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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演義/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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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民國演義
◀上一回 第一一七回 吳司令計敗段芝貴 王督軍誘執吳光新 下一回▶

  卻說徐樹錚帶領衛隊,直入京師,將演逼宮故事,一面至將軍府,強迫各員,聯銜進呈,請即褫奪曹錕、曹鍈、吳佩孚官職,下令拿辦。曹鍈為曹錕第七弟,曾任近畿旅長,故小徐亦列入彈章,並推段祺瑞領銜,呈入總統府,大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徐總統不便遽從,延擱一宵,未曾批准。那小徐確是厲害,竟率衛隊圍住公府,硬要老徐懲辦曹吳,否則即不認老徐為總統。徐總統無奈,只好下一指令道:

    前以駐湘直軍,疲師久戍,屢次籲請撤防,當經電飭撤回直省,以示體恤。乃該軍行抵豫境,逗留多日,並自行散駐各處,實屬異常荒謬。吳佩孚統轄軍隊,具有責成,似此措置乖方,殊難辭咎,著即開去第三師師長署職,並褫奪陸軍中將原官,暨所得勛位勛章,交陸軍部依法懲辦。其第三師原係中央直轄軍隊,應由部接收,切實整頓。曹錕督率無方,應褫職留任,以觀後效。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中央所以指揮將帥者,即將帥所以控制戎行。近年綱紀不張,各軍事長官,往往遇事輒托便宜,以致軍習日漓,規律因之頹弛。嗣後各路軍隊,務當恪遵中央命令,切實奉行,不得再有違玩,著陸軍部通令遵照。此令。

  看官!你想這道命令,曹吳兩人,尚肯聽受麼?當下由曹錕出面,聯同東三省巡閱使張作霖,長江三督軍李純、王占元,陳光遠等,發一通電,具論老段及小徐罪狀,大略如下:

    自安福部結黨營私,把持政柄,挾其國會多數之勢力,左右政局,而陰謀作用,輒與民意相反,實為禍國之媒,濅成輿論之敵。其尤影響國事者,政爭所及,牽動閣潮,以致中樞更迭不定,庶政未由進行。甚至黨派之後,武力為援,政治中心,益形杌隉。試察其行動之機,則發縱而指使者,多係徐樹錚等主持,恣睢專橫,事實昭然。元首明燭破奸,於是下令開去徐樹錚籌邊使之職,解其兵權,籌紓黨禍,並因靳揆辭職,提出周少樸氏,即周樹模,徐欲用周代靳,已送咨文至眾議院,未得議員同意。方期從容組閣,以文治之精神,奠邦基於永固。詎倏傳驚耗,變出非常,合肥方面,以段芝貴為總司令,派邊防軍,直趨保定,宣言與直軍宣戰,並計定攻蘇攻鄂,攻豫攻贛,強迫元首,下令討伐。近日元首已被其監視,舉動均失其自由,假借弄權,惟出自一二奸人之手。此時政本已搖,發號施令,無非倒行逆施之舉,似此專橫謬妄,實為全國之公敵。夫元首有任免官吏之權,乃因免一徐樹錚,彼竟敢遽行反抗,訴諸武力。以直軍而論,自湘南久戍,奉准撤防,無非藉資休整,備國家禦侮之用,既無軌外之行動,有何討伐之可言?詎合肥欲施其一網打盡之計,是以有觸即發,為徐樹錚之故,為安福部之故,乃不惜包圍元首,直接與曹錕等宣戰,總施攻擊。錕等素以和平為職志,對此釁起蕭牆,無術挽救,迫不得已,惟有秣馬厲兵,共伸義憤。紓元首之坐困,拯大局於瀕危。掃彼妖氛,以靖國難。特此電聞。

  通電喧傳,全國鼎沸。再加張作霖回到奉天,立即派遣重兵,入山海關,也有一篇宣言書,說是:「作霖奉令入都,冒暑遠征,冀作調人,乃我屢重涕而道,人偏充耳勿聞。現聞京畿重地,將作戰場,根本動搖,國何由立?且京奉鐵路關係條約,若有疏虞,定生枝節。用是派兵入關,扶危定亂。如有與我一致,願即引為同袍,否則視為公敵」等語。這是張雨帥獨自出名,與上文聯銜發電的文章,又似情跡不同,未嘗指明討段。其實乃是聰明辦法,留一後來餘地,看官莫要被他瞞過呢。謂予不信,試看後文。

