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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漢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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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江漢集
卷七
作者:黃景源
1790年
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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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聖範得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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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十二律之所以協然後樂府可述也。《三百篇》皆有歌譜,於《周南》則不惟《關雎》、《葛覃》、《卷耳》中於無射也;於《召南》則不惟《鵲巢》、《采蘩》、《采蘋》中於無射也;於《小雅》則不惟《鹿鳴》、《四牡》、《魚麗》、《皇皇者華》、《南有嘉魚》、《南山有臺》中於黃鐘也。國風雅頌不協於律者,幾希矣。

《樂記》曰「《淸廟》之瑟,朱絃而疏越,壹倡而三歎」,此《周頌》協於律也。然《騶虞》也、《伐檀》也、《文王》也、《白駒》也未嘗不朱絃而疏越,壹倡而三歎也,惡可謂不協於律邪?

夫國風二雅之瑟,猶《淸廟》之瑟也。一人倡之,三人從而歎之,金、石、絲、竹、匏、土、革、木無不合也。是故不協十二律而爲樂府者,未之有也。

及後世,樂府寖廢,而詩譜多逸不傳。鄕飮酒、鄕射、燕禮所歌者《周南》三篇、《召南》三篇、《小雅》六篇見於譜,如《騶虞》、《伐檀》、《文王》、《白駒》不見於譜。自以下十三國,篇章雖存,而工師莫之協律。

故詩道日益大壞,不與夫宮商之妙相流通。其作者不過摹倣而已矣;其歌者不過諷誦而已矣。曾不知黃鐘、大呂之所由合,可勝歎哉?

聖範善爲詩,嘗作樂府二十篇,欲學雅頌。然樂府不中於宮、不中於商,安在其學雅頌也?吾聞之,司馬相如爲樂府,先論律呂以合之。聖範如通十二律,則樂府庶可述矣。

李獻可獻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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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聖人於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其爲敎可謂備矣。明不足者,敎之以智之事焉;愛不足者,敎之以仁之事焉;哲之不足者,敎之以聖之事焉;方之不足者,敎之以義之事焉;恕之不足者,敎之以忠之事焉;溫之不足者,敎之以和之事焉。故《周官》曰「智、仁、聖、義、忠、和」,是也。

夫公、卿、大夫、元士之衆子皆可爲學而聖人必敎其適子何哉?公之適子世爲公,苟不學焉,則公不得其人矣;卿之適子世爲卿,苟不學焉,則卿不得其人矣;大夫之適子世爲大夫,苟不學焉,則大夫不得其人矣;元士之適子世爲元士,苟不學焉,則元士不得其人矣。公、卿、大夫、元士不得其人而天下國家不亂且亡者,未之有也。是故聖人於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汲汲焉敎而成之,非爲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也,爲天下國家而已矣。

至於後世,上不敎、下不學。故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賢者少而不肖者多,所謀者榮名利祿也,所能者傾陷爭奪也。然而世世爲公、卿、大夫、元士,執國之命、斷國之論,其不爲穿窬之盜者,幾希矣,天下國家惡得而不亂且亡也?

獻可志淵而氣淸、容端而辭恭,自其曾祖文貞公篤於經術,世所謂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能修行如獻可者,吾未始見也。然獻可如不彊學,則安能昭明大道,以自遠於驕敖也?《傳》曰:「無法家拂士,國恆亡。」文貞公餘敎未泯而獻可又能彊學,是法家有拂士也。進於朝爲公、卿、大夫則吾知國家之必不亡也。

金副使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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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先王廟自微子始。後七世至戴公時,其大夫正考父大師得《商頌》十二篇,以爲廟樂。及衰,亡其七篇。故《商頌》登歌之詩存者五篇。

蓋祀,九獻旣成,鐘鼓交作,而《羽舞》陳於庭中:《那》是也。祀之日,孫夙戒,載其淸酤,進其和羹:《烈祖》是也。始受命,四海來格,其疆土芒芒而廣:《玄鳥》是也。齊聖,敷政寬裕,覆下國如旂之垂,而下國皆上綴之爲其旒焉:《長發》是也。高宗撻然用大武,奮伐蠻荊,赫赫之聲、濯濯之靈,震於四方:《殷武》是也。

先王自以下號爲賢聖者,亦多矣。故《傳》曰「賢聖之君六七作」,此之謂也。今《商頌》五篇所載,不足以形容六七賢聖之德。然高宗嘗、禘之樂粗備。使七篇又不亡焉,則《商頌》又益備矣。始正考父之求《商頌》也,大師去未遠,此十二篇之所以傳也。至於後世則《商頌》皆無存者,七篇雖亡,不可得而復完也。

今國家有先帝壇而工不奏樂章,豈樂章放失磨滅而大師莫能傳邪?抑今之大夫不若正考父之求《商頌》邪?夫《商頌》於十二篇亡其七,猶可悲也。況樂章初未有一篇傳者,則其悲可勝道哉?

