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齋詩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5
毅齋詩文集 巻五 |
欽定四庫全書巻
毅齋集巻五 明 王洪 撰序
序文
六經之文至矣周秦而下子史百氏可以觀其變焉易之道變書之道治詩之道志禮之道分春秋之道法孰不以為天下之至文然聖人之心非特為文設也為天地廓為人道極為萬世學者之凖也故身行之口宣之䇿書之苞諸天地而彌綸之探諸鬼神而微顯之敘諸君臣父子夫婦長㓜而惇勅之著諸禮樂刑政而齊一之稽諸吉凶成敗盛衰而警勵之博諸鳥獸昆蟲百物而區別之其言之所立其道之所傳仰乎百世之上昭乎百世之下性而由之者聖求而復之者賢悖而絶之者愚而人君用之精則王駁則伯棄之則滅斷斷乎不可易此聖人為天下後世之心雖不為文而自不能不為文也後之學是者吾惑焉不求其心而䂓其語言不躬行實踐而支離乎筆舌斷斷焉惟恐言之不文而去道益逺務博者龎好竒者譎論髙者誕甚者一切屏去繩墨而譸張之放情以為髙〈闕〉 以為〈闕〉騁詐以為功用其衺說曲知以蔽天下耳目使學者心志喪惑而生民冺然不見先王之治噫文何其不幸至若是也雖然是非文之過也為文者之過也為文欲以傳詔後世而其患乃若是可不慎乎
序書贈呉從善
錢唐呉君從善以書學為給事中以余嘗從事於書也數有徴於余余媿不能為役則以其所聞而告之曰書之源古矣至後世而變益盛自科斗之大小篆之𨽻之行之草怳乎若春夏秋冬之遞遷而君子不能無慨然世道之感焉秦之先也若蒼頡沮誦史籀程邈徒以作書名而已至漢杜蔡魏鍾索呉皇象晉王庾隋智永唐虞歐褚薛顔栁始皆専能書之名至宋米蔡蘇黃而其變極矣後之學書者固莫能出於是也然自是來數百年間未嘗聞有升杜鍾之堂入二王之室者豈其資性皆不及古之人歟將法之不傳後之人莫之能究歟若夫形聲事意之別偏傍之正波磔努勒之法固有存於書者矣又豈所謂大匠能誨人以規矩不能使人巧歟蓋嘗竊以為古人之法具存於書因其法而求其意求其意而盡其妙則君子宜盡心焉抑亦似吾學者之為文乎吾學者之為文也聖賢經傳史氏纂記諸子百家之著述讀焉必究其本涉焉必尋其源咀嚼其菁華吟詠其音聲鼓舞其節奏別其是非而窮其指歸其為文也內純而外一含和而守固榮不敢慕乎利祿以汨其志危不敢懐乎患難以挫其氣華不敢狃乎采色以昏其神淫不敢溺乎音樂以蕩其守憺乎與天地通肅乎與神明一超乎宇宙之表而攝之方寸之中邈乎百代之前而著之瞬息之內於是易之竒書之正詩之溫醇禮之典則春秋之簡嚴史氏之精核諸子之辨博其於物也天地之逺大日星之昭布山嶽之崇峙江河之奔放草木之華麗罍洗簠簋之簡質孤子之悲出婦之怨戰士之剽悍端人之莊重忠義之感激隨其所向各極其趣蓋從容於法度之中而優游於意態之變於是庶㡬乎為文之至矣學書之法果異於是否乎今夫農必勤播五糓之種然後有穫今夫御必習交衢之舞然後逐水曲上下而無敗而況於書乎雖然是皆所謂藝也古之君子固有欲學問希聖賢徳澤潤天下名聲顯後世不屑於此者矣然亦能之足以不朽者又何必待乎其他哉今聖天子樂天下治平崇尚文學詔天下能書之士學於禁林嘉㑹之意甚厚而呉君又能卓然以能書進有名於時則所謂升堂入室者將有在於吾從善矣從善因吾言而盡其所用心將復有大於是者由是得焉豈特書也哉
贈御醫陳徳中序
古者聖人立教養民以人之生函隂陽五行之氣內鑿乎喜怒哀愳愛惡欲外薄乎風寒暑濕燥火不能無病於心則蠱於目則盲於耳則瞶於手足則廢甚者至戕其生於是因人血經絡骨髓隂陽表裏藥物金石草木鳥獸蟲魚之屬味其甘辛鹹苦性其剛柔燥濕寒熱臭其芳烈色其青白黃赤而別其倫類等其重輕制其物宜察乎氣之所感疾之所在隨向而投之如決渠去穢驅盜出室而保䕶赤子俾盲者明瞶者聰廢者起蠱者瘉咸復其初而生不害至後世之士如扁鵲和緩者克精其術亦往往有以濟世史氏從而傳之與功業豪傑之士同著不朽且録其文次諸六經諸子是豈徒然也哉蓋聖人之教民之死生所繫如此之重誠不可得而泯也班固嘗曰醫自倉公以下其學晻昧有病不治常得中醫然自仲景以來數十百年河間東垣潔古雲岐之流著論辨明以上逹軒岐之妙學者由是取道焉則又不可謂天下後世果無其人也吾鄉有陳氏者業醫六世尤工治目眚之疾至徳中及其弟景中進業益精用薦來京師遂為太醫院御醫名聞四方今年兵部尚書方公從子年㓜病目嘗求諸里醫治之弗效求之邑醫弗效求之郡醫又弗效乃曰京師衆醫之所萃也宜得其良於是攜至金陵求諸醫之良者春坊中允於公以陳氏薦治之不數月而愈噫天下固未嘗無難治之疾亦未嘗無能治之醫以難治之疾或付之庸醫以能治之醫或置而不問則屢求而屢失若陳氏之善醫於公之知人可謂兼全而兩得者矣方公謀有以報陳氏者乃來徴予文予史氏屬也百家衆藝鹹得論著況陳氏醫術其良如此者耶故不辭而贈以言其尚有進於古之人也乎
