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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湖遺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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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湖遺稿
作者:陳澕
1784年

梅湖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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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湖陳公,諱洪州人也。寧宗慶元六年,擧進士,未幾登第入翰林,以書狀官使於,擢知制誥。由正言遷拜補闕,已而進爲右司諫,知公州事,卒於官。公少與文順公李奎報爲歌詩,名動一世。文順公著述最盛,而公所爲絶句、古詩,多零落不傳於世。然玉堂唱酬之作,雄俊淸麗,非文順公所能及也。世傳公在王氏時,以書狀奉使金源,與人周旋居多,故文章得於人非也。當宋室南遷之時,禮樂崩壞,圖書散逸,自以來,蕫仲舒司馬遷揚雄劉向所爲文,與名家李太白杜子美韋應物柳宗元所爲詩,入於灰燼,無一人能繼其聲。至女直竊居中國,雖往往有能文章者,而金源夷狄之音,不足聽也,若蒙古北鄙之聲,興中國周公孔子顔淵曾參群聖人之言,有所不同。然文靖公牧隱先生,從歐陽玄學文章,曾不知愧,獨公詩稱「西華已蕭索,北寨尙昏蒙。坐待文明朝,天東日欲紅」。嗚呼!西華,先宋之謂也;北寨,蒙古之謂也。公能以高麗陪臣,知先宋之爲中國而蒙古之爲夷狄,藹然有《春秋》之義,豈不賢哉?況豫知大明有天下,坐待日出,可謂奇矣。公諸孫集公之詩,以圖不朽。嗚呼!歌詩雖甚少,亦足以知公之義,何必多乎?昔文忠錫胄選歌詩,自高麗至我朝近代,拈出文章四十餘家,評品其詩,各有譬語。至公詩則曰:「花開瑞雪,彩絢祥雲。」若文忠公者,亦可謂知詩也已。

癸卯仲冬,輔國崇祿大夫、判敦寧府事兼判義禁府事、吏曹判書、知經筵事、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春秋館ㆍ成均館事、奎章閣檢校提學黃景源序。

高麗梅湖陳公白雲子李公,生幷世文齊名,而所不同者年位耳。始也文集俱出,而集尙傳,集卽佚。豈不朽之傳,亦有幸不幸,而抑由於名位之不侔而然也?余甚慨惜,求之於公之後裔駒城士人陳尙廉家,年代寢遠,無有存者。豐山洪萬宗甫,拾得公遺詩若干首於雜記中,而殘篇短什,不滿一冊,故歸之子孫。子孫力微,不付剞劂,附錄於《陳氏族譜》編首。余謂「族譜藏於家,文集行於世,今若合爲一錄,則其不傳如前也」,遂析而分之,又窮搜洪君未見之書,亦不無所得。仍念文集必載家狀、墓誌,然後作者之系派事行始著,而此則闕焉,公之遺事將何考焉?惟文會唱酬之作,有一時鴻匠鉅公推許贊美之語,而且《白雲集》中尤多,此誠紀實也。遂拈出諸話中要語可證者添錄焉,公之事行,於是槩見。零金鎖珠,皆可珍惜,釐爲二編,居然成一集。噫!玄亭覆瓿之文,必待後世之子雲,則余於公,雖不敢自比於後世之子雲,而若其慕庸之深,蒐訪之勤,亦不後於載酒問字之人也。玆不揆僭猥,略爲之敍。

崇禎三壬辰季夏下澣,蔚山府使宜寧南泰普序。

勝國之文,世推李文順爲大家。梅湖陳公,富麗少遜,而淸新殆過之。文順之集,盛行於世,而梅湖遂無傳焉。後五百有八十年,裔孫𡎋始輯其遺稿,錄諸家評騭之語,裒爲一卷,訪余終南書屋,要題簡端。且援先祖忠文公敍《驪陽譜》事爲質,余其敢辭諸?粵自,間有名世,而摹倣華人口氣餘論,率不免於陋習、圈套耳。其能自闢堂奧,別豎旗鼓,傑然爲一代宗匠者亦尠矣。公名,少有儁才,尤善爲詩詞。魁司馬,闡文科,中靑錢選,與孫得之李允甫諸人,掉鞅詞垣。承制試署院,擢文順爲首而公副之,世效爲格。凡國有製作,多出公手。以書狀官使還,歷補闕、右司諫、知制誥,出試知公州事以卒。其爲詩淸華雄邁,變態溢媚。巨構長篇,蘊藉贍暢;漫詠短韻,丰神警絶。若公者,可謂傑然名世歟!蓋奕世鍾鼎,蔭藉高華,出入承明,迴翔鑾坡。其文辭地望,在於金鍾石衡之間,染翰落藻,同時名勝,爭相傳誦,以爲不可及。然其所著未有刊本,遺佚殆盡。今欲擧其高文典冊溢囊盈袠者,固已飛塵寒煙之蕩滅,而不可復覩矣。若卷中所載,乃捃拾其散出他書耳。顧何由盡窺其全美也哉?雖然,寥寥殘翰歷落廑見於蟲穿蠹蝕斷爛之餘者,猶足以壓倒書林,籠挫藝圃,如威鳳之片羽,文豹之一斑,布世而愈珍,閱古而彌光。又何必多乎哉?噫!文章自有聲價,而不係於篇袠之富,則後之尙論者,其品藻之高下,韻格之雅俗,尙可以徵諸斯編,而繡梓入刊,圖壽厥傳,亦𡎋之志然也。公之兄御史大夫、弟禮賓寺卿,俱登第有詩聲,時人謂之聯珠。今附禮賓遺什於下方,以備公家文獻之晟雲。

皇明崇禎三癸卯初秋上澣,外裔敎官完山李英裕謹書。

梅湖公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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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湖公洪州驪陽縣人也。姓,名梅湖,其號也。曾祖諱寵厚,事高麗仁宗,以大將軍討賊臣李資謙,封驪陽君。祖諱,參知政事,當庚癸亂,扶護文臣,全活甚多,時人謂「其後必昌」。考諱光賢,樞密副使,公其仲子也。有儁才,善屬文,尤工歌詩,淸麗雅健,藹然有正始音。明宗嘗命群臣製《瀟湘八景》詩,公以童丱,亦作長篇。氣格豪壯,與大諫仁老詩,俱爲絶唱,其文藝夙就如此。神宗戊午,從樞副公東京任所,未幾,魁司馬。庚申,登亞元第,時公未委禽。辛酉,補內侍,當時新進極選也。煕宗己巳,遷學正。康宗壬申,預靑錢選,與孫得之李允甫諸人,俱掌絲綸,而高文大冊,多出公手。李文順奎報,以硬韻急倡自多。每倚半酣,援筆立就,疾如風檣,人莫不瞠若乎後,而公與之方駕不少讓。《翰林別曲》所謂李正言陳翰林雙韻走筆者,蓋指此也。癸酉,坐言事免官,尋還入翰苑。高宗乙亥,禮部員外郞尹世儒崔忠獻,請試館閣諸公,賦詩四十餘韻。使翰林承旨琴儀考閱,文順爲首,公次之。凡諸考試,必居伯仲間,如之在唐朝。以書狀官如還,遷玉堂兼知制誥,由正言歷補闕。因王事赴關東,以右司諫出補知公州事,卒於官。葬於駒城縣元巖某坐原。公以疏爽出俗之姿,詞華才猷爲一世冠冕。妙年通籍,聲望甚隆,雍容展步,不離臺閣,人皆以公輔期之。時權凶柄國,氣燄薰灼,名儒才子多投詩媒進。公心鄙之,述感興詩以見志,唯以琴酒自適,位雖不振,而名益顯。文順嘗曰:「陳君長篇,辭語奔放,在天地六合之外。」安棄菴淳之曰:「君才已過筠溪,少進之,可至東坡。」崔文淸公亦曰:「公詩淸雄華靡,變態百出,信一代宗匠也。」其推美之至矣。惜其全稿不傳於世,散見於《補閑集》、《東文選》諸書者若干篇。公十五世孫𡎋,始裒輯而刊行之。公有四男,長,門下侍中,次,次,戶部尙書,次,少監。