副使金公燕都,將行,景源曰:

「先帝命將出師,揚中國之威,逐彊寇,覆露下國,與之先王無以異焉。國家爲壇祀先帝,鐘鼓、羽籥、笙磬、干戚靡不畢陳,與微子無以異焉。

今公入,如從大師求樂章,則大師去未遠,必能傳之。樂章由公而傳,則公名顯於百世,必不在正考父下矣。

皆諸侯也。后稷,作《閟宮》,頌以歌之。成湯,何必歌《商頌》十二篇爲也?然《商頌》天子之樂也。商室旣亡,則宋侯先王,用天子之樂亦可也。

今公誠得樂章,奏於皇壇,則卿士無不肅然如復聞先帝德音,孰謂樂章不及《商頌》十二篇邪?」

義州益河觀察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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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源少讀《鴟鴞》詩,悲周公新造王室,羽未嘗不譙譙也、尾未嘗不翛翛也,而卒爲武庚所毀也。

周公旣滅武庚,遷士於下都而爲之訓,有師之道焉、有保之道焉,將矯揉士之性而化之邪。及讀《君陳》,見成王垂拱於上而君陳謀猷於下,有制矣,不傷其和,有忍矣,不用其威,使士無不從化,皆由於周公之訓也。自士親比王室三十年,至康王時,風俗旣變,而康王猶慮士之不可馴也。又命畢公尹下都,不剛不柔,然後善者有所勸而惡者有所畏,保釐之功始成矣。故君陳不得周公,不足以毖於前也;不得畢公,不足以閑於後也。

嶺南下都也。其人士樸愚敖僻,侮先賢、陵有德,世守橫議而莫之改。朝廷嘗命觀察使變其風俗,而觀察使主乎法者,一於猛;主乎恩者,一於寬。雖欲與周公君陳畢公比,其可得邪?

夫先賢者,民之所尊也;有德者,民之所敬也。而人士侮之、陵之,幾何其不敗天常也?於是囚之而不赦,放之而不宥,雖曰「遷善」,猶不恕也:此所謂一於猛也。

彼侮先賢,赦之曰「非其罪也」;彼陵有德,宥之曰「非其罪也」,於是禮之而迎於賓階之上,彼爲惡雖敗天常,猶不責也:此所謂一於寬也。其亦異乎周公君陳畢公之政矣。

夫君子之於民也,法非不嚴也、令非不肅也,而仁道在其中矣。植之欲茁、撫之欲馴,感之通之,欲其化。故其爲政,無愛也、無惡也,順民之情而已矣。

民欲去之,則申其法,非惡之也;民欲釋之,則申其恩,非愛之也。苟不酌其罪之大小而皆流之;不權其罰之輕重而皆蠲之,是政之不均也。政之不均,豈周公君陳畢公之謂哉?

延日鄭公自州尹爲觀察使,受嶺南保釐之命,卿大夫皆爲朝廷賀得人也。然嶺南溺於橫議,觀察使不善保釐則嶺南必不服也。

《召誥》曰「王之讎民」,讎之何也?武庚之亂士助之以危王室。故召公謂之「讎民」,明大義也。及營下都,命之攻位,而無所別示任,使之公天下也。召公無保釐之責而猶如此,況有其責者邪?明大義則民不犯;公天下則民不怨。不猛而竦,不寬而驩,蓋在是爾。

自古橫議爲民害,戾於鴟鴞,雖百世終不之熄者,由人心之難馴也。然公以保釐之道馴嶺南如馴士而嶺南不心服者,景源不信也。

李參議亮臣之任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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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源始爲童子時從李獻輔獻可游。獻可與吾同年生,獻可大人參議公與吾先人同年生,兩家父子同年生。時節往來問起居,跪拜尊讓,甚相好也。

景源居先人憂旣三年,而獻可亡。公見景源,纍然而孤,未嘗不閔景源之窮也;景源見公,㷀然而獨,未嘗不閔公之窮也。

今年秋公以參議守三和,王朝之士大夫皆爲公憂。況景源之於公,相好如此其久也、相閔如此其深也,則公之行安得無憂哉?

景源之所以憂公者,不在於未反之前,而在於旣歸之後。自古君子居可仕之時而去焉者,吾知其不可也;居可去之時而仕焉者,吾知其不可也。今公自視,今之時爲可仕邪?爲可去邪?

獻可始成進士也,知當世之不可仕,遂築室靈芝之陽,卒不肯應有司擧,公亦許之。今之時比諸獻可未亡時,又何如也?《烝民》之詩曰:「旣明且哲,以保其身。」使獻可居今之時爲公憂,則其心必皇皇然恐不得與公偕隱也。

夫行者誠可憂而歸者誠可樂也。景源於公獨不然者,公之憂在外則淺而小;在內則深而大故也。

然吾聞君子之道必成己以成其子。由獻可之賢以求其所自,則於公也又奚憂焉?公之歸,如能棄官而終老靈芝之陽,則景源請操几杖以從之。

尹景平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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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之情見於《易》,《易》之爲道有剛焉、有柔焉,柔之承剛,小人之福也。然聖人之所以爲憂者,蓋在於剛柔之交。故《姤》之《彖》曰「柔遇剛也。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剝》之《彖》曰「柔變剛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長也」。

方一陰始遇之時,取而爲配以長其氣。故柔道自姤而進,至於五陰而爲剝,柔進於陽,變剛爲柔也。初六曰「剝牀以足」,變於下也;六二曰「剝牀以辨」,變於上也;六四曰「剝牀以膚」,變於身也。自足始變而上下無不變焉,是君子變爲小人也。

然一陰不成其姤,則五陰不成其剝。金柅所繫,又焉有蔑貞之凶、切近之災乎?小人猶豕也,人見其羸,未嘗不惻然而傷也。及其蹢躅,必負塗而不可止。小人猶鬼也,載之於一車之中,若有若無,莫之測焉。先張其弧,後說之,終不可得而射之。小人猶女也,闚觀於外,不得其貞。旣與之媾,見金夫,不有其身,亦可醜也。故聖人嫉之也深,唯恐君子之與合也。

《剝》之《象》曰「剝之無咎,失上下也」,失上下者遠於陰也,此所謂聖人之情歟!

尹公景平以弘文館校理出補寶城,卿大夫皆閔其衰而惜其貶也。然《剝》之上九曰:「碩果不食,君子得輿。」尹公以陽居於上,衆陰仰之如碩果焉。吾將見陽氣浸長,不七日而來復也。小人雖求不剝廬,其可得乎?

