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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溪先生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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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桐溪先生文集
卷之二
作者:鄭蘊
1660年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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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川林先生旌門重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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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廟之十八年。縣監朴公應順。以先生兄弟孝行報方伯。方伯聞於朝。越明年甲子。上命旌其閭。時朴侯已去矣。李侯孝彥幹其役。粵自不整。若子若孫。相繼夭折。仁後之理幾乎熄矣。斯門之雨風於上旁者蓋有年所。今侯沈公宗忱下車未久。茅綿於宿草。式於門。嘆古制朴桷。詢於鄕人。圖新其規。於是一方之爲士者爭趨赴之。柱焉有礎。瓦以代茅。儼然爲瞻望之所矣。某諗於會曰。先生孝友之行。自家施於鄕。由鄕達於國。人皆耳以門之。目以旌之。心以銘之。固未嘗加損於門之存廢也。然而國家必表而榮之者。非直爲觀美也。將使人人有所觀感。發其固有之良心也。嗚呼。孰不有父母。孰非爲父母之子。如使過斯門者。仰而觀。俯而敬。則孝悌之心。必油然而生。門一閭而興孝於一國。旌一人而明敎於萬世。則斯門之有功於世道尙矣。然則我侯重修之心。實體先朝旌表之盛意。而嘉惠後學。增光二侯者。豈偶然哉。爲吾徒者。喑無一言以誌之。何以考引侯之聲。而接吾人於道也。咸曰。然。於是乎記之。萬曆紀元之廿八年八月日。後學八溪某。記。

大靜縣東門內圍籬記萬曆甲寅秋八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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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挐一支。南走百餘里。分爲東西麓。東者曰山方岳也。破古未岳也。西者曰加時岳也。毛瑟浦岳也。直南而至海。列爲松岳山。加波島,磨羅島。皆穹窿突兀。有奇狀甚。破古以爲龍。加時以爲虎。黃茅滿野。去海十里。有孤城周遭者。乃大靜縣也。縣客舍之東城東門之內。自南而北數十步許。籬以圍之者。是吾攸居。前爲民舍。太守聞吾來。空其家以處之。屋有兩脊。南北相向。北脊故而陋。其架凡四而暗黑如漆。卑不直躬。狹不容膝。煙煤滿壁。衣冠點汚。不可一刻居。南角半間。爲土床以爲寢室。蓋土俗不喜爲堗。獨此家以此見占。東北角。置木豆。藏之糧資。其外作溷舍半架。西角。加設一間爲廚所。泥以塗之。穴以明之。竹以戶之。以防狗竊。南脊之架。與北脊同。而營之未久。不甚汚陋。自東第一間。作火堗。爲婢僕所處之地。第二間空之。爲出入之路。以板戶開閉之。置臼其側。土俗有臼無舂。不得不循俗也。西二間。通其中不隔。置木平床。爲待客所。床未滿處。編竹鋪之。南北兩脊之間。相距十餘尺。太守爲吾作書室二間。背東面西。東距城堞僅四五尺。西有橘林。籬高僅見樹梢。其室之制。樑長五尺。皆用布尺柱高四尺。椽合兩邊凡五十四箇。不礎而土。茅而不編。以厚積不漏爲度。其上密置長木。貫以大索。相爲糾纏。蓋海上多風。常有拔屋之患。故民俗皆然。北一間爲溫房。南一間爲廳事。房內長廣皆五尺。廳亦如之。以紙塗其突油之。鋪以草地衣。廳之鋪亦同。房之西壁。有小窓。南以向廳有戶。廳之東南壁。有窓皆小。其西。空而不壁。又於房東壁矢窓下。置書架二層閣。經史數百餘卷整頓不亂秩。着驄冠服道衣。居處其中。閑來展卷。睡至支頤。泊如也。舍之西簷。短不足蔽陽。乃立三柱作松簷。廣數尺。長竟二間之舍。柱用蘆。其大可兩手合圍。太守曰。此乃海上漂流之物也。似竹非竹。人言浙江有蘆如許雲。吾得以珍之。竟用於此。無乃有數存乎。相與拍手。編山竹爲簟。蓋其上。名曰松簷。而松在漢挐之上。斫而輸之。動經數日。取其便易者爲之。名實雖似不孚。松與竹何擇焉。圍籬之制。雜以山竹,杻木,眞柴。厚密無罅孔。其高出屋脊之上。計可丈餘。以長木作帶。結之者四層。恐其高而易覆。內外立柱撐之。北東南三面。皆接簷。全不見天。由西方見之者若坐井者然。籬之內。東西常有餘尺。南北居三之二。向南作板門。西傍置小竅。所以通飮食也。入圍籬時。金吾郞具冠帶。據轎床坐門外。令羅將挐我入置。閉其門封之。從籬西作小扉。蓋其例然也。旣入定。遇一土民。問之曰。此地風土吾嘗聞之矣。恆雨少日。恆風少靜。䨪濕中人。人或眩仆。今來數日。大陽登輝。燥濕之侯。與內地不甚相遠。豈前所聞誤耶。其人曰。然。環瀛洲一域。莫非洋中窮島。而此縣濱海尤近。地形卑下。瘴毒之氣。三邑中最甚。自春夏交。至秋八月初。淫雨連鬱不開。盲風發作無時。瘴霧昏塞。咫尺不辨人物。當是時。棟樑窓壁。水滴如泉。衣冠牀席。潤濕如泥。是故。雖有衣貨穀米。經夏卽腐。終歸無用。至於門戶樞金。經數年。亦皆銷朽。況於血肉之軀乎。吾儕小人。生長於斯。習與性成。內地朝官。何以堪處。秋氣欲晩。西北風起。則瘴癘少開。陽精呈露。果如近日矣。然冬或不寒。夏或不暖。氣候回互。寒暑逆置。故衣食難節。疾病易生。至如蛇虺,蜈蚣,螻蚓等蠢蠕之物。皆經冬不死。草木,菁,韭,蔥,苣凡種植之類。雖冬深皆取諸圃疇而用之。擧此可知其他。余聞之。咄咄歎曰。此眞別一區也。宜吾負罪者居之。余昔年。承恩譴宰北塞。北塞風土。亦云乖常。援彼比此。不啻天淵。罪有輕重。故所居之善惡亦異。況彼專城。而此圍籬。固不可同日語。噫。以吾之罪則當死無疑。幸賴天王聖明。生放海島。今日與若等同笑語。亦莫非恩波之及。風土之善不善。何暇論說。對者噓唏而退。仍記其略。使子姪輩知吾之所處如此雲。

鄭贊甫滿月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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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余爲僇人。密棘以栫之。高扄以閉之。所見不過尺天也。所步不過尺地也。耳𦗖𦗖無所聞也。目𥇙𥇙無所見也。心愂愂而不宅於軀殼之內也。本爲禦魑魅來也。反爲魑魅所侵欺迫脅者且有日。今年春暮。族弟鄭君贊甫以書來曰。吾築堂旣成。又鑿其下池之。滿月其扁也。煩兄其記之。且題詠以寄。吾將圖刻揭諸楣也。余閱書未了。心魂飛越。忽如身倚高軒。手弄素波。向之𦗖者睲。𥇙者䁷。愂者㥣。快然若沈痾去體也。飄然若病鶴之出樊籠也。洽然若御列子之風而翔乎寥廓也。噫。斯堂吾固登之也。斯池吾固見之也。其時未甚以爲奇也。是何贊甫之一書。能起余若是也。遂援筆而爲之歌。歌曰。賢哉贊甫。肯搆其堂。惟堂之敞。背陰面陽。於以鑿之。貯漣其中。惟源有水。其出無窮。煙霞不孤。風月攸居。彈琴其上。其樂只且。傍有客。見而問之曰。堂則美矣。抑其所卜之地。亦有佳致未。余又應聲而歌之。歌曰。洞號葛川。地接龍門。靑山作屛。白水爲藩。花明柳綠。古之桃源。泉甘土肥。今之盤谷。民風淳美。君子之澤。吾弟居之。爰得其直。客曰。堂池之好。洞府之勝。旣聞命矣。第未知滿月之名。其意安在。願卒聞形容之妙也。余乃沈思默會。續而歌之曰。堂高而虛。月出照兮。池淨而深。月生耀兮。到天心處。無片雲時。排窓入戶。滿屋輝輝。月愛堂乎。堂邀月乎。無心相値。以永今夕。歌罷。咄咄嘆曰。猛虎在檻。聞風矯首。神龍失水。聽雷掉尾。何者。畏約之甚。故感發之易也。山水。吾癖也。風月。吾主也。一出世路。百計歸虛。孤囚窮島。與死爲隣。於斯時也。贊甫之請及之。其不爲聞風之虎乎。其不爲聽雷之龍乎。狂歌之作。烏可已也。客噓唏而退。因書其歌以寄之。歌凡三章十二句。又以四韻一首。題於左。題之者誰。桐溪鼓鼓子也。年月日何。萬曆乙卯之夏四月辛巳也。

挹湖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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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始省事。則聞嶺之南。有吳德溪,鄭藥圃兩先生者出。負斯文重望。爲國家耿光。連駕騈騖。歷揚於淸顯之列。一時稱之吳,鄭。若漢世之李,郭齊名者焉。厥後德溪。早謝簪笏。退歸於家。卒不永年。藥圃位鼎軸。勳業赫然。年七十。乞骸骨。終老於其鄕。兩先生官位雖有高下。而其淸名峻望。爲終始完人。不失時人之望則一也。餘生晩地遠。恨不得摳衣於兩先生之門而得其餘論。恆悒悒坎然者今四十年餘矣。今年夏。余承召入城。適其時。藥圃之孫齋郞公。以先生請諡。亦來京師。時時造余。頗致殷勤之意。居無何。余以言事被臺評。竢命於國東門之外。齋郞公一日來見余。袖出文若序二篇示余曰。此吾扁亭之作也。願得丈人一言。賁諸楣間。余笑曰。僕末也。且不文。何能副子望。齋郞公請不已。余又自念曰。四十年山仰之餘。幸見幹蠱之孫。不猶勝於元賓之所與乎。齋郞公無所挾。猶不敢辭其請。況其有文好禮。足以世其家者乎。遂以不腆之語。贈之曰。夫江湖者。士之不得於世者之所能安也。以子之文與行。苟能勉勉焉。益聞其所未聞。益修其所未修。以不墜其家聲。則當今聖明在上。賢公卿宰物者。必不老子於湖亭之中。子之挹湖光。恐無暇也。子其勉之哉。若余者。老已至矣。行當謝其事。歸死於窮荒寂寞之濱。何由致其身於湖亭之上。游目騁懷。瞻挹大君子之餘風遺躅也哉。余於此深有感焉。崇禎八年乙亥六月日。桐溪鄭某。書於洛城之東門外旅寓。

