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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草堂筆談/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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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 梅花草堂筆談
卷七
卷八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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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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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聲遠門,工甫畢,復為鄰火延燒,其家老少子女,爭保囊橐。而吾孝伯獨移二稚,避火竹林下,動止如常,斯亦不愧吾家女也。人言貧累重,乃不知以處憂患故獨輕。乙卯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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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季思得氣之先,落墨成趣,可冠春闈。惜乎其年不至,自後為朱浚吉,為戴仲豪,為周伯繩,為顧元昭,為葛方錫,皆宇內先手。所謂出廄良駒,見鞭影而行者也。徐稚昭先而不至,竟厄於年。馮開之先生言此道但虛心養性,人人可學。然學者多不至,惟聰明人至之,則某一人焉。是已張宗曉、顧九疇,殆其人耶。綺思層疊,俱從筆尖上拈出,意盡而詞不傷。

艮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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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止祥夢其母夫人更生,問何得?此母曰:「以葬艮龍,故生。」時雉衡方謀相地,待其客謝明宇至。或云謝已物故,雉衡憂之。而是日謝以書來,即病,不故也。謝,廬州舒城人,孫子桑嘗稱其術可以壓倒名下。艮龍之夢莫須待謝,然後得地耶。雉衡攜其七歲無母之子,共客夜話,乃不知某寸腸欲絕,魂飛江南張浦上矣。白家郎與兄戲,不勝,訴之父,情詞岸然。而吾爾章見人輒低頭,稚女雖復作驕,終有視人顏面之情。個裏誰能放下得?

飛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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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霧如雨,或云雨也。旋止,傍午又作,亦時聞滴溜聲。竟日懨懨,但濡土成濘耳。王與遊嘗言,數月以來多十日一雨,不破塊,可稱皇古。從此漸縮而微,乃至如霧,旱極矣。安所得月離畢施滂沱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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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虐者,詞不雅馴之謂。太史公談言微中,雖虐不害矣。晉人嘲謔,都以一言案之,更翻一案,則不復作。令人可思而不可究,故足述耳。活剝生吞,盡意醜詆,此何謔乎?善耶,虐耶,然有才情滾滾,聯翩絡繹者,不可無一,以供噴飯。痃甚,無觀書想,聊紀連枝秀募疏一篇。或云華亭陸宅之居,仁作京師第一部教坊,占排場曾使萬人喝采。道德五千言,公案抽鎖鑰,只因片語投機,向林下得大道高風,指雲間問前緣福地,一跳身才離了百戲棚中圈子,雙擺手便作個三清門下閑人。赤緊地無是無非,到大來自由自在。識盡悲歡離合幻,打開老病死生關。交媾功成陰陽炭,燒空慾海;修持行滿雌雄劍,劈破愁城。七星冠剛替下鳳頭釵,合歡帶生紉做鹿皮袋。空非空,色非色,色即是空。道可道,名可名,強名曰道。往常時紅裙翠袖生綃帕,猛可裏草履麻衣匾皂絛。銷金帳冷落風情,養丹爐消磨火性。半世連枝帶葉美,從前歷盡虛花一朝。劃草除根,到此際方成結果。尋幾個煙霞外逍遙伴侶,抵多少塵埃中浮浪男兒。存一點誌誠心百事可做,少幾處風流債一筆都勾。試問他,濁酒狂歌爭如我清茶淡話,迷魂陣當時落陷。人負我,我負人,總是虛脾玄關竅。今日點撥,心即道,道即心,無非妙用。牢著眼看鳥飛兔走,急回頭怕鶴怨猿啼。五陵人買笑追歡掉頭不顧,三島客談玄論道稽首相迎,大都來幾個知音。多管是前生有分,玉樓花下千鍾酒,幾番歌白薴。遏行雲紙帳,梅邊一炷香,從此誦黃庭,消永日。桃花扇深藏明月影,椰子瓢長醉白雲鄉。皓齒細腰打疊少年歌舞,錦心繡口宣揚老子經文。發科打諢,不離機鋒。課嘴撩牙,長存道眼,燒夜香,非尋佳偶披鶴氅。星月下,禮拜茅君;登春台,不望遠人駕鸞車,雲霄上追尋簫史。歌館化為仙館靜,戲房番作道房幽。淨洗胭脂,見全真本來面目。輕敲檀板,聽步虛別是宮商人。盡誇七真堂添上個小孫姑,我只道五城山冊立下新王母,不比尋常鉤子。曾經老大鉗錘煉鏈,不回萬夫難敵疇昔。微通一笑,白面郎爭與纏頭;如今頓悟三生,青眼客便當抬手。既不作入夢朝雲暮雨,也須撇等閑秋月春風。若教了蒲團上工夫,便可到蓬壺中境界。肯裝嚴一處千年香火,是成就到頭陸地神仙。金銀鈔等物,是必大塊子舍來福祿壽;利錢擬定加倍兒,還你得道者多助。看琳宮寶殿日月交輝,愛人者必親仗玉磬金鍾,晨昏報德。

