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新傳/六 三路調兵高俅獻計 万旗匝地關勝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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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梁山幾籌好漢,在東京廝混了兩月,官廳絲毫也不省得,到了後來,益發鬧到了小相公府。蔡攸着實惱恨這汴京緝察使竇監,和那皇城捕緝使孫榮。竇監追趕柴進,在黃河南岸中箭重傷回來,蔡攸卻專一怒惱着孫榮。只因他是內監童貫的人,未曾動作。當時東京人民,稱蔡京為公相,稱童貫為婆相。蔡攸雖是皇帝面前紅人,卻也不敢得罪童貫。那孫榮素日趨奉權貴,實不曾親問皇城治安。前些時全城傳說有梁山好漢來了,他只說是謠言。後來他們真箇燒了相府,他也很不自安。暗地裡打聽得蔡攸兀自要奈何他,不敢去碰撞,卻來王黼家裡懇情。恰是這日丁虞候由竇監家探病回來,向王黼轉述了竇監的話。門官說時孫榮求見,王黼便着將入來,在節堂前,和丁虞候一同廝見。因道:「孫榮,你自身曠忽職務,情形特重大些個。竇監的罪自比你更大,開門揖盜,把令箭都失了。但他迫趕梁山賊寇帶傷回京,危在旦夕,又保薦他的兄弟去平梁山。你好歹學他那樣將功折罪,我也好和你說情。此事我已撤查得清楚,梁山賊人有八九個在京,終日輦着金銀。在冠蓋中往來。你身為緝捕使一些不知,卻怎地交代得過去?」孫榮躬身道:「太輔所責,卑職萬死莫辭。便殺了孫榮,也無補於事。卑職現有宗兄,名叫孫浩,現作沂州指揮使,和竇緝察介弟竇益也有往來。竇緝察既保薦他弟青州竇團練,卑職也保薦家兄去平梁山。這州軍馬,終年防着海盜,是有經練的兵力,卻不像中原軍隊久不聞鼙鼓之聲。若是合併青、沂兩州軍馬,總不下兩三萬人,朝廷若再差一員才智的大將前去統率,梁山不難平定。」王黼坐着靠椅上,手摸髭鬚微笑。因道;「你們只好作皇城裡的官,知些甚的?若是梁山賊寇只要一兩個州郡的軍馬可以平定,卻還待到現在?你既有此建策,且和小蔡相公商議了,再作計較。」孫榮看到王黼臉上,還並無和悅的顏色,自不敢多議。

王黼知道自己門下有多人受過柴進的賄賂,若把事情說破了,卻是不大穩便。因之特在這日深夜,邀了高俅到小相公府來向蔡攸商議此事。那蔡攸為了家醜泄露,多日託病不出,心裡可又放梁山這伙仇人不下,兀自籌劃不出一個良策。王、高來到,便扶了小琴童,到暖閣子裡會見。他勒着一方巾幘,斜靠在湘妃榻上,一手按膝,雙眉微皺。王、高側坐在錦墩上,先慰問了幾句。高俅笑道:「相公貴恙,倒不須藥石來醫治,依着小可之見,只要聖上一紙詔書,調動一支大軍去掃蕩梁山,相公出了這口怨氣,貴恙自好。」蔡攸笑道:「只是太尉便知我意。現在聖上聽童太師之言,只要出兵去平方臘。梁山賊勢猖獗。倒放在一邊。這次梁山賊混入東京的事,恐啟聖上憂慮,又不敢奏明。現在想按住討方臘的大兵,去轉討梁山,定是作不到。童太師好大喜功,兀自要親下江南,誰能違拗了他?若說在討方臘之外,再添一支軍馬去討梁山,這樣南北雙管齊下的事,兵馬錢糧,支用浩大,也怕聖上不許。