某里鳩巢記丁丑春。自南漢還。不處於家。卜築於是洞。以爲終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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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物莫不有名稱。大而天地之高厚。日月之光明。江海山嶽之流峙。小而草木之微。禽獸之衆。川溪石巖之細。至於閭井坊曲之瑣屑。皆有名稱以識之。而獨斯洞之以某名之者。何歟。蓋斯洞也。若深而不深。若淺而不淺。謂之高也則去村落不十里也。謂之卑也則占上峯三之二也。呀然成谷。而自外視之。不知其有谷也。夷然寬平。而自下觀之。不知其寬平也。以其形勝則無溪澗泉石之可觀也。以其方位則無東西南北之可名也。意者。古之人求其名而不得。乃命之曰某里者歟。歲丁丑春。桐溪鼓鼓翁。自南漢歸鄕里。身病且老。知無復有爲於斯世。求可以終老之地而適得斯洞焉。於是鼓鼓翁悅其名。乃搆木爲數架之巢。如鳩之拙故名之。明年夏。曳病來處。所隨者。一部朱書也。所從者。數三童冠也。於是焉寢宿。於是焉遊處。不知老之將至焉。不知人間之有毀譽欣慼焉。不見催科督賦之官吏焉。不聞黜陟擠援之朝政焉。於是鼓鼓翁身安心逸。考盤而爲之歌曰。窈窕兮某里。從某至某兮凡幾里。某年兮某代。某誰爲之慳祕。一朝祕不得兮而畀某翁。某翁兮得之。遯伏乎其中。不知某里之得某翁耶。某翁之得某里耶。雖不知某之得兮。終吾生而棲止。於是有某客從某所來。聞吾歌而笑之曰。古之隱者之居。無有無名者。巢父之箕山也。四皓之商山也。子陵之桐江也。其餘何可盡數。子之居獨稱某者。不亦異乎。曰。此吾所以樂之而不欲捨者也。彼三子者。皆有高尙之志。聞堯之讓天下而洗其耳。辱漢之善慢罵而逃其跡。欲以一絲。扶九鼎而高擧焉。是宜其居之有稱號。而後人因其地而慕其爲人。是則然也。若余之隱。異乎三子者之撰。非有所爲而隱也。猶有羞惡之心而隱者也。叨恩竊祿。知進而不知退。言無補於時。行不信於人。年旣老矣。身又病矣。始知見棄於世。不得已而退。若有羞里愧洞之稱雲者。則眞我之聽當處。而未嘗有聞而知之者。故思其次而入此洞。其無何有之鄕乎。其烏有子之徒乎。客又曰。此則聞命矣。觀子之一生。未嘗不修飭斂束也。今則冠而不韜髮。衣而不束帶。坐而多箕踞者。何歟。且其居處之陋。飮食之淡。何以堪其苦歟。曰。子嘗見夫山叟野老之韜髮束帶而危其坐者乎華屋美饌而爲山叟野老者乎。子非某也。焉知某之志哉。自是藏某之名。祕某之跡。使世人不知某爲誰某而遊於某里之中也。歸歟歸歟。莫與某人道也。

起荒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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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未之春。余始有意於爲農。得數頃田。在薪伐里。問之則曰。此良田也。種五穀無不宜。不濕不燥。水旱無得以爲之病。故耕之者得穀常多焉。邇者。人失其業。癈而不理者。五六載矣。余惜其美土之久棄也。乃謀起之。於是求耒耟之堅緻者與耕夫之老於農者。飯二牛而往焉。是三月旣望之一日也。觀其叢茅苞棘。竟畝櫛比。無一寸空隙地。其根節盤錯據結。雖以利刃。有不能易斷者。余心自悔。慮其有費而無成也。然旣發之不可遂已。乃駕二牛於一耒。擇壯夫。使執其柄。二人各牽牛繩而左右焉。乃呵牛而試之。其始也。如持鈍器鑿頑石。戛戛其難哉。久而後。始漸漸然寸起而人進。耒刃所向。有聲轟轟然如奔波激湍之中。大石小石。相磨擊者。茅根斷也。見其所起處。頑塊硬土。疊積累崩。如戰敗之後。強兵悍卒。猶不勝其憤。或豎髮怒且走也。然自是盤者解。頑者破。其土猶古。其力稍易。人之服役者。不自知其爲勞。而喜其漸有成功也。循此而不已。則滿車之粟。盈篝之穀。可立而致。豈不足以爲幸歟。余於此。有所反矣。人心之中。亦莫不各有良田。其町畦則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也。其穀種則仁,義,禮,智也其爲地平而無險。其爲土沃而敏樹。初豈有茅塞之理。及其私起而爲町畦。欲生而害嘉穀。然後斯田遂荒而生生之理熄矣。雖然。其本則未嘗亡也。苟有起之者。能以顏子之四勿。爲快牛。曾子之三省。爲耒耟。隨其難克處克將去。則一破之後。恢恢乎有餘地矣。及其起也。猶夫舊矣。尙何患嘉穀之不生也。苟曰吾田已荒。無力可起。則是自棄之也。其荒我荒之也。其起我起之也。不起耳。吾未見其力不足者也。噫。彼田之荒也。人猶可以爲人。斯田之荒也。禽獸而已。而今而後。吾知起田之有先後也。故爲之說。以竢起田者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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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信契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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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何爲而設也。吉慶焉相歡。死喪焉相悲。如斯而已。夫以人之一身。上有父母。下有妻子。仰欲盡其養。俯欲盡其育。人孰不有是心哉。至於送終之禮。尤人之所當自盡而率不能無憾焉者。飢寒迫之也。困窮蹙之也。是以曾子有傷哉之嘆。季路有追憾之悲。以今觀之。彼二子者。俱以聖門高弟。道德高於一世。聲名顯於列國。歸依之多。交儕之廣。半於天下。則其於生養死送之際。得人周賻之力者爲如何哉。而猶有未盡之憾。況如吾儕者乎。此契之所以設也。嗚呼。朋友之通財。隣里之匍匐。厥惟古矣。今我同盟之人。以朋友則如兄弟也。以隣里則皆比屋也。其於慶弔之禮。雖不爲契。豈若是恝。而必立名以維之。明條以束之。其亦衰世之意也。雖然。契之設。豈端使然哉。所以合彼心爲一心也。視彼之憂猶己之憂。視彼之樂猶己之樂。不徒以物補之而以其誠。不徒以財周之而以其信。則於朋友隣里之中。又別有一倍朋友隣里之情矣。契烏可已也。又曰。世之所謂契者。吾見亦多矣。惟其以面而不以心。故臨小利害。便相較詰。小而汚其身。大而辱其親。夫本爲養生送死設也。而反以汚其身辱其親。則曷若不契之爲愈哉。吾儕之人。幸以前所陳爲勉。後所言爲戒。則庶乎其無負矣。

送河主簿弘道還鄕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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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之流人。去國期年。見似人者而喜。況余之去國四年。而離鄕又加一期者乎。又況河君之非特似人而已者乎。今來見之。不亦樂乎。雖然。於余心。有所惑者存焉。來汝河君。請與辨之。吾與若。前有貴賤之分。後無從遊之好。特鄕里之泛然者已。翟公罷去。門外張羅。此古今人情之所共然。況余落此四罪之地。寧有再起之望乎。則人之不後地於我亦明矣。河君旣衰且老。又無子若孫。設或有後地。於河君。何有哉。利害無所據。而君意何勇來爲。古之論海者。以南海爲最。其言曰。天傾西北而海獨居南。比之三方。尤遠且險。到今親見之。然後益信其然。島之距陸千有餘里。而鯨濤險惡。颶風常多。舟往來不利者。首尾相望。人之視此海。不啻若鬼關之危而已。死生亦大矣。而君何冒死來爲。吾於鄕黨。淸濁無所失。骨肉強近之親。肩相磨也。朋友死生之契。亦不小矣。其餘淺淺者。亦豈河君之比哉。然而無一人以一來相見。發於空言。而又聞有往見者。非人情之議。其言固有理矣。人情不甚相遠。而君何違衆來爲。夫以泛泛之分。又處無所爲之地。而忘大洋之險遠。從他人之非議。而爲骨肉心交之所不能爲者。河君乎。而有心。余不能忖度之。是何帠歟。河君笑而不答。但云。生前一見。誠幸誠幸。與之相對乎寂寞中。跬步不相離。毒霧鑠肌而不以爲苦。炎風蒸骨而不以爲病。勸之休則不應。人慾與之出遊則不肯。余又試問之曰。河君一何苦哉。人之入此島。誠不易也。此地多有奇觀異跡。盍一往觀之。以自壯平生之胸膽哉。河君又笑而不答。但云。晷刻侍側。良幸良幸。余曰。咄咄河君。何其每問而不吾告耶。今之世大抵皆波。君其不欲波者耶。吾非君。惡知君之心於我之心乎。君非吾。惡知我之知君之心與不知君之心之心乎。又惡知君之不答之爲深答。而我之不知之爲眞知乎。於其去也。與之酒而不復問。

書吳翼承筆帖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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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此亡友吳君翼承之手筆也。粵在癸丑冬。余承召赴闕。行到金陵。適翼承自京南還。相遇於客館。翌日將分手。翼承乘醉。縱筆書此四字。公平正大以贈之。粵明年。余獲罪南竄。翼承被收司律。遷於海西矣。當初遑遽之際。平日所看文字。散失殆盡。而獨此四字。藏在橐中。其亦出於偶然。而或者神物者。有所護祕歟。粘付壁上。以替千裡面目。曾未幾時。翼承已賦鵩矣。思其人而不可復見。則其書益可貴重。旋割壁紙。水滌而刀剔之。去塵煤幾半。宛然心畫。猶疑墨未乾也。乃登諸帖上。常目在之。不猶愈於元賓之所與者乎。翼承平生論議。務主公正。不立偏黨。此四字。蓋其所自受用而推以勉我者也。我雖負罪。猶有尊足者存。則此四字用之一生。無往不足。而吾友切磋之益。未有間於存沒矣。翼承蓋未嘗死也。余於此帖。不敢爲兒女悲。惟期以不負贈言之意。自勵雲。萬曆戊午秋七月旣望。桐溪鼓鼓子。誌。