夏日文宴詩序
永樂己丑夏浙江都指揮使蔡公合大叅易公翰林檢討王洪洎學官方外之秀宴於清湖裡第風日和美餚羞維時揖遜獻酬以夀以樂大㕘公嘉是㑹也舉昌言拜舜禹之句俾諸君子各占韻賦詩而屬洪序之洪竊惟今聖天子在上徳化宏敷文武效職時和年豐民物熈鬯二公以方叔山甫之材授藩翰之寄統有浙東西十一郡之地百萬之衆克宣上恩忠勤並隆兵農咸和於是仰政教之大成樂休沐之閒暇徴賢合才設是良宴雍雍揄揚歌詠太平之風洪也以閭里細氓備職詞苑承恩南歸藐焉末學而齒賔席之次謝過弗暇奚敢當是子夏任哉雖然抑有不可以不志者宴而有禮不吳不傲一也加禮末學使後進知勸二也舉詩以訓造次弗違義三也三善具而詠歌繼之鏘乎金石之奏燦乎珠貝之列凡在巻者皆可傳而誦也故僣次其詩自大㕘公以下凡若干首而序以弁之是嵗閏四月廿有七日翰林檢討王洪序
夾城八景詩序
錢塘山水之勝聞於古尚矣夾城者在郡城之北其一偽張所築其一故元將楊完者營也今廢地值二城之間故曰夾城丙午嵗天兵自昱嶺闗下餘杭守將以城內附郡邑數十萬之衆始得脫去僣偽歸於聖朝沐浴恩徳上事父母下育妻子生息作業至於今五十餘年之間嵗時豐登民物滋殖有加於昔而山川之靈亦效竒獻秀或蒸為卿雲或溢為醴泉鍾於人為賢才同發舒於光天化日之下蓋山川人物乗國家氣運之盛固其理然歟洪友夏文度自城中徙居夾城之北隅凡朝夕之所遊耳目之所及風煙雪月竒偉清秀無不可愛於是列為八景作詩紀之前禮部郎中王儀之鄉貢進士張行素處士項伯藏孫孟博皆和之聮為大軸於是夾城八景遂大傳於時人皆以為數百年之秘至文度始發之而不知皆由上之恩徳休養生息太平無事至於如此之盛也噫洪自七八嵗時從大父玉岩公來居於茲自學至仕三十餘年其於斯景譬如賢知竒俊之士接膝而莫之省也於此蓋有以見文度之識過於洪逺矣故為題其端使鄉人觀之而詠歌太平君子固不可以無作也cq=449
送張行素序
錢塘張行素自臨淄幕官中鄉薦㑹試禮部以疾不克終事將渡河而東歸賦詩別嘗所來往者行素予故人也善為古文詩歌往往清麗可喜其志銳然欲追古之作者以顯名於世顧不能自進乃從諸士子羣試於有司又以疾不得願而去其可慨也歟豈所謂顯晦利鈍有莫知其然歟將莫之為而為而力有莫能強之者歟夫君子求其可知者而置其不可知者則知益明盡力於可致者而不強其所不可致者則行益至由是言之則行素是行雖可慨也其又有可重者歟是故進退者事之機也得失者時之㑹也感激者勇之發也曹劌名將也三北於齊一戰而勝之名聞諸侯匡衡漢碩儒也屢薦而弗售卒至宰輔是何以然哉彼固有所激也不然則彼二子者不免三軍之負將而已耳閭巷之小儒而已耳烏能致逺大乎此所謂屈之而伸損之而益困而亨晦而明鬱而通大丈夫有志者之所為而非尋常委墮淺陋自詭以命者之所能至也行素身癯然若不勝衣言訥然若不出諸口人視之溫然儒者也而胸中所存毅然有莫能禦者負其所學外不求諸人內不失其守一不如志則攝衣而去畧無㡬微沮衂之色且欲益勵其志廣其問學必底於成而後已噫是可重也歟世之所謂士者幸一得志不翅侈然自足不得志則沮而怠耳其視行素賢否為何如也夫不以嵗之不熟而輟其耒耜者天下之良農也不以器之不售而廢其規矩者天下之善工也茍一遇焉所得不既多乎朂哉行素方當聖明之際豋明選公有志而不成者未之有也於其行姑以是贈之
送沈景清歸省序