《節》之《彖》曰「剛柔分」,剛柔分然後陰陽得其中矣。尹公居剝而獨守無咎之道,則剛柔可得而分也。

夫柔變於剛則可也;剛變於柔則不可也。尹公之道爲碩果,五陰交剝,而陽氣盎然復生,嗚呼!孰能禦之邪?

李侍讀德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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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賓禮也。諸侯之大夫聘於天子,天子待之以賓禮,聘於列國,列國亦待之以賓禮,未嘗以君臣之禮相接也。

故賓入門,三揖致命,公左還北鄕而拜,經曰「公當楣再拜」,此之謂也。

及禮賓,賓降再拜,公拜辭,經曰「公降一等辭」,此之謂也。

賓私覿,再拜送幣,君拜辭,經曰「君降一等辭」,此之謂也。

古者大夫於其國自稱下臣。然入於天子之國,天子稱之以士,士也者,貴之之名也。於列國稱之以子,子也者,尊之之名也。貴之以士、尊之以子,雖主君亦賓事之,不敢以臣妾畜之。

故其禮勞有束帛、賄有束紡,歸饔有加豆之實、膳食有乘禽之獻、饗燕有肆夏之奏,皆所以致其恭敬、示其尊讓、宣其德義,以盡其賓事之道也。是以大夫雖齎以虎豹ㆍ麋鹿之皮、黼錦ㆍ絢組之幣、璧琮ㆍ珪璋之玉,聘於列國而不敢辭者,賓禮達於天下也。

然《周官》曰「遭主國之喪,不受饗食」,爲主國也。故主國有君之喪而賓客受其饗食,非禮也。侍讀李君執賓禮入燕都景源曰:

「天下無正統者九十年,與主國之喪其君者,未嘗異也。今侍讀聘於燕都,禮所謂七鼎之饗、六簋之食,皆不受然後可也。

且諸侯比年小聘、三年大聘,相厲以禮。故主君不親饗食,所以愧厲賓客也。今天下旣無正統,則賓客不受饗食,豈非愧厲中國哉?」

吳伯玉留守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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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從吳公伯玉南公德哉,由丹陽順流而下,相與投壺於寒碧樓,終夜洗爵縱飮之,不知孰勝而孰不勝也。

夫所謂投壺之禮,將以習軍旅之事也。故其爲禮,刻虎、兕猛獸之形以爲中;棘、柘堅理之木以爲矢;應鼓之聲以爲節。及旣投也,取籌爲馬,馬也者,軍旅之用也。

方賓主受矢設中,進兩楹之間而投之也。賓黨居右、主黨居左,可謂有軍旅之容也。令弟子擊應鼓,令弟子擊應鼓,凡八籌投矢不釋,歌《貍首》而慶多馬,可謂有軍旅之法也。然則君子習軍旅,自投壺始也明矣。

伯玉留守江華府,修城郭、治舟船,以講夫軍旅之事。嗚呼!往時餘三人之投壺也,余馬有時而不及伯玉之馬;伯玉之馬亦有時而不及德哉之馬。然一馬從於二馬,古之禮也。余之馬從伯玉之馬,而爲之三馬可也;伯玉之馬從德哉之馬,而爲之三馬亦可也。豈謂一人專三馬而後爲賢哉?

江華爲府在大海洲島之中,百餘年不見干戈,伯玉旣至,日爲詩以道其樂。余與德哉如浮海,復從伯玉爲投壺禮,則安知德哉之籌不爲奇而伯玉與余之籌不爲純也?樂師所歌《貍首》詩今雖不傳而伯玉旣好爲詩,余與德哉皆和之,傳于樂師,亦《貍首》命歌之意也。

然後伯玉執一觴勸德哉飮,又執一觴勸余飮,余與德哉各執一觴勸伯玉飮,擊應鼓以慶多馬,則可謂投壺之中有軍旅之事也。不亦休哉?

李宜叔天輔案獄沃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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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之以辭,可能也;聽之以目,難能也。聽之以目,雖不足以盡人之情,其賢於以耳聽辭也遠矣。夫獄者不患其辭之不能察,而患其情之不能求也。故君子察人之辭,可以死,可以無死,則未嘗不求其情也。

然情有直、有不直。直者,其辭也昌,不直者,其辭也詘;直者,其氣也舒,不直者,其氣也懼;直者,其目也端,不直者,其目也眊。求之於辭而不得者,求之於氣;求之於氣而不得者,求之於目。是故聽獄以五聲求民之情,而目聽居其終焉。豈非其直與不直先見於目,非辭聽、氣聽之比者哉?

曾子問聽獄之術,孔子曰:「治必以寬。」寬之之術,歸於察;察之之術,歸於義。嗚呼!君子與其寬之不足,曷若其察之不足也;與其察之有餘,曷若其義之有餘也。

之諸生數十人有論死者,觀察使不敢自斷而請於朝,宜叔以弘文館校理充御史,承命案獄,自朝廷大臣以下皆曰「諸生法當死,公不忍焉」。

夫孺子蹈烈火之中,日夜望慈母之來也,而慈母不手援之,使孺子竟死於火,其可忍乎?公於諸生慈母也。諸生日夜望公之來,公雖欲不手援之,彼寃狀皆達於目,而不可掩也。

晉公王祐以百口明符彥卿無罪,自植三槐於庭曰「吾之後世必有爲三公者」。今諸生與符彥卿未嘗異也。公如能明其無罪,則公庭不植三槐,而槐陰必滿庭矣。又何待於後世哉?