梁山賊勢,現在號稱十萬,三五萬人,決不會少。若調少數隊伍去剿辦,怕又敵不了他。」高俅拱手道:「小可倒有個小策,請相公卓裁。據竇監、孫榮保薦,沂州指揮使孫浩,青州團練使竇益兩部人馬可平梁山。小可想,沂州軍馬,倒是防海盜的勁旅,可以調用,卻還怕不是梁山對手,愚意再調大名緝捕兵馬三五千人,遙為牽制。」蔡攸笑道:「各州縣緝捕官兵,向來無用,大名府的兵馬有能耐時,上次不讓賊人破了城池了!」高俅道:「小可此策,尚得呈明。一來調用緝捕兵馬或地方團練,只是剿辦地方匪類,我等自可指揮,無須奏明聖上。二來,沂、青二州兵馬,由東北進剿,只是見機行動。大名緝捕兵馬,由西北進剿,不必和賊人對壘,只是將賊人兵力牽制一部。若是這兩支人馬來按計行事,小可再調一員能將,統率一支勁旅,由南路進攻梁山後路,直搗匪巢。」蔡攸道:「太尉且說這一員能將是兀誰?」高俅道:「此人現任知海州。」蔡攸道:「太尉道的是張叔夜?沒有聖上旨意,恐怕他不肯移動部隊。我卻聽說他本事了得。」高俅道:「相公若以為此計可用時,我等且覷便奏明聖上,一面卻通知青、沂兩州和大名府操練人馬。方今時屆炎夏,待得秋高馬肥,三路人馬一起行動,必要在平方臘之先,掃蕩了梁山這伙賊人。有了兩三個月時間,總可以在聖駕面前進言。一壁廂叫濟州等處,只管把賊人猖獗的情形,陸續報將來。在聖駕前作個伏筆。」王黼這才插言道,此策可說出於萬全。往日幾次出兵攻打梁山。都因為小覷了那伙賊人,倉猝出師,總是覆敗。這次把兵馬操練好了再去,又是三路進攻,賊人必難招架。這張叔夜在海州,曾訓練水軍,益發教他另帶一支水兵,那時由湖裡殺進去,教水泊子賊人無險可守。」蔡攸點頭道:「二公所言卻是很有道理。只是我恨梁山這伙賊人入骨,平白地又要我多等候兩個月。」高俅道:「相公若不能忍耐,在這暑天行軍,有好幾則不宜。一來兵馬遠來,在毒日下必是疲勞過甚,梁山賊以逸待勞,我先吃虧。二來夏汛剛起,水泊里水面寬大,進攻不易。三來就是往次進剿情形,兵馬不曾訓練得。」蔡攸想了一想,點頭道:「恁地也好,便着孫榮修書給那孫浩,樞密院有意提拔他,教他加緊操練人馬。一壁廂去公文那裡和青州、大名三處。海州張叔夜那裡,稍緩再做處理。」高俅道:「還有一層,宋江、吳用都是狡猾之徒,這次在東京作祟過了,料着朝廷震怒,必然大張撻伐、所以通知各處操練人馬,且休說是為了進剿梁山之用,只說是要調去江南平方臘。且教各處放出風聲,待平了方臘,再用餘力來掃蕩山東賊寇。」蔡攸細想了一番,覺得高俅所言極是,便授意高俅照計行事。

這壁廂柴進帶了大批金珠回山,又探得朝廷虛實,而且兄弟們並無損失,滿寨自是歡喜。高俅所料,卻是中了。吳用料着蔡攸吃了這次虧,決不干休,一連派了十幾批細作,來到東京打聽事後情形。細作回報上山,總是說東京並無動作。如此有一月之久,並不聽說東京有進討梁山之意。宋江便請吳用商議此事,吳用道:「蔡氏父子,胸襟最是狹小,他豈能吃了大虧毫不介意。若說平了方臘,再來對付我山寨,且不說沒有這樣用兵之法,便是有,也不宜事先張揚。據小可所想。必是他們故意裝呆,懈怠我們軍心。現在天氣炎熱,不宜作戰,他卻在暗地裡準備,等到秋高馬肥,卻突然來奈何我們。