戶科給事中沈君景清之請告歸省也始奏之明日翰林檢討王洪禮部貟外郎孫迪仲約暨諸鄉邦交遊者踵跡更賀其行也又皆出都門外十里飲而送之雨雪新霽路無浮埃車服濯濯照映道路仲約謂沈君茲行足為其鄉邦父母榮也屬洪文以張之予惟凡人父母之育子也㓜而愛長而教恆患其不克成立而賢茍賢矣又患其不得仕於王朝揚芳邁烈顯庸於清時茍壯矣又患不得躬目其光華身受其祿養以慰教育期望之意此人之至情然而克全此者鮮矣厥有教而賢賢而仕仕而身享其報豈非難得者哉宜乎吾黨之士為沈氏慶也古之君子固有身都將相食祿萬石出有結駟之華入有列鼎之奉其心不樂以戚亦有不擇官而仕其志樂者何則父母在雖小亦足自樂也況沈君於此其小者固萬萬其樂大者又足以自致者乎沈君賦性明敏好學而篤行發跡邑庠蜚英太學一旦褎然居侍從之列揚言王庭珥筆丹陛依日月之清光仰天威於咫尺今茲承恩而南歸也綵衣髙堂奉觴拜慶祿足以養之官足以顯之名足以昭之賀聲洋洋盈溢閭里賢哉沈君茲行真足以為鄉邦父母榮也雖然吾聞君子之仕榮其身必榮其親榮於一鄉必榮於天下榮於天下必榮於萬世此忠孝之大者以沈君之材之學而又加勉焉其患不至哉洪與沈君同學於蓬居先生之門仲約又其同志者也故於其行喜之最深期之最重而序之特詳焉
送湛用和序
錢塘湛君用和以明經中進士第擢內江知縣將行友人庶吉士呉子厚張憲刑科給事中曹徳脩來徴余言為贈余惟郡國之化自縣令始蓋令於民也甚近近則易親親則易化顧其政何若耳是故猛可以使民畏未可以得民心寛可以得民心未可以善其俗語而或悖之禁而或犯之招而或去之其心未得也沉於利惽於義呰於徳易於法而懵於教訓其俗未善也是故君子必教之以孝弟忠信風之以詩書禮樂養之以寛厚和惠選其賢良而表章之擿其奸獷而芟鋤之存其饑寒而衣食之時其力役課其耕桑而休息富庶之民於是乎靖嘉風俗丕和而政治以輯古之所謂良有司亦不過若是而已而後之為是者吾惑焉汨其本原而䆒其末流患徳之難循而快於威之易行於是狙之草菅之斧斤之民噢咻而政益急俗苦窳而教益弛雖良二千石亦莫之能理此余所以常歎吏之不學而善治或寡也湛君華年好修且其為人聰惠端謹窮經力學尤潛心於詩人溫柔敦厚之教以是而為政也其將有以得民之心歟有以善民之俗歟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余於湛君是望故以此告之且使夫讀詩書者知所以為良有司在此而不在彼也
送張願中序
錢塘張君願中由進士中髙等為工科給事中未㡬出判永寧其行也友人李君孟博徴余言為願中贈永寧古西南夷之地其山川險惡其民椎結藍縷鳥獸與居性復愚獷怒則拔劒相刺擊至親戚不顧蓋三代所不治也漢武帝開夜郎畧羌僰久而後得魏晉以降羈縻弗絶或紛不可治則一舉而殱之不少貸至於天朝威徳鬯洽無逺弗屇西南諸夷皆俯首面內願出租賦聴約束奉法度與中國氓等於是因前代制立郡縣置吏以治亦務安輯之而已然吏或貪暴則雉驚兎逸入山林險阻晻昧不見蹤跡政用不集而人靡寧嗚呼亦難矣哉是以君子於斯必知其俗平其政而後可得而理也昔者太公治齊平易而民歸之班超在西域以寛大得士卒心因其俗也黃霸守頴川民用不擾諸葛武侯治蜀南人畏服平其政也於是乎徳以勞徠之和以柔之威以鎮之寛以待之如是而人不服政不成者未之有也是故震風撼木不若惠風之煦萬物也鷹鸇搏擊不若鳯凰出衆鳥馴服也君子強察以為政不若仁厚之入人深也故林木茂而鳥獸至焉江河深而魚鱉萃焉君子仁義積而衆庶歸焉易曰信及豚魚豚魚至無知也信尚能動之而況於人乎張君英材俊學一舉而為名進士其登崇進顯固將有待然所以宣布上徳嘉惠夷人使其帖然安樂而政治以興吾於張君之行深有望也若夫紛更以為能擿拾以為明欲速不逹者此則瑣瑣者所為余可無告故於其行特以是贈之且冀其成焉
送柴叔輿知岳州府序
予讀班固書至所傳循吏未嘗不輟而歎息以為漢之初興蕭張陳平之流智畧輻輳應時出竒以成功名及天下已定而亷直悃愊之士往往奮起於其間以師帥郡邑撫摩細民而使怡然安樂於田野鄉邑之間而無不得分願之歎庶㡬古君子愷悌之風跡其功效與智謀竒偉立武功輔王業者並傳於不朽何其盛也噫豈特時之異哉蓋應變以智安民以徳固自然之理也今國家平定四海徳澤涵育休養而生息五六十年聖天子嘉惠元元尤嚴重守令之選必有所謂奉法循理之士如古人所傳者卓然出於其間故喜求而樂得之而凡士之為是職者亦未嘗不以是而致其祝望之意況時論之尤賢者乎柴公自江西㕘政再入為兵部郎中今年以薦授岳州知府命下之日湖湘南北之閒為良二千石者非他人必柴公也公聞之曰車不敢當也然不敢不勉夫贊政司馬為賢郎官出㕘大藩為賢方牧又況為是一郡者乎吾知公必卓然無愧於古而不止於是也故書素所嘗論與士大夫之望者以為公贈慶其邦人且使凡為守令者視予之言有以重其職
送廣東按察僉事李公之任序
