岀賢諸侯代不乏人況其俗産代地之
名駒冨管涔之良璞有抱𣗳辭榮之節有身報徳之風邪躡
𠯁以謀屈指而㝎謝安之圍棋尚刦曺參之飲酒正酣適有軍
書果聞戎㨗邯午謝衆丕豹出奔楽毅不歸鄒衍已去砥磨周
龯水淬鄭刀萬里來𡊮紹之頭顱二冢塟尤之肩髀何其纂
立大効𣗳建嘉績若是之速歟宗英可汗既畏王威遂聞請吏
㽞𥠖潞對潼酪以知羞毳幕氊裘望衣冠而有慕文畢〈一作大異〉
伯氏之胤呼韓單于之頭或執圭而朝靈囿㦯觧辮而拜甘泉
並垂於冊書況以眀命百王共貫三代同規公於是奉命有
討北狄之詔伐上黨之制諭囬鶻之𠇮五慰堅昆之書四毎牙
管既㧞芝泥將乾上輙曰爾有獨斷朕無疑謀固俟沃心不可
假手公亦分隂可就落簡如飛故毎有急宣関於宻畫內𨓍外
制皆不與聞此又豈可與美洞簫而諷於後庭聞子虗而嗟不
同世者論功而較徳邪其有𫝑切疾雷機難終日屬宣室未召
武帳不開公莫暇昌言且陳宻䟽賈太傅之國固動𭰹誠山
吏部之論兵詎因夙習凡𠩄奏御罕或依違迨及武宗下武重
光崇名𠕂易公又觀圖東序按牒西崑率億兆同心列公卿㝎
疑以一十四字垂百千萬年𦸼縟詞華鋪舒名實秦晉於玉檢
瑤䋲之內平勃於綠疇䜛鼎之間方將命禮官召儒者訪匡衡
後土之議採公玉眀堂之圖攷四覲之禮於梁生取封禪之書
於犬子盡皇王之盛事極臣子之殊功軒鼎將成禹書就掩然
猶進先嘗之藥獻髙手之醫蔵周旦請代之書追漢宣易名之
義作為大誥祈於昊天始終一朝紹續九徳其功伐也既如彼
其製作又如此故合詔誥奏議碑賛等凢一帙一十五輙署
曰㑹昌一品集雲紀年尊帝追聖徳也書位旌官業也不言制
集崇論道也惟公字文饒姓李氏趙郡人蓋大𭥦中丘有風雨
翕張之𫝑藂髙邑名山河隠軫之𤫊萃於直躬慶是全徳許
靖廊廟之氣黃憲師長之姿何晏神仙叔夜龍鳯宋玉間麗玉
衍白晳馬援之眉宇盧植之音聲此其妙水鏡而為言託丹青
而為𥙿至於好禮不用和為貴敬一人而取悅謙三位而無
咎意以黙識乎寡詞車匠胡奴㒺迷於半面背碑覆局無俟
於耑心聿成儉訓不有長物昔猶卑官端坐心齋江革分謝朓
之舊𥜗便為臥具周正得𡊮憲之談柄嘗在講筵五車自娛三
篋能識麗則孔門之賦清新鄴下之詩重以多推於小學王
子敬之𨽾法遒媚皇休眀之草𫝑沉著異代相逼當世罕儔不
𡚶遇人慎於取友與李杜齊名者少願僑扎交貺者稀故
是昌時媚於天子憲章皇極爕理𤣥穹燭耀家聲粉餙國史牟
帝典之灝灝噩噩遵王道之蕩蕩平平而又不節怨嗟知進憂
亢張良竟多病王充方務頥神無頴陽之善田乏好畤之巨
産何曽之食既去虞悰之鮓方嘗其厚味有爽和氣肴藪無
任琴鶴有餘成萬古之良相為一代之髙士繄爾來者景山仰
之某昔者左曺每事先帝雖詭辭望利不接於話言而申義約
文庶窺乎風彩代天之言既集蟠地之樂難忘蓋屬才華用以
為序以鄒衍之迃恠將穎嚴之淺近忽焉承命何所措詞五嶺
幽遐八桂森爽莫逢博約寕遇切磋䖏無價之埸率然占玉登
不枯之岸粗爾論珠雖嘗有意焉亦不知量也某叩頭𠕂拜上
前題〈改定啇隱之作義山有徐躐𢈔之學鄭亞有討論脩飾之功姚 識〉