  曹錕得知奉軍入關的消息,料知他前來援應,遂放膽出師,親赴天津,當場行誓眾禮,派吳佩孚為總司令,號各軍為討賊軍,即就天津設大本營,高碑店設司令部,一意與段軍對敵。段軍分四路進兵,第一路統領劉詢,第二路統領曲同豐,第三路統領陳文運,第四路統領魏宗瀚,均歸總司令段芝貴調度。總參謀就是徐樹錚。七月十四日,兩軍相距,不過數里,刁鬥相聞,兵刃已接,眼見是戰雲四布,無法打銷了。總統府中尚發出通令云:

    民國肇造,於茲九年,兵禍侵尋,小民苦於鋒鏑,流離瑣尾,百業凋殘,群情皇皇,幾有儳焉不可終日之勢。

  本大總統就任之始,有鑒於世界大勢,力主和平,比歲以來,兵戈暫戢,工賈商旅,差得一息之安,猶以統一未即觀成,生業不能全復。今歲江浙諸省,水潦為災,近畿一帶,雨澤稀少,糧食騰踴,訛言明興,眷言民艱,憂心如搗。乃各路軍隊,近因種種誤會,致有移調情事,兵車所至,村里驚心,饑饉之餘,何堪師旅?本大總統德薄能鮮,膺國民付託之重,惟知愛護國家,保▉人民,對於各統兵將帥,皆視若子弟,倚若腹心,不能不剴切申誡。自此次明令之後,所有各路軍隊,均應恪遵命令,一律退駐原防,戮力同心,共維大局,以副本大總統保惠黎元之至意。此令。

  軍閥相爭,勢不兩立,還管甚麼大總統命令?大總統要他撤防,他卻即日開戰,鼕鼕的鼓聲,拍拍的槍聲,就在琉璃河附近一帶發作起來。邊防軍第一師第一團馬隊,與第十三師第一營步軍,進逼直軍第十二團第二營,氣勢甚猛,悍不可當。直軍也不肯退讓,即與交鋒,正在雙方攻擊的時候,忽見直軍步步倒走,退將下去。邊防軍越加奮迅,趁勢追逼,再加總司令段芝貴,性急徼功,下令軍中,並力進擊,不得瞻顧。小段號稱能軍,何並誘敵之謀,尚不知曉?邊防軍自然銳進。哪知直軍退到第一防線,均避入深壕,伏住不動,所有邊防軍射來的槍彈,盡從壕上拋過,一些兒沒有擊中,空將彈子放盡。猛聽得一聲怪響,便有無數彈子,飛向邊防軍擊來,煙塵抖亂,血肉橫飛,邊防軍支撐不住,立即轉身飛奔。直軍返退為攻,統從壕溝中躍出,還擊邊防軍,嚇得邊防軍沒路亂跑,紛紛四散。段芝貴顧命要緊,早已遁去。尚有西北軍第二混成旅,及邊防第三師步兵第二團,由張莊、蔡村、皇后店三路,分攻楊村的直軍防線,激戰多時,統為直軍所敗。楊村係曹鍈駐守,與吳佩孚同日得勝,先聲已播,可喜可賀。獨段芝貴等未免懊恨,向段祺瑞處報告,但言為直軍所襲,因致小挫。祺瑞乃欲鼓勵戎行,特令秘書員草就檄文,佈告中外,略云:

    曹錕、吳佩孚、曹鍈等,目無政府,兵脅元首,圍困京畿,別有陰謀。本上將軍業於本月八日,據實揭劾,請令拿辦,罪惡確鑿,誠屬死有餘辜。九月奉大總統令,曹錕褫職留任,以觀後效,吳佩孚褫職奪官,交部拿辦。

