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第190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一百九十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一百九十卷目錄
詩部總論一
摯虞文章流別論〈詩 又一則〉
劉勰文心雕龍〈明詩〉
鍾嶸詩品〈上品 中品 下品〉
王通中說〈天地篇 事君篇 周公篇 關朗篇〉
司空圖二十四詩品〈雄渾 沖淡 纖穠 沉著 高古 典雅 洗煉
勁健 綺麗 自然 含蓄 豪放 精神 縝密 疏野 清奇 委曲 實境 悲慨
形容 超詣 飄逸 曠達 流動〉
齊己風騷旨格〈六詩 詩有六義 詩有十體 詩有十勢 詩有二十式
詩有四十門 詩有六斷 詩有三格〉
釋皎然詩式〈明勢 明作用 明四聲 詩有四不 詩有四深 詩有二要
詩有二廢 詩有四離 詩有六迷 詩有六至 詩有七德 詩有五格 李少卿並古詩
十九首 鄴中集 文章宗旨 用事 語似用事義非用事 取境 重意詩例 跌宕格
二品 淈沒格一品 調笑格一品 對句不對句 三不同語意勢 偷語詩例 偷意詩
例 偷勢詩例 品藻 辯體有一十九字〉
文學典第一百九十卷
詩部總論一
[編輯]摯虞文章流別論
[編輯]《詩》
[編輯]書云:「詩言志,歌永言。言其志,謂之詩。」古有採詩之官, 王者以知得失。古之詩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 九言。古詩率以四言為體,而時有一句二句雜在四 言之間,後世演之,遂以為篇。古詩之三言者,「振振鷺、 鷺於飛」之屬是也,漢郊廟歌多用之。五言者,「誰謂雀 無角,何以穿我屋」之屬是也,於俳諧倡樂多用之。六 言者,「我姑酌彼金罍」之屬是也,樂府亦用之。七言者, 「交交黃鳥止於桑」之屬是也,於俳諧倡樂世用之。古 詩之九言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之屬是也,不入 歌謠之章,故世希為之。夫詩雖以情志為本,而以成 聲為節。然則雅音之韻,四言為正;其餘雖備曲折之 體,而非音之正也。
又〈此則見廣文選似合二首為一併載之〉
[編輯]「文章者,所以宣上下之像,明人倫之敘,窮理盡性,以 究萬物之宜者也。」王澤流而詩作,成功臻而頌興,德 勳立而銘著,嘉美終而誄集,祝史陳辭,官箴王闕。《周 禮》:「太師掌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言 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 之風,謂之雅。頌者,美盛德之形容;賦者,敷陳之稱也」; 比者,喻類之言也;興者,有感之辭也。後世之為詩者 多矣,其功德者謂之頌,其餘則總謂之「詩。」頌,詩之美 者也。古者聖帝明王,功成治定而頌聲興,於是奏於 宗廟,告於鬼神,故頌之所美者,聖王之德也。古之作 詩者,發乎情,止乎禮義。情之發,因辭以形之;禮義之 指,須事以明之。故有賦焉,所以假象「盡辭,敷陳其志。 古詩之賦,以情義為主,以事類為佐。」今之賦,以事形 為本,以義正為助,情意為主,則言省而文有例矣;事 形為本,則言當而辭無常,文之煩省,辭之險易,蓋繇 於此。夫假象過大,則與類相遠,逸辭過壯,則與事相 違,辯言過理,則與義相失,麗靡過美,則與情相悖,此 四過者,所以背大體而害政教。是以司馬遷割相如 之浮說,揚雄疾辭人之賦麗以淫,詩之流也。有三言、 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古詩率以四言為體,而時 有一句二句雜在四言之間,後世演之,遂以為篇。古 詩之三言者,「振振鷺、鷺於飛」之屬是也。五言者,「誰為 雀無角,何以穿我屋」之屬是也。六言者,「我姑酌彼金 罍」之屬是也。七言者,「交交黃鳥止於桑」之屬是也。九 言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之屬是也。夫詩雖以情 志為本,而以成聲為節,然則雅音之韻,四言為正;其 餘雖備曲折之體,而非詩之正也。
劉勰文心雕龍
[編輯]《明詩》
[編輯]大舜云:「詩言志,歌永言。」聖謨所析,義已明矣。是以在 心為志,發言為詩,舒文載實,其在茲乎!詩者,持也,持 人性情。三百之蔽,義歸無邪,持之為訓,有符焉爾。人 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昔葛天氏《樂 辭》云:「元鳥在曲,黃帝雲門,理不空綺。」至堯有《大唐》之 歌,舜造《南風》之詩,觀其二文,辭達而已。及大禹成功, 九序惟歌;太康敗德,五子咸怨。順美匡惡,其來久矣。 自商暨周,《雅》《頌》圓備,四始彪炳,六義環深,子夏監絢 素之章,子貢悟琢磨之句,故商、賜二子,可與言詩。自 王澤殄竭,風人輟采,《春秋》觀志,諷誦舊章,酬酢以為 賓榮,吐納而成身文。逮楚國諷怨,則《離騷》為刺;秦皇 滅典,亦造仙詩。漢初四言,韋、孟首唱匡諫之義,繼軌 周文。孝武愛文,《柏梁》列韻,嚴、馬之徒,屬辭無方,至成 帝品錄三百餘篇,「朝章國采,亦云周備。而辭人遺翰, 莫見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見疑於後代也。」按《召南 行露》,始肇半章;《孺子》《滄浪》,亦有全曲。《暇豫》優歌,遠見 《春秋》;《邪徑》童謠,近在成世。閱時取證,則五言久矣。又古詩佳麗,或稱枚叔,其《孤竹》一篇,則傅毅之詞。比采 而推兩漢之作乎?觀其結體散文,直而不野,婉轉附 物,怊悵切情,實五言之冠冕也。至於張衡《怨篇》,清曲 可味;仙詩緩歌,雅有新聲。暨建安初,五言騰踴,文帝 陳思,縱轡以騁節;王、徐、應、劉,望路而爭驅。並憐風月, 狎池苑,述恩榮,敘酣宴,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造 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辭逐貌,惟取昭晰之能。」此 其所同也。乃正始、明道,詩雜《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 淺,唯嵇旨清峻,阮旨遙深,故能標焉。若乃應璩百一, 獨立不懼,辭譎義貞,亦魏之遺直也。晉世群才,稍入 輕綺,張、潘、左、陸,比肩詩衢,采縟於正始,力柔於建安, 或㭊文以為妙,或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略也。江左篇 製,溺乎元風,嗤笑徇務之志,崇盛忘機之談。袁孫已 下,雖各有雕采,而辭趣一揆,莫與爭雄,所以景純《仙 篇》,挺拔而為俊矣。宋初文詠,體有因革,莊、老告退,而 山水方滋。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情必極貌 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競也。故鋪觀 列代,而情變之數可監;撮舉同異,而綱領之要可明 矣。若夫四言正體,雅潤為本;五言流調,清麗居宗。華 實異用,唯才所安。故平子得其雅,叔夜含其潤,茂先 凝其清,景陽振其麗,兼善則子建、仲宣,偏美則太沖、 公幹。然詩有恆裁,思無定位,隨性適分,鮮能通圓。若 妙識所難,其易也將至;忽之為易,其難也方來。至於 三六雜言,則出自篇什,離合之發,則明於圖讖,回文 所興,則道原為始,聯句共韻,則柏梁餘製,巨細或殊, 情理同致,總歸詩囿,故不繁雲。贊曰:「民生而志,詠歌 所含,興發皇世,風流二南,神理共契,政序相參,英華 彌縟,萬代永耽。」
鍾嶸詩品
[編輯]《上品序》