綸綍〈文粹作紼〉之興載籍之始先王𤼵號施令眀罰敕法蓋夲於此
也唐虞之盛二典存焉夏殷之興厥有訓誥自胤征甘誓乃有
誓命之書皆三代之文一王之法也虞夏之際代紀綿逺其代
工掌制之名氏莫淂而知至於成湯太甲則有仲虺伊尹為之
訓誥髙宗得傅説則有説命之篇周公召公相成王則洛誥酒
誥周官顧命秦始皇並一區宇丞相李斯實掌其言漢興當秦
焚書之後侍従之臣皆不習文史䔥曺之軰又乏儒墨之用每
封功臣建子弟其辭多天子為之縦委於執翰者亦非彰灼知
名之士武帝使司視草率皆文章之流以相如非將相之器也
厥後寢微寖長下於魏晉亦代有其人我〈髙祖〉革隋文物大偹在
貞觀中則顔公師古岑公文本興焉在天后時則李公嶠崔公
融出焉燕許角立於玄宗之朝常楊継美於代宗之代自憲宗
皇帝英武啟運雄圖赫張中興之業髙映前古其時則先太師
忠公翺翔內署有宻勿賛佐之績平吳定蜀時惟其功及登樞
衡作霖雨尊王室卑諸𠉀圖蔡料齊外㝎內理𩔰王言於典誥
彰帝範於圖藉紀在徽冊播於無窮特進太子少保分司東都
衛公長慶中事惠皇時為翰林學士訓誥之業彰於傳聞昭粛
皇帝統握乾符寤寐良弼詔自淮海復升台庭盡付玄機𠃔壓
神度每彤墀奏罷別承天眷帝亦講伊尹傅説之㫖㝎元首股
肱之契以太平之制度上古之文教咸屬於公焉㑹先太后懿
號未立帝眀𤼵有永懐之痛公述沙麓神井之瑞賛繞樞懐日
之𢡟遵聖緒光慰孝思於是承命有宣懿祔廟之制及武宗
郊昊天拜清廟文物胥僃朝廷有禮華夷述職河朔脩貢乃顕
神體薦徽號奉一徳以示萬方於是撰仁聖丈武至神大孝
之冊封域無虞天子翛然有求𤣥之思乃範貞模聖表隆凖日
角燭於宮庭中外臣僚咸欲以頌山河而褒日月也公於是有
聖容之賛天街之北獯鬻攸居因饑憑𨹧怙衆強禦嚴之以刁
斗而勃爾無懼申之以文告而腆然不率天子震怒旋命征之
公獨運沈機上資神斷萬里勝決於帷中雷電既震犬羊遽
潰疣贅披抉腥膻觧離遁其名王復我貴主公於是有討北狄
之詔天寳末薊門為首亂之地瘡痏榛𣗥襲世未平至於漁陽
率武仲掃除妖孽臧𫉬仇讐奉掦威神乃底康靖仍願勒石於
盧龍之塞以敘聖功飛章上聞帝用𠃔若公祗𭙶明命抒展格
言呼嘯神祗吐納嵩華當晝而文星現不寐而白采成靖諸侯
不朽之勛尊元後無私之化公於是有幽州紀聖之碑潞帥劉
従諫死其子因関河之險恃甲兵之衆請爵爭地屢聞王庭中
外疑迷互撓天聼帝將耀神武公累罄忠謀且言曰重耳在喪
不聞利父雄渠受戮秪以抵君況明皇宮天井內地跨揺河
北脅𠋣山東豈可行有匪人坐爲汚俗若是可忍孰不可忍沃
心無疑躡足乃定又曰上黨居天下之脊當河朔之喉今漳水
雄兵常山勁卒是爲唇齒寔懼因依不若乗其未萌制其將動
帝俞其奏乃妙選使臣以勞諭之嚴立刑賞以𭄿戒之魏侯鎮
侯僇力従命絶壺関之右臂𭣣泜水之上㳺𫉬茲渠魁在此成
𮅕又轅門叛將橫水餘兇竊上相之旌旗盜晉陽之管鑰帝怒
斯赫人心愈疑咸以師老於郊梟巢尚固議罷兵者蚊聚請宥
過者雷同公又笏而言曰彼地則義師帥分宗室是玄祖勤
啇之邑后稷造用之𤓰瓞俱存堂構斯在苟虧䇿畫不襲仇