擬剝啄行序幷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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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韓文公作剝啄行。首章曰。剝剝啄啄。有客至門。我不出應。客去而嗔。蓋厭客也。歐陽公擬而和之曰。剝剝復啄啄。柴門驚鳥雀。故人千里駕。信士百金諾。蓋喜客也。二公之作名篇則同。而其辭之異如此者。所處之地不同也。竊嘗以意逬志曰。韓公新自陽山來。又慍於群小。憂讒畏謗。謝絶外客。深塹完墉。欲堙其源。故聞剝啄而不之應。歐公遭遇明天子。告老而致其事。歸來卿里。身逸心閑。東阡北陌。往來不絶。故聞剝啄而驚其至。茲非處不同者然耶。余後千載。又欲擬效其體。而其辭與二公者不同科。何者。身負重戾。見棄一世。平日輸心者按劍。同袍者下石。況於蠻獠之境。寂寞之濱哉。鳥語難辨。夷面可愕。俗不喜詩書禮樂之習。而惟射獵潛漁是事。視我冠儒冠。則指爲怪物。見我對書籍。則認爲異類。彼於怪物異類。有何一分顧念而來我門剝啄哉。間有村叟野老之日月至焉者。則衆罵而群猜之。至或䜛之。邑宰申令禁斷。使不得相接。故高籬牢戶。索居枯處。晝不見天日。夜不見月與星。當是時也。雖欲聞剝啄。其可得乎。我非厭客。客自我厭。我則喜客。客不我喜。歐公尙矣。固不可同歲論。較之韓子。不亦相反乎。遂三歎而題其詞。詞曰。剝剝啄啄。此非惡聲。異哉韓子。胡獨厭聽。余茲之來。魑魅與居。世人皆棄。誰造我廬。栫以密棘。固其門扄。如在蒸炊。如陷塹坑。慢膚多汗。睡魔侵之。聞人足音。其喜可知。過門不入。誰復剝啄。人或謂我。子何太執。余觀謫客。出入無節。子何閉藏。不出戶庭。余曰不然。罪有重輕。哿矣眚災。哀此自作。天封地閾。何敢寸越。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踰閑交接。非我所欲。窮之所往。況有官督。人或謂我。子何高潔。人非棄子。子不人屑。哺糟啜滓。胡不同醉。余曰噫噫。子言誠是。余性之戇。惡同喜異。見利不趨。知害不避。三遭顚躓。職競由此。豈不自知。欲罷不已。再拜謝子。願安承敎。昔者顏子。犯而不較。亦有康節。笑談俗子。而今而後。吾知免矣。

竹杖銘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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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余入栫中。四年於茲。蟄坐不動。兩腳蹇澁。尋常如廁。必待人扶持。辛廣文有道。見而憐之。手斫龍孫一枚來贈曰。願爲病人助。得而杖之。可免顚躓之患。幸而爲之銘。銘曰。長不滿三尺。扶我之顚。大不如一指。其節則堅。執之在手。其色瑟然。擲之落地。其聲益淸。杖兮杖兮。終始共貞。

元朝自警箴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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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余今年忽五十矣。追思四十九年前處心行己之道。多有可愧於心者。事親。無可觀之行。立朝。有自作之孼。夫子所謂四十五十而無聞焉者。非余之謂乎。於是惕然反諸心。思所以不負乎天之明命者。而爲之箴以自警焉。其辭曰。

餘生之惷。氣拘物汩。儳焉厥躬。如不終日。本旣失矣。何往不窒。事親不誠。事君無義。自侮人侮。牛已馬已。齒之尙少。容或不思。今焉五十。始衰之時。仲尼知命。伯玉知非。余雖下品。亦受天畀。旣已知之。胡不顧諟。顧諟伊何。曰敬而已。衣冠必整。居處必恭。行必篤實。言必信忠。防慾如城。除忿如篲。潛心古訓。對越上帝。未發之前。求其氣象。旣發之後。戒其邪枉。動靜交養。內外夾持。靈臺澄澈。方寸光輝。允若乎茲。是曰人而。以之患難。不失素履。以之安樂。不至驕恣。立腳雖晩。改過爲貴。聖賢亦人。爲之則是。春維歲首。日乃元始。書茲警辭。服之至死。

書孔戡墓誌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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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黎公誌孔戡墓。發其幽光。盛有所稱道。余未嘗不嘉其爲人。而亦未嘗不憾於出處之義也。噫。出處大節也。古之君子必於是謹重焉。苟有一毫之可容評議。則其餘何足觀也。彼從史何如人也。軍帥之死而自代爲帥。欲襲河朔之故。而陰蓄不軌之謀。則此亦承宗由緖之徒也。爲當日臣子者。雖沐浴請討。可也。而聽其甘言。黽勉留之。其亦異於望望去之之淸矣。陰爭而不從。會扣而不悛。君臣父子之說。逆順禍福之言。非不詳焉且切而邈無改悔之色。此可以油油與偕之時耶。其人之不可敎。奚待五六年而後知也。其言之不可聽。豈必空一府而後決也。夫不知其人之不可敎而就之則不智也。知其不可敎而猶且眷戀則干祿也。不知其道之不可行而不去則不明也。知其不可行而猶且遲回則無勇也。烏在其嗜欲於爲義而畏避於利祿也哉。或曰。天下無不可有爲之時。亦無不可變化之人。弗狃佛盻之召。夫子猶欲往焉。戡之事從史。所以善繼其事者。子何過之甚耶。余曰。若此則其爲惑滋甚矣。居亂邦見惡人。在孔子則可。下聖人一等如顏子。孟子。亦不可。況如戡者哉。孔子之欲往者。仁也。其終不往者。義也。戡也。非惟不以枉已爲恥。又與之強聒盡言。似若忠於所事者然。孔子之所不能化而戡欲化之。戡之道果優於孔子者歟。從史之驕。鷙而不悍。然執兵屍之於市衢者。幸矣。誣奏之發。殆亦晩矣。嗚呼。其危矣哉。噫。王適。一狂士也。猶知從史之不道。而不肯就其召。曾謂戡之賢而反不及乎。退之之言曰。奴視法度士。戡之謂也。安有法度之士。而受其奴視而不去乎。退之前後與奪之權。斯亦嚴矣。余故書其後。以責夫賢者之備雲。

德辨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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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嬰釁明時。非所困而困焉於葛藟卼臲者。於今歲行之半矣。窮無不反。迷久思復。竊窺古人所以處困行險之道。庶幾尋煙染芬。以爲動悔有悔之鑑。於是裒集經史。採摭去事。上自西伯。下至眞西山。凡五十有九人。雖人品有高下。言行有是非。而要之動心忍性操危慮深之跡。則皆可以爲後人師戒者也。編成一秩。名之曰德辨錄。取易所謂困德之辨也者辭也。嗚呼。困者。人之所難處也。剛者。過於矯激而有違寡怨之戒。懦者。淪於汚諂而未免入谷之恥。不激不諂而不失其所亨者。其惟君子乎。子程子曰。時當困而反亨身。雖亨。乃其道之困也。又曰。學者。學處患難貧賤。若富貴榮達。卽不須學。余之集成此錄者。其亦學處患居賤之道。而求以不困乎道而已。第恨荒僻之鄕。書籍尠少。末能博採廣取。又無明師友相與講正而筆削之。豈敢與外人觀。只欲私藏而自省雲爾。萬曆己未夏五月旣望。八溪鄭某。書於大靜之叢棘中。

書晦菴與黃直卿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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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讀紫陽集。至與黃直卿書。未嘗不廢書流涕也。是書之作。在於三月八日。則去易簀纔一晨矣。而神彩益茂。言語愈謹。諄諄乎其誨人之志。眷眷乎其憂道之誠。懇懇乎其念子之心。切切乎其燕翼之意。皆其平日之所存所發而不忘於垂盡之日者也。或曰。死生之際。人所不能不動。而至於諸事之節節分付爲撓。則無乃幾乎密歟。曰。此亦天理之所當然。而人情之所必至。聖賢亦人耳。豈有異哉。當此永訣之日。而不念千里之子。則近於莊周曠達之見。而知其已定而不有以安之。則亦何以爲聖賢之處死生乎。噫。今去先生之世四百有餘歲矣。讀其遺書。怳然若親觀手足之啓。辱正頭巾之觸。而山頹梁摧之痛。不後於當日及門之諸子。則人可以不爲聖賢乎哉。

玉溪盧先生文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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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東方名公碩士之以文章名世者何限。然求其所謂從心寫出。如聖賢明理之文者。則亦不多得焉。惟我玉溪先生之文。庶幾近之矣。嘗聞朱夫子之言曰。有是實於中。則必有是文於外。試以此觀先生之文。而泝求其所以出此之本源。則蓋沈潛而敦厚。純粹而精明。無纖毫輕浮駁雜之氣間其中矣。先生之所以得於天者如是。而又濟之以學問之力。存養於中而有以守其虛明之體。省察於外而有以致其酬應之用者。已至於朴實之地。而無掛於過差。故其發而形諸文字之間者。自然條理分明。輝光藹暢。意味踔遠。音韻和平。有非操毫弄墨。務爲新奇者之所能髣髴也。是以孝悌之心積於中。而見於辭章奏疏之中者懇功而惻怛。忠愛之心積於中。而發於啓沃陳戒之辭者誠信而光明。眞實無僞之心積於中。而凡著於輓,祭,銘,誌,行狀之作者。端的而典重。無一言之浮溢。至於吟詠之詞。簡牘之言。無不得其性情之正。發其精微之意。而皆符於在內之沈潛純粹。則眞可謂有德者言。而程子所謂有是言則是理明。無是言則理闕焉者非耶。先生不喜著述。遺稿無多。今其存者。皆人事之不可已焉者也。丁斯文。嘗鈔錄爲若干卷。已鋟諸梓矣。不幸兵火灰之。流布未廣。士林深惜之。先生之孫脊。慨然有重刊之意。來請於某曰。王父文集抄錄太簡。願加錄其遺漏。綴拾其聞見。且爲一語弁其首。某辭以懵識不文者累年矣。盧君之請逾久不已。則蓋有不可辭者存焉。昔我先君子出入先生門下。最親且久。觀先生孝悌之行。而學焉而有得。誦先生典雅之文。而常服其理勝義明。某旣聞而知之矣。如是而終無一言。則不惟辜盧君之望。抑恐負先君子一生尊向之意。故謹就稿草中。加取若干首。添補集中。非敢有所取捨也。特以其關於世敎益於後學者而存之。有無之無所補關者而遺之。汰哉之誚其可逃哉。嗚呼。後覽斯集者。不徒讀其文詞。而先求其所以爲心者。則孝悌之心油然而生。忠信之行不加勉而自進矣。然則是集之行。豈非世道之一幸也哉。