[編輯]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照燭三才,暉麗萬有,靈祇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昔《南風》之辭,《卿雲》之頌,厥義敻矣。《夏歌》曰「鬱陶乎予心」 ,《楚謠》曰「名余曰正則」 ,雖詩體未全,然是五言之濫觴也。逮漢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古詩眇邈,人世難詳,推其文體,固是炎漢之製,非衰周之倡也。自王、揚、枚、馬之徒,詞賦競爽,而吟詠靡聞,從李都尉迄班婕妤,將百年間,有婦人焉一人而已,詩人之風,頓已缺喪。東京二百載中,惟有班固《詠史》,質木無文。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篤好斯文;平原兄弟,鬱為文棟,劉楨、王粲,為之羽翼。次有攀龍托鳳,自致於屬車者,蓋將百計,彬彬之盛,大備於時矣。是後陵遲衰微,迄於有晉。太康中,三張、二陸,兩潘、一左,勃爾復興,踵武前王,風流未沫,亦文章之中興也。永嘉時貴黃老,稍尚虛談,於時篇什,理過其辭,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傳。孫綽、許詢、桓、庾諸公詩,皆平典似《道德論》,建安風力盡矣。先是,郭景純用儁上之才,變創其體;劉越石「仗清剛之氣,贊成厥美,然彼眾我寡,未能動俗。」 逮義熙中,謝益壽斐然繼作。元嘉中有謝靈運,才高詞盛,富艷難蹤,固已含跨劉、郭,陵轢潘、左。故知陳思為建安之傑,公幹、仲宣為輔;陸機為太康之英,安仁、景陽為輔;謝客為元嘉之雄,顏延年為輔,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詞之命世也。夫四言文約意廣,取效《風》《騷》,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焉。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會於流俗。」 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邪!故詩有三義焉:一曰興,二曰比,三曰賦。文已盡而意有餘,興也;因物喻志,比也;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弘斯三義,酌而用之,幹之以風力,潤之以丹彩,使味之者無極,聞之者動心,是詩之至也。若專用比興,則患在意深,意深則詞躓。若但用賦體,則患在意浮,意浮則文散,嬉成流移,文無止泊,有蕪漫之累矣。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雲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嘉會》寄詩以親,離群託詩以怨。至於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或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戎,殺氣雄邊,塞客衣單,孀閨淚盡;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蛾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故曰:『詩可以群,可以怨』。」 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於詩矣。故詞人作者,罔不愛好。今之士俗,斯風熾矣。纔能勝衣,甫就小學,必甘心而馳騖焉。於是庸音雜體,人各為容。至使膏腴子弟,恥文不逮,終朝點綴,分夜呻吟。獨觀謂為警策,眾睹終淪平鈍。次有輕薄之徒,笑曹、劉為古拙,謂鮑照羲皇上人,謝朓今古獨步,而師鮑照,終不及「日中市朝滿」 ;學謝朓,劣得「黃鳥度青枝」 ,徒自棄於高聽,無涉於文流矣。觀王公縉紳之士,每博論之餘,何嘗不以詩為口實。隨其嗜慾,商確不同。淄澠並泛,朱紫相奪,喧議競起,準的無依。近彭城劉士章,俊賞之士,疾
其淆亂,欲為當世詩品,口陳標榜,其文未遂,感而作焉。昔《九品》論人,《七略》裁士,校以賓實,誠多未值。至若詩之為技,較爾可知,以類推之,殆均博奕。方今皇帝資生知之上才,體沉鬱之幽思,文麗日月,賞究天人,昔在貴遊,已為稱首。況八紘既奄,風靡雲蒸,抱玉者聯肩,握珠者踵武,以瞰漢、魏而不顧,吞晉、宋於胸中。諒非農歌轅議,敢致「流別。」 嶸之《今錄》,庶周旋於閭里,均之於談笑耳。
《古詩》
[編輯]其體源出於《國風》。陸機所擬十四首,文溫以麗,意悲 而遠,驚心動魄,可謂幾乎一字千金。其「外去者日以 疏」四十五首,雖多哀怨,頗為總雜,舊疑是建安中曹 王所製。「客從遠方來」,「橘柚垂華實」,亦為驚絕矣。人代 冥滅,而清音獨遠,悲夫!
《漢都尉李陵》
[編輯]其源出於《楚辭》,文多悽怨者之流。「陵,名家子,有殊才, 生命不諧,聲頹身喪。」使陵不遭辛苦,其文亦何能至 此!
《漢婕妤班姬》
[編輯]其源出於李陵《團扇短章》,辭旨清捷,怨深文綺,得匹 婦之致。「侏儒」一節,可以知其工矣。
《魏陳思王植》
[編輯]其源出於《國風》,骨氣奇高,詞彩華茂,情兼雅怨,體被 文質,粲溢今古,卓爾不群。嗟乎,陳思之於文章也,譬 人倫之有周、孔,鱗羽之有龍鳳,音樂之有琴笙,女工 之有黼黻,俾爾懷鉛吮墨者,抱篇章而景慕,暎餘暉 以自燭。故孔氏之門如用詩,則公幹升堂,思王入室, 景陽、潘、陸,自可坐於廊廡之間矣。
《魏文學劉楨》
[編輯]其源出於《古詩》。「仗氣愛奇,動多振絕。真骨凌霜,高風 跨俗。但氣過其文,雕潤恨少。」然自「陳思」已下,楨稱獨 步。
《魏侍中王粲》
[編輯]其源出於李陵,發愀愴之詞,文秀而質羸,在曹、劉間 別構一體,「方《陳思》不足,比魏文有餘。」
《晉步兵阮籍》
[編輯]其源出於《小雅》,無雕蟲之功,而詠懷之作,可以陶性 靈,發幽思,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會 於《風》《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遠大,頗多感慨之詞。厥 旨淵放,歸趣難求。顏延年註解《法言》,其志
《晉平原相陸機》
[編輯]其源出於陳思。才高辭贍,舉體華美,氣少於公幹,文 劣於仲宣。尚規矩不貴綺錯,有傷直致之奇。然其咀 嚼英華,厭飫膏澤,文章之淵泉也。張公歎其「大才」,信 矣。
《晉黃門郎潘岳》
[編輯]其源出於仲宣。《翰林》歎其翩翩然如翔禽之有羽毛, 衣服之有綃縠,猶淺於陸機。謝混云:「潘詩爛若舒錦, 無處不佳。陸文如披沙簡金,往往見寶。」嶸謂益壽輕 華,故以潘勝;翰林篤論,故嘆陸為深。余常言陸才如 海,潘才如江。
《晉黃門郎張協》
[編輯]其源出於王粲。「文體華淨,少病累,又巧構形似之言, 雄於潘岳,靡於太沖。風流調達,實曠代之高手,詞彩 蔥蒨,音韻鏗鏘,使人味之亹亹不倦。」
《晉記室左思》
[編輯]其源出於公幹。文典以怨,頗為精切,得諷諭之致,雖 野於陸機,而深於潘岳。謝康樂嘗言:「左太沖詩,潘安 仁詩,古今難比。」
《宋臨川太守謝靈運》
[編輯]其源出於陳思,雜有景陽之體,故尚巧似而逸蕩過 之,頗以繁蕪為累。嶸謂「若人興多才高博,寓目輒書, 內無乏思,外無遺物」,其繁富宜哉。然名章迥句,處處 間起,麗典新聲,絡繹奔會,譬猶青松之拔灌木,白玉 之暎塵沙,未足貶其高潔也。初,錢塘杜明師夜夢東 南有人來入其館,是夕即靈運生於會稽。旬日而謝 元亡。其家以子孫難得,送靈運於杜治養之,十五方 還都,故名《客兒》。〈治音稚奉道之家靖室也〉
《中品序》
[編輯]「一品之中,略以世代為先後,不以優劣為銓次。又其人即往,其文克定,今所寓言,不錄存者。」 夫屬詞比事,乃為通談,若乃經國文符,應資博古,撰德駮奏,宜窮往烈;至乎吟詠性情,亦何貴於用事。「思君如流水」 ,既是即目;「高臺多悲風」 ,亦唯所見;「清晨登隴首」 ,羌無故實;「明月照積雪」 ,詎出經史。觀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顏延、謝莊,尤為繁密,於時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書抄。近任昉、王元長等,辭不貴奇,競須新事,爾來作者,寖以成俗,遂乃句無虛語,語無虛字,拘攣補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罕值其人。詞既失高,則宜加事義,雖謝天才,且表學問,亦一理乎?陸機《文賦》,通而無貶。李充
翰林,疏而不切;王微「《鴻寶》,密而無裁;顏延論文,精而難曉;摯虞《文志》,詳而博贍:頗曰知言。」 觀斯數家,皆就談文體,而不顯優劣。至於謝客集詩,逢詩輒取;張騭文士,逢文即書。諸英志錄,並義在文,曾無品第。嶸今所錄,止乎五言。雖然網羅今古,詞文殆集,輕欲辨彰清濁,掎摭病利,凡百二十人,預此宗流者,便稱才子。至斯三品升降,差非定製,方申變裁,請寄知者爾。
《漢上計秦嘉嘉妻徐淑》
[編輯]夫妻事既可傷,文亦悽怨,為五言者,不過數家,而婦 人居二。徐淑《敘別》之作,亞於「團扇」矣。
《魏文帝》
[編輯]其源出於李陵,頗有仲宣之體,則新奇百許篇,率皆 鄙直如偶語。惟《西北有浮雲》十餘首,殊美贍可翫,始 見其工矣。不然,何以銓衡群彥,對揚厥弟者耶?