今之所謂執法之官在內曰都察院大理寺在外曰提刑按察司司之長曰使其次副使又其次僉事也每視事長與其貳列坐堂上㕘決一道之政凡刑獄重輕官吏刺舉號令設施憲使曰可副使曰不可副使曰然僉事曰不然交致其能以共成其政必使刑無不中令無不善民無不安官無不得其人此蓋朝廷設官分職之盛意然居是任者非才且賢固莫克稱也錢塘李公孟博由名進士為兵部主事今年冬以賢勞擢授廣東僉事之職命下之日凡知李公者莫不為公賀既有以為廣人之慶也來徴予言以贈其行予嘗聞之人有受人之傭而為之耕者必耨其狼莠養其良苗以底於成茍怠且肆則必怒而黜之固也苗其如之何哉良苗者百姓也狼莠者害百姓者也耨之養之按察之職不如是不足以稱其職況乎嶺海百越之陬地大以逺俗雜乎夷獠而犀象珍竒之産足以蕩惑心志而可不益慎之乎今聖天子在上明刑慎獄好生之徳洽於民心日月之明照乎四海雖在遐荒萬里之逺待之無異畿甸之閒輦轂之下而李公之居是任也才有以為之識有以逹之亷有以守之吾知其彰善癉惡樹之風聲卓然為賢僉事以無負擢任之意也審矣是固足為廣東一道慶也能無言乎
貞孝堂詩序
御醫趙君彥殊示予雲間張氏貞孝堂詩文一巻凡若干首予讀而歎曰盛哉何其多也非張氏母子之賢其何能致若是耶當其夫之亡子之弱也家既危矣非母能守疇克以立及子既壯而母且老非子能孝疇克以養世固有冐終天之哀而二其操不克肖似貽羞父母者宜諸君子之文之美張氏也然吾聞之古者君子之為文為可傳也言之而不文不傳也文之而非〈闕〉 不傳也察乎古今之變酌乎是非之公燭乎性情之〈闕〉而本乎義理之正凡臣之忠子之孝婦之貞與凡不〈闕〉值變故不失其節者彼不能言吾代之言併其難言者而盡言焉彼不能傳吾為之傳併其不傳者而盡傳焉其言之所立其行之所傳仰乎百世之上昭乎百世之下泰山不足為其髙也江河不足為其深也金石不足為其堅也而天地之運不足為其久也由是觀之張氏母子之賢其果有傳哉莊姜之詩孔子所録南陔白華之什君子惜其闕焉予於是蓋為之深歎也故僣序其文而傳之
送姜潤華序
行出於衆人者惟士為能若吾友姜君潤華其出於衆者乎潤華以良家子㓜而願長而敏壯而益和以謹事父母孝兄弟友愛特厚其季潤英以鄉貢游成均居京師有年矣潤華嵗來視焉或再至焉觸寒暑冐霜露跋涉山水之險阻不少憚避其來也視其衣服而涼燠之察其匱乏而周濟之問其徳業而敦訓之噫吾所謂卓然出於庸衆之士者非吾潤華者邪吾觀於人友於之弗戒者多矣貧賤一不省視或富貴得志則煦煦然外托骨肉私焉以為利不幸而患難掉臂去不顧不翅如途人然斯人也視吾潤華豈不有媿也哉棠華之詩聖人所録鶺鴒之喻君子感焉吾於是益重吾潤華也故於其歸舉以贈之
送營繕所正蔡士新秩滿復任序
營繕周冬官屬也凡國之宮室朝市塗軌經緯興作之事皆出營繕時序其法以令其屬辨之域以定其位立之表以識其景準之水以酌其平必才足以任事勤足以律下智足以守法然後可以訓飭百工仰諭天意成國之制而大著於後毘陵蔡君士新居是職三年矣其為人也敦篤而好禮和敏而尚義其施之政也奏功聖天子嘉能焉計事同寮讓善焉約衆而百工服義焉是故休顯之聞流扵天朝榮承上㤙日大以著人或問之則曰吾知盡吾力焉耳吾何能哉雖然吾亦嘗學扵師矣凡吾所營作也患材之弗良材良矣患用之弗當髙者不可削而庳也短者不可益而長也棟不可桷也櫨不可柱也而扂不可臬也用當矣患制之弗善制善矣患力之弗齊且至是故用之當斯無枉其材者矣制之善斯無楛其器矣用力齊且至斯無遺其善者矣此吾所學扵師而勉焉者吾何能哉吾知盡吾力焉耳今年春秩滿天官考其課最以例復職前浙江僉憲劉公嘉其為人慾有以贈之也命余為文且道其語若是余嘉其義書此以復之雲
送楊教諭序
錢塘楊公遂初為全椒學官翰林庶吉士潘進學中書舍人葉仲榮前內江知縣湛用和慶學校得師且以余尤與遂初好也徴文送之餘因仰而言曰學校王政之本師者學校之所由興者也昔太祖皇帝受天命一四海乾戈甫定即崇庠序之教府州縣皆命立學博選俊秀禮求師儒廩而教之有大學之貢有郷舉之選抜其賢能列於庶位其為卿輔而尤賢者則求其師而聘之崇其禮秩擢為侍從六卿以旌其教育之功於是天下之為學官者靡然知勸矣今皇上表章六經𢎞闡聖學尤嚴重師儒之選教養益具得人尤多公卿大夫文學之士彬彬然揄揚鴻猷論薦功徳鬱郁然與三代同風蓋上之所以養育與師所以教誨而造就之者其效有不偶然也夫漢之治盛矣髙帝馬上之習不加意於詩書至武帝時因董仲舒公孫𢎞之議始立學官置弟子貟宋以文教治天下至慶歴時始州縣有學雖盛美之事積久而後成其養士之隆待師之厚未有如我朝之盛者也然則士君子生於斯時抱其所學卓然為學者師作成人材以益隆太平之治其任豈不重耶知所以重則知所以益盡其職以無負教養之意或者以為卑秩而莫之自振是蓋未知盡職也遂初篤學𢎞偉之士也嘗以周易舉禮部為訓導建安有名甌越之南今茲陞秩全椒造就之功宜益倍於昔以無媿吾向之所謂師者也然則吾䣊之士又安得不為全椒之士慶也故於其行與論其大者蓋亦遂初之志也