此事不難對付,山寨里水陸軍馬操練,不曾停止過,隨時可以廝殺,現今我們只要多派細作下山探聽。料得東京那裡,都是些聲色狗馬之徒,有甚動作也不難探得。」宋江也以吳用之言為然,山寨里除了操練人馬之外,又派楊雄、石秀、郁保四、王定六到朔州去採買馬匹,以便添置騎兵。這四人夏日起程,直到涼秋九月,方回到山寨。四人分作三批,共運送了三千匹肥壯戰馬回來,宋江甚喜。其中石秀是個精細人,向宋江稟報道:「弟等路經大名,聽說那裡的兩個兵馬都監還是李成、聞達,新近整頓軍馬,晝夜操練營兵,很是忙碌。我以為邊疆有事,恐怕要和遼兵作戰。但我等自北方來,不見得遼國有甚動作。再向老百姓探聽,他們說是蔡太師、王太宰要練好這支人馬去討平江南方臘。兄弟想,在江南用兵,不在江南附近州郡練兵,老遠地到河北大名來操練人馬,決無此理。莫非是梁中書要報仇來對付我山寨?」吳用坐在一邊,不覺撫掌道:「石家兄弟,果然有眼力,有心思。他們的動作,恐怕還不止此,大名兵馬我們已是承教過了的,蔡攸和高俅不見得恁地不曉事,卻特地在大名練一支兵馬,教敗軍之將來對付梁山。恐怕他聲東擊西,另外在附近州郡安頓了一支軍馬,卻要乘虛來襲擊我們。果然如此,大名兵馬在西路裝模作樣,這埋伏的兵馬必在東角。」眾頭領聞說。都也將信將疑。吳用便分別差一二十位大小頭目下山,分別向附近州縣打聽。卻把東路總差遣交給戴宗充任。不到半月,戴宗回山報告,現任沂州指揮使孫浩,帶領馬步軍隊七八千人,又集合青州團練兵勇三四千人,共約萬餘人馬,說是要到江南平賊,由東大道向西走來。吳用大笑,說是果不出所料,當時與宋江計議。次日上午,擂鼓升帳,在忠義堂上召集一百零八籌好漢,挨了次序坐下。宋江道:「上次朝廷有意招安山寨,派了侯知州來作東平府。好來辦理此事。叵耐奸相蔡京的兒子蔡攸,對我等卻放不過去,活活把侯知州氣死了。現今想殺我等一個措手不及,卻調了大名、沂州、青州三處人馬,暗暗地向山寨撲來。昨晚與吳軍師計議,已有對付之策,所望各位頭領,照着軍師將令行事,絲毫不得違犯。若有貽誤,軍法無情。」宋江說畢。吳用便道;「官兵現分兩路來犯,我們也分兩路迎敵。公明哥哥帶三十六名水陸頭領,一萬五千兵馬渡過金沙灘,紮下營寨,西向壽張。盧員外帶領二十員步馬頭領,六名水軍頭領,兵馬八千,渡過湖泊,先取東平府作為根據,小可隨行,參贊軍務。其餘頭領,隨柴進留在山上坐鎮。所有出征頭領,有軍令傳達,不必一一唱名。」說畢,吳用便在席次,傳下數十道軍令,並有錦囊十餘通,分發盧俊義、關勝等人。本日三更造飯,明晨五更出兵。執有軍令大小頭目,各點齊本部人馬船隻,按時按地到齊,聽候主帥點卯。吩咐已畢,又勉勵了眾人一番。單說盧俊義接着錦囊,看上面寫了「即晚亥刻開拆」字樣,便按時將信拆讀。上面寫着:大名兵馬,為牽制之師,不足介意。我亦故意張揚多調兵西迎,使其不敢輕進,宋兄渡湖駐守,並不遠行,足以應付東西兩面。沂州兵馬,久經訓練,未可輕視。聞其節節進兵,將近濟州,意在引我離開山寨作戰,使我勞而彼逸。主將孫浩,薄有才智,亦不容掉以輕心。小可已令關將軍帶領部隊三千,遙作攻打東平之勢,以引沂州兵馬前進。員外無須顧及此事,可精選三千名兒郎,間道東行,逕取沂州。此圍魏救趙之策,彼未有不知。然孫浩為沂州指揮,守土有責,且其軍士眷屬,均在沂州,萬不能聽我奪取,勢必回兵救援。既不救援,軍士聞家鄉被圍,自亦無心作戰。山寨大軍,自當相機敗之也。