  令下之後,院部又迭電促其撤兵,在政府法外施仁,寬予優容,曹錕等應如何洗心悔罪,自贖末路。不意令電煌煌,該曹錕等不惟置若罔聞,且更分頭派兵北進,不遺餘力。京漢一路,已過涿縣,京奉一路,已過楊村,逼窺張莊。更於兩路之間,作搗虛之計,猛越固安,乘夜渡河,暗襲我軍,是其直犯京師,震驚畿內,已難姑容,而私勾張勛出京,重謀復辟,悖逆尤不可赦。京師為根本重地,使館林立,外商僑民,各國畢屆,稍有驚擾,動至開罪鄰邦,危害國本,何可勝言?更複分派多兵,突入山東境地,竟占黃河岸南之李家廟,嚴修備戰,拆橋毀路,阻絕交通,人心惶惶,有岌焉將墜之懼。本上將軍束髮從戎,與國同其休戚,為國家統兵大員,義難坐視,今經明呈大總統,先盡京漢附近各師旅,編為定國軍,由祺瑞躬親統率,護衛京師,分路進剿,以安政府而保邦交,鋤奸凶而定國是。殲魁釋後,罪止曹錕、吳佩孚、曹鍈三人,其餘概不株連,其中素為祺瑞舊部者,自不至為彼驅役,即彼部屬,但能明順逆,識邪正,自拔來歸,即行錄用。其擒斬曹錕等,獻至軍前者,立予重賞。各地將帥,愛國家,重風義,遘此急難,必有屨及劍及、興起不遑者,祺瑞願從其後,為國家除奸慝,即為民生保安康,是所至盼。為此檄聞。

  同日曹錕亦通電各省,說是開釁原由,當歸邊防軍任咎,略述如下:

    邊防軍稱兵近畿,擾害商民,近仍進行不已,以眾大之兵力,佔據涿州、固安、淶水等處,於寒刪兩日,詩韻有十三寒,十五刪兩韻,電碼即借作十三日十五日之省文。向高碑店方面分路進攻,東路則佔據梁莊、北極廟一帶,向楊村攻擊,炮火猛烈,槍彈如雨。敝軍力為防禦,未及還攻,而彼竟愈逼愈緊,實為有意開釁,事實如此,曲直自在。

  惟有激厲將士,嚴陣以待,固我防圉而衛民生。特電奉聞,諸惟察照。

  兵戈不足,濟以筆舌,兩造各執一是,互爭曲直,這也是習見不鮮的常調,無足深論。公論自在人間,兩造嘵嘵,何足取信?惟戰事既開,勢難收拾,最激烈的是徐樹錚,他以為敵寡我眾,敵弱我強,曹三庸夫,毫不足懼,吳子玉雖號知兵,究竟是個戎馬書生,不慣力戰。西北軍身長膽壯,但藉那靴尖蹴踏,已足踢倒曹吳,不意一戰即挫,前驅潰退,惱得小徐氣衝牛鬥,投袂奮起,自往督軍,就將高碑店戰事,盡交段芝貴主持,親赴楊村一帶,督同三路大軍,進攻曹鍈。一面電致鄂豫魯等省,密令同黨起事,響應京畿。

  湖南督軍吳光新,本是段氏嫡派,得繼張敬堯後任,兼充長江上游總司令,已見前文。蒞鄂已有多日,因見岳州、長沙為南軍所佔據,無隙可乘,不得已寓居湖北。張敬堯奉令查辦,始終不肯到京,尚在湖北潛住。自經徐樹錚密電到鄂,由吳光新接著,遂與張敬堯會商,圖取湖北,助攻直軍,並因舊部趙雲龍駐守河南信陽縣,好教他乘機發難,攻奪河南。當下發一密電,囑告雲龍,約期並舉。鄂督王占元與曹吳聯絡一氣,當然隱忌吳光新,時常派人偵查,防有他變。及直皖戰起,偵察益嚴,所有吳光新暗地舉動,竟被王占元察知,遂借請宴為名,備了柬帖,邀吳入飲。吳光新未曾防著,還道是密謀未泄,樂得擾他一餐,快我老饕。況臨招不赴,乃是官場所忌,並足使王占元生疑,為此貿然前往,怡然入席。主客言歡,觥籌交錯,暢飲了一二小時,已覺酒意微醺。突由王占元問及近畿戰事,究係誰曲誰直?吳光新不覺一驚,勉強對答數語,尚說是時局危疑,不堪言戰。假惺惺。王占元掀髯微笑道:「君亦厭聞戰事麼?如果厭戰,請在敝署留宿數宵,免滋物議。」說著,即起身出外,喚入武士數名,扯出吳光新,驅至一間暗室中,把他軟禁起來。吳光新孤掌難鳴,只好由他處置,惟自悔自歎罷了。得生性命,還是幸事。王占元既拘住吳光新,更派出鄂軍多人,往收吳光新部曲,果然吳軍聞信,乘夜嘩變,當被鄂軍擊退,解散了事。獨張敬堯生得乖巧,已一溜煙似的遁出鄂省,得做了一個漏網魚。占元遂通電曹、吳,曹、吳亦為欣慰。嗣復接得廣東軍政府通電,也是聲討段氏,但見電文中云:

    國賊段祺瑞者,三玷揆席,兩逐元首,舉外債六億萬,魚爛諸華,募私軍五師團,虎視朝左,更復昵嬖徐樹錚,排逐異己,嘯聚安福部,劫持政權。軍事協定,為國民所疾首,而堅執無期延長;青島問題,宜盟會之公評,而主張直接交涉;國會可去,總統可去,而挑釁煽亂之徐樹錚,必不可去;人民生命財產,可以犧牲,國家主權,森林礦產,可以犧牲,而彼輩引外殘內之政會,必不可以犧牲。兇殘如朱溫、董卓,而兼鬻國肥私,媚外如秦檜、李完用,而更擁兵好亂。綜其罪惡,罄竹難書。古人權奸,殆無其極。軍府恭承民意,奮師南服,致討於毀法賣國之段祺瑞,及其黨徒,亦已三稔於茲,不渝此志。徒以世界弭兵,內爭宜戢,周旋壇坫,冀遂澄清。而段祺瑞狼心不化,鷹瞵猶存,嗾使其心腹王揖唐者,把持和局,固護私權,揖盜談廉,言之可丑。始終峻拒,寧有他哉?亂源不清,若和奚裨。吳師長佩孚,久駐南中,洞見癥結,痛心國難,慷慨撤防。直奉諸軍,為民請命,仗義執言,足見為國鋤奸,南北初無二致也。乃段祺瑞怙惡飾過,獎煽奸回,盤踞北都,首搆兵釁,以對南黷武之政策,戕其同袍,以不許對內之邊軍,痛毒畿輔。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但知異己即噬,不惜舉國為仇,故曩諉為南北之爭者,實未徹中邊之論也。道路傳言,僉謂該軍有某國將校,陰為之助,某氏顧問,列席指揮,友邦親善,知必讏言,揣理度情,當不如是。然而敬瑭猶在,終覆唐室,慶父不除,莫平魯難。今者直省諸軍,聲罪致討,大義凜然,為國家振綱紀,為民族爭人格,揮戈北指,薄海風從。軍府頻年討賊,未集全勛,及時鷹揚,義無反顧,是用獎率三軍,與愛國將士,無間南北,並力一向,誅討元兇。其有附逆兵徒,但知自拔,咸與維新。若更徘徊,必貽後悔。維我有眾,壹乃心力。除惡務盡,共建厥勛。褫奸雄之魄,毋或後時,抉郿鄔之藏,相偕飲至。昭告遐邇,盍興乎來!

  據這電文,明明是岑春暄主張,與曹、吳遙相呼應,直派聯合岑、陸,已見一百十四回中。曹、吳大喜,頒示將士,遂令軍心益奮,慷慨臨戎。小子有詩歎道:

    武夫本是國干城,禦侮原應不愛生。

    可惜局中差一著,奮身誤作鬩牆爭。

  欲知兩軍再戰情形,請看下回便知。


  絕交不出惡聲,是謂之君子人。試觀直、皖之爭彼此相詬,無異村嫗鄉童之所為。試思同袍同澤,本有偕作偕行之義務,就使意見不合,偶與絕交,亦當為國家起見,各就本職,守我範圍,豈可自相詆誹,自相攻擊乎?況虛詞架誣,情節支離,徒快一時之意氣,甘作兩造之讏言,本欲欺人,適以欺己。天下耳目,非一手可掩,何苦為此山膏罵豚之伎倆也。彼段芝貴之遭敗,與吳光新之被拘,皆失之躁率,均不足譏,即勝人執人者,亦為君子所不齒。朝為友朋,暮成仇敵,吾不願聞此豆萁相煎之慣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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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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