送楊君遂初還宜興詩序
予㓜時與君同游郡庠善相勸過相規心相敬又相樂也居三年同領鄉薦既又同試於春官予幸齒俊造之末備貟行人君懐抱利器不得志出為宜興縣文學自是別去不得一相見今年以事來朝京師得與君㑹連衽促席追論往昔甚樂也昔者詩人之思君子也其詩曰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又曰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及其見也則曰既見君子我心則恱又曰既見君子樂且有儀言得見君子為可樂也今予與君別四三年而得胥㑹於此敘其平生之歡於旦夕之頃豈天耶人耶宜乎予樂之而不忘也然樂不久而遽別則凡我夙昔交遊之士又烏可已於言乎故同里蔣良夫合諸顯融賦詩以贈書在巻軸予竊序而引之亦所以厚人倫懐舊俗敦乎禮義不悖詩人之㫖也仍繫以詩玉衡指春暮風日淑以暄驅車城南陌言送夫君還送逺終有別何以慰離顔沽酒為君飲取琴為君彈彈罷長歎息㑹面誠所難桃李自成蹊松栢守嵗寒願言崇令徳永矢同心歡
胡祭酒詩集序
國子祭酒豫章胡公以所著頥菴詩集若干巻示洪俾為之序洪因作而言曰詩三百篇盛矣五言之作出於蘇李唐山夫人之歌則駸駸乎雅頌之遺意至於建安悲壯而激烈君子不能無世變之感及乎齊梁而侈靡極矣唐詩倡於陳子昻遂有李杜韓栁之盛若宋諸大儒其精深造詣蓋亦可以求其本焉元起於朔漠文制疏畧至元天歴之間若趙文敏公虞文靖公範文白公揭文安公亦各鳴一時之盛及其衰也學者以粗豪為壯以尖新為竒語言纎薄音律惉懘蓋自晚唐皆然末世文弊固其勢之然也聖明混一四海肇復先王之制興禮立學以風厲學者至於今五十餘年之間政教之隆並乎三代年糓豐稔民物滋殖四夷賔服瑞應薦至麒麟騶虞嘉禾芝草之祥日獻月進聖天子方舉唐虞廵狩之典以宣省風俗懐柔百神施恩惠於萬國公卿大夫文學之士莫不各奮所長揄揚盛徳鋪張洪休洋洋乎雅頌之音盈於朝廷而逹於天下當是時公以儒學徳行由翰林侍讀春坊諭徳為大司成師表四方之士而文章卓然名於一時蓋其所作必欲追蹤古人事核而喻切辭醇而㫖逺渢乎舂容正大之音可以無媿於古而公則欿然自視若不足也嗚呼堯舜之盛尚書載之商周之興詩人頌焉文章有闗於世道尚矣洪與公同游禁林十有餘年朝夕承公之誨至論古之作者未嘗不慨然於斯惜乎以洪之昬陋而莫能進也姑序諸巻端俾觀公之詩者有以發焉
送夏文度序
丈度昔舉進士時洪始束髪挾書冊從郡博士受業懵未有明也當是時文度上春官衣盛服䇿大馬自方伯及郡縣之長吏咸出餞都門外道路辟易父老觀者莫不歎譽洪時在諸生之後文度雖不識洪洪竊慕焉後三年洪忝名薦書列官於朝文度亦仕在外不見者蓋久既而洪歸錢塘文度亦自武昌屏居於家洪因其季始克與文度游握手笑談予二人者慨然自以為相得之晚也然文度志氣卓絶尤豪於文辭不以洪之無似愧不輕而重者多矣永樂七年洪扈從來北京文度以事遷謫上書闕下聖天子命禮部試其文中優等遂命復為太學生洪時竊贊頌聖天子天地之徳立賢無方不遺一介之才退而又賀丈度之遭逢聖明得蒙顯拔如此當何如報也然不久予別去矣今年復來與文度㑹於金臺之下竊窺文度學益篤志益厲行益恪噫洪不見文度久矣何其老而愈成若此也至於感激奮勵自謂蒙聖天子非常之恩拔之幽微之中置之賢俊之列雖竭駑鈍不足以報萬一此其志又過常人逺矣當是時六館之士莫不知其才愛而重之而不知其志如此也君子之於事業患學之不足學足矣患才之不贍才贍矣患志之不逺以大今文度若此吾知其造就愈非人所能測者矣然文度不自以為足也是嵗之十月將歸省其親謂洪曰子知我者何以贈我洪為文度友將二十餘年愧無以益其髙逺也故述其舊而告之以此俾文度益知自重而觀予文者知聖朝之作成人材而懐學抱志者果足以有為庶知所以自發也
送錢㕘政序