《晉中散嵇康》
[編輯]頗似魏文。過為峻切。「訐直露才。」傷淵雅之致。然託喻 清遠。良有鑒裁。亦未失高流矣。
《晉司空張華》
[編輯]其源出於王粲。其體華艷,興託不奇,巧用文字,務為 妍冶。雖名高曩代,而疏亮之士,猶恨其兒女情多,風 雲氣少。謝康樂云:「張公雖復千篇,猶一體耳。」今置之 中品疑弱,處之下科恨少,在季、孟之間矣。
魏尚書何晏晉馮翊守孫楚、晉著作王贊晉司徒掾張翰晉中書令潘尼
平叔《鴻鴈》之篇,風規見矣。子荊「零雨」之外,正長「朔風」 之後,雖有累札,良亦無聞。季鷹《黃華》之唱,正叔《綠蘩》 之良,雖不具美,而文彩高麗。並得虯龍片甲,鳳凰一 毛,事同駁聖,宜居中品。
《魏侍中應璩》
[編輯]祖襲,《魏文》,善為古語,指事殷勤,雅意深篤,得詩人激 刺之旨。至於「濟濟」今日所華靡,可諷味焉。
《晉清河守陸雲》《晉侍中石崇》《晉襄城太守曹攄》《晉朗陵公何劭》
清河之方平原,殆如陳思之匹白馬。於其哲昆,故稱 「二陸。」季倫、顏遠,並有英篇,篤而論之,朗陵為最。
晉太尉《劉琨》。《晉中郎劉湛》。
其源出於王粲。「善為悽戾之詞,自有清拔之氣。琨既 體良才,又罹厄運,故善敘喪亂,多感恨之詞。中郎仰 之,微不逮者矣。」
《晉弘農太守郭璞》
[編輯]憲章潘岳,文體相輝,彪炳可翫,始變永嘉平淡之體, 故稱中興第一,《翰林》以為詩首。但《遊仙》之作,辭多慷 慨,乖遠元宗。而雲「奈何虎豹姿」,又雲「戢翼棲榛梗」,乃 是坎壈詠懷,非列仙之趣也。
《晉吏部郎袁宏》
[編輯]彥伯《詠史》,雖文體未遒,而鮮明緊健,去凡俗遠矣。
晉處士郭泰《機》晉常侍顧愷之《宋謝世基》宋參軍顧邁宋參軍戴凱
《泰機》《寒女》之製,孤怨宜恨。長康能以二韻,答四首之 美,世基、橫海顧邁、鴻飛,戴凱人實貧羸,而才章富健。 觀此五子,文雖不多,氣調警拔,吾許其進,則鮑照、江 淹,未足逮止。越居中品,僉曰宜哉。
《宋徵士陶潛》
[編輯]其源出於應璩,又協左思風力。文體省靜,殆無長語。 篤意真古,辭興婉愜。每觀其文,想其人德,世歎其質 直。至如「歡言醉春酒」、「日暮天無雲」,風華清靡,豈直為 田家語耶?古今隱逸詩人之宗也。
《宋光祿大夫顏延之》
[編輯]其源出於陸機。尚巧似,體裁綺密,情喻淵深,動無虛 散,一句一字,皆致意焉。又喜用古事,彌見拘束,雖乖 秀逸,是經綸文雅才。雅才減若人,則蹈於困躓矣。湯 惠休曰:「謝詩如芙蓉出水,顏如錯彩鏤金。」顏終身病 之。
《宋豫章太守謝瞻》《宋僕射謝混》《宋太尉袁淑》《宋徵君王微》《宋征虜將軍王僧達》。
其源出於張華。才力苦弱,故務其清淺,殊得風流媚 趣。「課其《實錄》,則豫章僕射宜分庭抗禮,徵君、太尉可 託乘後車」,《征虜》「卓卓」,殆欲度驊騮前。
《宋法曹參軍謝惠連》
[編輯]小謝才思富捷,恨以蘭玉夙凋,故長轡未騁,秋懷搗 衣之作,雖復靈運銳思,亦何以加焉。又工為綺麗歌 謠,風人第一。《謝氏家錄》云:「康樂每對惠連,輒得佳語。 後在永嘉西堂,思詩,竟日不就,寤寐間,忽見惠連,即 成『池塘生春草』,故常云:『此語有神助,非吾語也』。」
《宋參軍鮑照》
[編輯]其源出於二張。「善製形狀,寫物之詞,得景陽之諔詭, 含茂先之靡嫚。骨節強於謝混,驅邁疾於顏延,總四 家而擅美,跨兩代而孤出。嗟其才秀人微,故致湮當 代。然貴尚巧似,不避危仄,頗傷清雅之調。故言險俗 者,多以附照
《齊吏部謝朓》
[編輯]其源出於謝混,微傷細密,頗在不倫。一章之中,自有 玉石。然奇章秀句,往往警遒,足使叔源失步,明遠變 色。善自發詩端,而末篇多躓,此意銳而才弱也,至為 後進士子之所嗟慕。朓極與余論詩,感激頓挫過其 文。
《齊光祿江淹》
[編輯]文通詩體總雜,善於摹擬,筋力於王微,成就於謝朓。 初,淹罷宣城郡,遂宿冶亭,夢一美丈夫,自稱郭璞,謂 淹曰:「吾有筆在卿處多年矣,可以見還。」淹探懷中得 五色筆以授之。爾後為詩,不復成語,故世傳江淹才 盡。
梁衛將軍《范雲》。梁中書郎丘遲。
范詩清便宛轉,如「流風迴雪」;丘詩點綴暎媚,似「落花 依草。」故當淺於江淹,而秀於任昉。
《梁太常任昉》
[編輯]彥昇少年為詩不工,故世稱「沈詩任筆」,昉深恨之,晚 節愛好既篤,又亦遒變。若銓,事理拓體淵雅得國士 之風,故擢居中品。但昉既博物,動輒用事,所以詩不 得奇。少年士子效其如此,弊矣。
《梁左光祿沈約》
[編輯]觀休文眾製,五言最優,詳其文體,察其餘論,固知憲 章鮑明遠也。所以不閑於經綸,而長於清怨。永明相 王愛文、王元長等皆宗附之。約於時謝朓未遒,江淹 才盡,范雲名級故微,故約稱獨步。雖文不至其工麗, 亦一時之選也。見重閭里,誦詠成音。嶸謂約所著既 多,今翦除淫雜,收其精要,允為中品之第矣。故當詞 密於「范。」意淺於「江」也。
《下品序》
[編輯]昔曹、劉殆文章之聖,陸、謝為體貳之才。銳精研思,千百年中,而不聞宮啇之辨,四聲之論。或謂前達,偶然不見,豈其然乎?嘗試言之,古曰詩頌,皆被之金竹,故非調五音,無以諧會。若「置酒高堂上,明月照高樓」,為韻之首。故三祖之詞,文或不工,而韻入歌唱。此重音韻之義也,與世之言宮商異矣。今既不被管絃,亦何取於聲律耶?齊有王元長者,嘗謂余云:「宮商與二儀俱生,自古詞人不知之。唯顏憲子乃雲律呂音調,而其實大謬。唯見范曄、謝莊頗識之耳。常欲進《知音論》,未就。王元長創其首,謝朓、沈約揚其波。三賢或貴公子孫,幼有文辨,於是士流景慕,務為精密,襞積細微,專相凌架,故使文多拘忌,傷其真美。」余謂文製本須諷讀,不可蹇礙,但令清濁通流,口吻調利,斯為足矣。至平上去入,則余病未能蜂腰鶴閭里已具陳思《贈弟》,仲宣《七哀》,公幹思友,阮籍《詠懷》,子卿雙鳧,叔夜雙鸞,茂先寒夕,平叔衣單,安仁倦暑,景陽苦雨,靈運《鄴中》,士衡《擬古》,越石感亂,景純《詠仙》,王微風月,謝客《山泉》,叔源《離宴》,鮑照戍邊,太沖《詠史》,顏延入洛,陶公《詠貧》之製,惠連《搗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所謂篇章之珠澤,文彩之鄧林。
