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新傳/二十一 妾婦行兩番歇美酒 英雄義千里訪危城
大宋宣和七年十一月,金兵分道檀州、代州兩路入寇,東路斡離不部下,席捲燕山,陷易、雄等州。然後將騎兵分散若干支,遍擾河北州縣。橫海郡滄州兵馬都統制小旋風柴進,副統制丑郡馬宣贊,伏兵縱火,將犯境胡騎三千餘人,一鼓擊潰。這是童貫巡邊而後僅有的一次大勝仗。
那王知州自柴進下令戒嚴,閉了四門,逃命不得,只是在州衙里上房中來回打旋轉。到了晚間,聽說金兵已經入境,益發焦急萬分,各房屋裡收拾好了的細軟,成捆的堆着,卻是移動不得。黃昏以後,城外喊殺連天,胡笳悲鳴。王知州生平作的是太平官,哪裡經歷過這事,坐在後堂暖椅上,一味發抖。兩位年輕美妾,隔着屋子,只是嗚嗚咽咽的哭。他渾家喬氏,更是放了聲音哭罵。王知州皺着眉頭道: 「你們這樣鳥亂,益發教我沒個安排處。」那喬氏聽說,由內室哭將出來,指了王知州罵道:「早日教你送我南下,你卻顧慮這樣,牽掛那樣,直延到今日。你身為一州之主,卻作不得主意,讓柴進那廝下令關了城,把我們都關在城裡等死。」王知州道:「夫人,你休來埋怨下官,這離亂年間文官總要讓武官一著。那柴進又是個強盜出身,教我怎敢和他計較?這隻怪我那堂兄王太輔,不該讓我來做這邊疆上的官吏。讓我把官作下去,又不該調了兩個梁山強盜來這裡掌握兵權。現時兵臨城下,我們真箇是命在須臾。但願那宣贊得佛菩薩保佑,打了一個勝仗也罷。只要明日兵退了,下官擔着血海千系,定開了城門,讓夫人離境。」喬氏道:「便是你也可以走。你不聽說雄州奚知州也先走了?我們還有些錢財,改名換姓,隱藏在江南,下半輩也吃着不盡,趙官家兀自在汴京作樂,卻教我等來盡忠保國。」王知州道:「明日且作理會。」說話時城外幾十個火頭,向半天裡飛舞,那紅光照着州衙里如同白晝,王知州站在堂檐下,昂頭望了天空,口裡只是念佛。待到三更以後,又聽到喊殺之聲大起,料着是金兵又來攻打城池,越發是抖顫得厲害。一迭連三的,只管派人去打聽消息,所幸探子回報,並非金兵攻城,只是我們的伏兵,在金兵後面放火。王知州口裡益發不住的念佛,但願把金兵燒跑了也罷。及至四更以後,聽得喊殺之聲漸遠,得知金兵果然打跑,立刻這顆亂撞的心房向下一落。兩手加額,對天先躬身拜了兩拜。那喬氏聽了這消息,也念着佛走將來,扯了王知州衣襟道:「現在金人已由西北角退去,這城東南角必是十分平安,待到天亮,我們必是由南門開城走去。」王知州道:「夫人,你說好稀鬆話兒,現今四門都是柴進人馬把守,那南門五里坡,宣贊也要在那裡紮營,和城裡作犄角之勢。他卻如何能教我走?」喬氏亂扯了王知州衣服,叫道:「你恁地無用!這滄州城是你治下,你連開道城門放家眷走,也作不得主,卻不辱沒煞人!柴進留着你,還說你是一州之主,要你守了這顆印。我是婦道,留我怎地?你不放我走時,我便在這衙里拚了你。」說着,將頭髮打散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王知州坐在椅上,閉了眼只是搖頭。那兩個年輕姬人,聽說金兵被打退了,正好逃生,也走過來,雙雙跪在王知州面前,只求相公救命則個。王知州嘆道;「你怕我不是一條性命,卻願在這圍城裡廝混?無奈柴進那廝,滿口忠義,這些求命逃生的話,半字和他提起不得。只有明天我把他請來了,你等跪在他面前苦苦哀告,或者可以放你們出去。只是我呢,卻休作此想。你等有這些金銀,回江南去,好好度日,休來想我。」說着,不住長吁短嘆。他渾家和兩個姬人,見已有了一線生機。天色一亮,便要王知州着人去請柴進。王知州被她們哭擾了一夜,十分沒奈何,便着人向統制衙去通報,只說有要事請統制過衙去。