永樂十一年七月二十日詔以兵部郎中錢公述等七人為福建㕘政及鹽運使之職明日上御奉天殿復詔進對從容勞問並諭所以為政恤民之意厚賜而遣之七人者頓首俯伏言臣等駑薄不足以當大任副聖意不敢不勉又三日陛辭以行同官貟外郎浦城蕭福主事錢塘周文及諸交遊之賢咸餞之都門之外復謁予禁林曰願有贈也夫今之所謂布政使及㕘政者蓋古方伯之任其大且重可知錢公資幹偉秀而才性明敏敦重有守而處事周給卓然為羣官稱首今茲任也其勉焉以善其職以稱所謂重且大者又奚待於予之言也雖然予嘗觀今之方伯所謂賢者固多見稱於時至於徴文簿書撓法訟獄厚飾廚傳潦漢之所及百姓利害休戚之所在漫不加省茍焉以待滿者蓋亦有之矣夫為方伯者茍焉以待滿為郡者茍焉以待滿為縣若衆職事者茍焉以待滿上下交相茍如吾民何聖天子所以加惠元元超擢屬任其意果若是乎若使為方伯者勉焉以善其職為郡若縣者勉焉以善其職為衆職事者勉焉以善其職政底於治民獲其所庶㡬乎有以稱上之意然所以致此者則自賢方伯始也夫一介之士窮處草茅之中布衣韋帶幸遭逢聖明位任方岳端居廟堂之上表率數千里之地而不思所以勉焉可乎不可也世固有才而不得位者矣亦有得其位而才不足以有為者得其位而才又足以為之予之所以望於錢公者豈有量哉予於是而知錢公能善其職者也賢方伯者也於是為之文也
㑹試録後序
國家之盛必觀乎賢才之衆多唐虞之治萬邦咸寧必曰野無遺賢而濟濟多士文王之所以寧也巻阿之詩召康公誦成王福祿土宇之廣矣必申之以藹藹王多吉士而嘉樂君子宜民宜人受祿於天者蓋有取於百辟卿士之不懈於位焉夫臣子祝頌君上之福祿可謂至矣然必歸於得賢之盛蓋賢才有繫於天下國家者其重如此然必聖人在位樂育而造就之然後有以成焉惟我太祖髙皇帝受天命一海內武功既成興禮立學教育天下之士經術以造之師長以訓之廩餼以養之衣冠以表之及才之成則科目以登之爵祿以榮之由是四方萬裏海隅徼塞之外莫不有學絃誦之聲溢於郡邑而文學賢能之士彬彬乎盛矣皇上纘承鴻業撫綏萬方益𢎞仁義道徳之化崇奬儒術作成士類政教昭明民物康阜而和氣充洽騶虞嘉禾醴泉甘露之祥日獻月進仁厚之麟遊於郊藪蓋軼乎三代而過之矣然明詔屢頒賓興賢能蒐舉遺逸必欲得天下之賢才以隆萬世太平之基蓋養之也厚教之也詳取之也周而用之也重宜乎得人之盛有加於昔乃永樂十三年春二月天下鄉貢之士㑹試於北京者三干人而與選者得三百五十人焉蓋自設科以來未有盛於茲者也然則士生斯時遭逢聖明得蒙造就如此又豈不為榮幸也歟雖然余聞之古之賢才所以異於人者以所行無愧於所學也惟諸士子必思所以自勵益懋其學卓然若古人施諸事業上忠乎君而下潤乎生民榮於當時而傳於不朽庶無負於選擢之盛意俾天下之士亦景慕而興起焉不亦美哉洪欽承聖恩忝預校文之列樂頌國家得人之盛而尤為諸士子勸也謹以是為㑹試録序其尚勉哉
鯨波萬里圗序
三代封域西不盡流沙南不盡衡山東不盡東海北不盡恆山蠻夷荒服不及以政皇明受天命舉三代所無之天下一統而有之逺夷君長自古所不能致者莫不朝覲率職時節致水土百物日獻月貢不絶於道路朝廷加恩懐柔遣使鎮撫之馬跡所及樓艣所至賦政宣徳如東西郡縣何盛也永樂三年吾鄉林叔旻氏以醫從使者航海至倭國踰年而後歸遂圗其山川所歴以誌一時之盛時出而玩焉凡江海之浩洋島嶼之迥絶波濤之薄潏魚蝦水獸煙帆雲樹蠻檣賈舶出沒於海潮洶涌𣺌茫之間者儼乎如在眉𥈤之下雖工人所不能及者亦可意想而目覩也夫一草一木可以見天地化育之功斯圗雖細而聖朝徳化之大亦庶㡬於是見之而叔旻以郷里布衣卓然能揚芳於萬里之外其志亦可壯也故為識之
送柴僉事之任序
以侍從近臣出治方岳宣聖天子之法以糾正乎郡吏千里之內仰其風采而畏其威嚴率其表儀而聴其號召君子之仕至於是其可謂榮且重矣以榮且重必有以稱之然非公明仁厚有莫能為者泊乎無私物至而應茍有舉焉不吐不茹斯可謂公矣在邇知逺人莫能欺奸無遁情幽隠畢逹斯可謂明矣父之如恐傷師之如恐亡去其貪殘而拯其顛連通其壅塞而逹其分願斯可謂仁矣信能如是則千里之內枉者皆將有以正矣寃者皆將有以伸矣貪者皆將有以化矣暴者皆將有以戢矣逺方小邑幽細之民皆將有以安其所矣推是以往有大於是者亦足以為也舉之非公也察之非明也撫之非仁也雖乘田委吏有不可為者況所謂榮且重者乎呉興柴公景春由給事中秩滿擢任湖廣按察僉事其友中書舎人鮑君應文榮其行也求余言贈之夫贈之為言增也柴公寛厚明敏珥筆殿廷克舉其職攝政京兆郡民安之以是材也居是職也固不待予之增者然余與公同仕於朝又夙有鄉里之好於是行也嘉鮑君贈人之義而知柴公為一道之福也故以是贈之
送蔣知縣序