《漢令史班固》《漢孝廉》酈炎。《漢上計》《趙壹》。
孟堅才流而老於掌故,觀其詠史,有感嘆之詞,文勝 託詠《靈芝觀》,懷寄不淺。元叔散憤蘭蕙,指斥囊錢,苦 言切句,良亦勤矣。斯人也而有斯困,悲夫!
《魏武帝魏明帝》
[編輯]曹公古直,甚有悲涼之句。叡不如丕,亦稱「三祖。」
《魏白馬王彪魏文學徐幹》
[編輯]《白馬與陳思答贈》,偉長與公幹往復,雖曰「以莛扣鐘」, 亦能閑雅矣。
魏倉曹屬阮瑀?晉頓丘太守歐陽建?晉文學應璩?晉中書令嵇含?晉河南太守阮偘?晉侍中嵇紹?晉黃門棗據。
元瑜、《堅石七君詩》,並平典不失古體,大檢似,而二嵇 微優矣。
《晉中書張載》《晉司隸傅元》《晉太僕傅元》《晉侍中繆襲》《晉散騎常侍夏侯湛》。
《孟陽》詩乃「遠慚厥弟,而近超兩傅」,長虞父子,繁富可 嘉。孝沖雖曰後進,見重安仁。熙伯《輓歌》,唯以造哀爾。
《晉驃騎王濟》·《晉征南將軍杜預》?《晉廷尉孫綽》·《晉徵士許詢》
永嘉以來,清虛在俗,王武子輩詩,貴道家之言。爰洎 江表,元風尚備。真長、仲祖、桓、庾諸公猶相襲,世稱「孫、 許」,彌善恬淡之詞。
《晉徵士戴逵》·《晉東陽太守殷仲文》。
晉宋之際,殆無詩乎?義熙中,以謝益壽、殷仲文為華 綺之冠,殷不競矣。
《宋尚書令傅亮》
[編輯]季友文,余常忽而不察。今沈特進撰詩,載其數首,亦 復平矣。
「宋記室何長瑜」 ,《羊曜璠》。《宋詹事范曄》。
乃不稱其才,亦為鮮舉矣《宋孝武帝》《宋南平王鑠》《宋建平王宏》。
孝武詩「彫文織綵」,過為精密,為二藩希慕,見稱輕巧 矣。
《宋光祿謝莊》
[編輯]希逸詩氣候清雅,不逮於范、袁,然興屬閑長,良無鄙 促也。
宋御史蘇寶生,宋中書令史陵修之,宋典祠令任曇緒,宋越騎戴法興。
蘇陵任戴,並著篇章,亦為縉紳之所嗟詠。「人非文,才 是愈甚」,可嘉焉。
《宋監典事區惠恭》
[編輯]惠恭本胡人,為顏師伯幹。顏為詩筆,輒偷定之。後造 《獨樂賦》,語侵給主,被斥。及大將軍修北第,差充作長。 時謝惠連兼記室參軍,惠恭時往共安陵嘲調,末作 《雙枕詩》以示謝,謝曰:「君誠能,恐人未重,且可以為謝 法曹。」造遺。大將軍,見之賞嘆,以錦二端賜謝。謝辭曰: 「此詩公作長所製,請以錦賜之。」
《齊惠休上人》《齊道猷上人》《齊釋寶月》。
惠休淫靡,情過其才,世遂匹之鮑照,恐商、周矣。羊曜 璠云:「是顏公忌照之文,故立休、鮑之論。」庾、白二胡,亦 有清句。《行路難》是東陽柴廓所造。寶月嘗憩其家,會 廓亡,因竊而有之。廓子賫手本出都,欲訟此事,乃厚 賂止之。
《齊高帝》《齊征北將軍張永》,《齊太尉王文憲》。
齊高帝詩,詞藻意深,無所云少。張景雲:「雖謝文體,頗 有古意。至如王師文憲,既經國圖遠,或忽是雕蟲。」
《齊黃門謝超宗》《齊潯陽太守丘靈鞠》《齊給事中郎劉祥》《齊司徒長史檀超》《齊正員郎鍾憲》《齊諸暨令顏則》《齊秀才顧則心》。
檀、謝七君,並祖襲顏延,欣欣不倦,得士大夫之雅致 乎?余從祖正員常云:「大明、泰始中,鮑休美文殊已動 俗,唯此諸人,傅顏陸體,用固執不如顏諸暨最荷家 聲。」
《齊參軍毛伯成》,《齊朝請吳邁遠》,《齊朝請》許謠之。
伯成文不全佳,亦多惆悵。吳善於風人答贈,許長於 短句詠物。湯休謂遠云:「吾詩可為汝詩父。」以訪謝光 祿,云:「不然爾,湯可為庶兄。」
《齊鮑令暉齊韓蘭英》
[編輯]令暉歌詩,往往斷絕清巧,擬古尤勝,唯《百願淫》矣。照 嘗答孝武云:「臣妹才自亞於左芬,臣才不及太沖。爾」 蘭英綺密,甚有名篇,又善談笑。齊武謂韓云:「借使二 媛生於上葉,則玉階之賦,紈素之詞,未詎多也。」
《齊司徒》長史張融、齊詹事《孔稚珪》。
《思光》紆緩誕放縱,有乖文體,然亦捷疾豐饒,差不局 促。德璋生於封谿,而文為雕飾,青於藍矣。
齊寧朔將軍王融、齊中庶子《劉繪》。
元長、士章並有盛才,詞美英淨,至於五言之作,幾乎 「尺有所短。譬應變將略,非武侯所長」,未足以貶臥龍。
《齊僕射江祏》
[編輯]猗猗清潤弟,祀明靡可懷。
《齊記室王巾》《齊綏遠太守卞彬》《齊端溪令卞錄》。
王、巾《二卞》詩,並愛奇嶄絕,慕袁彥伯之風,雖不弘綽, 而文體勦淨,去平、美遠矣。
《齊諸暨令袁嘏》
[編輯]嘏詩平平耳,多自謂能常語。徐太尉云:「我詩有生氣, 須人捉著,不爾便飛去。」
齊雍州刺史《張欣泰》,《梁中書郎范縝》。
欣泰、子真,並希古勝文,鄙薄俗製,賞心流亮,不失雅 宗。
《梁秀才陸厥》
[編輯]觀厥《文緯》,具識丈夫之情狀;自製未優,非言之失也。
《梁常侍虞羲梁建陽令江洪》
[編輯]子陽詩奇句清拔,謝朓常嗟頌之。洪雖無多,亦能自 迥出。
《梁步兵鮑行卿梁晉陵令孫察》
[編輯]行卿少年,甚擅風謠之美,察最幽微,而感賞至到。
王通中說
[編輯]《天地篇》
[編輯]李百藥見子而論詩,子不答。百藥退謂薛收曰:「吾上 陳應、劉,下述沈、謝,四聲八病,剛柔清濁,各有端序,音 若塤篪,而夫子不應。我其未達歟?」薛收曰:「吾嘗聞夫 子之論《詩》矣,上明三綱,下達五常,於是徵存亡,辯得 失,故小人歌之以貢其俗,君子賦之以見其志,聖人 采之以觀其變。今子營營馳騁乎末流,是夫子之所 痛也。」不答則有由矣。
《事君篇》