柴進心中暗忖,昨日罵了那廝一陣,此請必非無故。我自處理我的軍事,諒他也奈何我不得。但他究竟是一州主官,打了勝仗,也當說與他知曉。想定,便騎馬過衙來。這時他戎裝未卸,軟甲外懸了一枝寶劍,在二堂下馬時,王知州便在馬前恭候,深深一揖,笑道: 「仰仗將軍盛威,一仗便將金人打退,備有薄酒,與將軍賀功。」柴進見他十分謙遜,便也放出了笑容,拱揖道:「昨日言語冒犯明公,過後思量,甚是不當。」王知州笑道:「統制卻還介意昨日之事,小可早已忘懷了。將軍忠義之士,一時激於義憤,小可當得拜領嘉言。」柴進暗想,卻又作怪,他倒一味地恭順了。我自作我的,看他怎地。王知州將柴進引到內堂,卻見桌案在堂中擺得端正,賓主席上,分排了兩把椅子,正是等候佳賓模樣。王知州躬身一揖,請柴進上座。柴進想着,他恁地做作,必有所求,若不依他,他兀自不安。且自受了,看他怎地?
方才坐下,屏風後卻有兩個妙齡姬人,一個託了茶盤,一個託了果盤,雙雙出來。她們從從容容把茶點放下了,站在一邊向柴進雙雙的微側身軀,道着萬福。柴進看她們挽着宮髻,插了一枝鳳頭釵,鳳口裡啣了一串珠墜,搖擺不定。一個着綠羅襖子,下系白練裙。一個着紫綾祆子,着白練裙。五彩絲絛,衣襟旁邊垂出來很長。鬢邊各插把兩朵扎絨花,清淡淡中,帶着幾分艷麗,料着不是尋常奴婢,便站起來回禮。王知州拱揖道:「我兄並非外人,現在患難相共之時,分不得內外,特着兩個小妾出堂拜見。」柴進啊呀了一聲,這兩位姬人便花枝招展的拜了下去。柴進退出席來,後站兩步,躬身回禮道:「折煞柴進!」兩個姬人拜罷起來,王知州又讓柴進入座。因道:「將軍略施小計,便把胡騎燒得狼狽而逃,小可十分佩服。」柴進道:「金人知我中原文弱,年久不修兵甲,十分輕視我們,所以把這些騎兵,分成了三四千人一股,向河北各州縣分竄。料得我中原人怕事,一定聞風而逃。他大則占領城池,小則擄掠財帛,見機行事。雖是在雄州略吃了個小虧,看着河北州縣兵力,究不把他怎地。所以滄州偌大州城,他們也只有三五千人馬來進犯。宣副統制胸中卻有兵法,他便覷定了金人驕橫,所以乘其不備,在他們後路放了一把火。小可得知金兵兵臨城下,便在城上巡視,不敢片刻離開。看到城外西北角起火,便知是宣贊用了計。因為金兵縱火時,他自不能燒他後路,也不能把火放在上風頭,所以便暗暗傳令,準備威嚇金兵。小可又怕金兵有詐,總不敢冒昧出城。後來在城上看到金兵潰亂,拚命奔竄,我等是步兵,開了城門出去,也追趕不及,只索罷了。」王知州道. 「宣將軍入城時,小可自當再為慶賀。據將軍看法,金兵既是讓我們打跑了,他會再來犯境也不?」柴進道:「小可適才說了,金人大則占領城池,小則擄掠財物。他若是只想在滄州擄掠,自不會再來。若是要占城池,吃了這回敗仗,如何肯罷休?明公正應當拜表朝廷,請早為之備。這七八萬騎兵,若是渡過了黃河,那就中原根本動搖了。」王知州望了柴進,半晌不能言語,因問道:「將軍卻道得金兵恁地厲害,若再來犯滄州時,如何抵禦他?」