金士廸漢喆之任東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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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侯士廸以承政院右副承旨知東萊府,從景源問句股法,景源曰:

「九數之學出於六藝而句股最爲微妙。夫均輸、盈朒、商功、方程皆足以知形之斜直、物之多寡,而山谿高、深、廣、遠非句股則莫之測也。故其法始立一弦,一弦窮則立一表;一表窮則立重表,句股之變無窮也。

士廸純質,好六藝,出守於,欲將求句股之法,隔大海而望日本也。夫日本東萊府,誠遠矣。景源不知天神山城郭幾雉、聖母祠橘柚幾樹、冷泉津樓臺幾丈,市幾廛、橋幾尺。

士廸如執句股,自東萊天神山,一弦足矣;自天神聖母祠,一表足矣;自聖母冷泉津,重表足矣。一弦之所不能通者,起一表然後山川可得而知也;一表之所不能通者,起重表然後情形可得而知也。是士廸不涉大海而日本山川情形皆可知也。

然吾聞天地萬物莫不有已然之故。苟因其故而求之,則高明無所不極,而廣大無所不致也。故孟子曰:『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夫天也、日也、星辰也,誠可謂高且遠矣,而其理猶可得焉。況鄰國山川情形,豈有不得其詳者邪?今士廸如求其故,則日本山川情形亦可以坐而料之,又奚用句股爲哉?」

李侍讀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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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書》之於火,師儒弟子之於坑,誠可謂有罪矣,而其禍不若今人變亂古經、迷溺人心之爲烈也。今中學士大夫未嘗不表章《詩》、《書》而慕悅師儒弟子也。然古經分離脫爛甚於火,人心墊陷甚於坑,豈獨罪哉?

之所火燒者,簡冊而止耳;坑殺者,學士四百而止耳。及其久也,言《詩》者出於蘭陵,言《書》者出於濟南洛陽不燒之經與不坑之儒徧於天下,亦不得而盡除之也。世之君子好今人亂經之言而莫之悟,甚矣,人心之墊陷也!

凡後世所編之書,誠陋矣。雖使今人得先賢不傳之學而著於篇,固不可以比於先賢也。況割裂古經之文易其先後、變其始終,其不悖於聖人者,幾希矣。故君子欲尊聖人,必信道,其於經也,不以詖行亂微言;於傳也,不以邪說亂古文;於訓詁也,不以淫辭亂大義也。惡可以今人之書亂聖學邪?

古者聖人明中正仁義之道以爲經,一氣所形分之爲陰陽,運之爲寒暑,崧之爲,濬之爲,文之爲黼黻、珪璋,和之爲鐘鼓、管磬,折中乎性命、昭晣乎精微,亘百世而有傳矣。

雖能燒除《詩》ㆍ《書》、坑殺其師儒弟子,而聖人所明之道納之於猛火之中而不爛;寘之於深坑之下而不堙。嗚呼,今人之所爲書多見其悖也!

仲尼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然今人敢爲異說而不知聖人之言之爲可畏也。侍讀李公以書狀官入中,中國之書近道者不爲不多,何必取今人異說而傳於世邪?

仲尼子思孟子之書皆爲今人所割裂,是仲尼子思孟子無窮之辱也。今景源於公之行,請無取今人之書者,豈有他哉?尊仲尼子思孟子而已矣。故爲之序以贈焉。

鄭副使享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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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使鄭公西之,將行,景源爲公言曰:

「自古使介有齎貨而市於他國者乎?無也。《禮》『國君與卿圖事,遂命使介,宰書幣,宰夫官具』,具使介之所宜齎也,非具貨也。

故使介南適越國,可幾千里,必齎以幾月之資;北適燕國,可幾千里,必齎以幾月之資。《記》所稱『旣受行出,遂見宰,問幾月之資』,此之謂也。

夫買賣者大市爲質、小市爲劑,平其肆而阜其利,展其成而斂其賄,是所謂商賈之事也,非使介之事也。

《周官》曰『諸侯之交,各稱其邦而爲之幣、以其幣爲之禮』,明使介唯齎玉帛而無餘貨也。故曰「多貨則傷於德」,是也。夫君子適於他國,九寸之圭、三采之繅,猶足以布其仁信而章其禮也。烏可與他國之人陳貨爲市,以傷其昭明之德乎?

《皇皇者華》之卒章曰『載馳載驅,周爰咨詢』,言咨詢使介之務也。有如使介不咨詢使介之務,而咨詢商賈之事,亦見其恥也。今國中絺、紵、絮、帛足以爲服;粟、米、麥、菽足以爲食;鐵冶之饒足以成器;銀幣之利足以致用,又何必齎貨千里,市他國之物哉?

今公之行,旣具齎可資幾月。誠宜禁使介私幣,無得市燕都之物,雖醫藥、卜筮、星曆、山經、地誌、百家之書,不許賈買,犯者抵罪,其歸也,使介肅然無一物之敢市者,然後人服其淸矣。」

吉州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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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敎治於內、武衛治於外,此夏禹綏服之制也。蓋揖讓之儀、升降之容、絃誦之聲,自族閭達於郊遂,其風俗無不同也。

故中和、祗庸、孝友之德立,而冕弁、韠紳、簠簋、俎豆之禮成,不出塾而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之道明:三百里無非文敎也。

其簡徒也,肄之以苗狩、蒐獮之法;其列陳也,敎之以坐作、進退、馳驟之節;其行師也,示之以塵埃、水澤、車騎、摯獸之警:二百里無非武衛也。

然邊徼州縣之吏上文敎,不修武衛,使戰士稅其介冑、棄其弓矢,冠委貌之冠,端行、磬折、佩玉於戎馬之地,鳴和鸞於振鐸之下、銜枚之中,則夏禹綏服之制惡在其治於外也?