西施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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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越有西施乳,狀類舌而長瑩白,頑然一物耳,但能卷舒。饑則舒,有數十小蟹,旁行覓食。飽則聚,舌端乃卷。蓋此物之饑飽寄於他物飲食。或取置數蟹,不令復聚,則死,不復卷。往周伯繩從新會歸,為予說如此。今日與朗僧言,一人食時眾人飽否?嗟乎,故有眾食而一物獨飽者乎?為撫掌一笑。

山溪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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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溪橋有新泉,味極冷澈,日可濡百十戶。聞之僧孺。雲雨霽,且訪之。

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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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與子顒、子器、子彥、孝若飲。子彥請與孝若對壘,各往復數交,談言清幻。子器把盞胡盧而已。某既易醉,子顒但飲少許藥酒輒止。袖手以觀之,默想當年識子顒,政在韶歲,不啻劉玄德見孫仲謀也。一經病患,居然老成。石火幾何隱,幾三歎。

三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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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松,晉蒲州人,年九十餘,貌似阿羅漢,膚凝脂。常參少室受具戒,戒師命取庫錢,使知人事。松伏地不敢仰,淚蘇蘇沾具,戒師憐而受之,持如律。既九十,有侍松浴室者,偵之,故童身也。松參訪遍五嶽,多結廬其間。常為某言天柱峰之勝,且曰:「吾蛻後猶當遊此。」又自言舊題壁云,「飛泉數點雨非雨空翠幾重山又山。」

洞十,楚當陽人,為縣諸生,性流逸,然知自懼,棄之出家,乃至持戒律如儀,猶自言猿心不滅。嘗掩關海潮奄。某訪之,揮扇與語十,遊目圓光,間能舉扇端十絕。而分其好醜,既相語,又默然,揮涕自懺也。某承慈旨,甚悉,無所進。然予數年方外交,獨心推十。十奉戒,不肯以手捉錢。有持鋌金固請者,倩人捉之。呼渡,輒授金渡者。此事於律甚常,而他律者弗能為。某故獨心推十也。

□白,楚人,嘗休夏守源僧舍。見人將與語,輒深匿,人莫能近。某以此故異之。每持缽乞食,食已,輒休樹下。晚乃就源舍宿,質明旋去。某與孟夙常飲食之,其久不問主名。人有碎其缽者,詣某草堂求食。既畢,語某甚面善也。嘗訪洞十關次,故為其踞而觀之。十不能甚嗬彼少年,威儀安在。白低頭作禮而出,知十之未忘境也。白與古松後先抵昆,一時學人謂之老松少白。病居士曰:某喜交方外人,顧自幸識此三上人者,猶謂其獲未艾也。今日與澄伯語,才難不其然乎?

朱伯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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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伯還抵暮相訪,數語別去。何似不停橈,乘夜發乎?孤舟淺沙,風寒甚。萬乃力辭知己斗酒之歡。於伯還自為計大非便。深爐暖坐,中懷耿耿。

蔡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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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眉公嘗謂予言,蔡藍田老而篤學,胸中多奇字。夜來同宿慧文閣,乃端然危坐,徹明而去。斯真得力於學問者矣。弇州洞庭記有蔡丈人,年逾九十,能登縹緲峰,為眾先導。藍田,丈人孫也,王氏子弟周恤之至今。

梅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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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日梅花下,白民寫竹不下數十紙,某據石頹墮而已。世間適興事一有程限,盡可作懶,不免沾滯。語云「日長似歲閑方覺,事大如天醉亦休」,豈易哉?方欠伸岸側,而背後有相呼者。促視之,則姚孟長偕王鳴皋從郡城迂道而至。挑燈縱談,不覺午夜。