余嘗以為守令之於民非獨勢論之也衣食撫育有親之愛訓誨策勵有師之教勤以振惰威以挫惡惠以周匱是故政教之成也事不煩而風俗美民樂其治而不厭去也挽之而欲留久也思之而不忘而君子亦遂書之簡策傳之後世為長民者之勸豈徒然哉余嘗觀古傳記所謂賢守令者其設施布置非有甚髙難行之事其才知亦君子之所可及然後世鮮稱焉者豈果無其人邪彼能盡心此不能盡心焉耳此余所以嘗慨然於此也錢唐蔣公文惠以南豐令丁內艱今年起復改知南康蔣公餘同年友也始以才薦知江陰再遷南豐皆有惠政可稱道今茲起復而來也江陰之民遇於途者皆曰吾賢父母也南豐之士仕於朝者曰吾賢令長也噫是何以致此於人邪蓋其為人疏通而有守敦篤而不滯通儒術而精吏事逹民隱而惠下人所謂卓然盡心者是宜致此而不難也以江陰南豐之為政如此益知公之為南康尤有加於前時也余無似忝官於朝聞郡縣守令之有政績者未嘗不樂道其政而歆艷之況余同年而交厚也耶故於其去也尤欲其勉而大之心無愧於古之人也故為之序
送董孟聲序
余始與孟聲同為郡邑博士弟子朝夕相見輒以經史相質問婆娑嬉遊有足樂者後余忝仕於朝孟聲亦以進士官四方不見者久今季夏獲遇於北京握手相勞追論嚮時事多可笑者於是二十有餘年矣向時孟聲容貌白晳為人恂恂和易與人交溫然久而愈可敬慕今叩其學浩然無所不窺察其為人益加於往時逺甚於是吾又甚自愧也嵗之八月孟聲復拜建陽校官之命將治裝而南凡與孟聲游者莫不為建陽士子得師之慶況余又相知之深者耶夫校官位雖不加於州縣之吏其道固甚重也彼州縣之吏茍善其職施不過一州一縣而止耳若夫身而率之正其徳論而宣之明其道作而振之成其材譬之深山大谷楩柟杞梓惟用者取焉其效不亦大乎由此觀之則凡為建陽士子者宜何如其慶也抑吾聞建陽當甌越之交宻邇崇安劒津其間多名山水幽深遼閴寛間之地亦有如昔時隠君子者乎孟聲講授之暇倘得其人而與之游吾固不獨為士子慶又將以是為吾孟聲慶也孟聲行矣他日有得北歸以告我請執鞭而從事焉
送江西右布政使於克恭之任序
古者建侯樹牧以承化宣徳阜康兆民肆惟聖朝稽古建官惟賢惟能用列庶位而外牧藩之任尤重於昔永樂十六年四月詔以刑部郎中於公為江西右布政使朝之大夫士暨凡交遊莫不為江右得人之慶其行也祖而送之車馬溢路觀者歎息大丈夫遭遇聖朝致位如是誠可謂不負所志矣然予嘗觀古之君子抱其魁偉卓絶之才欲超出世俗勒名當時昭勛業於天下後世恆患弗遇其時遇其時矣患弗獲用獲用矣患弗重且大重且大矣又患弗克負荷而有瘝職之譏於公早以文學起家振鐸郡庠為良師儒升秩執法為才御史侍講春坊為賢宮僚載遷秋官為能郎中夫為師儒也良斯知所以為教矣為御史也才斯知所以用法矣為官僚也賢斯知所以事上矣為郎中也能斯知所以賦政矣事上恭為教勤用法審賦政均以是出任一面之重卓然為賢方伯豈虛也哉宜乎命下之日吾䣊之士莫不彈冠而相慶也昔者申伯出治於謝尹吉甫作詩送之其詩曰四國於蕃四方於宣又曰申伯之徳柔恵且直以見宣王任賢使能致中興王業之盛著之大雅萬世誦詠余無似幸忝朝署之末於公斯行仰頌聖天子用賢之明且欲公流功名於無窮也竊取詩人之義為序以贈並以致祝望之意焉同邑王洪序
送沈副使秩滿序
錢塘沈均仲聲為北京庫官秩滿將上政於吏部其鄉之仕於朝者前浙江按察僉事劉必榮刑部郎中方杲主事朱勤楊勉兵部主事周文監察御史周建中書舎人葉臻錢博朱暉王賓衛經歴祝祐翰林庶吉士潘勤冠帶舉人萬完太學生朱斡扈從來北京喜其為人與之游又樂其政之有成也屬洪為文贈之洪曰君子之職也盡心焉耳矣昔者孔子為乗田曰牛羊長而已矣為委吏曰㑹計當而已矣夫委吏乗田卑吏牛羊㑹計細事孔子大聖也以孔子之大聖行卑吏之細事宜若不數數然者必曰㑹計當焉牛羊長焉其小者如此況其大者有不盡心矣乎故曰我戰則克祭則受福後之君子其不及孔子也益逺矣或仕而卑職則鮮事其事曰我非是材人亦將曰彼非是材噫洪嘗觀之矣未有舉千鈞而不能舉儋石者小者之不足大者之有餘天下無是理也直不能盡其心焉耳政之患莫大於不盡心盡其心者任大且重雖材不足猶克舉焉不然雖小且易亦僨焉而已矣洪聞仲聲自授官以來期嵗之間凡金帛泉布百貸器用之出入簿書之㑹計頓置之方畧寸較而銖察之曰燥者不可蠧也濕者不可腐也盈者不可損也人問之則曰無負茲職而已吾非他求也嗟夫使職如仲聲者皆若是政其有不舉者乎朝廷設官制祿待天下之賢俊黜陟之明賞罰之公足以砥礪而懲勸若仲聲之才其有不進而升者乎進而不止勤而益勵洪知其將無不至焉也洪亦與仲聲同里閈今來北京始識於數千里外觀其溫溫謙讓亷敏而勤事宜其克稱其職如此也以仲聲之稱職如此益知洪之罷輭者有不可以不勉也故樂為道之而贈以言