趙靜菴先生題蘭,竹七絶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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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道之顯晦而物之盛衰隨之。物之盛衰而道之顯晦。亦可卜矣。當蘭竹之遇賞於先生。而題詩於其上也。蘭若增而馨。竹若增而淸。於是乎蘭,竹之盛極矣。不幸先生之道晦而不明。則雖有斯蘭。孰蘭之乎。雖有斯竹。孰竹之乎。況先生之言志。人孰珍而口誦之乎。香埋空谷。神斷渭畝。卒乃灰於兵燹。而八絶淸什。無從而聞見之。則斯蘭也。斯竹也。衰亦甚矣。幸而七日來復。先生之道大明於世。則聞而知之者如趙守倫,金義元之徒。相與追記八絶之詩。而不記者只一絶。先生之曾孫婦柳氏。不堪羹墻之慕。思復其舊物。不貿市而手自績織。成八帖絹素。使其子松年。求名畫。登蘭,竹而仍書七絶。宛然如姜葵亭之屛風。尹東皐之書畫。而觀物反己之作。赫赫若前日事。物之盛衰。果不係於道之顯晦乎。噫。先生之道有顯晦。而蘭與竹。亦有盛衰。然則蘭,竹之遇先生。庸非數乎。而先生之道之顯晦。因蘭,竹而可見。則先生之題蘭,竹。亦豈偶然哉。雖然。蘭,竹。有形之物也。道。無形之物也。有形者。有時而壞缺。無形者。無時而壞。無處而缺。昔之晦也。明未嘗亡也。今之明也。亦未嘗加明焉。後之觀斯畫者。不以蘭視蘭。而思先生馨香之德。不以竹視竹。而思先生淸直之節。不徒誦其詩。而思其所以事親事君脩己治人之道而有得焉。則斯屛之有補於世敎不其重乎。葵亭諱㶏。東皐諱彥直。皆一時名流也。因幷錄之。俾後人知其始末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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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曹先生學記類編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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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記者。南冥曹先生之所纂述也。先生稟得壁立之氣。濟以高明之見。早炳危機於數十年之前。嘉遯山中。不見是而無悶。專精敬義之學。已至聖賢之域。而猶不自滿足。乃於讀書之暇。鈔錄前言往行之切於己者。編爲此書。以爲修省之地。程夫子所謂考跡以觀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者非耶。觀其爲書。首論道之統體。次及爲學論心之要。而皆爲圖以明之。入道之階梯。治心之規範。瞭然心目。如指諸掌。此皆先生所躬行心得之實。而非空言也。至於致知以下十餘條。則尤切於日用。而修己治人之方。齊家治國之道。靡不粲然備具。末章聖賢相傳之說。卽孟子七篇末章之意。而先生自任之重。固有不可得以辭者。噫。使先生而行道於當時。則其宏綱大用。豈不足以挽回衰季之風。陶鑄堯舜之化哉。然而先生之道。以遯而亨者也。其於世道。則有一絲扶鼎之功。其於自守。則有顏巷不改之樂。百世之下。必有聞風而興起焉者。則先生之遇不遇。有何加損於今與後也哉。嗚呼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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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瘧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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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廣大。日月光明。而人之生也。戴圓而履方。抱陽而負陰。乃能參而爲三焉。不幸其間。魑魅魍魎怪物異氣。乘間抵隙。雜處而煽亂。往往戕人之命。病人之生。汝鬼亦其一也。天地大其量。日月寬其明。姑置諸不治之域。故汝得以行胸臆於人間矣。今來侵我數箇月餘。耗余之精神。削余之肌膚。無味我食飮。交戰我手足。蓬余之頭。苦余之吟。人事曠而未修。故舊疏而不來。囚一室之岑寂。鬱幽懷之不關。微汝之故。胡爲至此。汝之意豈不欲亟殺我也。然我春秋鼎盛。氣力方壯。雖以汝鬼之毒。安能肆然於我哉。況我受命皇天。待用下土。天不欲使我有用於斯世乎。則汝亦可以害我也。如不欲其無用也。雖百汝鬼。其於余何。汝之不能害餘明矣。吾必有以殺汝。汝之生死。在用吾命與不用命而已。遂命之曰。高山之顚。大海之邊。幽陰蔽鬱。不見天日。炎蒸瘴泄。以陰以雨。斯皆魑魅之所宅。魍魎之攸宇。怪氣異物。於是乎雜聚。汝率汝屬。亟走莫顧。在汝有同氣之求。於我無蠹賊之害。否者。吾將御風輿。揚雲旌。排天門而直入。訴汝罪於帝庭。奉赫赫之威靈。整桓桓之甲兵。燭龍含耀而窮搜。誰敢遁形。哮虎當關而鼓氣。詎能偸生。空其巢而使不得居。簸其惡而使不得熾。徇於朝市之間。肆諸明顯之地。身膏電斧。骨粉雷車。必使無遺種乃已。雖欲噬其臍。得諸。

一鄕呈文庚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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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鄕爲依公論報使事。臣之忠。子之孝。婦之烈。是所謂三綱之行。三者而一不立。國不可以爲國。是以自古帝王。莫不崇重斯軌。旣筆之書以傳諸後。又旌其閭以顯於時。所以扶植之義。至矣盡矣。本縣雖十其室。而自變亂以後。死於孝者二。死於烈者三。忠義衛柳橿。私奴銀浩。所謂二孝子也。草溪鄭氏。完山李氏。旌善全氏。所謂三烈婦也。嗚呼。死者。人之所難也。宇宙歸來。人物幾何。而歷數其死於忠與孝與烈者。則或曠世而一有之。或天下而一人焉而已。斯二子三婦者。乃能幷生於一鄕之中。人性之善。果不可誣。而其爲鄕里之榮。爲如何哉。有此名節而湮沒。可惜。表而出之。非明府而誰。伏願具由牒報於巡相。使之轉聞於朝。而旌表其閭。俾時之人後之人。有所矜式。男子而過之者曰。爲忠孝者亦若是。女子而見之者曰。爲人婦者當如是。則比屋可封之俗。庶復見於今日矣。右人等就死顚末。錄在於後。此皆公論所著。若其溢一辭。欺明府。罔國家。則一鄕雖無人。亦不爲此。忠義衛柳橿。士人也。丁酉八月。擧家入黃石山城。十六日夜。城陷。橿負其母出城。令其弟榎扶去。以其父老不克步。橿還入賊中。扶曳以行。其父知不得免。斥而去之曰。我已矣。汝其先出。橿號泣扶持曰。父在此。子出何之。俄而同死一刃。嗚呼孝哉。

私奴銀浩。與其父入黃石山城。城陷之夜。失父於亂兵之中。銀浩先出城。求其父不得。還入城中。負父膝行。至城底遇賊。一刃之下。父子同仆。

草溪鄭氏。僉知全珩之妻也。母柳氏。以孝烈聞於鄕。達於朝。鄭氏性行。得於閨庭者爲多。戊戌四月十九日。避亂入山谷。倭奴猝至。鄭氏被執。賊迫令前行。鄭氏不從曰。汝賊何不速殺我。我雖死。義不可見汚於汝。罵不絶口。賊怒而加刃。與其女同抱而死之。

完山李氏。僉知鄭應辰之妻。完山正之女。四月十九日。避亂山谷。遇賊被執。李氏以死自誓曰。吾何忍從汝賊行。其亟殺我。罵不絶口。賊怒而刃。異其頭足焉。旌善全氏。察訪鄭惟悅之妻。珩之女。年纔踰三十。有姿色。先是避亂之日。嘗請於其父曰。願得小刀。父曰。何用。對曰。脫有緩急。無水不能溺。無木未易縊。若佩此刀。可以自裁。父義之。四月十九日。入山谷遇賊。與其母同被執。賊以刃脅使行。全氏奮。罵不絶口。賊猶不卽害之。曳之而去。手攀木根。木根皆絶。賊不得已刃之。全氏以手蔽其母身。一指先斷。遂抱其母而死。身無完肉。人謂之孝烈俱全雲。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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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猶子文名昌世。字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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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哀哉。天之生汝也。若不偶然。而天之死汝也。抑又何意。汝貌如玉。汝心如水。汝言無擇。汝行不苟。九歲失恃。五載哀毀。而人稱汝孝。事叔如父。愛弟如手。而我服汝順。自小志學。劬書嗜炙。不待程督勤也。聰明強記。博達古今。蓋其所性然也。三捷發解。兩魁文會。聲名籍甚。巨擘一世。九萬之翼。若將搏風。而空谷之蘭。遇霜先摧。天乎天乎。此何爲者。嗚呼哀哉。人孰不有姪而我獨有汝。人孰不有叔而汝獨有我。恩同父子。情若兄弟。十載擧場。每同筆硯。半世山房。常聯枕席。互爲磋切。相資羽翼。而汝先棄我。我復依誰。嗚呼哀哉。去歲春夏。余從仕於京。聞汝病深。徑欲辭歸。而汝書以止之曰。病若日重。思別之情。姪豈下於叔主乎。余之不歸。恃此言也。其後榮歸。幸得相見。今春被召。汝病日劇。相別潸然。去留呑聲。而猶恃神扶。庶將無虞。豈意別未浹旬。而凶聞遽至也。嗚呼哀哉。余之汲汲南還。意有在也。而因山未卜。葬汝失期。數月之聞。恩命兩至。王程有限。又失臨穴之痛。汝視我父。吾未汝子。明幽之間。負汝誠多。泉路他年。何顏見汝。嗚呼哀哉。聞汝將死之日。言不及私。則其於處死生之際。無一毫介念。而猶以未見余爲遺恨雲。汝之愛我如此。而我之待汝不相稱。言念及此。我何以爲心。嗚呼哀哉。人死而果有知耶。抑無知耶。地下焉可相從耶。不相從耶。幸而有知而相從。則只有先後。吾又何憾。不幸而無知而不相從。則何年何處。更見賢姪。臨發草詞。辭未盡情。只憑薄脩。冀汝來歆。嗚呼哀哉。