讐則是奨彌牟主之風長冐射親之俗詩築於道旁書
謂疑謀勿成由是洞啟宸𠂻大破群議運籌制勝舉無遺䇿防
㣲致逺必契神機授龯之臣伏𭙶承命謝安之圍碁尚刦曺參
之飲酒方酣果有軍書継聞戎㨗砥磨周龯水淬鄭刀萬里來
袁紹之頭顱二冢塟尤之肩髀歡聲雖震於朝市喜氣不見
於形容何其纂立功勛鎮定風俗若是之重也公於是有伐上
黨之制平晉陽之敕宗英可汗獻琛輸贐越自漠通於夲朝
文畢伯氏之胤呼韓谷蠡之師或執玉而朝𤫊囿或觧辮而拜
甘泉並垂於冊書光彼眀命公於是有諭囬鶻之命五慰堅昆
之書四文章等於𫝊訓機事出於神明固將偃仰邳石之符傲
睨䈤之録聞之者可以祛聾瞶淂之者可以弼國每牙管
既㧞芝泥將熟嘗於前席親授筆扎公亦分隂可就落蕳如飛
時有急宣関於宻畫內庭外制皆不與聞或𫝑如疾雷機難終
日宣室未召武帳莫開公則手䟽封章逹於旒扆當一夜𮗚書
之際未嘗不稱美再三此又豈可與𫝊洞簫而諷於後庭聞子
虗而嗟不同世者論功校徳邪𡻕在已丑群公嘗伯以天子之
道貫於神祇一年而風雨有序災沴不作二年殱醜虜興北伐
之詩四年誅狡童詠東征之歌而又移摩尼之風壊浮圖之俗
偃兵反樸四海胥㝎思欲增鴻名光下武公乃𮗚東序之圖按
西崑之牒鋪舒名實藻縟文采𩔗於上帝為唐神宗公於是纂
章天成功神徳明道之冊文號位既畢華夷㑹同方將命禮官
召儒者訪匡衡后土之議採公玉明堂之圖攷四覲之禮於梁
生取封禪之書於犬子盡皇王之盛事極臣子之殊功而軒𪔂
將成禹書就掩然猶進先嘗之薬獻髙手之醫蔵周旦請代之
書追漢宣易名之美作為大誥祈於昊天始終一朝紹續九徳
其功伐也既如彼其製作也又如此故合武宗一朝冊命典誥
奏議碑賛軍機羽檄凢兩帙二十卷輙署曰㑹昌一品制集紀
年追聖徳也書位旌官業也𡻕在丁卯亞自左掖出為桂林九
月公書至自洛以典誥制命示於幽鄙且使為序以集成書尋
玄珠莫究其域聴希聲莫窮於髙下承命震𢙢㡬移朝夕援
筆而復止者三四伏念江陸盪辭譲不及因齋潔以序焉夫
全功難恃大名難兼日赫於畫而乏清媚月皎於夜而無溫煦
冬之為侯也則霜雪飄𭧂凍入肌髪夏之為用也則金流石鑠
火走膚如陽春髙秋者稀焉南則瘴風毒虺之為厲也北則
獯戎𭶑虜之為患也如洛邑咸秦者㡬焉鵰鷲不𫝊之以馳騁
驊騮不授之以騫翥如龍者鮮焉仲尼聖賢之宗也官不過
柱史如旦者㡬焉是以保衡傅佐佑殷宗召公畢公寅亮
周室咸著大訓克為元龜書契以來未之多有李斯以刻石紀
號之文勝而不在休明之運又何足數㢤周勃霍光雖有勛伐
而不知儒術枚臯嚴忌善為文筆而不至岩廊自是以䧏其𩔗
寔繁惟公藴開物致君之才居元弼上公之位建靖難平戎之
業垂天緯地之文萃於直弼慶是全徳蓋四序之陽春九州
之咸洛品彚之龍人倫之姫旦後之學者其景行之云爾
唐容州略使元結文集後序
次山有文編有詩集有元子三書皆自為之序次山見譽於公
弱夫蘇氏始有名見取於公浚楊公始淂進士第見憎於苐五
𤦺元載故其將兵不得授作官不淂逹母老不得盡其飬母喪
不淂終其哀間二十年其文危苦激切悲憂酸傷於性命之際