今國家咸關以北近於邊徼,而觀察、兵馬評事與其牧、守章文敎以開人士,人士之爲弟子者甚多,自咸關至於六鎭,千餘里鼓篋相望,不知邊徼有金革之虞、桴鼓之警也。

坡平尹公由弘文館校理出牧吉州,公文儒也。自其兄爲學者師,而公又正直有道藝,北方人士聞公之風,必執贄而請爲弟子也。

夫聖人文明之化漸之也深、被之也廣、曁之也遠,雖窮髮萬里之外,皆可以絃歌、揖讓也。豈徒綏服三百里納於文敎哉?然自綏服抵夷境又三百里,非武衛不可禦也。今尹公如敎人士修武衛以鎭北方,則聖人治外之術其在是歟!

宋晦可明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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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君子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有見行可之仕,是三者皆謂之仕而所遇各有異焉。

子思仲尼從政之時亦不同矣。蓋仲尼衛靈公際可之仕也;於衛孝公公養之仕也;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

繆公亟見子思曰「古千乘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悅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於繆公不可謂際可之仕也。

繆公亟餽以鼎肉,子思不悅,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伋」,子思之於繆公不可謂公養之仕也。

繆公之時子思爲臣,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其尊敬也蓋至矣,而子思終不苟容。子思之於繆公不可謂見行可之仕也。

靈公孝公桓子不足以知仲尼也。而繆公不及靈公孝公桓子,則子思之不見知也宜矣。其可仕邪?

伊尹曰「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思天下匹夫匹婦有不被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故相以王天下,其仕也,非際可也、非公養也、非見行可也,自任以天下之重而已矣。

宋子晦可聘於朝,禮貌未衰,是際可也。廩人足以繼粟,庖人足以繼肉,是公養也。將行其言,是見行可也,則其義固可仕也。然而不仕,人將曰「晦可不能自任以天下之重也」,可不惜哉?

申成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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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去就協於中者寡矣。天下有道則富貴不倍於中;天下無道則貧賤不倍於中。故中者必權於時,時可以就而不就之,是過之也;時可以去而不去之,是不及也。

之時,臯陶得聖人而爲之君,位列九官,無過也、無不及也。獨許由逃隱箕山,非中道也。

之興,周公召公太公閎夭泰顚虢叔散宜生南宮括亦得聖人而爲之君,德洽四海,無過也、無不及也。獨伯夷餓死於首陽之下,故孟子曰「其中,非爾力也」。

春秋之際季路宰我子夏子游子貢冉有,或過焉、或不及焉。獨顔氏子居陋巷之中,一簞食、一瓢飮,不改其樂,孔子曰「之爲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之」,此之謂也。

其在兩漢張子房爲帝者師報之仇,功旣成,杜門不出,非過也,而封於不辭何哉?荀文若有王佐之才,於子房無不及也而失身於曹操,不足爲中道也。獨諸葛孔明南陽草廬之中,遇昭烈然後乃出,能爲北征中原,誠可謂中於中道也。

之世,房邢公杜蔡公溫虞公得公卿之位,澤潤天下而去就協於中道則未也。獨李長源辭禁中,乞歸衡山,非過也,而溺於之言,惡在其爲中道也?

盛時,韓魏公富鄭公文潞公呂申公司馬溫公爲之輔相,無過也、無不及也。獨邵堯夫處於幾三十年,終不肯仕,豈非過邪?

入中國,而許衡吳澄之徒爲之臣,雖講明聖人之學而其亦倍於中道矣。獨金吉父隱居仁山之下,明道德,不立庭,至死而不變,於中道其庶幾乎!

有天下,多賢人,高皇帝時有宋文憲公宣宗時有楊士奇楊榮楊溥孝宗時有劉文靖公謝文正公,得其君而又得其位,無過也、無不及也。獨陳中行守高節隱居建康,授翰林學士者三,皆固辭,何其過也?

今天下又易正朔。余友人申君成甫秉中道,不赴貢擧,豈中國非古之時,雖海隅閭巷之士義不可仕者邪?將好隱遁,不求知於當世者邪?將不忘明室之恩,避世而自潔者邪?成甫之志亦悲矣。乃爲之序贈成甫,使守其志,無自失於中道焉。

宋士能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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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之學得其傳而天下不淸者,未之有也。欲淸天下,其可以不宗朱子邪?然學者不知其所宗久矣。

公大夫雖尊朱子而未嘗講明道德以求其傳。於是乎異言蠭起,自象山陸子靜出而良知良能之學誕漫天下,及之世王伯安又肆邪說,不百年而海內亂。

許謙益之先生師金吉父金吉父王會之王會之何文定公文定公黃直卿直卿之學出於朱子,凡四傳而爲益之

益之之後有河津薛瑄德溫,佐英宗而預機務,朱子之學爲之源也。德溫沒,不得其傳而天下淪於邪說,然學者如宗朱子則何憂天下之不復淸邪?

士能世居懷德縣文正先生宗朱子而得其傳,誠所謂百世之師也。士能生於文正之家,愷悌純明,二十年修道不仕,四方學者皆歸之。異日士能不能得朱子之傳者,吾不信也。

朱子之所以爲學者,心而已。不正其心而能修其身者鮮矣,況能治其國乎?;不修其身而能治其國者鮮矣,況能平天下乎?故自朱子至於德溫,皆以心授於學者。然則天下之本在於心也,無疑矣。

吾聞文正朱子正心之道佐聖人,欲將有以淸天下,惜乎,未得成功也!今士能慨然發憤,將以明朱子之道,使天下廓然而淸,然後學者稱之曰「朱子之道有傳焉」,豈過也哉?