柴進道;「此事正要與明公商議,現今兵已犯境,作遠大計劃不得。妤在滄州城池堅固,金兵攻打不得。只要城裡多備糧草,多備箭石,能多支持些時候,那些流竄成性的金兵,自不能持久。我一面向山東州縣求取救兵,卻也有個指望。為甚不向河北州縣求救?金兵現今分竄河北各處,各處守軍,沒個不單薄的,兀自自頤不暇,怎能來救我偏東這個州郡?」王知州道:「恁地說時,山東求取不到救兵時,卻是完也!」柴進道:「現今金兵分兩路入寇中原,朝廷決無不派大兵渡河抵禦之理。我們只要把城池守得長久些,金兵必聚合他的精銳,爭奪河東、大名兩處。不是柴進誇口,那時乘他兵力西移,還要興起一支奇兵,夾攻金人的後路。」王知州手把茶碗,默默沉思,良久才問道:「由將軍看來,這卻不是周年半載的廝殺?」
柴進笑道; 「明公卻不說遠些,是個十年八載的廝殺?」王知州聽說,倒抽了口涼氣,又作聲不得。柴進笑道,「明公發愁恁地?人生必有一死,守得住這滄州城,自是國家之幸。守不住這城池,你我一死報國,落個青史名標,這生也不枉來了。明公讀聖賢書,此理自不須柴進來說。」王知州手搔髭鬚,連連稱是,卻沒得答覆。少時,家人撤去了茶碗果子,擺上一席盛饌。柴進起身謝道:「明公卻又如此盛情款待,寇兵方退,正須上城巡查巡查。此酒留待晚間拜領如何?」王知州道:「我軍追殺了一夜,賊兵已是遠去,目前料無甚事。將軍終宵勞碌,自當安息片時。小可也不敢強留,既是肯晚間再來赴約,十分是好,益發可請了宣將軍同來吃幾杯慶功酒。只是現在菜餚既已擺出,也不能空撤去,且請先吃幾杯。」
說時,那兩位姬人,重新出來,一個捧杯,一個執壺,便向前敬酒。柴進只得退後一步,連稱不敢,這兩個姬人,將酒斟過,放在席上,齊齊跪了下去。柴進驚惶着一團,目視王知州道:「明公,端的有甚見教?如此相待,實不敢當!」王知州站起來也是一揖,因道:「小可有個下情,未能相瞞。昨日已和將軍說過了,敝眷幾個人,生長太平世界,見着這兵慌馬亂卻是坐立不安,只是想回江南去逃生。我等食了國家傣祿,自當與城共存亡。留着她們在這裡,能作些甚的?反是擾亂了小可心緒。」柴進接着道:「明公之意,小可已是明白了。莫非教柴進開了城,送寶眷出城去?」王知州又是一揖道:「但求將軍網開一面。」柴進向跪着的兩位姬人連連拱手道: 「二位夫人請起,自有個商量。」
王知州大喜,便道:「柴將軍既是依允丁,可多拜兩拜。」兩個姬人,果然就地拜了四拜,方才起來。柴進心中暗忖,我何曾依允了,敵兵走去未遠,胡亂開着城門,怎地向百姓說話?正自猶豫着,那王知州渾家喬氏,卻又從屏風後踅將出來。柴進見她穿了命婦的品服,料着是知州夫人,便離席恭立。王知州道:「幸得將軍垂憐,放她們出城,拙荊也前來拜謝。」柴進口裡道着不敢時,那婦人已是拜下去了。柴進回禮已畢,便道:「夫人和兩位如夫人,且請回內室,柴進和知州相公自有個處決。」三個婦人這才道着萬福稱謝去了。柴進向王知州道:「非是柴進故意刁難,這事實在特重大些個。明公如此見托,又推託不得,現有兩個走法,請明公自擇。其一是規定個時分,鳴鑼警眾,放些百姓出城,寶眷可以夾雜在百姓群里走去。恁地時,百姓便明知是明公眷屬,也沒的話說。其二,是天明以前,或者黃昏以後,悄悄地開了南城,讓寶眷出去。」王知州道:「便是小可也曾想到,此城若打算久守,便當放些老弱百姓出去,也好節省些城中食糧。但是敝眷不免攜帶些行李包裹,若夾雜了老百姓走,卻老大不便,還是今日黃昏時候,讓她們走罷。」柴進道:「進有一言,不能不稟告明公。金兵雖是由西北角來,卻是四處流竄,準保滄州南路,沒有金兵竄到。萬一寶眷在路上遇到寇兵,卻施救不及。」