按:泰普所錄「公自號梅湖。參知政事孫,寵厚曾孫。公之子令獻,翰林學士,孫,樞密副使」。陳氏新譜,校百年前舊譜相錯,此說必有所本,而小傳姑從新譜,當俟更攷。

五言絶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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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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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華已蕭索,北寨尙昏蒙。坐待文明旦,天東日欲紅。

崔文淸《補閑集》曰:「補闕,以書狀官入云:『西華南宋在西故云已蕭索,北寨尙昏蒙。坐待文明旦,天東日欲紅。』予於前歲,以副樞使蒙古,抵宿興中府,見一寺壁上書一絶云:『四野盡爲狐兔窟,萬邦猶仰犬羊天。人間樂國是何處?深歎吾生不後先。』以幕佐入朝,稱北寨昏蒙,非禮。興中一絶,是客子所題,言高何罪?」

按:勝國時,歷事,恬不知恥,獨公此詩,嚴於華夷之辨,深得《春秋》之義,似有先見而發。時女眞雖蹙,而蒙古繼熾。所謂北寨昏蒙,蓋並指兩國也,慨然有蹈海俟河之意。纔經百年,大明一統,掃蕩腥羶,文明之化,東漸於海,惜乎公之未及見也。

金翰林克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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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詩臥窮巷,爽氣透屋浮。上天結爲露,散作人間秋。

《補閑集》曰:「翰林克己詩《醉時歌》及《河陽山莊用劇韻敍舊》等長篇,其辭意淸曠浩汗,酌而不窮,誠富贍之才華也。不然,何以陳補闕憶翰林雲『吟詩臥窮巷,爽氣透屋浮。上天結爲露,散作人間秋』?」

七言絶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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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晚題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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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餘庭院簇莓苔,人靜雙扉晝不開。碧砌落花深一寸,東風吹去又吹來。

《補閑集》曰:「陳補闕聞人誦文禪師詩一句雲『翦蕉窓減雨,裁竹砌添秋』,以爲警句,笑,曰:『此乃兒曹語,老儒不道也。予嘗《題山寺》落句雲「碧砌落花深一寸,東風吹去又吹來」,此等句格,乃老儒語也。』金翰林雲『北軒睡足花陰轉,梁燕將雛去又來』,雖不及詩,其語華麗相近。」

金文貞台鉉曰:「補闕嘗謂余:『詩當以淸爲主。』如《題山寺》詩曰:『雨餘庭院簇莓苔,人靜雙扉晝不開。碧砌落花深一寸,東風吹去又吹來。』其言信然。」

徐四佳居正《東人詩話》曰:「司諫:『雨餘庭院簇莓苔,人靜柴䨾晝不開。碧砌落花深一寸,東風吹去又吹來。』砭者曰:『落花稱深一寸,似畔於理。』余曰:『趙退菴詩曰:「蒲色靑靑柳色陰,今年寒食去年心。醉來不記關河夢,路上飛花一膝深。」其曰一膝則又深於一尺矣。況太白詩「燕山雪花大如席」,又曰「白髮三千丈」,蘇子瞻詩「大繭如甕盎」,是不可以辭害義,但當意會爾。近得《甘露集》,乃僧詩也。其詩云:「綠楊深院春晝永,碧砌落花深一寸。」與句無一字異,古之人亦有是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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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城西畔萬條金,句引春愁作瞑陰。無限狂風吹不斷,惹煙和雨到秋深。

李益齋齊賢《櫟翁稗說》曰:「正言詠《柳》云:『鳳城西畔萬條金,句引春愁作瞑陰。無限光風吹不斷,惹煙和雨到秋深。』李商隱《柳》詩云:『曾共春風拂舞筵,樂遊晴苑斷腸天。如何肯到淸秋節?已帶斜陽更帶蟬。』蓋擬此而作。山谷有言『隨人作計終後人,自成一家乃逼眞』,信哉。」

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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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夜不知風雨惡,醉和殘夢度晨雞。家僮忽報南溪漲,半泣山花到石階。

五臺山時公因王事,往關東作。○載《輿地勝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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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裏當年見五臺,浮空蒼翠有高低。今來萬壑爭流處,自覺穿雲路不迷。

《補閑集》曰:「秘監而安邃於文章,墨竹㝡妙。嘗曰:『士大夫揮掃,例以詩爲本。若沓其圖則畫工也。』舍人知常《醉題》云:『桃花紅雨鳥喃喃,繞屋靑山間翠嵐。一頂烏紗慵不整,醉眠花塢夢江南。』此詩可作圖畫看也。陳補闕《遊五臺山》云:『畫裏當年見五臺,掃雲蒼翠有高低。今來萬壑爭流處,卻喜穿雲路不迷。』此古人所謂對境想畫也。」

《陳氏家藏》曰:「我肅廟戊戌秋,公十四代孫翼漢,以保安督郵入五臺,鏤公詩揭月精佛閣,次其韻曰:『先祖何年到五臺?碧山無語暮雲低。遺篇爲向禪樓揭,回首千崖意自迷。去歲登臨最高臺,四邊喬嶽眼中低。偶然入洞還回轡,不是劉郞再到迷?』」

靈鵠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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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臨絶壑俯長松,更踏層梯策瘦筇。還笑遊人心太躁,一來欲上㝡高峯。

野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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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零落柳僛垂,閑踏靑嵐步步遲。漁店閉門人語少,一江春雨碧絲絲。

《東人詩話》曰:「李相國詩:『輕衫小簟臥風欞,夢斷啼鶯三兩聲。密葉翳花春後在,薄雲漏日雨中明。』陳司諫詩:『小梅零落柳僛垂,閑踏淸嵐步步遲。漁店閉門人語少,一江春雨碧絲絲。』兩詩淸新幼妙,閑遠有味。品藻韻格,如出一手,雖善論者,未易伯仲也。」

許筠《惺叟詩話》曰:「翰林李文順齊名,詩甚淸邵。其『小梅零落柳僛垂,閑踏靑嵐步步遲。漁店閉門人語少,一江春雨碧絲絲』,淸勁可詠。」

陳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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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適何煩食萬錢?身安可以謝重氈。一言坐卻百金使,須信先生妻更賢。

海棠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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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痕微微點玉腮,暗香搖蕩隔林人。紅杏紫桃無遠韻,一枝都占上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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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輕不用臙脂雪,月冷潛驚玉露香。別院曉寒煙淡淡,數枝和睡靚新粧。

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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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騎傳呼未入州,紅旗翠蓋滿天浮。金符刺史迎遮道,猶步驊騮不點頭。

諸公題任副樞景謙寢屛四詠此詩神宗甲子年間作。○屛本六疊,而《右軍換鵝》、《華亭船子和尙》二疊所題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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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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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軒簸向空飛,旬五歸來自有期。須信冷然非大適,無風還有待風時。

子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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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浸長江雪壓枝,中流回棹漾漣漪。相忘不獨山陰客,興盡歸來我亦誰?

