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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泉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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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梅泉集
卷五
作者:黃玹
1911年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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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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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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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難道是輕寒,風利如刀袴褶單。

處處沙塲今夜月,無人把作舊時看。

千家待月出村前,額手齊瞻圓未圓。

大似有人來館糓,莫將圓月待豐年。

三峴故里,展墓有感,用錦齋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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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橋流水漾沙淸,細路連村禿柳晴。

三世墳塋春草色,數家籬落午鷄聲。

誰能閱世無量壽?始覺離鄕不可輕。

棠梨一樹花無主,此日偏深雨露情。

過鷹嶺村,追挽崔衡仲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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頹波無際歎途窮,至死亭亭有此翁。

擧業空催羅隱老,賦家猶說禰衡工。

幾年白髮緣婺緯,此去黃泉作鬼雄。

古驛春風門逕變,草堂新闢杏花東。

暑潦次眉公五絶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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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涵淸溪,樹陰濃復薄。

牧童歌正酣,不省腰笛落。

樹影忽升堂,曳簷林月白。

爲消今夜涼,留宿前村客。

又次眉公七絶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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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頹病鶴未梳翎,鄕藥多門戒不經。

小癤姑從村叟驗,侵晨塗傅草花靑。

迷茫下渚浪生花,隔水峰靑欲染鴉。

落日孤舟僧客返,一囊新帶海南茶。

千疇粳稻綠於煙,援筆催成野望篇。

何處斜陽牛背笛,攪人塵夢十年前。

黑雨橫吹白鷺邊,一回驚起柳陰眠。

穉孫報道山廚午,冷麪千絲石竇泉。

一一魚強抹水飛,溪風、溪雨滿簑衣。

先生誓與漁竿老,不遣蒼苔上釣磯。

敞閣踈簾面面風,全身如坐碧紗籠。

窓前淅瀝三更雨,半在芭蕉半在桐。

屋角流星記一痕,天涯乾電懾羣魂。

夜深月與涼風至,牽動溪身又映門。

野勢涵空遠更冥,溪唇村似渡頭舲。

分明認有村前樹,和雨和煙失舊靑。

巨樹如眠葉盡垂,火雲齊起日中時。

我方全副心腸熱,自外炎炎揔不知。

曾聞淸福帝猶慳,晩寄蝸廬野一灣。

三十年來收怪石,案頭無數小名山。

安有書中祿萬鍾?迂踈多悔學屠龍。

窮村積雨無煙火,自佩長鎌斫爨松。

流火初西晝減長,澗阿涼籟樹千章。

稍無夜蠍秋蠅苦,卽此多於草堂。

暮霞千朶射人紅,犢背微生稻黍風。

西崦茅茨看不辨,斷虹雙起夕陽中。

江北江南野色肥,綠波千頃逐風飛。

豐年滿眼不愁濕,冐雨徐行看稼歸。

星月流流照白頭,夜涼悄坐竹間樓。

不知蟋蟀何情恨,勤爲浮生早報秋。

夢中橫海鐵爲衣,盡縛名王繫頸歸。

勇士一雙齎露布,路傍千炬馬如飛。

夜色沉沉雲木齊,兩三漁火水村西。

渚禽驚起不飛去,復入葦蒲深處啼。

曉來單被怯涼臺,竹翳桑深戶晏開。

病翮摧頹無遠志,江湖羅弋莫相猜。

遲遲度閏歎黃楊,灰冷昆明刦運長。

卻笑餵糟能解禮,大庭奮筆議冠裳。時有獻禮服議者

自是衰年耐力衰,炎蒸一榻髮生枝。

金丹換骨應如此,一霎秋風始到時。

莫歎圭蓽老龍鍾,一塢長春敵素封。

滿眼西風秋水活,又開千朶白芙蓉。

的歷晴暉曬晩沙,漲痕深淺記汀葭。

縱無名品猶堪賞,瑣瑣溪唇水草花。

水南漁釣幾人家,野色蒼然鶩帶霞。

認是濱江生理薄,漫漫蕎麥滿山花。

溪村過雨豆花肥,落照高梁鷺曬衣。

思與畫家添妙境,雙虹散作碎金飛。

雨敲風碎石溪灣,若轉衝車撼鐵關。

遠遠輕雷收去盡,雲頭尖露隔江山。

門前溪小不成灘,少旱兼旬灌漑難。

已識無魚能受釣,閒情猶自設綸竿。

狂流直拍郡西門,兩岸平沈不見村。

白首未衰觀漲興,短簑彈雨到黃昏。

益山半栗村訪盧處仁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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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金馬西,細路縈百折。

逢人問君家,及到日已沒。

野曠孤雁鳴,村古黃花發。

終夜天又晴,滿堂有明月。

公州露積洞訪兼山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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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水四三渡,日斜山更蒼。