王知州沉吟了一會,因道:「將軍自顧慮得是。但昨晚一戰,金兵明明向西北角退去,敝謄向東南角走,自相差得遠。」柴進見他恁地說了,明知勸解不得,便端起酒碗,將方才兩位姬人篩的酒一口氣吃了。然後向王知州道:「黃昏時候,柴進當親自在南門城上等侯,見了三位夫人當面,便可開城,只是恐引起士卒不平,恕不能派人遠送。」說畢,唱了一個無禮喏,便起身告辭。王知州雖然還有些不願意,可也省得這已過分的僥倖,執了柴進的手,誠誠懇懇送到二堂口上,叮囑了晚間必來小酌。
柴進回到統制衙署,連接幾次探報,確實知道了金兵已經遠去,安心着實睡了一天。到了黃昏時候,等到王知州家眷攜帶了十餘輛車子出城,登城看着他們亮了一叢燈籠火把,平安的走遠了,方始下城。這晚王知州聽得金兵走遠了,眷屬又已出城,心裡更安閒些,又約了柴進過衙,吃了兩個更次的酒。柴進卻是不肯大意,道金兵是騎隊,來去飄忽,須是晝夜提防了。因此晝夜必在城上巡查兩次,宣贊的兵馬,依然扎在城外,這日正午,忽有兩名巡城兵士來報,南門壕外有十幾騎兵士來到,隔了壕叫城,有副統制派人引道將來。柴進聽了,頗是驚訝,便親自到城牆上來觀望。只見吊橋口上,有七八十人下了馬站着等侯,另有幾個人騎在馬上。正張望時,卻見那裡有兩個人向城牆上指指點點,其中有個人走出來兩步,直到壕邊站定,昂了頭向城上大叫道:「大官人別來無恙,小弟戴宗在此。」柴進聽得舊時兄弟稱呼,又識得戴宗聲容,正不曾錯,大喜道:「戴兄怎地來到滄州?」 戴宗答道:「好教兄長得知,石秀、朱武兩位兄弟,與小可同來。」說時,只見石秀、朱武兩人,由人叢里走上前兩步,同聲叫着柴大官人。柴進看了,正是滅降之喜,立刻下令,放了吊橋,開了城門,放着一行人進來。自己下了城坡,接到城門洞口。各各拱手言歡,騎了馬同到衙署來。
檗進讓各人換除了行裝,洗了手腳,引到內堂坐地,便擺上了酒菜,大家把盞敘談。柴進道:「自來滄州,無日不苦念各位兄弟,不想這戎馬倉皇之時,有三位兄弟來到。三位自是由鄧州來,張相公及眾家兄弟想是都好?」戴宗道:「張相公與各位兄弟都好。公明哥哥也是苦念各位渡河來的兄弟,和小可商量了,特稟知了張相公,着小可與朱、石兩位,還有史進一路北上,探望各位。我等到了大名,才知道金兵已經南犯。盧俊義哥哥正也商議着要操練人馬,卻得了董平兄弟求救的書文。俊義哥哥道是大名軍事重鎮,不能多抽調兵馬,便行文相州,磁州兩處,共調三千人馬,大名再調四千軍馬,合共七千人馬,在大名集合。史進留在大名,要同這七千軍馬,前往冀州。俊義哥哥特着小弟來此,望大官人也在這裡抽調三千人馬,直向雄州進兵,便在那裡會師。我等直到前日,路上遇着逃難百姓,才知雄州失陷,適才遇到宣贊兄弟,又知董平兄長已經死難。現在挽救不及,正急於要個商議,怎地應付金兵?」柴進道:「三位既是先見了宣贊兄弟,滄州事情,諒已得知。目下金兵分途南下,要和河東之師會合,似乎無力侵犯山東。既不犯山東,滄州便非必爭之地。於今看起來,卻是冀州要緊,金兵必經那裡直犯大名。盧都統制已發兵北上,在那裡正好遇個正着。」