陶潛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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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郵風味最高高,何用眞珠滴小槽?漉罷拂巾還自着,不妨衰鬢帶霜糟。

潘閬移居從《補閑集》,作「騎驢」爲是。

三峯縹緲是新居,一抹斜暉轉碧虛。已信此行無去住,浪吟猶自倒騎驢。

《補閑集》曰:「文順公諸同年席上,和副樞景謙寢屛四詠,《列子御風》云:『從來道境尙遺身,何必乘虛始自神?若向風頭尋禦寇,滿空飛鳥亦眞人。』《陶潛漉巾》云:『漉則爲篘戴則巾,箇中分別任他人。不妨頭上餘痕在,已是平生着酒身。』《子猷訪戴》云:『訪人情味雪溪中,若便相看一笑空。莫道興闌回棹去,造門直返意無窮。』《潘閬騎驢》云:『仙若也愛三華,一望嵳峨已足多。倒跨蹇驢眞好事,將身欲入畫中誇。』」

春日和金秀才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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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檻爐煙學細雲,酒醒愁重兩眉春。鶯驚雨腳斜穿院,蜂把花心懶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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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樹春紅泣露華,映門垂柳欲藏鴉。作詩亦是妨眞興,閑看東風掃落花。

李文簡睟光《芝峯類說》曰:「麗朝學士陳澕洪州人。詩甚淸麗,與李奎報同時,《翰林別曲》所謂李正言陳翰林雙韻走筆者也。其《五臺山》詩曰:『畫裏當時見五臺,掃雲蒼翠有高低。今來萬壑爭流處,自覺穿雲路不迷。』又有詩曰:『作詩亦是妨眞興,閑看東風掃落花。』」

廣寧府十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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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十二但聞名,驛路偸閑午枕涼。剩骨一峯雲雨惱,傍人應笑夢魂長。

《補閑集》曰:「玉堂蓬山允甫,同夜直禁林。時有前入書狀官某言:『廣寧府道傍有十三山,往來客子題詠頗多,皆淺近未能破的。請兩君賦之。』卽援筆云:『巫山十二但聞名,驛路偸閑午枕涼。剩骨一峯雲雨惱,傍人應笑夢魂長。』云:『六七山抽碧玉簪,蔥籠佳氣射朝驂。從今嵩嶽嘉名減,只數奇峯二十三。』又云:『少年蠟屐好登山,踏盡間。五老八公遊未遍,不知藏此此中慳。』詩以意,詩以言,兩首之言,不如一首之意。」

李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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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多言費楮毫,三尺喙長只自勞。謫仙逸氣萬象外,一言足倒千詩豪。

《補閑集》曰:「陳補闕《讀李春卿詩》云:『啾啾多言費楮毫,三尺喙長只自勞。謫仙逸氣萬象外,一言足倒千詩豪。』及第吳芮公曰:『「逸氣」、「一言」,可得聞乎?』曰:『蘇子瞻品畫云:「摩詰得之於象外,筆所未到氣已呑。」詩、畫一也。杜子美詩雖五字,中尙有氣呑象外,李春卿走筆長篇,亦象外得之,是謂逸氣。謂一語者,欲其重也。夫世之嗜常惑凡者,不可與言詩,況筆所未到之氣也?』」

題畫扇蟠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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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長伴蒼髥叟,何更移眞入扇團?

《補閑集》曰:「陳補闕因王事,行過雉岳西,杉松蔭密水石幽奇,心愛之。入洞中,有草屋兩三,隱映林間。一老僧帶兒子坐溪石,下馬與語,氣韻不凡。遂偶坐,見一紙扇畫蟠松,取扇書其背云:『老僧長伴蒼髥叟,何更移眞入扇團?』僧卽和云:『春風不到峨眉嶺,撲地蛟龍翠作團。』陳郞驚愕歎服,又贈十韻,語意俱淸絶,不知何許人。」

五言律詩

五言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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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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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也悲秋,孤吟況弊裘。閱多人寵辱,問幾日歸休。落葉埋金井,疏砧響石樓。聊將倦遊興,欹枕夢滄洲。

次韻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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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切天居近,徘徊閣道深。樓明初榜殿,月落半庭陰。煙色籠溫樹,風聲度琴。醉顏侵夜起,殘夢雜微吟。

夕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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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趨宸伏,彤庭逐貴遊。詩懷憑酒得,世態向人羞。新月彎宮樹,華燈上御樓。坐思天下事,何日借前籌?

七言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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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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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朝來卷細毛,浴江初日暈紅濤。千門撲地魚鱗錯,雙闕攙天鷲翼高。苑裌衣晴鬪草,宮仙袂醉分桃。多慙久忝金閨侍,與倚淸香奉赭袍。

《東人詩話》曰:「司諫知常《西都》詩:『紫陌春風細雨過,輕塵不動柳絲斜。綠牕朱戶笙歌咽,盡是梨園弟子家。』西都繁華氣象,四句盡之。後之作者,無能闖其藩籬。補闕《松都》詩:『小雨朝來卷細毛,浴江初日暈紅濤。千門撲地魚鱗錯,雙闕攙天鷲翼高。苑裌衣晴鬪草,宮仙袂醉分桃。多慙久忝金閨侍,與倚淸香奉赭袍。』詞語淸新美麗,可以並駕齊驅矣。」

南壺谷龍翼《詩話》曰:「前朝各體中壓卷之作,五言律則牧隱『昨過永明寺』,七言絶則鄭知常『雨歇長堤草色多』,已有定論。而七言律、五言絶則未有所屬,無已則陳澕之『小雨朝來卷細毛』、李文順之『山僧貪月色』乎!」

賞春亭玉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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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隨桃、李鬪嬌嬈,素艶閑愁鎖寂寥。虢國夫人嫌粉黛,漢皐仙子佩瓊瑤。半墻疏影風前亞,掠鼻淸香雨後飄。十二玉欄春欲暮,急須摹取上鮫綃。

月桂寺晚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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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高倚碧孱顏,雨後登臨物色閑。帆帶綠煙歸遠浦,潮穿黃葦到前灣。水分天上眞身月,雲漏江邊本色山。客路幾人閑似我?曉來吟到晚鴉還。

《東人詩話》曰:「古人詩多用佛家語,以騁奇氣。如翰林詩:『水分天上眞身月,雲漏江邊本色山。』李益齋詩:『此物非他物,前身定後身。』皆好。然王荊公《寫眞》詩云:『我與丹靑兩幻身,世間流轉會成塵。但知此物非他物,莫問前身是後身。』詩述半山,未若之意新而語奇。」

李由之賀生女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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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外何勞更苦神?無心駟馬納高門。偶因蛇虺成佳夢,長得兒孫有老盆。井渫亦能源吐派,竹枯猶解筍抽根。他年尙可傳遺業,已把浮生任有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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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孤影每傷神?老去俄驚帨在門。弄筆豈能知數字,繰絲但要盡三盆。會看魚隊浮波面,厭聽蟲聲叫草根。煩子淸詩屢相賀,筆傾河漢若爲垠。

按:公此詩,有「孤影傷神」之語。公有四男,而蓋晚得之歟?或雲「公只有一男」,此說爲是歟?當更攷。

中秋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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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看濃墨久含情,忽喜涼風四面生。銀竹已隨雲腳捲,玉盤還共露華淸。遊人慾散重呼酒,娼妓相招更按笙。應爲天瓢洗空碧,孤光全勝別宵明。

海安寺乞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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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慢年來困暑炎,小亭那更晝厭厭?叵堪日影侵虛牖,欲乞松枝補短簷。聞道老株流鳳髓,間將新斧伐虯髥。倘能分我淸涼蔭,肯羨侯家水作簾?