自占心已下若干萹是外曽孫遼東李惲辭𭣣淂之聚為元
文後編次山之作其綿逺長大以自然為祖元氣為根變化移
易之太虗無狀大賁無色寒暑有出神有聀南斗北斗東龍
西虎方嚮物色歘何従生啞鐘復鳴黃雉變雄山相朝捧水信
潮汐若大饜然不覺其異大醉然不𮗜其醒其疾怒急撃快
利勁果出行萬里不見其敵髙歌酣顔入飲於朝斷章摘句如
娠始生狼子豽孫競於跳走剪餘斬殘程露血脈其詳緩柔潤
壓抑趨儒如以一國買人一笑如以萬世換人一朝重屋深宮
但見其脊牽繂長河不知其載死而更生夜而更眀衣裳鐘石
雅在宮蔵其正聴嚴毅不滓不濁如坐正人照彼佞者子其
翁婦從其姑𥪡麾為門懸木為牙張蓋乗車屹不敢入將刑斷
死帝不淂赦其碎細分擘切截顆如墜地碎若大咽〈上聲〉餘鋸
取朽蠧檪蟒岀毒刺眼楚〈去聲〉齒不見可視顧顛陪錯汙瀦傷
損如在危䖏如出夢中其惣㫖會源條綱正目若國大治若年
大熟君君堯舜人人義皇上之視下不知有尊下之望上不知
其辮頭鑿齒扶服臣僕融風彩露飄零委落耋老者在童齓
者蕃邪人佞夫指之觸之薰薰熈煕不知其故吁不淂盡其極
也論者徒曰次山不師孔氏為非嗚呼孔氏扵道徳仁義外有
何物百千萬年聖賢相隨於𡍼中耳次山之書曰三皇用真而
恥聖五帝用聖而恥明三王用明而恥察嗟嗟此書可以無盡
孔氏固聖矣次山安在其必師之邪
樊南甲集序
樊南生十六著才論聖論以古文出諸公間後聨爲鄆相國
華太守所憐居門下時敕㝎奏記始通今體後又兩爲秘省房
中官恣展古集徃徃咽噱於任范徐𢈔之間有請作文或時淂
好對切事聲勢物景〈𠂻哀〉上浮壯能感動人十年京師寒且餓人
或目曰韓文杜詩彭陽章檄樊南窮凍人或知之仲弟聖僕〈羲〉
特善古文舉㑹昌中進士爲第一嘗表以今體規我而未焉
休大中元年奏入嶺掌表記𠩄爲亦多冬如南郡舟中忽𣸪
括其所藏火燹墨汚半有墜落因削筆衡山洗硯湘江以𩔖相
䓁凡得四百三十三件作二十卷喚曰樊南四六四六之名六
博格五四數六甲之取也未足矜十月十二日夜月明序
樊南乙集序
余為桂林従事者嘗使南郡舟中序所為四六作二十編眀年
正月自南郡歸二月府貶選為盩厔尉與班縣令武功劉官人
同見尹尹即㽞假𠫵軍事専章奏屬天子事康季榮首淂七
関後數月李玭淂秦州月餘朱敘明又得長楽州而益丞相亦
尋取維州聨為章賀時同僚有京兆韋觀文河南房魯楽安孫
朴京兆韋嶠天水趙璜長楽馮顓彭城劉𠃔章是數軰者皆能
文余每著一篇則取夲去是𡻕𦵏牛太尉天下設𥙊者百數他
日尹言吾太尉之薨有杜司勛之誌與子之奠文二事為不朽
十月尚書范陽公以徐戎兇悍莭度闕判官奏入幕故事軍中
移檄牒刺皆不関決記室判官専掌之其関記室者記室假故
余亦𠫵用明年府薨選為博士在國子監太學始主事講
申誦古道教太學生為文章七月尚書河東公守蜀東川奏
為記室十月得吳郡張黯見代改判上軍時公始陳兵新教塲
閲數兵寔判官務檢舉條理不暇筆硯明年記室請如京師𣸪
攝其事自桂林至是𠩄為巳五六百萹其間可取者四百而己
三年已來喪失家道平居忽忽不楽始剋意事佛方願打鐘掃