楊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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澱湖西雪楊扇,以楊氏名扇,方語也,或云地名。冷灣環湖而處,冰堅時多得不凍,或曰地暖故,此不然。左右皆湖,長風破之,不成冰耳。土人言,三十年前夕人風夜聞摧崖裂石聲,又有若版築而嘩者。或啟扉間之,若漫天白雪,多紅燈蠕蠕其上。旦視之,則冰山也。高五丈許,奄觀,古木狀宛然。中多徑,犬牙錯互,盡人攀陟。此異事也。楊太權又言,萬曆壬午七月十三大風雨,湖水東吼,壁立如城垣,湖西頓涸,居人亂走。其上所得古器、古錢甚多,亦有得金寶飾者。久之風止,湖水汩汩而下,無倒瀉狀。或云河奔海立,政可不作形容語。

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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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白民攜此君相過寒齋。四壁都作青翠色,風颯颯然。當得數日篔簹之遊也。

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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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食訖,偕雪士、子琴三倩步至西林。龕燈無火,台殿寂然。雪士作曼聲數闋,棲鵑答響而已。俗以此夜占,月影隔岸可望,而不甚辨,斯為大有年,庶幾近之,更餘月出,更復宜人。

陳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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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鄰陳元者,饑餓所迫,自縊羅漢松下。此松是先人手植也。有勸某伐松者,某謂不必。然元即餓死,不肯為非義松,又何患乎?但恨某力不能周之。於平日又不能盡理,其送死事耳。已告先靈,去其所縊一枝,然未免有俗之見矣。是夕五更時,夏卿夢有乞者,踉蹌入墓門,肩一樹枝而去。亦奇矣哉。萬曆乙卯正月一十六日。

王子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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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彥筆陣玲瓏,關捩敏便。故云天縱,綽有家風,再檢四義,亹近人。

歸季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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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季思一見姚孟長,覺胸中悶塞頗有開省。而孟長之念季思,彌久益敦,可稱存歿之誼。昨出季思贈貽詩三首,購文休書之。某錄其詩於此,白民見文休作字,極稱其有法。於竹,則否。人各愛其鼎,故是爾爾然。白民之竹,殆未易相比也。

道同不用結,氣同不用求。神在未有先,彼此潛相投。感君嘐嘐誌,高廣無匹儔。

慷慨燈前言,奚止情綢繆。男子患無誌,有誌良難酬。懷居易隨俗,安樂生煩尤。

可憐早春色,風雨維揚舟。不知何所牽,行止不自由。殷勤孟秋約,期屆無淹留。

顧民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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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民服約飲孟長、王爾瞻,攜兩生侍酒,吹簫度曲,甚歡,未幾沉醉,辭去。而李生歌益酣,惜所憶杜女還魂,傳不什一。孟長云:「自有此傳,遂令古今學步,不免蹣跚。」某笑曰:「言及此,已是嫵媚。」

元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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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元昭書,多自悔。一悔不知養身,故病;一悔不知治生,故貧;一悔不知讀書,故無成立,受此途窮之苦。某謂資性如元昭,但恐不知悔耳。誠悔,事政可為,何患焉?又云:太尊念某深,至恨友,便不偕來。太尊,沈汀州也。此海外猝遇,舞忭倉皇之語。不爾,乃不知某精已銷亡,惟茂林松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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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出輒悔。本不忤物,物亦無加於我。而然者,今非應出時,即是可悔事。冷暖自知,故不以相觸,不相觸為斷也。幾番起念,畢竟不可罷,是何故?蘇子云:此處有甚麼歇不得?雨後清霽,輒思野步。書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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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福不可處,處而無患,終慚兒女。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或問雲棲師何功課,答云:但一句彌陀,常生慚愧。

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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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日,春光半消風雨中,人皆惜之。不知風雨中春光政自佳,但笑世人不能領耳。某無寵辱憂歡之事,而晨起急急,不知所為。至與白民周旋風木軒,亦僅了友朋談款之具。故是真負春光人。夜別長倩,與安期、元玉、子魚同飲數杯,舟泊信義村,官舡伐鼓聲徹曉不絕。我何為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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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來霽色可喜,庭間卉物茁然,豈所謂怒生者耶?陰寒所勒,得雨而滋,見日則長,物之道也。作詩云:「閑看草木生如怒,戲潑湯茗味政新。從此韶光知幾許?風風雨雨莫愁人。」

月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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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如晦,竟日坐息庵中,無佳思。既就寢,而小婦言,月下五色雲,爛爛如綺。其初,白雲飛耳,著月則麗,而色各殊,周環如輪,蓋月華也。月者水之精,其華應在雨後秋冬間,多有春亦爾耶。豈久旱而雨,水氣映發,固亦宜乎?乙卯二月十六日。