[編輯]薛收問《續詩》。子曰:「有四名焉,有五志焉。何謂四名?一 曰化天子,所以風天下也。二曰政蕃臣,所以移其俗 也。三曰頌,以成功告於神明也。四曰嘆,以陳誨,立誡 於家也。凡此四者,或美焉,或勉焉,或傷焉,或惡焉,或 誡焉,是謂五志。」子謂叔恬曰:「汝為《春秋元經》乎?《春秋元經》於王道,是輕重之權衡,曲直之繩墨也,失則無 所取衷矣。」子謂:「《續詩》之有化,其猶先王之有《雅》乎?《續 詩》之有政,其猶列國之有風乎?」子曰:「郡縣之政,其異 列國之風乎?列國之風深以固,其人篤,曰:『我君不卒 求我也,其上下相安乎?及其變也,勞而散,其人蓋傷 君恩之薄也,而不敢怨。郡縣之政悅以幸,其人慕,曰: 『我君不卒撫我也,其臣主屢遷乎?及其變也,苛而迫 其人,蓋怨吏心之酷也,而無所傷焉。雖有善政,未及 行也』』。」魏徵曰:「敢問列國之風變,傷而不怨;郡縣之政 變,怨而不傷,何謂也?」子曰:「傷而不怨,則不曰猶吾君 也,吾得逃乎?何敢怨?怨而不傷,則不曰彼下矣,吾將 賊之,又何傷?故曰三代之末,尚有仁義存焉;六代之 季,仁義盡矣。何則?導」人者非其路也。子曰:「《變風》《變雅》 作而王澤竭矣,《變化》《變政》作而帝制衰矣。」
《周公篇》
[編輯]子曰:「《大風》安不忘危,其霸心之存乎?《秋風》樂極哀來, 其悔志之萌乎?」
《關朗篇》
[編輯]薛收問曰:「今之民胡無詩?」子曰:「詩者,民之情性也。情 性能亡乎?」非民無詩職詩者之罪也。
司空圖二十四詩品
[編輯]《雄渾》
[編輯]《大用》外腓,真體內充。返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 橫絕太空。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超以象外,得其環中。 持之匪強,來之無窮。
《沖淡》
[編輯]素處以默,妙機其微。飲之《太和》,獨鶴與飛。猶之惠風, 苒苒在衣。閱音修篁,美曰載歸。遇之匪深,即之愈稀。 脫有形似,握手已違。
《纖穠》
[編輯]采采流水,蓬蓬遠春。窈窕深谷,時見美人。碧桃滿樹, 風日水濱。柳陰路曲,流鶯比鄰。乘之愈往,識之愈真。 如將不盡,與古為新。
《沉著》
[編輯]綠杉野屋,落日氣清。脫巾獨步,時聞鳥聲。鴻鴈不來, 之子遠行。所思不遠,若為平生。海風碧雲,夜渚月明。 如有佳語,大河前橫。
《高古》
[編輯]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汎彼浩劫,窅然空縱。月出東斗, 好風相從。太華夜碧,人聞清鐘。虛佇神素,脫然畦封。 黃唐在獨,落落元宗。
《典雅》
[編輯]玉壺買春,賞雨茆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雲初晴, 幽鳥相逐。眠琴綠陰,上有飛瀑。落花無言,人澹如菊。 書之《歲華》,其曰可讀。
《洗煉》
[編輯]猶礦出金,如鉛出銀。超心鍊冶,絕愛緇磷。空潭瀉春, 古鏡照神。體素儲潔,乘月返真。載瞻星辰,載歌《幽人》。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勁健》
[編輯]行神如空,行氣如虹。巫峽千尋,走雲連風。飲真茹強, 蓄素守中。喻彼行健,是謂存雄。天地與立,神化攸同。 期之以實,御之以終。
《綺麗》
[編輯]「神存富貴,始輕黃金。濃盡必枯,淺者屢深。」霧餘山青, 紅杏在林。明月華屋,畫橋碧陰。金樽酒滿,伴客彈琴。 取之自足,良殫美襟。
《自然》
[編輯]俯拾即是,不取諸鄰。俱道適往,著手成春。如逢花開, 如瞻歲新。真予不奪,強得易貧。幽人空山,過水采蘋。 薄言情晤,悠悠天鈞。
《含蓄》
[編輯]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語不涉已,若不堪憂。是有真宰, 與之沉浮。如淥滿酒,花時返秋。悠悠空塵,忽忽海漚。 淺深聚散,萬取一收。
《豪放》
[編輯]《觀花》匪禁,吞吐大荒。由道返氣,處得以狂。天風浪浪, 海山蒼蒼。真力彌滿,萬象在旁。前招三辰,後引鳳凰。 曉策六鰲,濯足扶桑。
《精神》
[編輯]欲返,不盡,相期與來。明漪絕底,奇花初胎。青春鸚鵡, 楊柳池臺。碧山人來,清酒滿杯。生氣遠出,不著死灰。 妙造自然,伊誰與裁。
《縝密》
[編輯]是有真跡,如不可知。意象欲生,造化已奇。水流花開, 清露未晞。要路愈遠,幽行為遲。語不欲犯,思不欲癡。 「猶春於綠,明月雪時。」
《疏野》
[編輯]惟性所宅,真取弗羈。拾物自富,與率為期。築屋松下, 脫帽賦詩。但知旦暮,不辨何時。倘然適意,豈必有為。 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清奇》
[編輯]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滿汀,隔溪漁舟,可人如玉。 步履尋幽,載行載止,空碧悠悠。神出古異,淡不可收。 如月之曙,如氣之秋。
《委曲》
[編輯]登彼太行,翠遶羊腸。杳靄流玉,悠悠花香。力之於時, 聲之於羌。似往已迥,如幽匪藏。水理漩洑,鵬風翱翔。 道不自器,與之圓方。
《實境》
[編輯]取語甚直,計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見道心。晴澗之曲, 碧松之陰。一客荷樵,一客聽琴。情性所至,妙不自尋。 遇之自天,泠然希音。
《悲慨》