地為清涼山行者於文墨意緒濶略凡𠩄為置大半篋𡍼逭破
裂不復條貫十月弘農楊夲勝始來軍中本勝賢而文尤楽𭣣
聚牋刺因懇索其素𠩄有㑹前四六置京師不可取乃強聫桂
林至是所可取者以時以𩔖亦為二十編名之曰四六乙集此
事非平生𠩄専尚求俻卒不足以為名直欲以塞夲勝多愛
我之意遂書其首是夕是大中七年十一月十日夜火盡燈暗
前無鳥一如大中元年十月十二日夜時書罷永明不成寐
李賀小𫝊
京兆杜牧為李長吉集序狀長吉之竒甚盡世𫝊之長吉姊嫁
王氏者語長吉之事尤俻長吉細痩通眉長指爪苦吟疾書
最先為昌𥠖韓愈所知𠩄與㳺者王𠫵元楊敬之權璩崔植為
宻每旦日出與諸公㳺未嘗淂題然後為詩如他人思量牽合
以及程限為意恆従小奚奴𮪍疲驢背一古破錦囊遇有𠩄得
即書投嚢中及暮歸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見𠩄書多輙曰是
児要當嘔出心始已耳上燈與食長吉従婢取所書研墨疊𥿄
足成之投他嚢中非大醉及弔喪日率如此𬨨亦不復省王楊
軰時復來取冩去長吉徃徃獨𮪍徃還京洛𠩄至或時有著
隨棄之故沈子明家所餘四卷而己長吉將死時忽晝見一緋
衣人駕赤蚪持一版書若太古或霹靂石文者雲當召長吉
長吉了不能讀歘下榻叩頭言阿祢〈呼母聲也〉老且病賀不願去緋
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天上差楽不苦也長吉獨
泣人盡見之少之長吉𰚾長𠩄居𥦗中勃勃有煙𰚾聞行
車嘒管之聲太夫人急止人哭待之如炊五斗𮮐許時長吉竟
死王氏姊非造作謂長吉者實𠩄見如此嗚呼天蒼蒼而髙
也上果有帝邪帝果有𫟍囿宮室觀閣之玩邪苟信然則天之
髙邈帝之尊嚴亦冝有人物文彩愈此世者何獨番畨於長吉
而使其不夀邪噫又豈世所謂才而竒者不獨地上少邪天上
亦不多邪長吉生二十四年位不過奉禮太常中當時人忌亦
多排擯毀斥之又豈才而竒者帝獨重之而人反不重邪又豈
人見㑹勝帝邪
唐刑部尚書致仕贈尚書右僕射太原白公墓碑銘
公以致仕刑部尚書年七十五㑹昌六年八月薨東都贈右
僕射十一月遂葬龍門子景受大中三年自頴陽尉典治集
賢御書侍太夫人弘農郡楊氏來京師胖胖兢兢奉公之遺
畏不克既乃件右功世以命其客取文刻碑文曰
公字樂天諱居易前進士避祖諱選書判㧞萃注秘省校書
元年對憲宗詔䇿語切不淂為諌官𥙷盩厔尉明年試進士取
故蕭遂州澣為苐一事畢帖集賢校理月中詔由右銀臺門入
翰林院試文五萹明日以𠩄試制加叚佑兵部尚書領洷州遂
為學士右拾遺滿將擬官請京兆以𦔳供飬授戶曺時上愛
兵㐮陽𠛼州入䟽獻物在約束外公宻詆二帥且曰非善良後
雖與宰相不厭〈入〉禍其後禮官竟以多殺不辜謚於頔為厲李
師古襲父事逆務作項領以謾儕曺上鋑六百萬贖文貞故苐
以與魏氏公又言文貞苐正當用太宗殿材魏氏𡻕臘鋪席𥙊
其先人今雖窮後當有賢即朝廷覆一瓦魏氏有分彼安肯入
賊所贖苐邪上由是賜不直券以居其孫在聀三年每讌見多