祭贈承旨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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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公明哲。何不容時。取友不端而至於斯。黼黻之文。終不少售。啓沃之辭。空傳萬口。同朝昔年。動必相隨。我先南來。公又踵之。金陵邂逅。一場慇懃。祕蓄不吐。憂玉之焚。何言此別。永隔千秋。山西海南。相望悠悠。吾雖不殺。伯仁由我。吾罪當誅。公又何辜。乾淸此日。我獨生歸。余懷之悲。曷有窮已。聖恩褒奬。追贈顯秩。悲榮兩至。遠近拭目。雖聞不哭。奈難忍腸。今來太晩。愧負生死。猶不死公。賴有四字。煌煌寶墨。赫赫如昨。吾雖不敏。敢不佩服。不昧者存。鑑此心曲。甲寅。坐言公事。謫死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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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大益,大有兄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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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之亂。黃石一城之人。爲白士霖所罔。敗衄殆盡。寔八月十八日也。鄕人鄭大益,大有兄弟。扶其母。使其僕吾佐美負行。兄弟前後擁衛。踰山城之東北隅。緣崖越澗。十步九僵。行到長水洞口。天已向明。賊鋒將逼。不獲已。擇深密處。藏其母。兄弟各伏於其傍。賊先獲其母。以刃背擊之。大益,大有一時叫號而出。以身翼蔽其母。兄弟騈死於一刃。而其母得全。竟以天年終於家。斯可謂之死親埋名者非耶。其時以孝死者。如士人柳橿。私賤銀浩等。皆以鄕議。已蒙旌表之典。而斯二人者獨未焉。其故何哉。蓋大益爲淸野之任。而與太守郭䞭。爲強近親也。臨危同事。托以死生之約者。宜無不至矣。當纂嚴之日。三邑士民。攜老幼。皆至城下。朝暮且入。因居昌縣監韓詗之言。一時雲散波潰。各自爲避兵之計。而大益一家。因大益在城中。未能隨衆散去。䞭益堅死守之志。問大益曰。慈夫人何不奉來。大益卽答以無人扶曳。䞭乃抄送軍人。擔輿入城。於時。三里士族之家入城者。僅以三四數。其餘皆在外者也。由是。群議譁然以爲。大益不當奉八十之母。自投於必死之地。以是之故。幷與其就死之正。與日月爭光者而莫之稱。此不可使聞於他邦者也。噫。茲城雖小。亦王事也。民而服王事。義也。而身縻任事。又與凡民異矣。旣與賢守共事。而彼以誠問安。得不以實告。雖欲巧計謀避。䞭方銳意守城。忠義奮發。脫或失對。安保其不以軍法從事乎。以大益料事之智。其卜度之詳矣。議者不量其間情勢。一向非之。其亦不恕之甚矣。甚者。至謂大益解遣其子。從便避亂。而獨以其母入城。豈愛其母不如愛其子乎。此則尤不近情理。當其時。䞭之以其母爲問者。豈不以其母在此。其子安往雲爾。而稚兒有無。曾不以介意。則分遣而圖存。亦一道也。豈以愛有輕重而然也。城陷前數日。大益來到其家。猝聞倭奴已犯隣境。則勺水不能入口。步由月城路。行無人跡處四五十里。冒矢石入城。城陷之夜。母子兄弟。相失於交臂之間。唯其生之圖。不顧恩義者。比比有之。大益兄弟。終始扶衛。卒以身代斃。而脫其母於兇刃。以此觀之。大益死孝之心。自分久矣。曾謂不愛母而能如是乎。設使大益當初失誤之擧。果有如議者之言。而論人之道。重在其終。終之所就。如是卓卓。則從前脣舌。自當如水之於海。氷之於夏日也。不此之爲。而猶追細微之事。欲掩其難掩之大節。退之所謂不樂成人之美者。不幸而近之矣。可憾也已。大益字彥謙。大有字彥休。草溪人。雖無學術。兄能明慧解事。弟有慷慨志。平居養鷹犬。躬漁獵。供甘旨甚。死時。兄年丙午。弟年丁巳。其母柳氏。孝烈婦也。是年。二子死於孝。越明年一女一外孫女。死於烈。其僕吾佐美。臨難不去。盡瘁負護。卒與二主同死。死於忠也。孝,烈,忠三綱。何其備於一家耶。嗚呼休哉。余欲立赤幟久矣。而衆咻之中。難以獨舌爭。囁嚅而不敢發。以待是非之定。日下思之。負罪危命。不可以朝夕期。不及今圖之。終沒孝子之名。則余亦與有罪焉。故記其梗槪。以竢夫首公論者得焉。

書郭義士傳後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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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從事汝昇。傳郭䞭事蹟。甚詳且的。殆無餘憾。獨恨夫白士霖罪狀。略焉不詳。斯豈勸懲之道乎。時士霖以金海府使。爲黃石城出戰將。郭以守城將。董治城役。役未畢。賊鋒已動。三邑軍民。皆至城下。居昌縣監韓詗。自縣馳來曰。壁堅已破。無復可爲。軍民聞之。皆散去。入城者十未一二。士霖最晩自兵營來。見城機未完。軍卒已散。明知其不可守。而深信降倭之言。以爲賊急於犯京。必不以此城爲意。乃言曰。賊若不來完城之功。吾所當得。雖無三邑人。吾軍足以守之。意氣甚自得。所謂吾軍者。乃金海人新自賊中來者。人持倭衣履。潛藏袋中。脫有緩急。着此衣履。投降賊中。乃其計也。士霖豈不知其輩之不足恃以爲用。而僥倖賊之不來。欲以完城爲己功耳。於是䞭守南門。士霖守東北子城。子城天險。士霖所自占也。及賊衆來薄。城中洶洶。人見金海人。日未暮。皆已理裝。爲出城之狀。初昏斬北門而出。士霖家屬隨之。軍民瓦解。勢不可遏。士霖託言巡城。持鎗潛逃。䞭方戰酣。南門未之知也。本縣官奴宋仁連者。爲士霖使令。見其逃去。急來告曰。金海令公已出。進賜何爲在此。䞭怒曰。此人訛言惑衆。罪當斬。略不之信。夜半。賊由士霖所守處。蹂躪而入。䞭始知事急。欲往焚軍器。未及而遇害。嗚呼。偸生苟活。士霖之常態。不足深責。而當其逃出之時。賊未入城矣。勢不甚急矣。何不與䞭相議。喩之以知難而退之之義乎。䞭之聽也。則與之同生可也。䞭之不從也。然後自爲之所。猶未晩也。顧乃以䞭爲虎口之肉。而自爲鼠竄之計。君子曰。殺䞭者。非倭也。乃士霖也。人言䞭之守南門。樓上有小窓。開而射賊。閉而避丸。方䞭之控絃而射也。賊丸掠額而過。略不變色。左右欲閉之。䞭止之。挺身當窓雲。䞭之一死。自分久矣。雖有士霖之言。豈肯與之偸生也。雖然。䞭仁者也。殺無辜士民。而成己死義之名。豈其本心乎。其意以爲。城之險阻如此。士霖又以善戰名。此可恃以無虞矣。豈料士霖之陰懷二心。終以己賣賊也。甚矣。奸人之情狀也。始幸於成功。則與之同事。終臨於危難。則脫身先逃。此果與措刃殺人者。有間乎。嗚呼。殺人者死。士霖所殺。非徒䞭而已。孤三邑之子。寡三邑之妻者。不知其幾何。則士霖之罪。固不容誅。或者以爲。士霖及其家屬。與衆偕出。非先逃也。此兒童之所不信。其時入城者。俘戮殆盡。雖以匹夫匹婦之單身健步者。鮮得免焉。士霖家屬無慮三十餘人。有七八十老焉。有四五歲幼焉。而無一人相先後者。無一人顚頓傷墜者。果非先逃之驗歟。抑不知天之眷愛不忠之賊。使鬼護神扶而然耶。嗚呼。公論不白。邪議橫生。使士霖久保首領。可痛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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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不諫易太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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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有諫之諫焉。有不諫之諫焉。諫之諫者。以口。不諫之諫者。以心。犯顏固諍。繩愆糾繆者。諫之以口者也。先事察機。暗移君心者。諫之以心者也。然心之所存。必形於言。則未有諫於心而不諫於言者矣。諫於心而必諫於言則已。雖不言。而藉人以言者。無非所以諫於言也。何則。諫者雖人。而所以使之諫之者已也。則彼之諫。卽吾之諫也。人之言。卽己之言也。吾雖不諫。而所以諫之者大矣。況諫之以口者。其諫也危。而人之從之也不易。諫之以心者。其諫也微。而人之聽之也不難。然則人臣之諫其君也。其將以口乎。以口則未捄旣危之事。而貽禍於天下。以心則可救垂敗之勢。而措安於國家。則不諫於口而諫於心者。茲豈非善諫君者也。然則張良之不諫。愚當曰善諫。而所以謂之善諫者。以其諫於心也。當趙王之將立而太子之將廢也。以人臣輔弼之道言之。則所當面折之。廷論之。批鱗之不憚。而碎首之猶甘也。以君子納約之理論之。則先事強聒。非所以自牖也。口舌起爭。祗足以招尤矣。此良之所以寧諫於心。不諫於口。而不諫之中。有諫之者存焉。夫高帝之欲廢太子也久矣。如意之見幸於高帝也。非一日矣。戚姬之甘心日進。而呂后之恩寵已衰。則仁弱之欲廢。而類己之欲立者。帝之心也。天下未定而反側相踵。則帝之心萌焉。天下旣平而遘厲虐疾。則帝之心決焉。雖其群臣之諫不絶於前後。鯁直之言日奏於殿陛。而帝之心日益痼矣。當是時。身爲帝師。左右厥辟者。非子房之職乎。心存國耳。休戚以之者。非子房之志乎。其職旣如彼。其志又如此。則叩頭而爭者是所欲也。牽裾而諫者非所憚也。而叩頭而不聽。牽裾而無益。則豈不料其不可以口舌爭也。長思卻顧。求其所以不戾於君而有以撥轉其心之機。則莫若以心諫之之爲愈也。是以一言之讜。未嘗發於其口。而一念之諫。未嘗絶於其心。心。存乎中者也。言。發於外者也。存乎中者。旣一於諫。則發於外者。自不得不諫矣。其心以爲我之所以諫於心者如此。故所以發吾心而代吾言者。必待乎人矣。故當呂后之要良畫計也。首以四人爲之羽翼。所以發其心之所未諫。而代其言之所未言也。裒衣博帶。鬚眉皓白。則身是四人之身。而志保漢室。擬扶太子。則心是子房之心也。端趨前對。各陳姓名。則名是四人之名。而辱被慢罵。愛此仁厚。則言是子房之言也。心子房之心。言子房之言。而卒能復太子於幾廢之後。安漢室於旣危之地。非四人之力。乃子房之力。則子房之諫。於是乎至矣。嗚呼。存乎心者。無跡而難見。發於言者。有跡而易見。故世之人。皆以子房之不諫爲眞不諫。而不知不諫之中。有大諫焉。以子房之不言爲眞不言。而不知不言之中。有大言焉。是徒觀其發乎外。而不察其存乎中者也。徒知其諫之諫。而不知其不諫之諫也。嗚呼。期期知其不可者。周昌之所以諫於始。而不能杜其欲廢之萌焉。欲以頸血汚地者。叔孫之所以諫於後。而不能絶其欲廢之心。彼其言之者非不至矣。諫之者非不切矣。而究其所以諫之之效。則反不如子房之不諫。噫。安知其諫之爲非諫。而不諫之爲眞諫也。大抵良之爲人。言無虛發。口無所擇。其於納諫之際。不先事而強聒焉。謀議之間。不後事而失幾焉。不問則不言。而言則必中。此所以因事轉機。而變易其君心者也。何以言之。見沙中之偶語則曰。此曺相聚謀反。所以不爲強聒。而潛消其猜疑之心也。立六國之後。則借其前箸而陳其利害者。所以不失其幾。而絶其後日之禍也。嗚呼。此良之所以爲人傑。而帝之所以自謂不如者也。或曰。良之於帝。言無不盡。帝之於良。計無不從。則獨於廢立一事。良不可言而帝不可從耶。始不能諫而終必待人。是豈君子愛君之誠哉。先儒以招四人。爲植黨拒父。不亦宜乎。曰。大不然。良之盡言於前者。言於口也。不諫於後者。諫於心也。罵齊使則躡足而諫。欲止秦宮則從後而諫。皆事之緩者也。事之緩。故其諫也以口而不以心。至於廢嫡立少。國之大變。則事之急者也。事之急。故其諫也以心不以口。以諫於口者。而謂之諫可乎。以諫於心者。而謂之不諫可乎。況史氏記之曰。張良諫而不聽。則子房之諫。不特於其心。而固已諫於言矣諫於言而不聽。故又從而諫於心。人臣之諫。孰過於子房乎。大凡天下事。觀其跡則可疑。察其心則可見。良之招四人。以跡則可疑。而以心則不然。心乎諫者良。而假其心而諫者四人。則良之心。豈在於植黨拒父乎。先儒不察其心。徒觀其跡。而以植黨拒父誅之。是豈足以善論人哉。伊川先生。不喜人用智。而獨喜子房之智。愚所以探子房之心。而稱其善諫者。亦伊川之意也。