[編輯]大風捲水,林木為摧。適苦欲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 富貴冷灰。大道日喪。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 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形容》
[編輯]絕佇靈素,少迴清真。如覓水影,如寫陽春。風雲變態, 花草精神。海之波瀾,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塵。 離形得似,庶幾斯人。
《超詣》
[編輯]匪神之靈,匪幾之微。如將白雲,清風與歸。遠引莫至, 臨之已非。少有道契,終與俗違。亂山高木,碧苔芳暉。 誦之思之,其聲愈稀。
《飄逸》
[編輯]落落欲往,矯矯不群。緱山之鶴,華頂之雲。高人畫中, 令色絪縕。御風《蓬葉》,泛彼無垠。如不可執,如將有聞。 識者已領,期之愈分。
《曠達》
[編輯]生者百歲,相去幾何?歡樂苦短,憂愁實多。何如尊酒, 日往煙蘿。花覆茅簷,疏雨相過。倒酒既盡,杖藜行歌。 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流動》
[編輯]「若納水輨,如轉丸珠。」夫豈可道,假體如愚,「荒荒坤軸, 悠悠天樞,載要其端,載同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無, 來往千載」,是之謂乎。
齊己風騷旨格
[編輯]六詩
[編輯]《一曰大雅》
[編輯]一氣不言含有象,萬靈何處謝無私。
《二曰小雅》
[編輯]天流皓月色,池散芰荷香。
《三曰正風》
[編輯]都來消帝力,全不用兵防。
《四曰變風》
[編輯]當道冷雲和不得,滿郊芳草即成空。
《五曰變大雅》
[編輯]蟬離楚樹鳴猶少,葉到嵩山落更多。
《六曰變小雅》
[編輯]寒禽黏古樹,積雪占蒼苔。
詩有六義
[編輯]《一曰風》
[編輯]高齊日月方為道,動合乾坤始是心。
《二曰賦》
[編輯]風和日煖方開眼,雨潤煙濃不舉頭。
《三曰比》
[編輯]丹頂西施頰,霜毛四皓鬚。
《四曰興》
[編輯]水諳「彭澤闊,山憶武陵深。」
《五曰雅》
[編輯]捲簾當白晝,移榻對青山。
又
遠道擎空缽,深山踏落花。
《六曰頌》
[編輯]君恩到銅柱,蠻款入交州。
詩有十體
[編輯]《一曰高古》
[編輯]千般貴在無過達,一片心閒不奈高。
《二曰清奇》
[編輯]未曾將一字,容易謁諸侯。
《三曰遠近》
[編輯]已知前古事,更結後人看。
《四曰雙分》
[編輯]船中江上景,晚泊早行時。
《五曰背非》
[編輯]山河終決勝,楚漢且橫行。
《六曰虛無》
[編輯]山寺鐘樓月,江城鼓角風。
《七曰是非》
[編輯]須知項籍劍,不及魯陽戈。
===《九曰覆粧》
[編輯]疊巘供秋望,無雲到夕陽。
《十曰闔門》
[編輯]卷簾黃葉落,鎖印子規啼。
詩有十勢
[編輯]《獅子返擲勢》
[編輯]離情遍芳草,無處不萋萋。
《猛虎踞林勢》
[編輯]窗前閒詠《鴛鴦句》,壁上時觀《獬豸圖》。
《丹鳳銜珠勢》
[編輯]正思浮世事,又到古城邊。
《毒龍顧尾勢》
[編輯]可能有事關心後,得似無人識面時。
《孤雁失群勢》
[編輯]詩闕。
《洪河側掌勢》
[編輯]遊人微動水,高岸更生風。
《龍鳳交吟勢》
[編輯]崑玉已成廊廟器,澗松猶是薜蘿身。
《猛虎投澗勢》
[編輯]仙掌月明孤影過,長門燈暗數聲來。
《龍潛巨浸勢》
[編輯]養猿寒嶂疊,擎鶴密林疏。
《鯨吞巨海勢》
[編輯]袖中藏日月,掌上握乾坤。
詩有二十式
[編輯]《一曰出入》
[編輯]雨漲花爭出,雲空月半生。
《二曰高逸》
[編輯]夜過秋竹寺,醉打老僧門。
《三曰出塵》
[編輯]逍遙非俗趣,楊柳謾春風。
《四曰迴避》
[編輯]鳥正啼隋柳,人須入楚山。
《五曰並行》
[編輯]終夜冥心坐,諸峰叫月猿。
《六曰艱難》
[編輯]覓句如探虎,逢知似得仙。
《七曰達時》
[編輯]高松飄雨雪,一室掩香燈。
《八曰度量》
[編輯]應有冥心者,還尋此境來。
《九曰失時》
[編輯]高秋初雨後,夜半亂山中。
《十曰靜興》
[編輯]古屋無人到,殘陽滿地時。
《十一曰知時》
[編輯]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
《十二曰暗會》
[編輯]重城不鎖夢,每夜自歸山。
《十三曰直擬》
[編輯]禹力不到處,河聲流向西。
《十四曰返本》
[編輯]又因風雨夜,重到古松門。
《十五曰功勳》
[編輯]馬曾金鏃中,身有寶刀痕。
《十六曰拋擲》
[編輯]琴書留上國,風雨出秦關。
《十七曰背非》
[編輯]山河終決勝,楚漢且橫行。
《十八曰進退》
[編輯]日午遊都市,天寒住華山。
《十九曰禮義》
[編輯]送我杯中酒,與君身上衣。
《二十曰兀坐》
[編輯]自從青草出,便不下階行。
詩有四十門
[編輯]《一曰皇道》
[編輯]明堂坐天子,月朔朝諸侯。
《二曰始終》
[編輯]養雛成大鶴,種子作高松。
《三曰悲喜》
[編輯]兩行燈下淚,一紙《嶺南書》。
《四曰隱顯》
[編輯]道晦金雞伏,時來木馬鳴。
《五曰惆悵》
[編輯]此別又千里,少年能幾時。
《六曰道情》
[編輯]誰來看山寺,自是埽松門。
===《八曰背時》
[編輯]白髮無心鑷,青山得意多。
《九曰正風》
[編輯]一春能幾日,無雨亦多風。
《十曰返顧》
[編輯]遠憶諸峰頂,曾棲此性靈。
《十一曰亂道》
[編輯]苦雨漲秋濤,狂風翻野燒。
《十二曰抱直》
[編輯]須知「三尺劍,只為不平人。」
《十三曰世情》
[編輯]要路爭先進,閒門肯暫過。
《十四曰康救》
[編輯]傍人皆默語,當路好隄防。
《十五曰貞孝》
[編輯]無家空託墓,主祭不從人。