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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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君試手染群芳,先點寒梅作淡粧。玉頰愛含春意淺,縞裙偏許月華涼。數枝猶對撩人艶,一片微廻逐馬香。正似淸溪看疏影,只愁桃、李未升堂。

康宗大行挽七律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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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一旦成千古,四海三年遏八音。

《補閑集》曰:「史館允甫嘗與人評曰:『吾曩與翰林春卿同在禁林,時康廟大行,誥院、翰署皆作挽詞。曰:「未信賓天終不返,卻疑遊月儻還來。」院、署諸老拱手嘆服。時翰林亦云:「九原一旦成千古,四海三年遏八音。」不及遠矣,又言「九原」非。』」

轉《大藏經》消災道場音讚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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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手蕉心經卷卷,半肩山色衲層層。

《補閑集》曰:「每歲春秋,轉《大藏經》及與消災道場,皆命誥院詞臣作四韻音讚詩。仁老初登誥院,以謂『音讚詩,乃讚佛德也』,拾遺寶文雲『性空月滿乾坤曉,覺樹花開世界春』,此眞讚佛也。然若不能專讚佛寶,通讚三寶亦得。如陳補闕雲『兩手蕉心經卷卷,半肩山色衲層層』,此讚僧寶也;文順公雲『琅函霧濕龍擎到,紺席風生象踏行』,此通讚法寶、僧寶也。」

禪朝案上香堆燼,講夜簷頭月減稜。

《補閑集》曰:「文順公云:『形勝新開白玉京,江山王氣擁明堂。更憑佛力金城固,寧畏胡雛鐵騎強?』李學士云:『嘻嘻出出如鳴社,戰戰兢兢若履氷。』文順公當遷新都日禳狄兵,李學士當廩災後招梗,宜敍事如此。陳補闕云:『禪朝案上香堆燼,講夜簷頭月減稜。』雖語格淸爽,賦景致非也。第一聯言設席,頷聯、頸聯皆讚三寶,落句言福利,此音讚詩之範也。」

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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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釣叟帆邊雨,山染沙鷗影外秋。

《補閑集》曰:「富貴如祭酒伯琪云:『鶯花別院笙歌咽,車駕高門劍珮鳴。』精彩如文順公《甘露寺》云:『霜花照日添秋露,海氣干雲散夕霏。』飄逸如陳補闕《江上》云:『風吹釣叟帆邊雨,山染沙鷗影外秋。』明媚如金翰林『雨送紫茸歸野蕨,風催靑子上江梅』;文順公『雨晴草色連空綠,風暖梅花度嶺香』。此二聯一骨,而『雨送』之聯,其氣飄然爽豁。」

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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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石樹腰成磊碨,入池泉腳失潺湲。

《補閑集》曰:「氣尙生,語欲熟,初學之氣生,然後壯氣逸,壯氣逸,然後老氣豪。無衣子爲太學生時《野行》云:『臂筐桑女盛春色,頂笠簑翁戴雨聲。』陳補闕云:『觸石樹腰成磊碨,入池泉腳失潺湲。』『臂筐』之句,氣與語俱生,爲時俗所尙,『觸石』聯,氣雖生,語猶熟,雖詩老亦驚。」

三年旅枕庭闈月,萬里征衣草樹風。

《補閑集》曰:「古今警絶句不多,如草堂《江上》云:『功業頻看鏡,行藏獨倚樓。』《悶》云:『卷簾唯白水,隱几亦靑山。』陳補闕云:『杜子美詩雖五字,氣呑象外。』殆謂此等句也。眉叟《破閑》云:『古今琢句之法,唯杜少陵得之。如「日月籠中」句,吟味果如啖蔗。』陳補闕云:『三年旅枕庭闈月,萬里征衣草樹風。』未若草堂『三年笛裏關山月,萬國兵前草木風』,語峭意深。」

五言排律

直廬,與諸公占韻賦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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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風犀楓扇,自冰火雲天。暑退蠅難近,秋回雁莫先。小荷翻掌上,團月墮襟前。雅稱麾軍將,曾隨畫水仙。紈新如翦雪,柄古尙含煙。安石仁風遠,羲之醉墨顚。畫昏餘彩女,恩薄怨涼蟬。把翫臨寒簟,揚州百萬錢。

《補閑集》曰:「陳補闕初直玉堂時,翰林得之史館允甫同文百順、前翰林尹於一,六官才俊,皆在席上。占韻令賦扇,卽抽筆書之曰:『欲風犀楓扇,自冰火雲天。暑退蠅難近,秋回雁莫先。小荷翻掌上,團月墮襟前。雅稱麾軍將,曾隨畫水仙。紈新如翦雪,柄古尙含煙。安石仁風遠,羲之醉墨顚。畫昏餘彩女,恩薄怨涼蟬。把玩臨寒簟,揚州百萬錢。』一座以詩不佳,乃相約各自賦口吟,相切磨品第。孫翰林云:『攜持寧暫歇?出入每相先。豎障歌唇外,橫拋醉膝前。汗靑輪假月,沫碧貌眞仙。』一座皆戲曰:『「攜持」一聯,常而熟;「汗靑」、「沫碧」,別而生。』李同文云:『品因飛燕重,畫自季龍先。繡幕搖翻浪,琅庖鼓颺煙。擺冷醒炎鼠,揚淸飫潔蟬。』云:『月圓今似古,詩對後連前。飄拂身無垢,淒涼意欲仙。畫宜留絶,書不要張顚。』座曰:『「擺冷」、「揚淸」之句,辭意淸新,之三句,圓熟有力。』李秘書云:『碧月談筵上,淸風孝枕前。丹竈催龍火,靑樓用麝煙。盤蠅隨影散,野馬觸風顚。畫好安蘆鴨,詞宜謝柳蟬。』韓留院云:『蝶舞橫霞外,魚跳細浪前。地還淸暑殿,人卽廣寒仙。蛾暮遮蘭焰,風朝護蕙煙。』座曰:『詩蘆、鴨,豈宜圖於小扇?三句皆用蟲、鳥。唯「碧月」一聯,句法淸勝。蝶、魚,賦月傾扇,失實。「淸暑」一聯,直擧人地,言事疏遠。』李東觀云:『風生紬史地,月動演綸天。製作下,炎涼象帝先。信疎松柏後,功小粃糠前。輕卻攜長拂,涼於戲半仙。翦蕉疑鳳雨,揮羽掃狼煙。破熱肌如濯,揚冷手似顚。簸腰搖帶鳳,拂首側冠蟬。願借眞淸力,驅除俗臭錢。』座曰:『前三聯尤妙。』以此詩爲第一。曰:『此詩之意,先深後淺,是爲倒格。』時文順公爲翰林,最後至,走筆云:『我欲洗煩熱,潛投井裏天。捉來雙手後,搖入六官先。已近高廚下,堪陳仗前。月圓奔底妾,風弱馭無仙。飛白書縈霧,空靑畫點煙。驅蚊雷已靜,撲蝶雪將顚。發發供頭鶴,輕輕弄鬢蟬。蓬瀛爭賦詠,誰最號靑錢?』一座嘆服,無復間言。文順公曰:『李東觀「風生」、「製作」、「信疎」三聯,眞老杜詩也,吾詩不及遠矣。』史館曰:『君「井」、「扇」之喩尤妙,引「高廚」、「漢仗」言禁中扇又妙,吾詩安能抗?』」