王怡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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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怡庵教人度曲,閑字不須作腔。閑字作腔,則賓主混而曲不清。又言諧聲發調,雖復餘韻悠揚,必歸本字。此宇宙間不易之程,非獨一家事也。王在長安,薄遊營妓間,戲演張敏員外,識者絕倒。諸部聞之,競相延致,至馬足不得前。斯豈無挾而然耶?然諸部政不知此劇其一班耳。擅場事故,在崔徽傳。予嘗叩之兩頤,翕翕自動,嵇談阮笑,誰不自喜。周旋竟日,絕不及牡丹傳。予問故,曰:「政復難,然難處最佳。」又問難處,逡巡久之,曰:「疊下數十餘閑字,著一二正字,作麽度。」予笑曰:「難,難。政復佳。」

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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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將入郡。架上有薔薇數枝,嫣然欲笑,心甚憐之。比歸,則萎紅,寂寞向雨,隨風盡矣。勝地名園,滿幕如錦。故不如空庭,嫋娜若兒女。驕癡婉戀,未免有自我之情也。

花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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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事,當家人以消遣。心為之動,得其理,不更事。人以急就心為之,必乘其節。孔子曰:「吾不如老圃。」未嘗經歷體驗,而能為是言者,真聖人也。每見僧孺栽蘭,蒡而不花。其植玫瑰,則不如某。毋其消遣之興,故不勝急就之心耶。如某者,即幸有獲,亦所謂鹵莽報予者耳。蘇氏父子為文,至多而未嘗敢有作文之意。純是消遣,此謂當家。《易》曰:「不耕獲,不菑佘,則利有攸往。」蓋計功謀利之極,而自然生焉。孟子勿助、勿忘,不覺道出。

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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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耳不得無聞,嘗試接之。凡吾耳之所有,都為心之所無。故嘗忿盈不可吐,至竟日周行屋壁間,格格如在者。伐生之事非一,惟怒為甚,安得洗耳。莽蒼之野,清淨自快。昔人云:請君墜塞兩耳,勿聽言者。是或一道,然塞已怒矣,簡出以當貴,抑其次乎。

誌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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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仲卒,取材於千墩。沈氏僅周衣,衣亦周身而已。權殯所居,右廂無銘、無幃、無郭。未一月,所居房又為孟主簿見奪。辰午之奠,禁不得舉。每年某一省其所,揮淚三爵,擔榼而出,傷心慘目,忍不欲言。香山所謂年年寒食一開門,不意身之然。自念寒儉之家,子女無命,其境應爾,了無所恨。今日再往,聞婿有改殯墓傍之意。從今其母嗚咽,亦可得失聲野外矣。豈不痛哉?然五年來,都不欲言,而今云云者,寔誌幸耳。作歸書息庵下,爾章長,亦令見之。

徐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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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殿故有徐道士守之。道士號樂閑,面瘦而一眼白。某嘗質錢為亡兒懺道士,與其徒周敬山者,輒婆娑其間。去今幾四十年矣。頃過之,有道士捧茶而出,自言乃敬山子。問存歿,則敬山亦已物故久矣。白香山言:「若學多情尋往事,人間何處不傷神?」

白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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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白龍見西方,蜿蜒食許時。朗僧呼倩觀之,頭角隱然,冉冉而上,雨絲霏霏,風光澹蕩。或云龍見不即雨,必且滂沱。果然,此野人所願也。但二麥之占,又在月八,雲上於天,莫須不出此三日間,雨耶。

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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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明綢雨,不沒馬足。簷聲亦愁而不揚。如悠悠輩人,竟夕相語,了無滿誌之事。《易》所謂屯其膏,施未光者耶。雖至治之世,雨不破塊,顧久旱非治象也。田者布種荄而未拆,驟則有決溢之患。此可喜耳。

病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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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甚,然不能自言所苦。腦中昱昱浮動,眼光灩灩無定色,步不知所如。往每過限,婢子停紡,注視予,故自知貿貿然行也。念他日落暗界,亦當如是。但須省得,如覺婢子注視。時求省得,須如東坡老人所謂第一五更起,可以勾當自家將得去者。

沈子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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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路以其郎子誨來訪,故是濯濯之器,非屋宇下物也。公路久病,後不堪與人作緣,聽其辭去。然公路病根故可量,不似九服、雨若、子顒,纏縛而不可見也。