宋士行文欽之任文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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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城,聞絃歌之聲,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夫割雞猶治小邑也,孔子笑之,喜子游之能治小邑也。

然吾聞子游之言曰「子夏門人小子灑埽、應對、進退則可矣,本之則無,如之何?」,是知明德之爲本而不知灑埽、應對、進退之爲本也。

夫牛刀者明德之推也,割雞者灑埽、應對、進退之推也。子游之學以灑埽、應對、進退爲之末,而牛刀乃反割雞何哉?

昔者孔子謂門人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於道也,君子、小人皆可學,則於治也,牛與雞皆可割也。道無尊ㆍ卑、治無大ㆍ小,子游之學有所受矣。

顔淵稱:夫子循循然善誘人。故孟子曰「有如時雨化之者」,豈武城絃歌之治亦出於時雨之化歟?

七十弟子爲宰者蓋不少矣,而絃歌獨在武城,則子游篤信聖人也明矣。方其學也,譏子夏門人小子,而其政也,能服膺孔子之敎,曾不以武城爲小也,則子游其善變乎!

余友人士行道問學自灑埽始。故由郞官爲文義也,亦不以文義爲小而欲章其敎化焉,吾將見四境之內絃歌日興也。嗚呼!牛刀其可以割一小雞而已邪?

澹臺滅明武城之賢士也,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子游之室。故子游孔子言而自以爲得人也。孔子於絃歌之聲猶且莞爾而笑之,況因子游滅明則豈徒莞爾而笑也哉?

士行志在得人,則文義必有賢士如滅明者,亦可以爲朝廷用也。於其行序以勖之。

李元靈麟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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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源友人李元靈喜畵山水,日執筆揮灑不厭,及爲察訪沙斤驛,盡出其畵而焚之,恐害於政也。

然畵山水與牧馬未嘗異也。其爲山突然而高,猶逸馬脫其鞅絆,軒昂而特立。其爲水浟然而長,猶奔馬舒耳揚鬣,馳騁千里之外。其爲古木倒垂於山巓,猶臥馬瘻背曲骹而饑骨不勝其癯。其爲陗巖爲怒石,稜稜焉錯出山中,猶躍馬之飄忽,鼓斷舞騣,左足揚之、右足抃之,不可覊紲。

若乃巑岏厜㕒、洲渚谿谷、雲霞之光、煙雨之氣開合百變,而畵者各極其趣,譬則衆馬延布於丘陵、川澤之間,接顙相摩、交鼻相嗅,或飮或浴、或踶或齧,而牧者能馴其性則不待王良而馭也。

元靈敏達有材藝,始拜察訪,悉焚其所畵山水,專心於馬政,而元靈胸中之畵終莫能焚也。沙斤驛置在嶺西智異之陽,其連峰ㆍ斷壁、飛泉ㆍ激湍皆可畵也。元靈執筆而望之,則其心冥然而通、窅然而凝,機萌技動,必發於畵,又安得而講馬政哉?然他日觀於其馬逸者、奔者、臥者、躍者,尾無不細、足無不齊,淸靡ㆍ疎勁、柔澤ㆍ閒遠,是元靈畵法之妙見於馬政也。

景源嘗從元靈游,徒愛其畵而不知其能牧馬也。然元靈牧馬之政如其畵,畵日益工則景源將賀元靈不出戶而馬馴也。

李副學鼎輔之任成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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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李公以弘文館副提學出守成川,爲景源言:「之西沸流江上十二峰有玉之光,而人未之辨也。余將採之爲雜佩,子能言雜佩之制乎?」

景源對曰:

「玉之爲物,或圜、或剡,有溫潤之仁、剛廉之義,誠可以象其仁義而施諸治也。其去文飾,有瑕瑜不揜之忠,其通神明、和萬方,有孚尹旁達之信,資其忠信,亦足以使民說服也。故君子之於玉也,象其仁義、資其忠信而反諸身,必飾以珩、璜、琚、瑀,爲之雜佩。

今副學治之民,將觀於玉而移於政,行仁義忠信之道,如之何其不設雜佩也?雜佩之制有組綬,其聲也,左中徵、角,右中宮、羽,鏘如也。故《傳》曰『玉不去身』,此之謂也。

古之君子修仁義,爲之珩、璜;主忠信,爲之琚、瑀,固無待於蒼玄之玉、縕純之組也。

然副學知之玉有德美也。以錯治之,將爲佩,設於左右,使之人體溫潤、剛廉之性,而服其瑕瑜之實、孚尹之章,豈不懿哉?

景源聞之,韋成武劒南也,能行惠政,有飛虹自空而下,精華之所感也。今副學爲政於,將見沸流十二峰有氣煇然如白虹者,非玉之光也,惠政成而精華外見也。」

金檢詳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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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田縣西北有錦屛山,其諸峰聯亘百里,望之隆然而高者毅宗皇帝之所葬也。殿三楹下建明樓、上築寶城,其石獸無騅、無象、無麒麟ㆍ槖駞ㆍ獬豸ㆍ獅子,陵高四尺、碑長一尺,左有八松、右有七松,甚可傷也。

然使者過玉田縣,皆不敢望陵而拜焉。士彬以書狀官西入燕都,人或言薊州盤山頭陀大師之㙮,宜自薊州往觀之。

景源曰:

「使者不入錦屛山望拜先帝而欲觀盤山之㙮,是尊先帝曾不若頭陀大師也。夫薊州之於盤山近也;玉田之於錦屛亦近也。使者如可入盤山錦屛豈不可入歟?誠使金君玉田錦屛山,望拜先帝而歸焉,燕都之人聞其義而不嗟歎者幾希矣。其孰禁乎?」

原州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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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侯孝源由近臣出牧原州,將行問曰:「余欲興學,如之何?」景源曰:

「州縣之學不可以不立明師也。古者成均敎弟子,必擇先生,而一黨一遂之士亦皆有有道、有德之人以敎之。故《傳》曰『大夫爲父師,士爲少師』,此之謂也。

夫學者離經然後能辨志;辨志然後能敬業;敬業然後能樂群;樂群然後能博習;博習然後能親師,不親其師而論學、知類、彊立者,未之有也。

自離經至於博習,未嘗不立其師也而博習始親其師者,由學者所習者博則益知其師之明而親之也。夫閭之學、族之學、州之學皆所以立其敎也。

然閭學則敬敏者、任恤者書之而已;族學則孝弟者、睦婣者書之而已。獨州學考其德行、察其道藝,故師道尤在州學也。

文翁子弟一百七人,文學、祭酒、典學、從事各一人,祭酒者父師之任也;從事者少師之任也。文翁雖賢,苟不置祭酒、從事則父師、少師之任無以屬之,惡得而敎子弟哉?