前笏㽞上輦是否意詔湔剔抉摩望及少年見天下無一事五
年㑹憂掩坎廬墓七年以左賛善大夫著吉武相遇盜殊絶賊
棄刀天街日比午長安中盡知公以次紙為䟽言元衡死狀不
得報即貶江州移忠州刺史穆宗用為司門貟外四月知制誥
加秩主客真守中書舎人敘緋受㫖起田孝公代恆陽孝公行
贈錢五百萬拒不納燕趙相殺不巳公又上䟽列言河朔畔岸
𣸪不報又貶杭州既至藻堤扞江分殺水孔道用肥見田𤼵故
鄴𠉀泌五井渟儲甘清以變飲食循錢塘上下民迎禱祠神伴
侶舞徙右庶子出蘇州授秘書監換服色遷刑部侍𭅺乞官
分司淂太子賔客除河南尹復為官進階開國九年除同州
不上改太子少傅申百日假又二𡻕淂𠩄薨官白氏由椘入秦
秦自不直杜郵事封子仲太原以有其後祖 鞏縣令考季庚
㐮州別駕贈太保一女妻譚氏始公生七月展書指之無二
字橫縦不誤既長與弟行簡俱有名故李刑部建𢈔左丞敬休
友最善居家以戶小飲薄酒朔望晦輙不食攜鄧同韋椘白
服㳺人間姓名𬨨海流入雞林日南有文字國為中書舎人三
日如建中詔書上鄭公覃自代後為相稱貭直文宗時文貞果
有孫起使下數𡻕至諫議大夫賢可任為今上御史中丞他日
景受嘗跪曰大夫居翰林六同列五具為相獨白氏無有公𥬇
曰汝少以待其曾祖弟今右僕射平章事敏中果相天子𣸪憲
宗𠩄欲淂開七関〈句䋲〉城守四州以集巨伐仲冬南至宰相儀
物擎跪齋栗給事寡嫂永寕里中有兄弟家指嚮健慕以信公
知人集七十五卷元相為序系曰
公之世先用談説聞肅代代布蹤河南隂徳未校公有弟昆
夲䟦不揺乃果敷舒匪骼匪腨噫〈烏介反〉其醇於郷洎取用
不窮天子見之層陛玉堂徴徴其中上沃唐禹帝為輦㽞續緒
襞𫃵𡻕終當遷戶曺是取曄白其皭不痕緇〈去〉用棄遣至
道天子疇誰與伍率中道上納筆躡麾綽三群理既去刑部倐
東其居大尹河南翦其𭧂逋君有三輔臣有田畆臣衰君強謝
不堪守翊翊伸伸君子之文不僣不怒惟君子武君子既貞兩
有其矩孰永厥家曽祖之弟坤柄巽䋲以就大計匪哲則知亦
有教詔益褒其收揠莠而導刻詩於碑以報百世公老扵家遂
塟其地
太倉箴
險㢤太倉險若太行彼懸車束馬為陟髙岡此禍胎怨府起自
斗量無小無大不可不防澄波萬頃不廢汪汪火烈人畏不廢
剛膓若寛猛䖏於中央錢榖之地勿言容易貪夫狥利有死
無二御𭶑馬銜不淂不利下或䛕我過人之聦是人甘言將欲
相聾下㦯誇我秋毫必暏是人甘言將欲相瞽長如欲𢧐莫捨
強弩長如𫉬禽莫縛虎衆人之言有譌有眞如彼五味有甘
有辛口自嘗取無信他人天生五色有白有黑目自別取無為
人惑而況乎九門崇崇近在牆東天視天聴唯眀唯聰問龠合
斗斛何以用銅取寒暑𭧂露不改其容亦象君子介然居中終
日𢧐慄猶懼或失銜用何利鍜之以清虎用何縳挼之以明弩
用何射𤼵之以誠俾後居上無由以生有餘不𠯁無由以爭心
為凖概何憂乎不直不平各敬爾職一乃心力倉中水外人馬
勿食陶母反魚以之歎息豈無他粟豈無他芻薏苡似珠不可
不虞倉中役夫千逕萬途桀𭶑為炭眭盱為爐事成象無有
㝎模縁私指使慎勿以呼賔朋姻婭或來讌話倉中酒醴慎勿