盧俊義看了兩遍,便已明白吳用的調度。次日天明,渡過金少灘向北岸進展。這裡一片平原,各位頭領,已帶了人馬,按下若干座營寨。盧俊義升了中軍帳,便有關勝領了一行水陸頭領進帳參謁。盧俊義就案上翻開花名冊子,計有馬軍三千,步軍五千。點名一過,便向站在帳下的關勝道 :「軍師 定有妙計,讓關將軍前去攻打東平,想已看過機密軍令了?」關勝躬身答道:「末將理會得。」盧俊義道:「將軍所帶本部人馬,可自將去,我這裡再差朱武,史進,魯智深將一千人在後接應。此去東平,有不少湖泊地帶,益發着水軍頭領帶二百艘船隻,先後接應。」第一撥,三阮帶領了軍令,自回到本部營寨里來,當有軍師指派,馬軍先鋒花榮,徐寧,馬軍小彪將宣贊,郝思文,步軍頭領雷橫,劉唐,步軍將校薛永,施恩,都已到帳內集會。關勝升帳向各頭領道:「奉軍師將令,我等此去攻打東平,要大張聲勢,先奪官兵銳氣。便請施恩弟趕回大寨,多運金鼓旗幟星夜趕回,明日正午出兵,派花榮領五百馬軍作先鋒,搖旗擂鼓,向東平西城攻打,官兵若是出戰,引他前進與中軍接仗,且自避開。徐寧引五百步軍作左翼,劉唐引五百步軍為右翼,雷橫引五百步軍接應。其作馬軍將校軍士,一律隨中軍前進。」吩咐已畢,大小將領,休息一日。次日正午,施恩隨同專造旌旗頭領侯健,專造鈦器頭領湯隆,運來大批金鼓旗幟。號炮一聲,花榮帶領五百馬軍,弓箭手,首先出發。迎頭飄出兩面白綢紅邊錦字大旗,一面上書梁山泊馬軍先鋒,一面上書小李廣花榮。

時維九月,草木微衰,晶日行空,天高野闊。這五百軍馬,樹一二百面旗幟,絕塵東馳。只一個半日,便到了東平西郊。這城池自年前讓宋江打破一回,後來朝延放了幾個太守,都不敢來。此席只好虛懸,由了兵馬都監高雲更兼文職。他究竟是個武官,到任之後修繕城堡,操練守卒,以防萬一。這裡是到梁山泊最近的城池,梁山上有什麼動作,這裡也自先得消息。這些時他接得朝中密報,調集沂,青兩州人馬,由濟州進剿水泊,眼見就要在境界裡廝殺,如何敢怠慢,晝夜派人出城打聽消息。這一日得着飛報,梁山大批人馬,渡過湖泊,由大道向東平攻來。高雲得些信息。大為驚駭,立刻全身披掛,下令緊閉城門。就點齊軍馬,登城瞭望。果然,只見飛塵滾滾,有如一道烈焰,沖入雲霄,在塵頭之外,卻是五彩繽紛,飄蕩着大小旗幟,把西郊一片原野遮蓋了半邊。高雲見來勢兇猛,下令守城軍士準備弓箭飛石,高懸吊橋,只取守勢。那梁山來的騎兵,旌旗招展,一直衝到護城河邊。見城裡守兵閉門不出,卻也不來攻城,只繞了城池一周,便在西郊外五里,安扎了營寨。此日下午,三路軍馬,也都趕到。這時秋末冬初,農家莊稼均已收割,平原上耕地平坦,一望無際。高雲在城上瞭望,只見千百具營帳,像無數的小丘陵,在地面堆疊着。每間營帳外,插了旗幟,迎風飄蕩,西邊天沉落的太陽,在黃色塵埃上斜照過來,越發照得彩色鮮明。嗚嗚咚咚,鼓角之聲,就在那旗幟下傳出。高雲望了多時,撫須自嘆道:「盜寇有恁地火幟的軍容,天下事實在是不可問了!」暗下有細作回到城根上用繩索垂下來,吊上城去。高雲問時,他道:「那大寨前面,樹立的是大刀關勝的旗號。」高雲心想,此是梁山五虎上將,本人決非對手。因之一壁廂加緊防守城池,一壁廂修下告急文書,差人迎着沂,青兩州軍馬去投遞。