七言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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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承制○二首○此詩高宗乙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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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省掄材早忝魁,亞元還領桂宮春。靑雲路上初甘分,白日光中也立身。王事獨勞雖竭節,國恩難報每沾巾。嚴君舊愛雲無跡,慈母殘生甑有塵。淸白漫留傳世寶,文章未療病家貧。銀鉤若點分憂籍,須念三朝歷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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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情宣澤爲高憂,早領群儒價㝡優。西掖尙餘紅藥興,內庭兼侍赭袍遊。擎天巨梓千尋直,捧日祥雲五色浮。御案獸香熏袖裏,詔牋鴉墨落毫頭。曾因物外傾朝望,不許人間告後猷。想像萬機偏有賴,蓬窓喜淚亦難收。

五言古詩

追和感興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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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物當以信,應天當以誠。爲善畏人知,陰德猶耳鳴。平時等愚陋,臨事見眞情。君子故守分,恥有過實名。嗟予聞道淺,㦖㦖空此生。歲晚無所獲,如農初不耕。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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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左賈時憎,志迂遭物責。居然見陸沈,有甚風波激?寸苗庇長材,衆彩猜太白。爭將脆似葦?卻笑介如石。寧甘無辜失,可忍非義得?憂來不敢說,詩以代鵩臆。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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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慕功名,爲善忘早晚。高懷月在天,逸氣驥走坂。胸中貯諫書,一一堪綴纂。安知蟻鼻缺,坐使純鉤損?遂令萬丈虹,縮作一寸短。心知儒冠誤,感歎時豈免?然嘗在大鈞,天聽終不遠。時去不可追,泰來非我勉。

其四此篇載《箕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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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巷少閑燥,迺爲淫潦迫。遊鞍稀拂拭,但見蛛絲織。嘗聞傲吏語,學道無鬼責。問渠百年間,憂患那得力?

言當時憂患。時不得學道之力,烏在其無鬼責也?吾故把藜羹,無心慕肉食。

《左傳》:「肉食者鄙,不能遠謀。」此則窮且益堅之意。

按:此詩有所感而作也。時權凶竊柄,士類附勢,媚富乞憐,風節掃地。公目擊時事,因以自警,首述見眞情之歎,申言非義得之戒,終之以「無鬼責」一語。素履固窮之志,形於言外。世人徒以詞藻推許者,淺之知公也。集中註解,見《東文選》。出於《文選》者有註,出於他書者無註,覽者詳之。

七言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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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駕奉先殿夜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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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宮稽顙扣瓊宮,霓旌羽節排寒空。嬰香噴作篆文曲,紙錢窣窣呼天風。夜深月悄人語絶,時聞玉漏聲丁東。王母歸來獻天壽,千年老樹桃花紅。

宋迪《八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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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沙落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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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容漠漠湖波綠,雨後平沙展靑玉。數行翩翩何處雁?隔江啞軋鳴相逐。靑山影冷釣磯空,浙瀝斜風響疏木。驚寒不作戛天飛,意在蘆花深處宿。

遠浦歸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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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頃湖波秋更闊,微風不動琉璃滑。江上高樓迥入雲,憑欄□□淸如潑。俄聞輕櫓鳧雁聲,頃刻孤帆天一末。飛禽沒處水呑空,獨帶淸光攢一髮。

漁村落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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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岸潮痕餘宿莽,鷺頭插翅閑爬癢。銅盤倒影波底明,水浸碧天迷俯仰。歸來蒻笠不驚鷗,一葉扁舟截紅浪。魚兒滿籃酒滿甁,獨背晚風收綠網。

山市晴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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靑山宛轉如佳人,雲作香鬟霞作唇。更敎橫嵐學眉黛,春風故作西施嚬。朝隨日腳卷還空,暮傍疏林色更新。遊人隔岸看不足,兩眼不博東華塵。

洞庭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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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眼秋光濯炎熱,草頭露顆珠璣綴。江娥浴出水精寒,色戰銀河更淸絶。波心冷影不可掬,天際斜暉那忍沒?飄飄淸氣襲人肌,欲控靑鸞訪銀闕。

瀟湘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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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村入夜秋陰重,小店漁燈光欲凍。森森雨腳跨平湖,萬點波濤欲飛送。竹枝蕭瑟漉明珠,荷葉翩翩走圓汞。孤舟徹曉掩篷窓,緊風吹斷天涯夢。

煙寺暮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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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昏萬木棲昏鴉,遙岑不見金蓮花。數聲晚鍾知有寺,縹緲樓臺隔暮霞。淸音裊裊江村外,水靜霜寒來更賖。行人一聽一回首,香靄濛濛片月斜。

江天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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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濃雲翻水墨,隨風雪點嬌無力。憑欄不見昏鴉影,萬枝繁華春頃刻。漁翁蒻笠戴寒聲,賈客蘭橈滯行色。除卻騎驢孟浩然,箇中詩思無人識。

《東人詩話》曰:「大諫仁老《瀟湘八景》絶句,淸新富麗,工於摸寫,右諫七言古詩,豪健峭壯,得之詭奇,皆古今絶唱。後之作者,未易伯仲。惟益齋李文忠公絶句、樂府等篇,精深典雅,舒閑容與,得與二老頡頏上下於數百載之間矣。」

按:明宗嘗命群臣製《瀟湘八景圖》詩,蓋此詩作於是時。李大諫一代宗匠也。公以童丱,與之方駕,俱爲絶唱,雖以長吉之《高軒過》,菜公之《華山》詩,無以過之。公之於詩,眞天才也。

雲巖寺連下二篇,俱載《箕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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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山梅一枝發,山中老僧不知折。使君年少正多情,走傍寒叢問消息。風流跌宕恨無仙人雙玉簫,吹破人間遠離別。到山三日不登山,無奈東風卻悽切。

言若不登山問消息,則春風必爲人悽愴。

明朝上馬入紅塵,誰賞堂前一簾月?

使通州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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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九日秋澄閣本註:「閣在安東府。」,楓酣晚霜湖色薄。鴉鬟捧酒壽佳賓,手揉秋香沈琥珀。李賀詩「琉璃鍾琥珀濃」。畫欄細裊茱萸煙,醉眼生紅呼不覺。江東陳跡俯仰間,此日西遊天一角。漁陽南畔不見山,野店蚊雷屯豹腳蚊屬。道傍強飮不成歡,短日紅煙添寂寞。唯有西風猶古態,蕭蕭醉着烏紗落。暗用孟嘉

金明殿石菖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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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瓷碎玉含微涓,花瓷,養菖蒲器。溪毛翠嫩根龍纏。答詩:「下有千歲根,蹙縮如蟠蛇。」風姿癯瘦甚可愛,知是草中山澤仙。自將靈液侵寒碧,曉來葉葉垂淸滴。已驚秋意滿房櫳,忽覺詩魂迷水石。蓮花淸淨出泥淤,白芷芳馨生海隅。白芷,香草,一名澤芳。誰識蒼然几案上,寸根歲久還生鬚?言世人知有蓮、芷,而不知菖蒲之風味。禪窓日永香煙裊,一枕隨風竹陰好。上人睡足眼波寒,宴坐相看不知老。

桃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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丱角森森,東海之蒼煙。紫芝曄曄,南山之翠巓。等是當時避處,桃源最號爲神仙。溪流盡處山作口,土膏水軟多良田。紅狵吠雲白日晚,落花滿地春風顚。鄕心斗斷種桃後,世事只說焚書前。坐看草樹知寒暑,笑領童孩忘後先。漁人一見卽回棹,煙波萬古空蒼然。君不見江南村,竹作戶花作藩?淸流涓涓寒月漫,碧樹寂寂幽禽喧。所恨居民產業日零落,縣吏索米將敲門。但無外事來相逼,山村處處皆桃源。此詩有味君莫棄,寫入郡譜傳兒孫。