以貰海翁無機鷗故不飛海翁易慮鷗乃飛去是以聖人微
至著不遺忠怒借借貸貸此門先塞湏防蒼蠅變白作黒嗚呼
孰慮孰圖昔在漢家倉令淳于致令少女上訴無辜䧟身至是
不亦悲乎敢告君子身可殺道不可渝
蝨賦
亦𰚾而運亦𡖉而成晨鷖露寉不知其生汝聀惟囓而不善囓
囬臭而多跖香而絶
後蝨賦〈並序〉
余讀玉溪生虱賦有就顔避跖之歎似未知虱作後虱賦以矯
之
衣緇守白髪守黒不為物遷是有恆徳小人趨時必變顔色
棄瘠涵乃虱之賊
蠍賦
夜風索索縁隙憑壁弗聲弗鳴潛此毒螫厥虎不翅厥牛不齒
爾兮何功既角而尾
斷非聖人事
堯去子舜亦去子周公去弟後世以為斷此絶不知聖人事
者斷之為義疑而後㝎者也聖人所行無疑又安用斷聖人持
天下以道民不得知聖人理天下以仁義民不淂知害去其身
未仁也害去其家未仁也害去其國亦未仁也害去其天下亦
未仁也害去其後世然後仁也宜而行之謂之義子不肖去子
弟不順去弟家國天下後世皆䝉利去害矣不去則反宜然而
為之堯舜周公未嘗疑又安用斷故曰斷非聖人事
譲非賢人事
世以為能譲其國譲其天下為賢人此不知賢人事者能
譲其國譲其天下是不茍取者耳湯故時非無臣也然其卒
佐湯有陞陑之役鳴條之𢧐竟何人哉非伊尹不可也武故時
非無臣也然其卒佐武有牧野之誓白旗之懸果何人哉非太
公望不也茍伊尹之譲汝鳩仲虺太公望之譲太顛閎夭則
啇周之命其集乎故伊尹之醜夏𣸪歸太公望之𤼵掦蹈厲當
此時雖百汝鳩百仲虺伊尹不譲也百太顛百閎夭太公望亦
不譲也故曰譲非賢人事
象江太守
滎陽鄭璠自象江得恠石六其三𮋹而鋭上又一如世間道士
存思圖畫人肺胃肝腎次第懸絡者又一空中而隱外若癃癭
殃疝並不作物者又一色紺冰〈去〉而理平漫彈之好聲璠為象
江三年不病瘴平安寢食及還長安無家居婦児𭔃止人舎下
計輦六石道費俸六十萬璠嗜好有意極𩔖前軰人
華山尉
陶生有恆人善飬又善與人㳺又善為官㑹昌𥘉生病骨𤍠且
死是年長安中進士為陶生誄者數十人生在時吾已淂之矣
及既死吾又得之矣
齊魯二生
右一人字蟠之其父少良夲鄆盜人也晚更與其徒畜牝馬草
一驘私作弓矢刀杖學𤼵冡抄道常就㢠逺坑谷無廬徼䖏依
夫林木早夜偵候作奸李師古貪諸土貨下令卹啇鄆與淮海
近出入天下珎寳日日不少良致資以萬𢾗每旬時歸妻子
輙置食飲勞其黨後少良老前𠩄置食有大臠連骨以牙齒稍
脫落不食其妻輙𧺫請黨中少年曰公子與此老父椎埋剽
奪十𢾗年竟不計天下有活人今其尚不食況能在公子叔
行邪公子此去必殺之草間無為鉄門外老捕盜所狙快少良
黙憚之出百餘萬謝其黨曰老嫗真觧事敢以此為諸君別衆
許之與盟曰事後敗出約不相引少良由是以其貲發擧𧵍轉
與隣伍重信義䘏死喪斷魚蔥薤禮拜畫佛讀佛書不復出
里閈意若大君子悔咎前𢙣者十五年死子𩦪率不知後一
日有𬨨其母罵之曰此種不良庸有好事邪𩦪泣問其語母盡
以少良時事告之𩦪號泣數日不食乃悉散其財踰年𩦪甚苦
貧就裡中舉負給薪水灑埽之事讀書日數千言裡先生見之