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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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花,古之遺事,然未有無所不賣如今日者。少遊白下,聞賣花聲,心樂之,吾鄉故未有也。然止茉莉一品,玫瑰時一二賣,而其人皆有。聊試高華之色,無得失想。年來老婦稚子敝敝於道,典花取錢,市賈無異。插串謬種,非意所及。至有豪右之族,閨房之雋,轉相效慕,與倚門兒女爭半錢之息,拔葵去婦之風,哆為遷浪久矣。好華而甘偽,世貧而情窄。嗚呼,知其所終也哉。

十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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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姊妹,花之小品,而貌特媚,嫣紅古白,嫋嫋欲笑。如雙環邂逅,嬌癡離落,間故是薔薇別種。伯宗云,折取柔枝,插梅雨中,一歲便可敷花。故知其性流豔,不必及瓜時發也。

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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渥丹俗名石榴,紅色似安南,且相先後,政當照眼前鋒耳。先君植之砌下,種猶不絕。今歲一莖數花,特肥豔,著雨脂透,焰焰欲燃。掘置几案間,可取醉五日。石倩曰:金谷園中甲乙者多,把玩者少,不乃非其幸乎。

作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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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仲奄忽,怕看兒女婉戀之歡。世長背捐,無復友朋燕喜之適。非獨觸景生情,兼之解人,不再自分今生已矣。轉思前境,茫然若雲。歿後有知,可信重逢不遠,則膝下樽前,較是現在少而將來多。何如戀生離而忍死別?依此作解,似落便宜。

苦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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窶人之子畏寒殊,負者多也。伐生之家,懼老作敵者眾也。吾三日苦痃,其始翏焉已。若有壓者,洶洶欲崩屋矣。賴有人焉,堅壁而守之,任其拔木揚沙,四面受敵,而不敢小開隙穴,以延之入也。久之而條條,而刀刀,集慮視之,逆旅之館巋然。然視其棟圯,而不支其礎腐,而垣敗矣。客曰:「子何孽致是?」予唯唯,且忘之。客笑曰:「彼惡得忘,然則奈何?」客曰:「堅壁其人何在?請與謀之。」

酒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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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既時,心情舒暢。偶閱中郎酒政,大都依仿宣尼無量,不及亂之旨,溫克為務者耶。然不知政有方而□無方,譬之嵇談阮嘯,各盡所長,斯為聖耳。如中郎言,殆是遊方之內矣。至其評列諸人,亦何嘗不自適其適哉?政何用焉?雖然《大雅》不作瓦缶雜鳴,則顧請中郎為政評,附後:

劉元定如雨後鳴泉,一往可觀,苦其易竟。陶孝若如俊鷹獵兔,擊搏有時。方子公如游魚狎浪,喁喁終日。丘長孺如吳牛齧草,不大利快,容受頗多。

胡仲修如徐娘風情,追念其盛時。劉元質如蜀後主思鄉,非其本情。袁平子如武陵年少說劍,未入戰場。龍君超如德山未遇龍潭時,自著勝地。

袁小修如狄青破昆侖關,以少服眾。

放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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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煬帝聚螢火數斛,登山放之,光照林谷。誠賞心戲事,顧難為捕耳。然不聞群臣呼萬歲,頌功德,其風樸略,一至於此。偶季弘談劇,書此一笑。時五月六日乙卯歲也。

枇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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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選》盧橘夏熟注云:盧橘,枇杷也。色正黃,味甘而差小,一核,曰「金丸」。瓤作鵝黃色,膚冷白,液多味蜜,曰「白沙」,二種為異。吳閶市上,多白沙而少金丸。吾鄉王氏清夢軒旁,有金丸一株以啖。客多懷其核而去,然不聞有他本。豈亦貴重之徵歟?或云秋萼冬花,春果夏熟,備四時之氣。東坡枇杷多核以為恨,至與文字雅俗並稱,蓋貴之也。昨食枇杷而酸,客有進者,置之,都不復作甘。想今日啖可三十許枚,瓤如飴,核亦累累。然笑語若曰:此雅俗間文字,政未俗下耳。

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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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悲憤,總屬多情。老去多情,轉生淒感。譬之落紅春沼增其點綴,繞砌寒花助其籲鬱。又如載生之魄,吾見其新下弦之光倍為慘悴,非獨人心為之境也,故爾。