太公扶伯夷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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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天下有大扶者焉。惟能扶人之義。而無急於扶人之身者常得之。蓋扶身者。扶其人之死而使之生者也。扶義者。扶其心之滅而使之存者也。身之扶。其扶也小而其效止於一人。義之扶。其扶也大而其效垂於萬世。扶其義則亦可以扶其人。而將有以扶天下國家也。然則太公之扶伯夷。人皆曰扶其身。而吾必以爲扶其義也。夫伯夷何如人也。兄弟遜位。弊屣其國。而終身隱淪。無所怨尤。則茲非仁人乎。紂惡不悛。周德日新。而八百諸侯不期而會。則天已命之矣。人已歸之矣。而抗然不屈。傲然獨非。茲非義士乎。天誅造攻之時。朕載自毫之日。洋洋牧野。其會如林。而嚇馬不行。義辭猶嚴。則左右之兵已抽。而義士之命其殆矣。爲太公者。當作如何懷也。以爲節義者。天下之大閑。而斯人也能扶之。名分者。國家之重器。而斯人也能扶之。斯人之亡。而天下之大閑壞矣。斯人之去。而國家之重器墜矣。則吾何忍坐視其死。而不爲天下國家憂乎。於是扶而去之。使之免焉。觀其言曰。是義士也。則其所以扶之也。非扶其身也。乃所以扶其義也。伯夷之身何身也。匹夫之身也。伯夷之義何義也。萬世之義也。以匹夫之身。而係萬世之義。則其爲身顧不重歟。而所以重之者。以其義也。其義旣重於其身。則其所扶之者雖身。而所以使之扶之者。亦以其義也。西山採薇之日。不食周粟之時。其節益堅。其義益彰。使天地之綱常。賴而不墜。君臣之名分。得以不紊。然後得其死所。視之如歸。則太公扶之之功。於是乎大矣。且伯夷之所以非武王而諫之者。爲何事耶。非以懼萬世之無君也耶。武王。天下之大聖也。以臣伐君。天下之大變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變。則彼天下後世之窺覬人國者。孰不以武王爲之口實。而猶幸伯夷之義得行於萬世。故亂臣賊子。猶有所憚而不敢接跡。聞其風者。莫不興起。而頑者廉。懦者立。則太公之扶之。非特其義而已。實所以扶天下國家也。一擧手而扶其義。一扶義而扶天下國家。太公扶之之功。其不下於伯夷叩焉之義也明矣。有難者曰。二公之行事不同。則二公之義固不相容。而太公之扶之。不幾於非其類而與之者歟。不然。太公何知扶伯夷之義。而不能行伯夷之義耶。曰。是不然。義有一時之義。有萬世之義。興師伐罪。濟水火於一時者。太公之義也。扶植彝倫。定名分於萬世者。伯夷之義也。太公。王佐之才也。身爲帝師。職在匪躬。則一時無君之禍。不可不慮矣。鷹揚牧野之師。不可不興矣。而萬世之無君。尤所當懼也。彝倫之墜地。尤所當憂也。則太公之心。卽伯夷之心也。太公之義。卽伯夷之義也。行一時之義。而心萬世之義者太公。則太公之義。可謂兩全。而其所以扶之者。非時扶伯夷也。實所以自扶矣。安可以是爲非其類而與之者歟。噫。一扶人而扶天下國家於萬世。終亦有以自扶其身之義。此太公之扶之所以爲善扶者也。世之人皆知太公之扶伯夷。而不知其扶之之所以大。愚所以極論而明卞之者。亦闡幽顯微之意也。

箕子受封朝鮮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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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天之生聖賢。爲傳道也。聖賢之生斯世。受天命也。爲傳道也。故其人之死生。天必使之。受天命也。故其身之行止。不自由焉。非其身之不自由也。乃其道之不自由也。斯道也。天之所付於我。而我之所受於天者也。天不得私之而付於我。我不得私之而傳諸人也。故使其人不死於其始。而傳道於後聖者。天也。使其人封爵於其終。而行道於一方者。亦天也。聖賢豈有一毫私意於其間哉。昔者。武王旣克商。封箕子於朝鮮。遂其不臣之心也。箕子受之。而就其國。聽乎天也。夫箕子。殷之貴戚也。武王。周之天子。而朝鮮亦武王之土也。以殷之臣。而受周之封。無乃臣於不可臣者耶。噫。此豈衆人之所能知者哉。彼箕子之身。果何身也耶。天之生箕子者。亦何意也耶。自著而待人以明者。天之理也。受天所付。而耳目斯民者。聖賢之責也。治水功成。洛書呈瑞。而法而陳之者。前有大禹。推衍其理。增益其篇。而發而明之者。後有箕子。則天之生箕子於殷者。卽生大禹於夏之意也。前徒倒戈。周命維新。八百商祚。一朝淪喪。則以義同休戚之臣子。而忍戴不可共之周天乎。敢諫而死。有如比干。存祀而去。有如微子。則箕子一體同道之人。豈不知死之爲安。去之爲義。而獨甘心於受周之封乎。是知天不欲其徒死。不欲其徒去。而託斯道於斯人之身矣。然則箕子其可自身其身而生死之哉。是以天欲其傳道於武王。則屈罔爲臣僕之心。而陳洪範九疇之道。天欲其行道於東土。則存不事異姓之忠。而受武王朝鮮之封。封之也。非武王封之也。天封之也。受之也。非箕子受之也。天受之也。封之以天。受之以天。則其封之也。非封箕子也。封其道也。而其受之也。非受武王之封也。受其道之封也。噫。旣以三德八政之道。傳之於武王。則武王亦聖人也。傳之得人。而道有所依。故其意以爲我雖不在中國。而中國猶有我也。於是復以八條九疇之敎。行之於東國。使莫非天民之朝鮮。得聞大道之要。而道之在天下者。無所往而不明。庸詎知非天之意乎。惟其天意也。故箕子不得已而受其封。又安知其臣之也實所以不臣也。受之也實所以不受也。設使當時無武王之聖。而無傳道之人。則天豈使箕子受封於朝鮮哉。將必受封於中國。而不以爲嫌也。然則其受封而不以爲屈者。以其屈於道而不屈於周也。嗚呼。箕子豈區區焉以不受周王之封。明其不臣周之心。而棄其天之所以與我者乎。當其紂惡貫盈。宗社將傾。而箕子之不死不去。而甘心於爲奴者。夫豈惡其死哉。以其身之有重於傳道。而不能自由也。然則其可自由於武王有天下之後。而守其小節也我。其所以不卽死於陳洪範之後。而受封於朝鮮者。莫非天之使然也。其可違天而不受其封乎。或曰。伯夷亦不臣周者也。不食周粟。餓死首陽。而箕子則受周之封。以終天年。則其道之不同明矣。子何獨謂之天乎。旣謂之天。則伯夷獨非天乎。曰皆天也。欲其扶節義於萬世。則餓首陽。欲其明大道於天下。則封朝鮮。伯夷之死。箕子之封。何莫非天也。觀其稱而汝於告武王之辭。紀商號於十三祀之意。則不臣周之心。未嘗亡於封朝鮮之日矣。尙可謂伯夷之不臣周而箕子之獨爲臣乎。不然。易何以曰箕子明夷。利貞乎。