蓴菜,崔山人寄書請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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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聞日雲雷擾,英雄性命誰自料?腸斷蛾眉金谷春,石崇綠珠夢寒鶴唳華亭曉。陸機江東季鷹張翰酷愛蓴,秋風歸帆疾如鳥。後來眞味識者稀,豈獨知幾人自少?君不見五侯席上厭羶葷?玉椀氷絲時一要。千里甁甖費攜擔,懸知咀嚼無風調。爭如江南無事人,崔山人一頂烏紗臨碧沼?手探柔條活欲動,石鼎微煎看徐攪。動也下鹽卻笑羊酪麁,王武子食羊酪,問陸雲曰:「吳中何以敵此?」答曰:「千里蓴羹,未下鹽豉。」解酒欲鬪鱸魚妙。寄書乞詩意有在,諷我欲脫紅塵鬧。靑衫薄宦有何好?夢魂已落滄洲渺。我行何必待秋風,明日休官理歸棹。

月夜,與史館允甫,同賦《遊月宮》篇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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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閑集》曰:「史館允甫夜直,與玉堂賦《遊月宮篇》云:『月駕長風轉虛碧,斲出琉璃作飛轍。廣寒宮殿千里圓,玉女乘鸞庭下列。天高仙樂咽笙簫,風動霓裳響環玦。白兔擣藥經幾秋?藥成不被姮娥竊。調和沆瀣供仙眞,嚼下天喉若氷雪。仙居天上得長生,噀向人間除酷熱。妙手修宮八萬條,玉斧森羅守扃鐍。逍遙各飽靑冥遊,厭飫天瓢白玉屑。羨他公遠緣銀橋,捫參陟過北斗舌。星河下拍牛郞肩,踏掬瓊華親手掇。淸都可望不可攀,夜夜轉頭心斷絶。』館閣諸君,以詩淸壯爲優,詩語雖淸寒,瑣屑爲劣。詩逸。」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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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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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史ㆍ參政公傳》曰:「庚、癸之亂,文臣家賴全活者甚多。毅宗庚寅,武臣鄭仲夫李義方等作亂,大殺文臣,欲撤其家。參政公止之,曰:「吾輩所嫉怒者,李復基韓賴等四五人。今殺無辜,亦已甚矣。若盡撤其家,其妻子將何寄生?」文臣之家賴是全活者甚多。時人謂『有陰德,後必昌』。孫皆登第,有文名。官至御史大夫,選直翰林院,以右司諫知制誥,出知公州以卒。善爲詩,詞語淸麗,少與李奎報齊名,時號李正言陳翰林。」《東國通鑑》亦同

按:公以神宗辛酉,入內侍院,時未委禽,年紀當不過二十矣。乙亥以後,屢入臺閣。制,經近侍則出補郡邑,以試吏事。公出知公州,未知的在何歲,而享年固不永,所以與李文順齊名而位不及也。

麗朝榜目曰:「進壯陳澕神宗朝三年庚申寧宗慶元六年榜。詩賦,閏二月,禮賓卿高瑩中取二十二人。六年癸亥,補。祖驪陽人。」

按:《麗史ㆍ選擧志》,神宗三年春榜下也。泰普所錄「公以神王庚申,成均進士擢第一,未幾登第亞元」雲,與榜目小異,當俟更攷矣。榜目以爲「癸亥補官」,而攷《李文順詩集》「辛酉補內侍從」,詩集爲是。

《輿地勝覽》曰:「陳澕之弟。高麗神宗時登第,選入翰林院,以右司諫,知公州卒。善爲詩,詞語淸麗,少與李奎報齊名。」又以名宦,見《公州志》。

《東國通鑑》曰:「高宗二年乙亥寧宗嘉定八年冬十一月,禮部員外郞尹世儒崔忠獻,請命題賦詩。忠獻卽幷召正言李奎報、直翰林陳澕,同賦詩四十餘韻,使翰林琴儀考閱,奎報爲首,次之。」

《崔文淸滋傳》傳卽尹桐軒紹宗所撰。家傳,非《麗史》本傳。曰:「公天姿淳訥,力學能文。郞中平章仁鏡,見其詩賦而歎賞之。時高王在東宮,卽薦爲侍學士。」

按:康宗壬申,文淸公爲侍學士。制,東宮官,經翰院薦,始與選。時公與在翰院,共薦之也。公之拜郞中,當在遷司諫之後知公州之前。

洪玄默萬宗《旬五志》曰:「公號梅湖。」

酬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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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同年和舍弟隨父之東京,憶兄見寄二首○御史公以明宗庚戌擢春闈試,與白雲子同年。○李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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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語郞君早早歸,欲師世同居。憐渠獨扇蚊飛枕,恨我難憑犬寄書。莫效胡威空問絹,已聞羊續久懸魚。錦囊詩草三千首,多是花前醉興餘。

二年相憶苦難歸,身寄幽蝸殼底居。吏散獨陪棠樹茇,客來應向練裙書。本註:「隨父在任,故用此事。」橫經漂麥思高鳳,問禮趨庭想伯魚。要識來期行漸迫,兩條黃色上眉餘。

按:李白雲與公酬唱,無慮十餘篇。今攷詩集,年月可推知。此詩卽神宗戊午,公隨樞副公往東京任所時也。公詩皆不傳。

十月五日,見訪留宿,置酒用蘇軾詩各賦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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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蕭然肖衲僧,愛君閑話更挑燈。人呼白日無雙客,身到靑雲第幾層?況有新詩淸似玉,解敎塵眼冷於氷。少年氣逸應欺我,沈約衣寬漸不勝。

按:此詩卽神宗辛酉公入內侍院時。

後數日,陳君見和,復次韻答之二首○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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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淡生涯厭較僧,羨君豪眼慣饞燈。醉攜紅袖香生座,吟罷瓊樓月上層。賀得茂松偏是柏,映來潤玉必須氷。本註:「未娶故云。」過門忍促朝天馬,空望靑雲悵莫勝。本註:「時爲內侍,將赴闕,過門不入。」

不招棋伴卽詩僧,斷送長宵只一燈。讓蝶雪微猶解舞,學峯雲淡不成層。甁含何恨啼爐火,筆惜餘尖怯硯氷。賴有珠璣落窮巷,爛盈襟袖重歎勝。

陳君復和,又次韻贈之二首○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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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退時時愛訪僧,又逢閑客共棋燈。尋山雨帽低沈角,趁闕風纓堅作層。湘淥飮傾杯麵玉,牋吟染案頭氷。九原可作如相較,於君定孰勝?

憂喜忘來似定僧,任他金粟巧排燈。琳條蔭地強千丈,玉隴通天僅萬層。睡美工夫深巷雨,夜寒消息一甁氷。卜商肥瘦君何問?已覺紛華戰不勝。

夜宿家,大醉書壁上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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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生古者史之雄,筆頭不較陳孟公。當時豪焰摩靑空,酒酣使氣飛長虹。閉門留客投轄醉,一樽不領人間事。子雲巨儒好文字,陳說酒客與法士。空甁獨在井之眉,腹盛水漿何所爲?攂入井中誰復悲,滑稽可愛唯鴟夷。陳公差樂張竦苦,醉亦何害醒何補?百世之孫君獨步,坐酌東海自呑吐。醉中不覺升靑天,一聲踏碎琉璃甎。寅緣漸到紫皇前,霞冠、玉弁風吹顚。是時周公孔子皆在後,相看彈指復叉手。皆言子昂李白上到天仙今已久,詩之鳴者復誰有?子可嗣唱何遽離人生?遣之復還補以陳公太白之心精。所以鍾其靈,胸襟五臟日益泓而淸。君不見高樓雖百層,正合着登,如我臥地猶難勝?