《十六曰薄情》
[編輯]君恩秋後薄,日夕向人疏。
《十七曰忠正》
[編輯]敢將心為主,豈懼語從人。
《十八曰相成》
[編輯]怪得登科晚,須逢聖主知。
《十九曰嗟嘆》
[編輯]淚流襟上血,髮變鏡中絲。
《二十曰俟時》
[編輯]明主未巡狩,白頭猶釣魚。
《二十一曰清苦》
[編輯]在處人投卷,移居雨著衣。
《二十二曰騷愁》
[編輯]已難消永夜,況復聽「秋霖。」
《二十三曰睠戀》
[編輯]欲起遊方興,重來遶塔行。
《二十四曰想像》
[編輯]溪霞流火色,松月照罏光。
《二十五曰志氣》
[編輯]未拋先達路,難作便歸人。
《二十六曰雙擬》
[編輯]瞑目瞑心坐,花開花落時。
《二十七曰向時》
[編輯]黑壤生紅朮,黃猿領白兒。
《二十八曰傷心》
[編輯]六國空流血,孤祠掩落花。
《二十九曰監戒》
[編輯]因思《後庭曲》,懶上景陽樓。
《三十曰神仙》
[編輯]一為「嵩岳客,幾喪洛陽人。」
《三十一曰破除》
[編輯]大都時到此,不是世無情。
《三十二曰蹇塞》
[編輯]氣蒸垂柳重,寒勒牡丹遲。
《三十三曰鬼怪》
[編輯]山魅隔窗舞,鵩鳥入簾飛。
《三十四曰紕繆》
[編輯]日落月未上,鳥棲人獨行。
《三十五曰世變》
[編輯]如何人少重,都為帶寒開。
《三十六曰風雅》
[編輯]日落無行客,天寒有去鴻。
《三十七曰嗟嘆》
[編輯]拭淚沾襟血,梳頭滿面絲。
《三十八曰是非》
[編輯]須知項籍劍,不及魯陽戈。
《三十九曰禮義》
[編輯]送我杯中酒,與君身上衣。
《四十曰清潔》
[編輯]大雪路亦宿,深山水也齋。
詩有六斷
[編輯]《一曰合題》
[編輯]可憐半夜嬋娟月,正對五侯殘酒巵。
《二曰背題》
[編輯]尋常風雨夜,應有鬼神看。
《三曰即事》
[編輯]翻嫌易水上,細碎動離魂。
《四曰因起》
[編輯]閒尋古廊畫,記得列仙名。
《五曰不盡意》
[編輯]此心只待相逢說,時復登樓看遠山。
《六曰取時》
[編輯]西風起邊鴈,一一向瀟湘。
===詩有三格===
《一曰上格用意》
[編輯]那堪懷遠道,猶自上高樓。
又
九江有浪船難濟,三峽無猿客自愁。
《二曰中格用氣》
[編輯]直饒人買去,還向柳邊栽。
又
四海魚龍精魄冷,三山鸞鳳骨毛寒。
《三曰下格用事》
[編輯]片石猶臨水,無人把釣竿。
又
一輪湘渚月,萬古獨醒人。
釋皎然詩式
[編輯]《明勢》
[編輯]高手述作,如登荊、巫,覿三湘、鄢、郢之盛,縈回盤礡,千 變萬態。「或極天高峙,崒焉不群,氣勝勢飛,合沓相屬; 或修江耿耿,萬里無波」,欻出高深重複之狀,古今逸 格,皆造其極矣。
《明作用》
[編輯]作者措意,雖有聲律,不妨作用。如《壺公》瓢中,自有天 地日月,時時拋鍼擲線,似斷而復續。此為詩中之仙, 拘忌之徒,非可企及矣。
《明四聲》
[編輯]樂章有宮商五音之說,不聞四聲。近自周顒、劉繪流 出宮商,暢於詩體,輕重低昂之節,韻合情高,此未損 文格。沈休文酷裁八病,碎用四聲,故《風》《雅》殆盡。後之 才子,天機不高,為沈生弊法所媚,懵然隨流溺而不 返。
《詩有四不》
[編輯]「氣高而不怒」,怒則失於風流。
「力勁而不露」,露則傷於斤斧。
情多而不暗,暗則蹶於拙鈍。
才贍而不疏,疏則損於筋脈。
《詩有四深》
[編輯]《氣象氤氳》,由深於體勢。
「意度盤礡」,由深於作用。
「用律不滯」,由深於聲對。
用事不直,由深於義類。
《詩有二要》
[編輯]要力全而不苦澀。
要氣足而不怒張。
《詩有二廢》
[編輯]雖欲廢巧尚直,而思致不得寘。
雖欲廢詞尚意,而典麗不得遺。
《詩有四離》
[編輯]雖期道情,而離深僻。
雖用經史,而離書生。
雖尚高逸,而離迂遠。
雖欲飛動,而離輕浮。
《詩有六迷》
[編輯]以「虛誕而為《高古》。」
以「緩漫」而為沖澹。
以「錯用意」而為「獨善。」
以「鬼怪」而為《新奇》。
以「爛熟」而為穩約。
以氣少力弱而為容易。
《詩有六至》
[編輯]至「險而不僻」,
至「奇而不差」,
至麗而自然。
至「苦而無跡。」
至近而意遠。
至《放而不迂》,
《詩有七德》〈德一作德〉
[編輯]一、《識理》
二、《高古》
三、《典麗》
四、《風流》
五、精神
六、質幹:
七、《體裁》
詩有五格
[編輯]《不用事》第一。
作《用事》第二。 其有不用事而措意不高者,黜入第 二格。
真用事第三。 其中亦有不用事而格稍下,貶居第 三。
《有事無事》第四, 此於第三格中稍下,故入第四。 「有事無事」,情格俱下,第五 情格俱下,有事無事可 知也。
===篇,初傳卜商。後之學者,以師道相高,故有齊魯四家 之目。其五言周時已見濫觴,及乎成篇,則始於李陵、 蘇武。二子天與其性,發言自高,未有作用。《十九首》辭 精義炳,婉而成章,始見作用之功。蓋前漢之文體,又 如「冉冉孤生竹、青青河畔草」,傅毅、蔡邕所作。以此而 論,《前漢》明矣。
《鄴中集》
[編輯]鄴中七子,陳、王最高。劉楨辭氣偏正得其中,不拘對 屬,偶或有之。語與興驅,勢逐情起,不由作意,氣格自 高,與《十九首》其流一也。
《文章宗旨》
[編輯]康樂公早歲能文,性穎神徹,及通《內典》,心地更精,故 所作詩,發皆造極,得非空王之道助耶?夫文章,天下 之公器,安敢私焉。曩者嘗與諸公論,「康樂為文,直於 情性,尚於作用,不顧詞彩,而風流自然。彼清景當中, 天地秋色,詩之量也;慶雲從風,舒捲萬狀,詩之變也。 不然,何以得其格高,其氣正,其體貞,其貌古,其詞深」, 其才婉,其德宏,其調逸,其聲諧哉!至如《述祖德》一章, 《擬鄴中》八首,《經廬陵王墓,臨池上樓》,識度高明,蓋詩 中之日月也,安可攀援哉!惠休所評謝詩,「如芙蓉出 水」,斯言頗近矣。故能上躡《風》《騷》,下超魏、晉。建安製作, 其椎輪乎?