道覆載萬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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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曰。天何恃乎。道而已矣。地何恃乎。道而已矣。自未有天地之先而道具焉。道之體也。旣有天地之後而道行焉。道之用也。是以上而覆焉者天。而所以覆之者道也。下而載焉者地。而所以載之者。亦道也。天而無是道。則失其所恃。而不得行乾之健。吾未見其所以覆之之實也。地而無是道。則喪其所恃。而不得循坤之順。吾未見其所以載之之實也。上無以覆之。下無以載之。則物之盈於兩間者。亦何所恃而爲也。如是而吾謂天地能覆載萬物可乎。在上者。蒼然而已。在下者。憒然而已。則惡得謂之覆載也。如是而吾謂道之不能載覆萬物可乎。天不自覆而賴是道而覆之。地不自載而恃此道而載之。則是載天地者。道也。覆萬物者。道也。如是而吾謂道不爲之覆載可乎。何以明其然也。茫茫堪輿。坱圠無垠。混混元氣。變化無端。當是時。未有萬物而先有陰陽。未有陰陽而先有無極太極。未有無極太極而先有此道。天得是道而高明焉。地得是道而博厚焉。高明者。所以覆物也。博厚者。所以載物也。是以天以陰陽五行。化化萬物而覆之於上。地以陰陽五行。生生萬物而載之於下。而道之用無處不在。卽陰陽而道在陰陽。卽五行而道在五行。則所以生生化化而覆載之者。皆此道之爲也。故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林林總總。有生有氣。莫不各有其性之自然。飛者之所以飛。走者之所以走。草木之所以植。昆蟲之所以動。山嶽之所以峙。江河之所以流。人物之所以蕃。無一不出於此道之功用矣。況參爲三才。而秀乎萬物者。稟天地之理以爲性。受天地之氣以爲形。所戴者圓。而所以戴之者。道也。所履者方。而所以履之者。道也。嗚呼。此道之所以無所不覆。無所不載。而天地間萬物。自不能不覆載於此道者也。蓋具於形而上者。爲道之體。而所以至隱也。故道若自道。物若自物。而不見其所以覆之載之之實也。惟其費。故無時不然。無物不有。而自著其所以覆之載之之理也。人而不爲此道之所覆載。則失其所以爲人。物而不爲此道之所覆載。則失其所以爲物矣。今夫天雖高明之盛。而苟無此道。則吾知其不惟不覆。而將必墜焉而已。今夫地雖廣厚之至。而苟無此道。則吾知其不惟不載。而將必陷焉而已。日月之明而非此道。則無以保其爲明。星辰之光而非此道。則無以保其爲光矣。然則道果不可以覆載萬物歟。傳曰。不誠無物。所謂誠者。所以誠此道也。不誠此道而能有其物者。吾未見也。且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夫天地者。陰陽之體。陰陽者。天地之用也。春而生物。夏而長物者。天地之陽。肅殺於秋。收藏於冬者。天地之陰也。兼陰陽之理。而主生殺之權者。道之用也。天地賴陰陽。而成覆載之功。陰陽賴此道。而成天地之道。然則道者。天地陰陽之所恃而爲用者也。其覆載之實。益可驗矣。曰天以覆之。地以載之者。物之所以生成。而今謂道之可以覆載。則果可捨天地而論覆載之道乎。曰不然。夫道者。理也。天地者。亦理也。無道外之理。亦無理外之天地。故道者。出於天。而天地者。道之所寓也。論道而不論天地。則其爲道也外理也。論天地而不論道。則其爲天地也。亦徒而已。天地以此道而不息。故能成覆載之功。道以天地而得行。故亦能行覆載之功。此天地之所以爲天地。道之所以爲道。而非道自道。天地自天地者也。是以聖人。法天地之道。行不息之心。高明以配天。博厚以配地。以之極天地之中而天地位焉。極天地之和而萬物育焉者。皆此道之推也。則道所以覆載乎萬物。而不外乎天地者。可知矣。人皆知天地之覆載。而不知所以覆載者以此道也。徒知道之可以覆載。而不知所以覆載者亦以天地也。故道與天地。岐而爲二。愚不得不表而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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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李相元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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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氣淸爽。伏惟台候若序以健。區區瞻慕。懷不自抑。前承不拒。獲登龍門。旣賜之坐。又假之色。若待以不甚庸陋者然。不佞何以得此。飽德歸來。以心語口曰。此行所得不旣多乎。暴白先賢心跡。一幸也。利見陽剛君子之德。二幸也。得此二幸。雖死無憾。歸見父老。未免有驕色也。竊念相國。位極人臣。而自處如布衣。功蓋一國。而自視常不足。苟以士爲名。則雖鄙陋如某者。亦必迎接之不怠。禮遇之不衰。吐哺之勤。何以過此。易所謂勞謙之德。相國有之也。雖然。相國之爲此。豈徒然哉。將以來人之言而取人之善也。若虛受榮遇之幸。而不思報效之地。則相國之望孤矣。某之愚拙。不忍爲此也。敢有一言之獻。而相國肯信乎否。白士霖應死之罪。前旣面陳其略。而相國亦旣深然之矣。今者。縣人幼學禹惇,劉義甲等十餘人。以士霖殺其父兄。探復讎之刃。杖討賊之義。懷疏千里。遠叫五雲。其情誠可痛。而其義誠可尙也。第念窮鄕晩出。足未躡王都。旣無援引於朝行。又乏知舊於城中。雖有格天之誠。而何緣自達。雖有感人之義。而誰肯聽信。況廷臣旣以無罪誣啓。而脫其死雲。則雖聖明在上。而安能必其不主於先入也。賢公卿在下。而安能保其不忽於賤言也。有必復之讎。而無可復之勢。則九原無辜之冤。何時而可洩。人間一天之恥。何自而可灑也。人皆有父兄矣。見其號天叫地之痛。孰不爲之流涕也。士霖之罪。非獨數人等所讎。爲公論者莫不痛心。何者。倖於成功。而外爲守城之形。急於偸生。而先爲鼠竄之計。使郭䞭,趙宗道等。由己而死於一刃。三邑無辜之士民。自我而肝腦塗地。敗軍之罪。殃民之惡。萃於一身。唯此數語。足以斷斯獄矣。相國欲得其詳。則惇等袖中。必有所藏矣。若惇等之疏。得達天聰。而聖不自斷。議及大臣。則相國於此。可陳其不可不殺之狀矣。雖例下其疏。議不及大臣。而相國亦可挺然獨啓。陳其必殺無赦之義。則天聽庶可回矣。民讎庶可復矣。當其時。相國方在南中。熟知黃石顚末。故惇等之所望於相國者。爲不淺矣。若謙抑太過。不肯爲一言。以爲公論之赤幟。則奸人有福矣。國家無祿矣。奈如之何。大抵爲相之道。不徒淸苦簡默之爲貴也。必明以辨邪惡。斷以行威刑。使爲善者有所勸。爲惡者有所懼。然後庶乎無負於相道矣。某敢以此爲知遇之報。不以人微見棄則幸甚。情隘辭蹙。不知所裁。

與鄭仁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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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修候狀。附吳,成兩君之行。未知台照及否。卽聞道路之言。自上又遣禮官。敦諭勉起雲。伏惟先生不得不赴命。第念衰年行李。勞悴必多。雖是神扶。實多可虞。區區遡慮。曷有紀極。某以親病彌留。又負路左之拜。恨歎如之何。然有一言不得不仰稟者。故不敢疏外。而供一哂焉。竊聞臨海之事。自上斷欲全恩。終拒執法之論。請罪固有司職也。而全恩亦聖上親親之盛意也。議者有雲。臨海平日所行。固不容誅。而逆謀虛實。未可的知。雖有一二愚癡之控辭。何足爲證。此語誠如是也。聖上無故。欲戕天顯之親。而殯殿釰椎之說。皆出於無根。敢爲此說者。非愚則險也。固不足掛齒。而但有可諉者。逆謀雖露。而閨門之內。恩常掩義。則廢爲庶人。待以不死。是或一道也。淮南之反謀已著矣。其死。乃自殺也。非加之刑也。而布粟之謠。文帝病之。若朝廷終始執法。必以得請爲期。則悲謠之作。安保其必無乎。賤見以爲。連月伏閤之請。旣不負執之而已之義矣。豈必堅持不變。終傷於聖上親愛之天也。不審如何如何。且銓曹用人。若偏主一邊。則恐乖於出門同人之義也。況此一邊未必皆君子。彼一邊未必皆小人。則所當博選公明正直之士。布列淸要。與之共治天職。不宜先問某人之爲某邊也。我國朋黨之弊。甚於唐,宋之末。四分五裂。互擯相援。附己者。雖不肖爲賢。異己者。雖賢爲不肖。惟以植私黨爲務。而置國事於相忘之域。此所以時事日非而不可收拾者也。伏惟先生今此之行。方成朝廷。恢張公道。絶去私論。其人可用。則雖南且西。不可錯也。素無名行之可取。則不可以附於北而必置之淸要也。不審如何如何。某出入門下。未爲不久。若含蓄其所欲言者而不爲吐露。則是以面貌事先生也。先生亦何取於面諛之人。而使之容跡於門屛乎。竢親病少間。擬當親承明誨。不圖先生之行出於意表。而某又未得進拜也。敢以書爲替。而仰干採蕘之聽。倘不以人微見棄。則幸甚幸甚。

上咸鏡監司韓俊謙鏡城判官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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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以遐遠孤蹤。未嘗登龍門。望淸光而一拜之餘。便吐情款。旣辱之書。又賜華什。以侈絶塞之行。小人何幸。得此於大人君子之前哉。揆分感悚。飽德歌詠。窮荒寂寞之懷。頓覺十分消遣也。竊念大人之所以辱顧者如此。而妄自卑外。不達所懷於執事。則非所以事上無隱之道也。況旣承命。何所憚而不盡之哉。此府。乃北路喉舌之地也。以某之才之疏手之生。固知一日難居。而天涵聖恩。報效無路。逐日勤瘁。期以死而已。而治法征謀。日就虛疏。宿弊殘氓。無策革蘇。坐衙刮席。對飧愧素而已。今年大侵之災。鄙府尤甚。加以官空日久。民痿益甚。盈庭號訴者。皆是餓鬼之貌。滿案頹積者。莫非冤痛之事。而御使不以上聞。字牧又非其人。不有閤下之仁惻然軫念。亟擧捄焚極溺之手。則鏡城一域。皆未免翳桑之鬼。而關方喉舌。無復下手處矣。雖然。今日救荒之策。不在於設幕賑濟。而在於減徭役。寬租稅。多移河內之粟。不奪南畝之時而已。伏惟閤下。威望寇萊公也。鎭撫張乖崖也。減徭寬稅。已無所不用其極。興學治軍。幷擧而不偏廢。北路之民。莫不延頸鼓氣。願爲閤下而死。某今日之請。非爲一鏡民也。乃所以爲閤下地也。各項弊瘼。旣以報狀。而又書於別紙。冀垂仁人之矜察。施之則人民再生。不施則喉舌空虛。其所係輕重。惟閤下裁度之。情迫辭蹙。他不盡喩。