按:此詩三篇,亦辛酉冬作。前詩稱以較勝,此詩許以還補,其相與之深,雖古,何以加焉?

陳君見和,復次韻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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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郞年少氣尤雄,指麾電母鞭雷公。斗膽可吸江湖空,有如跨天萬里飮海之長虹。金鍾行酒日日醉,吟詩作賦渾閑事。袖攜聯珠數百字,扣門爲訪狂居士。居士老矣霜欺眉,造物以我將安爲?一生獨抱窮道悲,他人腳底太行巫峽猶平夷。鍊石五色空自苦,天固不缺何所補。子亦於吾何異笑百步,雖廁金門滿腹琅玕猶未吐。相逢其幕劉伶天,醉倒況有支頭甎。是時白雪舞簷前,輕薄柳絮飛狂顚。箇中風流不落後,灑翰飛文皆老手。莫辭促席留連久,此會人間信難有。諸公擧酒屬先生,共道先生胸中何物以爲精,自君之生天不聖地不靈,山失其秀水失淸?宦路高高千萬層,期君穩穩上頭登,蒼生重望非子復誰勝?

陳君復和,次韻贈之幷序○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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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近承盛作多矣。近體短章,誠淸警絶妙。唯未識長篇巨韻中縱筆放肆處,故以長篇試之。今蒙所和新篇,辭語奔放,固在天地六合之外,甚嘆甚嘆!更何言哉?

風騷壇上呑群雄,一出奇語驚人泣鬼倒天公。靈玉雖藏氣射空,我恐騰精掣影上天化作五色虹。讀之泠然洗我醉,擬刻靑瑤傳好事。君詩不獨騁文字,意欲使我酣歌痛飮不作酸寒士。謂言人生戚戚不展眉,安用男兒爲?東流之水不須悲,直到崑崙頂上倒瀉浪囚馮夷。作詩何用蟲吟苦?他年文苑傳半紙書名又曷補?君起舞月隨步,口可飮酒是非臧否何曾吐?我今行止亦關天,碎擊僅免靑州甎。本註:「自全州罷來。」舊交零落過眼前,邇來獨坐誰與放狂顚?晩識郞君一笑論心後,是處相攜惜分手。人間局束不堪久,安得作神遊八極大鵬與希有?箇兒東方生,豈是帝臣乃是天上歲星精。千年一實蟠桃靈,笑履東海何異褰裳涉淺淸。君不見蓬萊宮闕高層層,非有仙骨何由登。金丹未就悵望情何勝?

尹同年陳同年見訪,用劉賓客詩韻各賦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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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蓬轉久離根,邂逅寒暄只一言。邀醉散仙天是幕,鎖留歸客雪爲門。數篇詩句閑中迫,一局碁聲靜裏喧。到處逢場卽仙境,《九霞觴》滿莫輕翻。

按:此詩卽神宗甲子年作。時文順東京幕府,閱二載始還京,公同伯氏往訪焉。

次韻陳學正《聞琴》二首○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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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琴幸暗合,絃手穩相迎。寓古心逾淡,通仙骨欲輕。淸於巖溜落,幽卻谷風生。聽罷月微側,泠然洗我情。

悽景調商促,陽春撫角迎。數聲敲月慢,餘韻出花輕。舊譜胸中了,新翻意外生。倩君能聽否?雖老尙鍾情。

按:此詩卽煕宗己巳公遷學正時也。公好琴,常邀絃手,與白雲同聽。白雲詩曰:「寓古心逾淡,通仙骨欲輕。」公之鍾期,其唯白雲乎!

次韻陳翰林苗正字大隱樓,在市邊七古詩不錄○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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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此詩卽康宗壬申公入翰苑時。

癸酉孟春十七日,與陳翰林夜飮林秀才元幹家,大醉。林君請觀長篇律詩走筆。予使陳公唱韻賦之,文不加點,不容一瞥本註:「是日無韻書,陳君直唱,故音無次第。」○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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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派潺湲出,春風料峭寒。得年顏欲改,感物意難安。烘炭初嫌烈,涼衫漸近單。柳纔擡眼綠,桃未吐唇丹。水漫魚遊樂,林暄鳥語歡。良辰此莫勝,佳會古猶難。飮幸松亭靜,吟從樺燭殘。酒踰雲液酌,饌勝菊英餐。漸欲天爲幕,何占日上竿?高情穿月脅,逸思跨風翰。酩酊甘杯釂,功名任印刓。靑衫猶寸祿,白髮尙微官。不分碧紗護,知非黃土團。假如千日醉,曷賽一生酸?歲月難留絆,神仙夢亦干。紅塵猶啄腐,丹鼎未呑丸。悵望壺天路,空沈陸海瀾。得君欣且服,行己正而端。失意曾遺甑,本註:「近者以公事免官。」除官忽夢棺。本註:「遷資入翰林。」子心甁苦窄,子意海何寬?忝作雙飛鶴,來尋五色鸞。直須披肺腑,愼勿覓痕瘢。話舊腸先斷,論交淚已汍。隨珠無處售,趙璧有誰看?賤子便丘壑,郞君長綺紈。心憐淸似水,言喜臭如蘭。睡魄驅還泥,詩源倒欲乾。知音如不聽,《流水》爲誰彈?

按:此詩卽康宗癸酉孟春公再入翰苑時。

林君又以畫盤松屛風請古詩走筆,復使陳君唱韻賦之七古詩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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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

家置酒賞花,醉後走筆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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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詩非名花,筆下無姸詞。絶欲遇仙紅,腸錦時一披。及看此花艶,意極反如癡。終朝索一句,吟苦寒螿悲。畢竟寡好語,對花顏何施?花亦向我笑,低昂似相欺。有如多情子,浪憶一妖姬。道傍忽邂逅,相對空逶遲。脈脈竟無言,況奈論佳期?請君勸我醉,更賞夭夭枝。詩從醉裏出,儻可敵嬌姿?

按:此詩亦癸酉春作也。白雲酬唱,止於斯篇,豈與公離索而然歟?抑《李集》中亦有遺佚者歟?是未可知也。

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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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閑集》曰:「補闕評詩,『以文順公《杜門》云:「初如蕩蕩懷春女,漸作寥寥結夏僧。」如牙齒間寘蜜,漸而有味,李由之《和耆老相國詩》云:「睡倚乍容靑玉案,醉扶聊遣絳紗裙。」如咀氷嚼雪,令人心地爽然無累。寘蜜之辭,未若咀冰之語。』僕於此評未服。彼『咀冰』之語,雖新進輩,月鍊日琢,則萬有一得,『寘蜜』之辭,深得杜門之意,非老手,固不可道。由之及當時鳴詩輩,共和耆老相國詩。裙韻最強,至於復用,皆有難色,而由之道此聯,卽驚動,故有此語。」

棄菴居士安淳之以曠世大手,於文章愼推許。李眉叟嘗以詩求作汲古堂記,作記以駁詩。翰林克己同邑又同時,未嘗一與唱和。唯於先生世材,一見歎服不已。見玉堂詩,曰:『君才已過筠溪,少進之,可至東坡。』序文順公文稿云:『發言成章,頃刻百篇。天縱神授,淸新俊逸。人以公爲李太白,蓋實錄雲。』」

「曹溪長老來問曰:『《李陽補闕集》,已行於世。其有文章,優於補闕,而家集未行者有誰?』曰:『中古已上,名賢不可勝數。今世吳先生兄弟、安處士陳補闕、二許多輩,比於補闕,霄壤懸絶。時無知己捃拾,遺稿皆散亡。』長老猶未釋然。」