今之州縣皆有學而其子弟不帥敎,各立徒黨,以相爭觴酒嬉遊,曾不知詩、書、禮、樂之爲可學也。故孝、友、睦、婣、任、恤之行絶而藏、修、游、息、訊、佔之敎亡,此師道不立之害也。

孝源出牧於,將興學以養一州之子弟,宜建言而請於朝,擇侍從之有經術者,爲敎授置之州學,如古之文學、祭酒,責之以父師之事,又選一州之有行者,爲鄕長居學之中,如古之典學、從事,屬之以少師之事,以立其敎,則文翁興學之功亦可以不煩夏楚而成矣。」

申副使思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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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舜所封十二山其東北曰醫無閭幽州之鎭也。上有巖石之奇、淵瀑之邃,岡巒邐迤,西亘於徼者二百三十有九里。東北地廣多平原而醫無閭能拔立大漠之中,雄秀高深,宜其與會稽諸山爲四鎭列於望秩也。

夏禹治水之時,幽州地亦統於而《書》稱之名山,如壺口雷首厎柱王屋無不載焉。獨醫無閭則外之,不見於書,惡在其爲四鎭也?

夫珣也、玗也、琪也,此三者東北之美,而皆自醫無閭出,雖昆侖琅玕之樹不能過也,則醫無閭之爲四鎭也,誠宜矣。而所謂東北之美有不爲珣、不爲玗、不爲琪者,爲天下大人君子,無疑也。然中世幽州之地入於大漠,醫無閭精英之氣韞於山而莫之見,直爲珣、爲玗、爲琪而已矣。孰謂虞舜封表之邪?

平山申公由次卿爲副使,受王命,西之景源出郊與之別,慨然而語曰:

中國虞舜之所蒞也。醫無閭如有明神則必能生大人君子,爲中國忠良之臣也。《崧高》之詩曰『崧高維嶽,峻極於天。維嶽降神,生』,明嶽神降爲甫侯申伯,爲室之輔也。今申公幽州地,宜具幣告醫無閭,請特生大人君子如甫侯申伯者,使無辱虞舜之封也。」

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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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里無酒,不可爲鄕飮之禮。然而鄕飮不可以無酒而廢也。古之欲行王道於天下者自鄕飮始。故獻酬本之人倫而爲之節,羹定然後迎賓介;迎賓介然後加俎;加俎然後進和笙;進和笙然後擧旅,敬其長也。故《經》曰「衆賓之長」,欲使鄕人知有長也。

左何瑟,不面鼓者,大夫之禮也;階間懸磬,不懸鐘者,士之禮也。凡大夫、士不敢從諸侯之禮。故其終也,工歌二南而不歌《鹿鳴》、《魚麗》,欲使鄕人知有君也。

始謀賓介就先生,先生鄕老也。將徹俎,必命弟子,弟子賓之少者也。主人取俎,授弟子,弟子以降,及禮之終,徵朋友,又告先生,欲使鄕人知有師也。然則鄕飮將以敎事長、事君、事師之道而已矣,非尙酒也。

禮尊兩壺於房戶間而酒醴不見於經,獨明水在尊之西。故《經》曰「玄酒在西」,玄酒者,明水也。豈鄕飮不尙酒醴而尙明水歟?

夏后氏尙明水,尙醴,尙酒。然之禮或尙醴、或尙明水,不獨尙酒而已也。誠使人於鄕飮不尙明水,則《經》何以唯書玄酒而不書淸酒、醴酒也?

士冠禮尙醴酒,公食大夫禮尙飮酒,飮者,淸也。鄕飮之禮尙明水,猶士冠禮之尙醴酒、公食大夫之尙淸酒也。故《記》曰「尊有玄酒,貴其質」,此之謂也。

洪侯養之定州,將擧鄕飮而國家禁民用酒,爲吏者不敢犯也。然鄕飮人倫之始也。雖不用酒,烏可以廢其禮乎?今養之如率人飮於序,則用明水也宜矣。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孔子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夫鄕飮之禮無以異於告朔之禮也。告朔之禮尙可愛也,鄕飮之禮豈不可愛邪?

乃推明先王之制以贈養之,使之州,速賓設俎,酌明水而爲之飮。

金述夫善行觀察海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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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至誠惻怛之心而民不感應者,吾未信之。夫民之於公劉也,未始有父子之恩、骨肉之情也,而其男子取狐狸曰「可以爲公子之裘也」,其女子供其黃朱曰「可以爲公子之裳也」,及其滌場,擧朋酒,登公之堂而祝其壽,豈無所感而然哉?

公劉之時,爲民瞻其原隰、視其陰陽,不解劒佩,上下山巘,不知其身之勞且苦也。其至誠惻怛之心見於升降、達於瞻視,使人人無不感服,此民忠愛其上而不能已者歟!