與李丈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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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冬。因豚犬入來。聞吾丈所作爲。竊不勝過慮。以爲侵睡虎而蹈其尾。非計之得也。未幾。果爾臆中。以吾丈之高明。宜其見及於此。而未免循蹈迷轍。自度鬼門。其亦時命使然耶。抑或造物者。欲玉吾丈於成耶。是則不暇詰也。而七十之年。投身荒僻。無子弟焉左右。無親舊焉往來。以吾丈平時居養。其何以堪遣也。嘗觀輿地勝覽。稱其島水路險惡。又聞其遠近。可半於瀛海雲。亦非朝發夕至之地也。況開創未久。居民不稠。凡所資以爲命者。想無以異於吾所處也。權忠定遇晦齋於道曰。一何赫赫也。此語誠可笑也。兩地休咎。不須相問。惟當以義處命。隨遇卽安。時於靜中。披閱古人書。樂而忘憂。此實耐患之第一條也。朱夫子引陳了翁之說曰。今日。眞試一過矣。吾儕今日。政是自試之秋也。如何如何。

答林樂翁問壬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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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鼓子入海九年。魑魅與爲徒。距閻羅界不咫尺。德恩林樂翁。以書擲之海。問窮愁。且曰。願吾兄寫出謫中之山川如是也。風俗如是也。起居眠食又如是也。別成一幅。使我掛諸壁。以寓瞻泝之懷云云。蓋出於相思不忘之意也。鼓鼓子感其意。強步禿尖奴以答之曰。島中之山川,風土。金沖庵先生謫居濟州時。盡錄無遺憾矣。大靜形勢。余曾於圍籬記。亦略及之。以寄夫故鄕親友。豈樂翁偶未之見耶。今不敢更贅陳言。只以栫中所聞見與日用事爲者。爲樂翁陳之。大靜之縣東門之內。有叢棘高數丈。東西數十尺。南北三四十尺者。乃鼓鼓子所居也。人或稱之曰。鄭東門。鼓鼓子以爲纍纍之狀。無異於東門之人。故受而不敢辭。南去大海只十里。每有風雲之候。則潮汐怒聲。澎湃洶湧。恍若山崩雷動。甚可怕。西距園林數十步。樹木蓊蔚。群雀飛集。每夕爭枝。啾嘈亂耳。時有杜宇者。月下來叫。其聲尤可悲。縣爲一島南邊之窮處。故隨陽之鳥百千爲群。集於海汀。蓋過此則無邊大洋。雖飛類。不能過故也。往來聚散。必由東城之上。聞其嘐喨淒吟之聲。未嘗不驚起動心。此則籬外之物而接於耳者如此。當初入此籬處。苦一物無所見。倩縣宰。移野梅一叢。植於屋之東南角。今高數尺餘。每於臘月開花。冷蕊疏香。可觀而不可翫。又移叢竹。植於屋之東南西三隅。蓋慮其或不生而種之遍也。曾未幾時。俱生幷抽。子若孫今踰百餘箇。鬱密成林。宜於夏甚。又取稚松於漢挐頂上。種至數十本。而生者僅四株。其初不滿尺者。今已七八尺。偃然出籬端。已有霜雪姿。又栽黃菊於松之下。地狹不能多種。只依河圖居中之數。待霜發馥。香艶異常。此則籬內之有。而媚於目如此。於是鼓鼓子着道冠。曳竹筇。逍遙於四友之間。撫蒼髥訪香魂。蔭淸陰而餐落英。不知日之將暮矣。興䦨則輒危坐對案。案上有書數百卷。而經史相雜。濂洛關閩之書。又居多焉。觀書不求甚解。雖有疑義。不肯問於人。涉獵而過。不要精熟。蓋其性然也。粵自知非之歲。惕然懼夫本源方寸之地。荒無放倒。始有意於喚醒收治之功。而若存若亡。殆無絲毫之效。每夜鷄初鳴。拂衣端坐向東。鼓齒如其數。仍誦有宋諸賢圖說,箴,銘,贊十餘篇及屈三閭卜居,漁父三篇。諸葛忠武侯前出師表。非有疾病憂患。未嘗廢也。又患身多疾病而海外無醫藥。粗涉軒,岐砭焫之法。略究原,兪,井,榮之理。而間有試之。偶有所中。故方書數秩。常在其案。若夫朝夕以爲命者。則專仰官廩。而其數不多。或有不愛者減其數。而不以爲意。乃令蒼赤數三人。服役於荒疇間。以繼其不足。盤中只有蔬菜數器。或有遺以魚肉者。未嘗不受。雖無。亦未嘗求於人。酒量太減於前。飮纔七八器。輒不省人事。間有因酒可怕之事。欲止而不能止。蓋鼓鼓子夜不能寐。雖冬之夜。耿耿達朝者居多。若得酒氣。必昏然酣睡。此其爲不絶之道也。然非人勸我我勸人。則雖有酒。不得飮。此亦其性然也。此則日間起居飮食之節也。噫。籬中事。固可爲樂翁道。而足跡未嘗出尺寸地。自籬以外。雖欲詳焉。得乎。人來問曰。觀子處困之道。未爲不善。而毛髮盡白。形容枯槁。視諸涪陵之氣貌。鬚髮一何遼哉。鼓鼓子泫然不能答。乃作白雲之歌。島中歌兒。頗能傳習。被諸管絃雲。

與吳正言翼承書丙辰仲夏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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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西地南。魚雁難通。彼此休咎。何緣聞問。以我之苦。思知兄之亦不忘也。兄所住峽中也。風土不幷海中。想存息之餘。所得於經史中者。視前奔忙之日。不啻萬萬。安知天不欲窮之於暫。增益其所不能也。僕之心事與兄異。老母臨年。當初雖不得兩全。望雲之淚。倚閭之懷。倏爾三載於今。雖頗以理排遣。出於至情者。能復遏絶耶。加以所寄栫屋。去海未十里。毒霧之所燻。炎風之所燒。蟲蛇之與處。鬼魅之與居。形非木石。能不病乎。白髮滿面。形容枯槁。忽忽荒荒。已作一箇狂癡底老漢。堪可一噱。年前或謝或慰。已寄數度書。皆因任重。傳致舊棲。安能保無浮沈。兄奚之往來會稽者。必由迎勝。倘有尺素之辱。庶有飛來之路而迄未有也。毋乃兄過於愼密而不肯念及耶。凡事無非命也。禍福之來。非智力所能避。但當順受。安之若命。此吾儕今日相勉之道也。如何如何。其初論啓之辭。大槪指何事耶。專攻取友不端耶。抑別有所指耶。今去友人。乃曾受武學於僕者。聞吾念兄之言。自願往見。斯亦嘉矣。兄邊消息。毋惜細示。以破鬱紆。言長只此。伏惟遠照。

答宋明甫書浚吉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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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物之思見足下。甚於足下之思見老物。而各以病拘。久未會合。人生一見。亦有數存耶。玆承情翰。審得幽居興況完勝。慰豁不可言。抑老物之不能無憾於中者。一壑形勝。欲爲卜莊者久矣。東華於奔走。遽爲疾足者所奪。其何能無介然耶。然此心耿耿。不但已也。早晩策駑癃扣雲扄。則煙霞鷗鷺者。必有所取捨於新舊矣。呵呵。力疾修謝。胡草不宣。

與崔季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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飮名已久。相見太晩。且於稠廣也。未得從容承誨。可愛風神。常在夢想中。卽惟老炎。雅況休勝。僕自洛還。屬耳先賢心跡。賴吾兄瀝血之文。暴白無餘。儒林幸也。亂後事蹟。吾鄕亦有若干可錄。而先人姓名。亦在其中。故不敢自爲。屬諸校任句幹。只依前日已成之籍書上耳。第恨稽緩至此。恐未及錄於大書特書之筆也。然此事體面重大。不可容易爲之。必廣加聞見。從容裒聚。以就十分完備。然後庶無後憾。豈可限以時日。苟焉成就而已乎。僕亦嘗有意於此。而人微事巨。久不敢發。幸如吾兄者爲之。眞可謂稱其事也。吾南才府之稱久矣。至於亂後。精忠大節。孝子烈婦。比肩接跡。不一而足。而旌表之典。未遑於明時。太史之筆。未及於幽遠。將使磊磊落落者。泯泯而無所傳。吾兄收而錄之。表而明之。欲使軒天地而不滅。傳億萬而不朽。其責不旣重乎。責之重則其成之固不可輕也。前月上洛時。見李相元翼。語及此事。僕以吾兄所爲告之。李深嘉之曰。吾前爲體使時。以聞見錄成二卷。將進於上前。自上以更加詳實爲敎。故還送本道。未推矣。又曰。裒集之後。當就文章巨公。穩括成書。然後可傳於後。吾亦欲以將成未成之意。爲一語。書其尾雲。恐吾兄之不得聞。故及之耳。今茲錄送者。皆一鄕公論。無一毫可疑。望錄之無遺也。郭義士事蹟。詳在朴公傳中。皆足取信者。善惡皆當存之。故僕嘗著白士霖罪狀。爲一覆瓿之資。今忘其荒拙。而幷錄以送者。欲吾兄之考其實耳。凡褒人罪人。當以其實。過實不可也。沒實亦不可也。此皆吾輩所目見。比諸以耳者。則未必不加詳實焉。裁之折之。在吾兄巨筆。珍重自愛。以卒盛美。不具。再拜。金鶴峯有再造嶺南之功。金松菴有悍禦一方之力。二人事蹟。不可不詳錄。聞李公魯氏。有龍蛇錄雲。想已求見耶否。

答河洗馬,曺別坐,朴上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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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之際。承此鄭重。感慰不可言。僕愚無知識。不能艮輔。狼狽南還。滄浪自取。尙誰歸咎。第未知僉尊所謂可爲之事。何事耶。無乃欲爲陳疏耶。若然則似未得宜。幺麽一生。削跡停擧。此何等緊重事。而至於上瀆天聽。則此非士子自重之道。而頃年湖儒之事。不幸而近之。鄙意以爲。窮達命也。不容人爲。我之將達也。彼不得不解我之終窮也。雖有百千疏何益。自外至者。固當順受而已。不審僉尊以爲何如。鄕中唯有一權兄。與之同志。不幸今也則亡。痛哭奈何。以此仰復上舍兄別問。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