村踈連古木,屋老近初霜。

撫劍悲人世,論詩記我鄕。

絶憐籬下菊,風雨葆幽香。

滿屋黃花引我行,亂峰終夜一燈明。

十年煉道顔還少,萬首編詩格更成。

隍鹿厭聞人說夢,湖驢惟恐世知名。

無由久享歸由樂,南畝從今倍歲征。

鎭安雙溪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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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壁盤盤碧玉流,雙溪來作小汀洲。

千峯有路不知處,一柳與楓無限秋。

拄杖聲驚蝙蝠散,憑欄影帶蟹蝦浮。

熟知佳境尋常在,五嶽歸來枉白頭。

己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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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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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終南俯帝畿,望中雲物轉淒微。

九街輪織秋塵漲,雙闕煤昏晝漏稀。

皮幣有盟人自誤,銅駝無恙局還非。

古來亡國多如鯽,亡得分明不足悲。

春間滄江東還,馳書要見。至秋余始入都,則滄江已歸矣,悵然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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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息滄江不可從,扁舟一夜躡飛龍。

浮家溟渤三千里,對案第一峯。

我已灰心忘域,君應彈淚向封。

天涯目斷吳淞路,落葉寒雲萬萬重。

沙谷訪李耕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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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難自料,我又到沙谷

溪山一依舊,風物頗殊矚。

四圍千章松,濯濯惟岡麓。

門頹峙散礎,徑暗翳喬木。

望之疑無人,破窓谺老屋。

搘筇未遽前,撥開堦苔綠。

主人見我來,大呼來者孰。

下堂不及屨,顚倒手相掬。

兒童競出看,竊視羅僮僕。

此客三十年,顔皺鬢已禿。

杯凸酒如油,箸軟魚似玉。

物物認心貺,哺歠諒非欲。

過寧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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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紀雲亡慟,秋山已短墳。

輕身行古道,遺戀在斯文。

杳杳晴空雁,荒荒極浦雲。

無庸悲獨臥,在日已離羣。

九月初偕耕齋入京,赴諸公招於茂亭宅賦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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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秋色倚愁看,且盡樽前此日歡。

客路無情霜代露,幽香相聚蕙和蘭。

黃花應待陶元亮耕齋皁帽誰憐管幼安滄江

差喜諸君棲息好,紇干猶自不多寒。

錦山從容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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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寒擁兩祠,秋草平沈義塚碑

報國豈徐投轄後?喪元早決批鱗時。

角殘野戍愁雲黯,鴉亂荒壇落日遲。

眼見東氛吹轉急,何人爲報九原知?

暮過蟠巖洞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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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家籬落石橋頭,兩兩雞聲竹裏幽。

風雨一番秋色倍,夜來紅葉滿溪流。

萬樹柿林千樹楓,磻溪十里無他樹。

居人寢處秋光中,不識秋光在何許。

空翠濛濛仍作雨,行人立問望中村。

蕪菁數畝沙田畔,一縷炊煙竹作門。

哭海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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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落嶔奇七尺身,風霜到老足悲辛。

依劉歲久難爲客,買沃山荒不救貧。

蔡澤還有數,宋牼奈無人?

吁嗟志大終難遇,五石空瓠孰復珍?

長途萬里恣奔馳,要是龍駒不可覊。

義檄風生才薄試,剃刀雪落老逾奇。

問天空待燃臍日,謀國頻違囓指期。

認得雄心消耗處,樗蒲散盡柳枝衰。

逆旅燈玄臥倒床,北來消息轉淒涼。

奇癥不起言成讖?衆口相傳訃到鄕。

子達何曾悲客死?時危吾自慟人亡。

一棺難戢英雄氣,應有虹騰藁葬傍。

杜牧陳登,今古商量恨一層。

人物眇然君又逝,文章餘事世空稱。

懸知骨朽儀常現,縱有魂歸夢莫憑。

鍾石山南深竹裏,居僧猶指草書燈。

終夜鵂鶹冷館深,隙窓殘月照棺衾。

官寒尙侈題旌字,殮薄粗酬裹革心。

京外山靑先隴近,畫中頭白暗塵侵。

近天霹靂驚人屢,誰向重泉遠寄音?