時與饘糗布帛使供飬其母後漸通五經厯代史諸子家徃
徃同學人去其師𩦪講授又其為人寛厚滋茂動靜有䋲墨
人不敢犯烏重胤為鄆帥喜聞𩦪與之錢數十萬令市書籍𩦪
𣸪以其餘賚諸生其閭里故徳少良者亦嘗來與𩦪孳息其貨
數年復致萬金𩦪固不以為已有䋲墨管楗付比近用度費
耗了不勘詰道益髙開成𥘉相國彭城公遣其客張谷聘之𩦪
不起
劉乂
右一人字乂不知其所來在魏與焦𪷟閭氷田滂善任氣重
義大軀有聲力嘗出入市井殺牛及犬豕羅鳥雀亦或時飲
酒殺人變姓名遁去㑹赦淂出後流入齊魯始讀書為歌詩
然恃其故時𠩄為輙不能俯仰貴人穿破衣尋常人乞丐
酒食為活聞韓愈善接天下士歩行歸之既至賦氷柱雪車二
詩一旦居盧仝孟郊之上樊宗師以文自任見乂拜之後以爭
語不下諸公因持愈金數斤去曰此䛕墓中人得耳不若與
劉君為夀愈〈不能〉止復帰齊魯乂之行固不在聖賢中庸之列然
其面道人短長不畏卒禍及淂其服義則又彌縫勸諫有若
骨此其𬨨人無限
宜都內人
武后既乆頗放縦耽內習不敬宗廟四方日有叛逆防豫不
暇時冝都內人以唾壷進思有以諫後坐帷下𠋣檀機與語問
四方事宜都內人曰大家知古女卑於男邪後曰知內人曰古
有女媧亦不正是天子佐伏羲理九州耳後世嬢姥有越出房
閣斷天下事者皆不淂其正多是輔昏主不然抱小兒獨大家
革天姓改去釧襲服冠冕符瑞日至大臣不敢動眞天子也
然今內之弄臣狎人朝夕進御者乆未屏去妾疑此未當天意
後曰何內人曰女隂也男陽也陽尊而隂卑雖大家以隂事主
天然宜體取剛亢眀烈以消群陽陽消然後隂淂志也今狎㺯
日至䖏大家夫宮尊位其𫝑隂求陽也陽勝而隂亦微不可乆
也大家始今日屏去男妾獨立天下則陽之剛亢眀烈可有
矣如是𬨨萬萬世男子益削女子益専妾之願在此後雖不能
盡用然即日下令誅作朙堂者
劍州重陽亭銘
陪臣未嘗屢睹天子宮闕矧淂舞殿陛下邪然下國伏地讀甲
乙丙丁詔書亦有以識天子理意尺度堯舜不差毫撮於逺
人意尤在不然者安得用江陵令使上水六千里挽大小虎牙
灔澦黃牛險以治普安 令既爲𠉀講天子意三年大理田訟
斷休市賈平獄戶屈膝落民不識胥吏四方賔頗來䌓馬靡牛
𣗳膚不生乃大鏟險道緄石見土其平可容考工車四軌建爲
南北亭以經勞餞又亭東山號曰重陽以醉風日南北經貫若
出平郡無有噫 三年民𢙢即去遮觀 請㽞 東山
實在亭下侯蔣氏名侑文曰
仁之爲道隆磊英傑天簡其勞羨以事物爲君之 蔣是
撮不窮如武有庫蔣之有世以仁爲歸伯氏之宜仲氏之
思厥弟承之䋲而不紈以令為侯天子之徳汝侯為理劍有盈
昃君南臣北父坐子伏飲牛漚菅由訟以直市正獄清謁歸告
休朝雨滂沱𣺯其帩頭民楽以康願有𩔰庸侯作南亭北亭是
雙至於東山乃三其功推險為夷大石是扛亦既三年民走乞
㽞伯氏南梁重弓二矛古有魯衛惟吾之曺惟仁之歸有丗在
下其攄其超尾鬛馬馬惟蔣之融由唐龎嘏惟是亭銘淂其粗
略唐大中八年九月一日太學士河南李啇𨼆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