天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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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陵勳衛家多植天竹,或云能辟火,不知何處。寒窗素壁,雪壓丹丸,腥紅映發,良可愛賞。先府君嘗植之,聞雁齋中一時特豔。後落他人手,輒萎敗,至今恨之。籬間數枝,植可四五年,悴悴耳。昨歲始發,今盛敷榮,可異也。己卯庚辰間,嘗遊碧梧僧舍,見枝上珊瑚累累如斗,大驚,詢年月,政與某甲齊生。後數載,同孟幼嘉再訪之,則為墟矣。身與物形氣相值,偶同年歲,不無仳亻離之感。今此數枝亦復荄於甲寅之年,心獨喜,輒紀其概。生平不解南中花木事辟火之說,尚更考之。

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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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元倩之嫂聞夫人,畢竟不復起,傷哉。或言夫人信巫,其疾不可治。某謂殆將不治,所以信巫。不然,嫂一生拮據,了不以門第自逸,其肯容心於不可知之神,作無益損有益哉?往年,嫂善病且亟,元倩負汗旁皇,召工為槥,多呼先世長與偕為。世長曾為槥,自防度用材幾,何當知之,當是時,世長寧自念先溘朝露耶。電光幾何,河清難俟。癸丑以後,覺歲月逼人,眼前多淚。

庚戌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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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曝亂帙,得庚戌紀遊一冊,載是歲九月十二日別邵茂齊於嚴道普舟中。是日訪薄味玄外第,自今思之,某與二兄此後皆不復見,蓋永別也。一日之間,別兩知己,生死之隔,此豈細故哉?冊紀云:夜泊南關,將詣郡。念茂齊久病,飲啖不甚,異曩時。而面黧黑,時有呆狀。然自謂病已去,不煩人念,可慮也。味玄神氣索如,音亦稍變,動止間多強免之色。載酒徵歌,故是情勝。然恐只此是病矣。昨歲八月五日,復於神情間重憂。愚公竟於不起動乎。四體或遠或近,可不懼哉。頃飲徐伯衡第,伯衡覺某神不洽,退語僧孺曰:吾驚焉。豈亦有先告之者耶?但此日,我心自知其不甚洽,差足自解云爾。夜夢大不佳,又覽斯冊,不覺惘惘然。自念生平無一事,當不罹世網如夢。如夢,定是生死關捩也。雞豬魚蒜,遇著便吃;生老病死,符到即行,且守之。

王仲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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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王仲宣見視,秋洗近社,一時翩翩才也。今世佳作多高華矜喜之色,不務透出題髓間。有入者,必另鑒戶牖,無關本目。袁伯修曰:子不見繪者之貌人乎?豐幹玉立,風標秀舉,頎然美也。然而不肖其人觀者,爭嗤其弗工,諸君子直肖之矣。神情骨態間尚少如生在。仲宣許我將訪草堂,書之以俟其。至社者四人,龔季常銘、鄧爾建之峕鄧晉伯藩錫及王仲宣明俊。

乙卯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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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以癸巳四十方病目,甚悶,家人故洗淟召客以相娛。悅草堂初度之會自此始也。是日,偶問先世長顧,敬亭家盆中山梔何以年年如雪?世長援筆作《山梔圖》以進,殊肖,眾客大處。又十年,癸卯,時年五十,飲者不下三十人。世長為作《怪松圖》,真有龍攣虎跛,壯士囚縛之致。癸丑,六十,世長病且甚,猶欲為某鼓勢作圖,而喘喘倦筆硯矣。今年夏,常不能理薪水。客有如期至者,采葵蓼佐飲,意亦甚歡。漫追往事,注視目前,當年會飲之客亡者幾半。世長外如芝孫、文園、孺和、幼聃、季思、行可、沈文卿之徒,更堪揮淚也。

六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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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夏,朱美甫在顧叔來許,搊彈清嘯,各暢所懷,{艸舜}夫人在焉。夜半輿出關,雨甚。火燎明滅,雜燒銅花以佐照。予又輿而尾焉,視其鍵,然後歸去。今七年,曾復有斯致否?今日會飲叔來,雨如前,屐弢解履,行濘泥中,而暗特甚。燈熒熒如鬼火,自笑境惡,匪徒意減。乙卯六月初五日也。