除夜憶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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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謂遠?東隣朝發西隣宿。

誰謂滄江老?萬里來往如鴻鵠。

往可不來來不往,達人無係類謔浪。

文章有神故難料,筆力翼身飛飄飄。

憶君試按輿地圖,通州亦在天一隅。

聞君盛說風土好,民淳物豐堪終老。

中原故用太陰曆,定知今夕同除夕。

東方歷日無復舊,公家獻歲已雲久。

民間習用時憲法,力以丑月爲終臘。

臘三十日夜三更,兒女猶傳喧笑聲。

老人無睡更無伴,寒影相守孤燈畔。

忽似滄江在我傍,擧眼不見天茫茫。

因君寄書識君狀,一家光景遙可想。

喜郞隨母能守歲,岳壻慰翁陳酒醴。

君飮一盞捋白髭,倒臥微吟除夕詩。

詩成幸寄歸鴻翼,莫道辰韓如點墨。

庚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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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三日,得滄江穀日見寄詩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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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濯足戱滄溟,幾樹梅花獨掩扃。

回首辰韓悲點墨,揚帆南斗耀文星。

袖盈吳越才人刺,筆洗戰地腥。

坐送春風西渡去,枕邊惟有涕雙零。

膏秣當年悔未忙,望君去路只靑蒼。

十年別久忘顔髮,萬里書來共室堂。

已矣曾在,何時與游

定知壽骨淸逾鍊,揚子江光直上床。

筆筆狼山積翠痕,史成何日更東轅?

闡幽自許緣多愛,尙直寧嫌近少恩。

好把重洗面,力追一還魂。

此間便足千秋事,灑墨雲當壽言。滄江今年換甲

又和滄江寄季方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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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昨夜隨飛龍,枕上栩然海溯江。

皷浪直入南通州,石尤、颶母紛迎降。

翰墨林開人影頎,延津依舊蜿蜒雙。

鄕井東望不可思,有似火宅千杵撞。

子幸高蹈能脫網,今此棲泊猶浮艭。

有書有眼天困子,靉靆兀兀晨褰窓。

宗文弄墨將繼靈照挈籃能助龐

卽此可以忘憂耳,何勞史筆替人扛?

不如棄置塵寰事,力躡八仙窮遺跫。

丹成勿許鷄犬嘗,餘瀝貽我消膨肛。

集君游以後作,坐令東國歌新腔。

間附拙詩爲驥蠅,不愧土壁施金缸。

覺來人事墮虛妄,曉燈愁殺靑幢幢。

挽朴秘丞周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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鄕人共說地行仙,獨自傷心望天。

夢斷春明抄舊錄,山靑尾起閒田。

橫來難道非懷璧,危授應嗟失著鞭。

灑淚滄桑驚小別,燈前顔髮卄三年。

絶命詩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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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離滾到白頭年,幾合捐生卻未然。

今日眞成無可奈,輝輝風燭照蒼天。

妖氛晻翳帝星移,九闕沉沉晝漏遲。

詔勅從今無復有,琳琅一紙淚千絲。

鳥獸哀鳴海岳嚬,槿花世界已沉淪。

秋燈掩卷懷千古,難作人間識字人。

曾無支廈半椽功,只是成仁不是忠。

止竟僅能追尹穀,當時愧不躡陳東

補遺本集開印之後,得庚辰以下四年詩。所謂《中梅山房詩鈔》者,則排年之序已過矣。茲擇而附後,名曰「補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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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城兩合村以下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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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溪百折灌秧田,田餉家家出午天。

一路山村桑柘外,童牛身沒草中眠。

送李丹農建初還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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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江無底綠,爭及我懷深?

戒暑詢齎藥,投詩愧贐金。

亂蟬千樹夕,羸馬數峰陰。

知子逃名意,冥鴻不可尋。

島村春曉以下辛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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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濛濛水上村,桃花天氣曉氤氳。

春江一面如絲雨,不壞圓沙鷺坐痕。

奇蘆沙先生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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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彬彬盛,眞儒竟亦稀。

先生起南服,隻手障東歸。

寶鏡妖精伏,霜旻宿曜輝。

微言足千古,太息盥薔薇。

成均會試見罷作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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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懽戚豈堪論?旅舘花深酒滿盆。

捕鼠技窮寧責驥?摶鵬路遠尙期鯤。

歌成《白雪》終誰和?氣鬱長虹倒自呑。

卻憶來時楊柳渡,全家送出郭西門。

得寧齋李學士建昌復書以下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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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驗朋友間,對書賢對面。

對面如鏡看,畢露天機淺。

對書如畫看,不動愈宛轉。

縱復文字晦,猶然可想見。

矧伊吾鳳藻,筆舌互舒捲。

重重啓緘押,歷歷生顧眄。

手容紛可掬,眼勢悄欲現。

妙哉無不具,紙大纔如扇。

人言字如面,隨貌姸媸變。

君字非止貌,一孔抽心線。

魚雅冠劍蹌,端勁金玉鍊。

而又歲寒意,語毅無私戀。

夫君文章伯,交遊天下選。

散樗誰我數?報桃良爾眷。

所以孫先生,日攻《春秋傳》。

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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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慈過人,幾忘兒痴魯。

苦心督詩書,謬望就門戶。

謂言立揚責,詎止橫圭組?

藹藹終南下,通國人文聚。

游學倘底成,是兒眞幹蠱。

托大難遽唯,只自中焉鏤。

離膝旣雲慼,墜訓重爲懼。

回頭語諸弟,吾輩有賢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