「今之詩人評曰:『承制公老,辭語遒麗,尤長於演誥對偶之文。翰林克己,屬辭淸曠,言多益富。諫議君綏,辭旨和裕。先生世材處士淳之,富贍渾厚。史館允甫先生椿,簡古精儁。補闕,淸雄華靡,變態百出。此皆一時宗匠也。』欲觀下手之妙,必於巨搆。其短章絶句,不足爲大手之工拙也。」

「我本朝,以人文化成,賢儁間出,贊揚風化。光宗顯德,始闢春闈,擧賢良文學之士,玄鶴來儀,濟濟比肩,文王以寧。厥後朴寅亮金富軾鄭知常文淑公父子、吳先生兄弟、學士仁老兪文安公升旦金貞肅公仁鏡李文順公奎報承制公老翰林克己諫議君綏史館允甫補闕劉沖基李百順兩司成、咸淳林椿尹於一孫得之安淳之,金石間作,星月交輝,文、詩,於斯爲盛。」

《東人詩話》曰:「高麗光宗,始設科,用詞賦。睿宗,亦尙儒雅。忠烈與詞臣唱酬,有《龍樓集》。由是俗尙詞賦,務爲抽對。如朴文烈寅亮金文成金文烈富軾諫議知常大諫仁老李文順奎報內翰克己諫議君綏兪文安升旦金貞肅仁鏡補闕上庠椿崔文淸金英憲之岱金文貞,尤其傑然者也。高麗中葉以後,事兩宋蒙古強國,屢以文詞見稱,得紓國患,夫豈詞賦而少之哉?」

南壺谷龍翼評品諸名家詩曰:「翰林流麗」。

金息菴錫胄,自麗朝至我朝近代,拈出文章四十餘家,評品其詩,各有譬語。至公詩則曰:「花開瑞雲,彩絢祥雲。」

梅湖遺稿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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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湖詩集》一卷,麗朝右司諫之作也。渠首有偶題絶句一首,蓋公以書狀官奉使金源時詩,而其旨激昴悲咤,千載之下,猶令人擊節而興慨也。嗚呼!當是時,中國陵夷,戎狄迭侵,而《春秋》尊王之義,漠然不復聞矣。然竊嘗怪以三韓禮義之國,猶且靡然服從於胡虜,終至結婚媾通朝宦,而不知恥。及讀公詩,然後始知其時士大夫未嘗無忍痛不得已之心,特畏約力,不能有爲也。昔之衰,而有《匪風》、《下泉》之詩,當時列國慨念王室之意,藹然著乎詠歎之中,使天下後世,知民彝之不可終泯者,實賴斯二詩耳。然則公之此詩,其可比列於《曹》、《檜》之什而無愧焉。公善爲歌詩,與李文順公奎報齊名一世,搢紳學士,皆推許之。嘗有文集,佚而不傳。公之子孫,搜輯其殘篇斷句之散見文籍者及諸名公評品之語,將付剞劂,以圖不朽,屬余跋其後。噫!公之賢,固不可名以一詩人。然今之知公者幾希矣,非斯集,亦何所徵焉哉?於是書此以歸之。

崇禎紀元後三甲辰,資憲大夫、工曹判書兼知經筵事ㆍ弘文館大提學ㆍ藝文館大提學ㆍ知成均館事ㆍ奎章閣提學、世子左副賓客首陽吳載純書。

有詩不滿百篇,辭僅千餘言,其出踰五百歲者,高麗補闕陳公之詩也。公之世,當麗朝之中葉,勝國之治,號稱是時爲文明。公能挺然於其間,上掃前代厖荒之陋,下啓我朝笙鏞之盛。方其翺翔於藝苑,軼駕於群彥,渢渢乎正始之音,洋溢於國中,宜可以師表後人,輝耀來世。顧其篋中之珍,十亡八九,殘篇斷簡,乃得之後人掇拾之餘,嗚呼惜哉!然觀公之詩,雖寂寥如此,淸新而有致,儁永而有味,譬若崑山之片玉,桂林之一枝。具眼者將有取焉,固不係於言之多小也。是則其失之於前者至短,而繼此以傳者,將不知爲幾千百代之遠也。余旣有感於斯文顯晦之際,而又以託名爲榮,略書此以塞其後孫之請,若其詩之有得於尊王之義,而增夫倫彝之重者,二公之文盡之矣,余復何述焉。

崇禎三甲辰,嘉義大夫、行成均館大司成驪興閔鍾顯書。

文章之顯晦有時,《石鼓詩》著於,《岣嶁銘》出於。漆簡之史,石函之經,凡諸異書奇文,始雖不傳,而終必大顯,豈故貴耳而賤目哉?蓋亦有數存焉。梅湖陳公之詩,卓爲麗代名家。淸而不寒,麗而不繁,雄健華雅,百態橫生,與相國奎報,方駕不相讓。評之者或推以才近東坡,或許以孰勝。其大行於時,固不待今也。惜其全稿不得與白雲子竝傳,而散見於《補閑集》、《東文選》、詩話諸書者僅有若干篇。余嘗因其裔孫,獲覩其家藏,猗那寂寥之什,亦足以考其文獻。顧其所輯,猶多放失。以余謏聞,略記一二,於是乎廣蒐諸家,裒成一編,旁摭乘,綴爲小傳。凡語關於公者,疎細畢取,著其評騭,係以附錄,然後公之詞與事,庶乎其備傳矣。編旣成,又得泰普所錄,蓋始於洪玄默萬宗,歷再傳而就者,閉門造車,不謀而合,亦云奇已。其詳略之不同者,間多捨彼而取此,記遠者不得不從其詳也。或以編帙甚簡,猶頗殘缺病之。然之寶,愈寡愈珍;鍾鼎之篆,愈缺愈奇。吾東方自,作者數百家,率湮滅不傳。獨斯稿閱七百載,始顯於今。古人有云:「金有時銷,石有時泐,一字染神,萬劫不磨。」於公詩驗矣。

癸卯秋,典籍首陽崔粹翁識。

先祖梅湖公詩集不泯而復行者,殆天意也。舊有《梅湖集》行於世,世代寢遠,旋已亡佚,故我王考正郞公,取其載在《東文選》及他聞見者若干篇,謹錄而藏之家矣。英廟己丑,咸陽宗人,遂以其錄,刊附譜牒之端,而壬辰,蔚山泰普,遂析而分之,窮搜王考未見之書,博攷前賢紀實之語,釐爲二編,居然成一集。今上癸卯,典籍粹翁,又銳意裒聚,敍以小傳,硏精蒐輯,彙成一冊,而駒城宗人𡎋甫,切於爲先之誠,擔以刊行之責,不遠千里,跋涉山川,合謀諸宗,鳩財繡梓,能使屢百年旣佚之寶什,一朝復行於世,豈非有數存於其間乎?天不欲喪斯,故惟正郞公隨見輒錄於厥始,惟兩家釐編裒集於厥中,惟𡎋甫周章剞劂於厥終。故曰:「梅湖公詩集不泯而復行者,殆天意也。」噫!詩以言志。公之《感興》詩,有曰:「待物當以信,應天當以誠。」此孔子所謂不言而信,曾子所謂誠其意工夫也。又曰:「寧甘無辜失,可忍非義得?」此孟子所謂「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爲」底意思也。觀於此,可以驗公之志,豈不偉哉?若夫《春秋》之義,先見之明,已悉於數公序記中,故玆不復贅雲爾。

崇禎三甲辰仲秋下澣,後孫廷傑謹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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