送文書的人趕到濟州郊外,向指揮使行轅投遞,轅前將校引到後帳拜見了統兵將領沂州指揮使孫浩、青州團練使竇益。孫浩看過來書,又給竇益看了,就在帳中草草寫了一封回書,囑咐高雲死守城池,大兵即日來援。打發書使去後,孫浩向竇益商議進兵之策。這孫浩四十上下年紀,麵皮尖削,髭鬚稀疏,兩鬢雜了不少白髮,這和他額上皺紋相襯,正是說他經厲過了多年的辛苦。他兩目深凹,又是說他遇事肯深思。當時在驛館坐地,吩咐隨從迴避了。因低聲向竇益道:「高太尉鈞旨,原教我等裝着下江南人馬,暗下襲取梁山。我也曾顧慮到梁山賊人都是來自江湖的人物,耳目散在四處,恁地會讓我們撿了便宜去?我等駐兵濟州,他不來接殺便有計劃。此地到梁山,還有四五日行軍路程。他先搶東平,便是不讓我們覷空臨近水泊。他那裡既是有了準備,原來 計劃,便行不得。團練意思如何?」這竇益外號小鍾馗,模樣和鍾進進士那般,他卻沒那分錦心繡口。因便答道:「聽將軍作主,我只理會得廝殺。我想,便不管東平的事,直搶到水泊子邊去,怕關勝那廝不回兵來救?」孫浩笑道:「這叫圍魏救趙之計,遠道行得,近道卻使不得。我們若把兵馬去攻打梁山,賊巢里的留守群盜,出來擋着我們,關勝可以放了東平不攻,回師去救老巢,我們卻兩下吃夾攻。探馬回報,大名軍隊也還不曾到得壽張,總還要遲二三日,才得聯成犄角。這都罷了,高太尉派定的那支主力兵張叔夜的隊伍,兀自未得動身消息。小可意思,只在濟州郊外駐守,等候三路兵馬同進,於今卻說不得了,只有先解東平之危。要不,東平失陷了,我們由這條路進攻,卻老大吃力。」竇益那有甚主張,聽了這番話,只有聽憑孫浩作主。

當日孫浩將隊伍檢點一番,便着竇益將本部五千人馬作先鋒,向東平西郊梁山營寨挑戰。自己統率八千馬步大兵,繞城西進,然後背城列陣,好與城裡兵馬接應。那竇益得着他哥哥死信,要報那一箭之仇,兀自忍耐不得。趲行兩日,已到東平東郊,城裡都監高雲得信,派人送了十擔酒五十頭豬前來勞軍。並說那梁山賊營,白日這旌旗接天,夜晚燈火匝地,鼓角之聲,晝夜不絕,軍容很盛。竇益聽說,好生不快,且在帳內吃了半夜酒。便下令三更造飯,不等天亮,軍士用過戰飯,便把五千人分作三隊,兩旁各用五百馬兵掩護翼,自引三千步兵,向西進展。天色微明,相距梁山軍營寨還有五里,果然看到營帳密密層層鋪張了一片平原,那旗幟像樹林子一般,插在營寨四周。鼓角無聲,朝霧溟濛,在肅靜里隱藏了一股殺氣。竇益不知道對面虛實,也不敢輕進,自己一馬當先,領了中軍緩緩向大營進逼。相距到二三里時,見營帳外,砍了樹支向外堆着鹿砦,鹿砦之內,已有了營壘牆基,頗見他們也有堅守之意。這時東邊天腳一輪紅日已由地面煙霧向上升起,照見對面營寨里不見人影,只有万旗飄蕩。竇益便按住了陣腳,大軍不再前進。自挑了五十名騎兵,直撲鹿砦中間的營門親自挑戰。那營門已是將土牆築起,八字分張,門上有個四方碉樓,上面樹立四方紅旗,篩籮大一個關字,迎風飄動。其下兩扇寨門緊閉,外有乾枯深壕一道,隔橋那面,用鐵索支起了吊橋。只有這壁廂一片撥風的馬蹄聲,那壁廂一點聲息也無。關勝是個熟讀兵書的人,這裡怎能沒有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