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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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娘,麗人也,行三。幼婉慧,體弱,常不勝衣,迎風輒頓。十三,疽苦左脅,彌連數月,小差而神愈不支,媚婉之容愈不可逼視。年十七夭。當俞娘之在床褥也,好觀文史。父憐而授之,且讀且疏,多父所未解。一日授《還魂傳》,凝睇良久,情色黯然曰:「書以達意,古來作者多不盡意而出。如生不可死,死不可生,皆非情之至,斯真達意之作矣。」飽研丹砂,密圈旁註。往往自寫所見,出人意表。如《感夢》一出,注云:「吾每喜睡,睡必有夢。夢則耳目未經涉,皆能及之。杜女故先我著鞭耶。」如斯俊語,絡繹連篇。顧視其手跡,遒媚可喜,當家人也。某嘗受冊其母,請秘為草堂珍玩。母不許,曰:「為君家玩,孰與其母寶之為吾兒手澤耶?」急急令倩錄一副本而去。俞娘有妹,落風塵中,標格第一,時稱仙子。而其母私與某曰:「恨子不識阿三。」吾家所錄副本將上湯先生,謝耳伯願為郵,不果。上先生嘗以書抵某。聞太倉公酷愛《牡丹亭》,未必至此。得數語入梅花草堂,並刻批記,幸甚。又虞山錢受之,近取西廂公案參倒。洞聞漢月諸老宿請俞娘本戲作傳,燈錄甚急,某無以應也。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斯無足怪,不朽之業亦須屢厄後出耶。挑燈三歎,不能無憾於耳伯焉。

促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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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勢之家偶沾一疾,百計醫禱,惟恐無他謬巧,以苟活旦夕,此亦天理所安。而東街老媼,無端仰藥命如腐鼠,不幸過之。故知其猶在呼吸間,促輿忙進而已。何也?吾力無如之何也。客冬聞寡婦夜哭低回,無奈發意,不復間遊。兩月病痃,裹帽強出,又有不忍聞問之事。此土缺陷不淨,何處安身?

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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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是怯冷,雨氣混濛,故似小滿以前。涼風蕭蕭,天亦迥寂,又似秋分以後。城社之鼓喧填,岐黃之舌同異,斯乃天之道不可得,而違吾欲。薰掃以當祈療,節嗇以養天和,抑正法乎?稟弱不喜睡,每夜啟燑火炷蘭艾,赤坐帳中,左右換摹湧泉百十次,少許乃止。亦時觸床臥,不及鼾,覺神血清穩,夢亦無異。故嘗為家人布告此方,聊復紀之。東坡云:「貧家淨掃地,貧女巧梳頭。下士晚聞道,聊以拙自修。」吾意一切如此。

偶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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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壇,蜀人,其學止靜為務,每七日與人一交語,或自吐所欲。未期即貴勢人,問之莫對也。嘗參訪聽,受後亦弗往。時應坐期,輒跏趺,百日而去。

蘊輝,南畿人,住虎踞關側。種竹及韭各數畝,以給往來。瓶錫衣履,垢敝不更。為問佛法,弗應,坦直而已。時人呼為懶輝。

竹壑,住天界寺,毗廬閣畔,年三十。參牛山為惡黨所怖,輒禁足,日念豆兒佛數升。或訪之,輒以相與為客供,而客之施豆者亦源源不絕。不出山者四十年矣,不知在否。

月山,住旱犀門內,結屋數間,以安行腳。一麻一豆,無不平等。匱則忍饑,常至數日。居人信之,施捨絡繹不絕,未嘗求募。

艾衲,住天界寺,唐宜之好與遊處。衲性敏慧,孜孜力學,澄伯言後生可畏。吾於白下,必以衲為首。

印海,住石門檻,警敏絕人,聽受晷刻,可兼十人之悟。而法侶未有振之使竟學者,利根人應須自至。

止非,或曰指非,金沙人,工行草,嘗衣垢敝衣,自免而光愈瑩。識者曰梨花溶月,不足當其麗也。

覺月玄秘閣,僧溫克之,性宛宛可悒。故嘗欲書「酒歸月下」以名之。

幻初薦嚴僧,嘗自秘精舍中,勿令看。殺時有蓮生者相,伯仲謂之幻蓮。

夢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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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生於因,故多見生親亡友,而談笑舉止則自成境,不必相襲。蓋借因為端,而遊魂變焉。或曰勞心漏血,多見疇昔。故氣盛夢獵,腹饑夢取,類可推也。先君常與顧惟訥處。張華陽至,必命局,其交沈子行,歲不數矣。然張沈之情特昵,出處必偕。昔昔之夢,華陽為主,子行為客,惟訥雁行,先君秉禮甚恭,各不相期也。卒然相遇於林麓之間,華陽拉先君往,惟訥從之,子行側身詳視,拱揖於道。雖當年未有此境,而宛然四公之神情,進反旋折,各肖其度。既覺,令人依依,猶在目中也。則豈非因之徵耶?然而吾衰甚矣。