朱武道:「小可也恁地想,這裡既無事了,我三人想在此盤桓一夜,明日依然由原路趕回。大名兵馬,頂頭迎住了金兵,自有一番大廝殺,必是需用人力。我等為公為私,必要回去,為俊義哥哥聊助一臂。今天且盡情吃一日酒。」柴進聽了,沉思了一會,笑道:「恁地也好,且與各位先吃三碗酒。」在旁的侍役,拿了酒壺,在各人面前,篩過了三碗酒。石秀捧了酒碗,接連吃了兩碗,卻不住向柴進打量。端起第三碗酒來時,便放下不曾吃,向柴進笑道: 「兄弟看大官人義形於色,三碗酒之後,必有甚言語見告。我便將酒先幹了,且聽大官人說些甚的?」柴進坐在主席,目觀眾人,然後笑道:「端的石家兄弟精細,便知我心事。柴進現任職滄州,有兵犯境,我自在境內和他廝殺。兵不犯境,在鄰近州郡內廝擾,我也要剿了他。因為我既是大宋臣民,便當和大宋分憂。只要我有力量來管,卻問他甚的境內境外?此次金兵合兩路幾十萬軍馬,進逼中原,便是燕山一路,要席捲河北的,怕不有七八萬人。倘是他僥倖成功,大名不保,這滄州深入北地,又怎可守得住?我且靜待三五日,把金兵行蹤打聽得實了,他還要來侵犯,我自在這裡廝守。若他丟這裡不顧,以為奪了大名,這裡可傳檄而定。我便看定這個空隙,留着宣贊在這裡守城,我便親帶三四千人馬,暗襲金兵的後路。但得在冀州前後夾攻,便不將金兵打散了,也牽制了他不能立即南下,也牽制了他不能和河東那路軍隊合流。但得朝廷派一員大將督率大軍渡河禦寇,把大戰場限在河北,那我等兄弟這萬餘人馬的小小力量,卻報效國家甚大。朱武兄弟是個熟讀兵書的人,卻看我小旋風這番籌劃,使得也不?」說畢,挺起胸脯手摸髭鬚,微微笑着。在席幾籌好漢,都手扶了酒碗,微偏了頭靜靜地聽柴進言語。他說完了,朱武鼓了掌,點頭道:「柴兄之言,甚是得當。若不如此,大名不守,河北瓦解,便留得三五千軍馬在滄州,又能作些甚的?」柴進向石秀端了酒碗,笑道:「石三郎,你是條漢子,趕過黃河來,湊了這場廝殺。我賀你這一碗。」石秀笑着,和柴進對吃了兩碗灑,笑道:「小可沒有柴兄腹內這般韜略,只省得從小便在北地飄流,那個州縣,不當了自己家門看待。所以隔了些時間,自想來看看。於今渡了河,遇到這般大廝殺場面,正好趕回熱鬧,我便死也死在這黃河北岸。」柴進笑道: 「石兄自是這般直截了當。」石秀笑道:「當得和各位再吃三碗。只是休太醉了,我等應當去拜訪拜訪這裡知州。」柴進聽他說,卻嘻嘻的笑了。石秀望望他,又再望望朱武、戴宗,強笑道:「二兄便知。當我等離開鄧州時,公明哥哥也曾言道,兄弟們大小總是一個官了,到了外面,必須講些儀節,卻非石秀要奉承這裡州官。」柴進笑道:「石兄錯猜了小可意思了。這個王知州,只是王黼腳下一個骯髒奴才。承平時作威作福,不把我們武員放在眼裡,背地裡卻說我們是強盜出身。到了境中有事,他又爹娘般奉承,讓人哭笑不得。」因把王知州如何懇情,如何讓姬人出拜,如何開城,敘述了一番。朱武道:「聽說那雄州奚知州也是棄城逃走的。怎地朝廷偏用了恁般不成器人物來作邊疆官吏?」柴進道:「休提這些奴才,卻礙了我們的酒興,我們先吃三碗,來解了這晦氣!」說着,哈哈大笑。正說時,差役進來報道:知州相公請過衙敘話。柴進向大家望了望道;「你看,卻不是來也。」大家也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