《用事》
[編輯]詩人皆以徵古為用事,不必盡然也。今且於六藝之 中,略論比興,取象曰比,取義曰興。義即象下之意。凡 禽魚、草木、人物、名數,萬象之中義類同者,盡入比興。 《關雎》即其義也。如陶公以「孤雲」比「貧士。」鮑照以「直」比 「朱絃」,以「清」比「玉壺。」時久呼比為用事,呼用事為比。如 陸機《齊謳行》:「鄙哉牛山嘆,未及至人情。爽鳩苟已徂, 吾子安得停。」此規諫之忠,是用事非比也。如康樂公 《還舊園作》:「偶與張邴合,久欲歸東山。」此敘志之忠,是 比非用事也。詳味可知。
《語似用事義非用事》
[編輯]此二門,未始有之,而弱手不能知也。如康樂「公彭、薛 纔知恥,貢公未遺榮,或可優貪競,豈足稱達生」,此乃 商搉三賢,雖許其退身,不免遺議。蓋康樂欲藉此成 我詩,非用事也。如古詩:「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曹 植《贈白馬》:「王彪虛無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又古詩:「師 涓久不奏,誰能宣我心」,上句言仙道不可假,次句讓 求之無效,下句略似指人,如魏武呼杜康為「酒」,蓋作 者存其毛粉,不欲委曲,傷乎天真,並非用事也。
《取境》
[編輯]「詩不假修飾,任其醜朴,但風韻正,天真全,即名上等。」 予曰:「不然。《無鹽》闕容而有德,曷若文王、太姒有容而 有德乎?」又云:「『不要苦思,苦思則喪自然之質』。此亦不 然。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取境之時,須至難至險,始 見奇句。成篇之後,觀其氣貌,有似等閒,不思而得,此 高手也。有時意靜神王,佳句縱橫,若不可遏,宛若神」 助。不然。蓋由先積精思。因神王而得乎。
《重意詩例》
[編輯]「兩重意。」已上皆文外之旨。若遇高手,如康樂公,覽而 察之,但見情性,不睹文字,蓋詣道之極也。向使此道, 尊之於儒,則冠六經之首;貴之於道,則居眾妙之門; 精之於釋,則徹空王之奧。但恐徒揮斧斤,而無其用, 故伯牙所以嘆息也。疇昔國朝協律郎吳競,與越僧 元監集秀句,二子天機素少,選又不精,多采浮淺之 言以誘蒙俗,特入瞽夫偷語之便,何異借賊兵而資 盜糧,無益於《詩》教矣。
跌宕格二品
[編輯]《越俗》
[編輯]其道如黃鶴臨風,貌逸神王,杳不可羈。郭景純《遊仙 詩》:「左挹浮丘袂,右拍洪厓肩。」鮑明遠《行路難》:「舉頭四 顧望。但見松柏園,荊棘鬱蹲蹲。中有一鳥名杜鵑,言 是古時蜀帝魂。聲音哀苦鳴不息,羽毛顦顇似人髡。 飛走樹間啄蟲螘,豈憶往時天子尊。念茲死生變化 非常理,中心惻愴不能言。」
《駭俗》
[編輯]其道如楚有接輿,魯有原壤,外示驚俗之貌,內藏達 人之度。郭景純《遊仙》詩:「姮娥揚妙音,洪厓頷其頤。」王 梵志《道情》詩:「我昔未生時,冥冥無所知。天公強生我, 生我復何為?無衣使我寒,無食使我饑。還你天公我, 還我未生時。」賀知章《放達》詩:「落花真好些,一醉一回 顛。」盧照鄰《勞作》詩:「城狐尾獨束,山鬼面參覃。」
淈沒格一品
[編輯]《淡俗》
[編輯]此道如文君當壚,似蕩而貞,采吳楚之風,雖俗而正。 《古歌》曰:「華陰山頭百尺井,下有流泉徹骨冷。可憐女 子來照影,不照其餘照斜領。」
調笑格一品
[編輯]為談笑之資矣。李白《上雲樂》:「女媧弄黃土,摶作愚下 人。散在六合間,濛濛若沙塵。」
《對句不對句》
[編輯]上句偶然孤發,其意未全,更資下句引之,方了。其對 語一句便顯,不假下句。此少相敵,功夫稍殊,請試論 之。夫對者如天尊地卑,君臣父子,蓋天地自然之數, 若斤斧跡存,不合自然,則非作者之意。又《詩》語二句 相須,如鳥有翅。若「惟擅工」一句,雖奇且麗,何異於鴛 鴦五色,隻翼而飛著哉!
《三不同語意勢》
[編輯]不同可知矣,此則有三同。《三同》之中,偷語最為鈍賊。 如漢定律令,厥罪必書,不應為酇侯,務在匡佐,不暇 采詩,致使弱手蕪才,公行劫掠。若評質以道,片言可 折,此輩無處逃刑。其次偷意,事雖可罔,情不可原。若 欲一例平反,詩教何設?其次偷勢。才巧意精,若無朕 跡。蓋詩人偷狐白裘於閫域中之手,吾亦賞俊,從其 漏網。
《偷語詩例》
[編輯]如陳後主《入隋侍宴應詔詩》:「日月光天德」,取傅長虞 《贈何劭王濟詩》:「日月光太清。」上三字同,下二字義同。
《偷意詩例》
[編輯]如沈佺期《酬蘇味道》詩:「小池殘暑退,高樹早涼歸。」取 柳惲《從武帝登景陽樓》詩:「太液滄波起,長楊高樹秋。」
《偷勢詩例》
[編輯]如王昌齡《獨遊》詩:「手攜雙鯉魚,目送千里雁。悟彼飛 有適,嗟此罹憂患。」取嵇康《送秀才入軍》詩「目送歸鴻, 手揮五絃。」俯仰自得,遊心太元。
《品藻》
[編輯]古來詩集,多有不公,或雖公而不鑒。今則不然,與二 三作者縣衡於眾製之表,覽而鍳之,庶無遺矣。其華 艷如百葉芙蓉,菡萏照水。其體裁如龍行虎步,氣逸 情高,脫若「思來景遏」,其勢中斷。亦有如寒松病枝,風 擺半折。
《辯體有一十九字》
[編輯]夫詩人之思初發,取境偏高,則一首舉體便高;取境 偏逸,則一首舉體便逸,才性〈一作情性〉等字亦然,故各歸 功一字,偏高、偏逸之例,直於詩體篇目,「風貌」不妨一 字之下。風律外彰,體德內蘊,如「車之有轂,眾輻歸焉。」 其一十九字,括文章德體風味盡矣,如《易》之有彖辭 焉。今但注於前卷中,後卷不復備舉,其「比」、「興」等六義, 本乎情思,亦蘊乎十九字中,無復別出矣。
高 風韻切暢曰「高。」
逸: 體格閒放曰「逸。」
貞 放詞正直曰「貞。」
《忠》 臨危不變曰「忠。」
《節》 持節不改曰「節。」
《志》 立性不改曰「志。」
氣 風情耿耿曰「氣。」
情 緣境不盡曰「情。」
思 氣多含蓄曰「思。」
德 詞溫而正曰「德。」
誡 檢束防閑曰誡。
閒 性情疏野曰「閒。」
達 心跡曠誕曰「達。」
悲 傷甚曰「悲。」
「怨」: 詞理淒切曰「怨。」
意, 立言曰「意。」
力: 體裁勁健曰力。
「靜 非如松風不動,林狖未鳴」,乃謂意中之靜。 遠 非謂「淼淼望水,杳杳看山」,乃謂意中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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