紫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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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興有紫筍茶,土人取金沙泉造之,乃勝。而泉不常有,禱之,然後出,事已,輒涸。某性嗜茶,而不能通其說。詢往來貿茶人,絕未有知泉所在者,亦不聞茶有紫筍之目。大都矜稱廟後洞山漲沙止矣。宋有紫茸玉,豈是耶?東坡呼小龍團,便知山谷。諸人為客,其貴重如此。自今思之,政堪與調和鹽醯作伴耳。然莫須另有風味在,古人當不浪說也。爐無炭茶與水,各不見長。書此為雪士□笑。

譚公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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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公亮一片熱腸,今盡無。色皎皎,八文亦復作羊叔子之鶴毛,羽氃𣰥而已。丈夫不與阿堵作緣,大無活計,相視惋然。久之,顧見若坊者。土耶,石耶,世長在耶。長寢萬事畢,公亮曰:「此兄應復笑人。」命倩書之風木軒中。此地夜別,孟長不復至。忽忽不知夏之徂矣。

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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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來先世長得一孫檟,嗚咽不能仰視,予亦且悲且喜,錫之乳名曰「祖孫」。往歲壬子,檟生次女,世長過草堂,語次甚憂。予心疑之,未老望有孫,何急急乃爾?明年世長卒。考凡皇皇促促者,非壽者相也。往時,予無子不憂,後舉安轉二孫,亦不加喜。頑鈍之性,政堪戀世耳。世長不得抱孫且祥,而檟不減戚,雖甚貧□□食亍外,故不為無子也。予自視於人世所有無一有者,每父子兄弟夫婦之適他人所,或無無一無者。倘更有望焉,天且殛之矣。

今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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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歲二麥如雲,薪可給爨。甫旱輒雨,桔槔在懸。瓜茄蔬菜之屬,蔓生駢實,斥圃充畦,而物力大減。斗米百錢,里多蕭條之色,人無自固之謀,倘亦氣運所驅,一二有年,不足償其銷爍耶。往歲辛酉,大水。先夫人時坐某北軒下,蒸麥啖之,共相娛樂。己卯又水,日令某輩食豆粥一器,略知民間疾苦,稼穡艱難。戊子,先君歿,歲比不登,疾疫相繼,某初為政,未諳情形。戊申之亂,可謂涉歷無餘,然未有茹苦含辛,親歷其境如今日者也。始謂一家之事,興替何常。稔觀四境,年非饑饉,民實阽危。豈所謂脈病之人,美好長大,秦越人望之,而卻走者歟。

問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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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過閶關,問客,料娘何似而譽之甚?客曰:「與談家,具則神旺,餘無所異。」又問有劉壽者,昔為松陵小史,既入郡,價重千金,其人則奚若。曰:「常過舍,主人而雨食。已不肯別,謂主人且具輿如是如是。」某笑曰:「壯哉,首郡。故有家具娘子乘軒小官。」客大處而去。

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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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詣南城,往還不二里。支床輒睡,喘喘作暑態。家人具食石,倩以所錄文字進。且啖且受,不覺過多,膨膨作脹,夜半洞泄矣。來日苦短,每有千里之別,都不問後期。所御服食,常生慚愧,恐逾其分。獨聽受一事,孜孜不及。或復作數年,想老不戒,得有如是耶。

剿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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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鳴皋,聲如裂崖,力可伸鐵,盡其才分,足敵萬人,而落落皮弁。間長,為百夫長,所如不合甚。且有楚辱之者,近把截海口,統兵三百,無非沙戶僮奴,橫不可禦。小有差遣,輒以主家作務對,不至也。又上官每聞海盜,輒言剿捕。鳴皋曰:「剿捕易爾,但所剿者無非護勢之徒,剿之者無非同盜之伴。雖有韓彭,將若之何?」鳴皋好讀書,識道理,與人談義,亹不自休。某以此尤難之。今日過草堂,往復數交。慷慨自壯,安得有大力者養其生吞活剝之氣,不至蹙蹙。作識時務語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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