送沈大使之任序
今之逓運使蓋周禮大司徒稍人之職掌州邑車船徒役之數而治其政凡內外賓客往來及財貨之出納於官者至則督其徒役飭其舟車以待上之所命州邑長吏嵗書其勞而殿最之其為任蓋亦重也夫道路轉輸與夫勞來賓客皆三代為政之先務然所以旁逹四方輪運輻輳往復萬里若在朝夕亦豈非得其人而然與不然吾見滯而廢事者多矣錢塘沈仲聲氏北京筦庫秩滿擢鄱陽遞運所大使仲聲余友也為人修潔通敏而和謹可喜其為筦庫也夙夜小心綜理詳密日謙謙焉從賢大夫求所以自益者雖位不加崇而休聞益著今茲往也咸以為仲聲之才有可以至逺且大而沉鬰若是夫職無大小惟稱之為貴茍稱矣雖小榮也不然秪益所以為愧耳由是而觀之若仲聲之才其不至於逺且大者吾未之信也古之君子有自微職而至於華
顯者矣在仲聲〈闕〉 吉買舟而南凡與仲聲游者咸追而餞之〈闕〉 故贈之以言
送瓊臺雲君之官交阯序
聖天子受天明命君〈闕〉 國提封之廣聲教之大極日月所出入惟安南盜臣黎季犛懐虐無道罔畏天憲𢦤其主竊位毒痡生民以俶擾我南鄙億兆面內並告無辜聖天子命大將率熊羆之士征鼔橫徂水陸並進霆震彗掃天兵所至罔不披靡遂敗其徒衆墟其城邑縳黎氏父子闕下於是立方伯守令一如內制遴選英俊往蒞其土以撫以輯於是瓊臺雲君以太學生被選往官其土夫交阯之民苦黎氏久矣今幸出湯火沐浴膏澤子之往也其可不體上所以止暴撫新之意乎蓋惟亷則無欲靜則無擾寅而嚴則人愛且畏循良愛恵而悍者不得肆能若是其可謂不負所任使矣雲君竭志好學溫厚而有斷今之行吾知其能有為也為序以送之
送武功某君之呉縣令序
姑蘇為三呉望郡呉縣其壯邑也稻梁絲帛之富足以供京師而轉給於他州其民亦樂於自足力穡工賈有常業吏易以治去年時雨為戾三呉郡縣水今年又水髙下沮洳地無所出百姓告病聖天子軫念東南之民遣一二重臣往捴治之髙其隄防遏其橫潰洩其汙塞而東注之海又除其一切繇稅廩其尤貧不能存者既復選賢守令以字之於是武功某君為呉縣焉濱行太學生某徴予言為贈予竊以為民未病易治也既病而未甚亦易治也然不可以不慎譬猶強壯之人一旦有疾良醫者謹而䕶調之袪其外邪養其正氣則不勞而病去不然則或至於甚而不可救然則君之往其可不慎也時而存之寛而濟之勤而輯之撫摩之衣食之身歴其艱難延見其父老究其利病而遷就之俾居者不匱來者如歸泰然不知患之及已此蓋聖天子欽卹之至意而君所宜行者也果能是吾民其有瘳矣君始以太學才俊為浙江僉憲仁而有威繼為太平令有恵愛在民予同官蕭君嘗稱之今之行吾知其能為也故以是贈之
贈李士文序
世之醫務於髙者馳思𤣥逺議論枝蔓而罕切於用朴者膠守古人成法而莫知變通是二者皆過也夫人以五臟六腑耳目手足百骸之身或〈闕〉 或勞於形或傷於情性固不能以無疾其強弱虛實表裏寒熱之感不可勝窮也死生之𠉀變於頃刻不可勝測也欲以一定之法槩之不已難乎又其甚者不權緩急輕重盜已入室方且欲修其房闥壯其門戶揖讓談論而退之噫其不至傷也蓋亦幸而已矣昔漢文謂張釋之曰卑之無甚髙論恐迂逺之無當於事也蓋藥不必同也期以中病而已矣政不必泥也期以適治而已矣不然雖談天之衍彫龍之奭亦何益於用哉呉郡李士文氏其先世以醫名於郡中至士文益精其業凡農軒岐伯伊尹之書與夫漢唐以來名醫之述作無不究心求極其指趣嘗以為河間得醫之權學者不逹或失之過東垣得醫之正學者不逹或失之迂以故視人之疾攻補汗下咸求其中振危而起廢既退無矜容無倦色恂恂然言若不出諸口是果有以異於人者矣由是被薦登於太醫而良醫之名一日隱然聞於京師及扈從來北京而人趨士文者益衆夫京師賢才百藝之所集而士文卓然若此豈虛得也哉今年余友監察御史呉憲章氏得疾甚劇衆醫莫治士文獨能起之顧金帛不足謝也乃求予文以為贈余言何足為輕重哉然予因士文之醫有悟其大者而世之業是術者或因予言有所發也故書以贈之
毅齋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毅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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