公劉漑其水泉而養其苗;定其軍賦而敎其狩;度其土宜而列其桑;立其助法而納其稼,非田畯爲之道揚,則公劉至誠惻怛之心無以宣布,而民無以感服也。

故上而測寒暑之氣、下而驗蟲鳥之聲,其田也,有耒耜、擧趾之事以道其耕,其狩也,有狐貉、豵豣之取以道其武功,其蠶也,有萑葦、遠揚、白蘩、柔桑之求以道其繅繭獻功之政,其穫也,有黍稷、重穋、麻麥、禾稻,倉廩之實、場圃之積,以道其祭祀賓客長幼之禮。凌陰以藏其氷,熏窒以禦其寒,皆田畯道揚之力也。

述夫以近臣觀察海西,有田畯道揚之責。然海西惰游之民不治耕蠶,觀察使廵于田野,能道揚至誠惻怛之心者,亦少矣。烏得而使民感應也?

述夫爲觀察使,春焉而見日之遲,必道揚吾君之仁;秋焉而見霜之肅,必道揚吾君之義,使二十三州人人皆擧酒爲吾君壽,豈不盛哉?

《甫田》之詩曰「饁彼南畆,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嘗其旨否」,明田畯親於下也。述夫如能親於下則二十三州之人皆親於上,與民未之有殊也。

趙景瑞鼎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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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自高皇帝熹宗,凡十五世皆有史,藏於名山,而毅宗獨無實錄,何其悲也?

王鴻緖所譔本紀雖未得國史之詳,然崇禎十有七年,海內事,無不網羅;禮樂、刑法,無不整齊;儒林、文苑、循吏,無不序次;君子、小人進退之幾,無不具著;忠臣、義士、孝子、烈婦、逸民,無不發揮;日食、星隕、地震、海溢、水旱、盜賊,無不記載;七卿、宰輔、功臣、外戚、宦官、佞幸、方伎,無不裒集。

自帝都灰燼以後,起居注日曆盡亡,而鴻緖收輯遺聞,與草茅退士舊臣考正之,三十年而書始成。然不著《毅宗實錄》,豈當時詔勑、制命百不存一,而文獻不足考信者邪。豈實錄譔次之事非人人之所敢當者邪?

自古社稷雖已亡,而國史終不可亡。故金匱、石室之中無實錄者,未之有也。方帝室南遷之初,爲毅宗誠求文獻,論著實錄,大學士爲之總裁而學士爲之纂修,則毅宗盛德之美不特止於本紀所載而已也。然百世有良史焉,因本紀而廣之,追成實錄,亦宜矣。豈必使學士纂修、大學士摠裁然後可以揚毅宗聖德之美也哉?

景瑞以奉敎點檢國史於鼎足山。夫國史所載者,王朝之事也。然崇禎詔勑、制命亦足考信也。今景瑞鼎足山,輯崇禎詔勑、制命,譔《毅宗皇帝實錄》傳於後世,亦其職也。

古者列國之大夫未嘗述天子之史。然學士不纂修之、大學士不摠裁之,是天子無實錄也。烏可以列國大夫不之述邪?

許生宜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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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寧許生造余門,流涕而語曰:「之王父處士以純孝聞,四十年躬自耕田以養其母。嘗釣於洛水之上,縣人名其淵曰孝子淵,觀察使以聞於朝而卿士莫能稱揚,則有司無以旌表也。」

景源曰:

「人子之所以孝於父母者,職而已矣。盡其職者盡其性也。故旣盥漱焉,繼之以縰髦、端纓、玦捍、綦偪,無一儀不致其莊,非以修容也。

旣灑埽焉,繼之以幾穎、枕簟、杖屨、敦匜、牟巵,無一物不致其敬,非以要譽也。

旣怡聲色焉,繼之以應對、周旋、進退、升降、出入、揖游,無一事不致其愼,非以求福也。

旣慈旨甘焉,繼之以粉糗、糝糔、臐臅、膮脄、羶薌、糟漿、醯醷,無一羞不致其誠,非爲祿利也。

旣調酸鹹焉,繼之以雉鴈、鶉鷃、麛麕、腒鱐、范蜩、枌楡、桂栭、芝䔖,無一膳不致其愛,非爲旌表也。

處士君盡人子之職以盡其性,不願稱揚,而子孫求其旌表,烏在其能繼志也?嗚呼,孝子盡其性,可以無憾焉耳矣!雖旌表之,不足爲孝子之榮也;不旌表之,亦不足爲孝子之恥也。

古之王者必旌表忠臣、烈女、孝子之里以風天下。故《書》曰『表厥宅里』,此之謂也。然忠臣、烈女、孝子求旌表者,未之有也。其子孫爲其父祖求旌表者,亦未之有也。

李自倫六世同居,鄕老程公陳其行,旌表其閭,樹棹楔,左右爲臺高丈餘,赤其四角,使不孝、不睦之人聞其風而易行焉。余未聞鄕老程公自倫而陳其行也。又未聞自倫之子光厚爲父揚其德求其旌表也。

今之所謂孝子者,父母未食而不視具,衣服綻裂而不補綴,其膳也,魚不去乙、禽不去翠,嚔咳跛倚於父母之所,及旣死門樹棹楔者,不可勝數。

處士君以禮事親,而有司旌表其閭以比於今之孝子,豈非辱邪?」

李君望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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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十二幅而不中規、矩、繩、衡,烏可以爲深衣邪?深衣之圓中於規、方中於矩、直中於繩、平中於衡然後所謂十二幅中於度也。十二幅不中於度則短者可以見膚而長者可以被土,未見其爲深衣也。

君望好深衣,始爲之袂而其廣不能回肘,輒笑之曰「非深衣也」,又爲之衽而其縫不能當旁,輒笑之曰「非深衣也」。旣而以身爲衣度,規、矩、繩、衡無不中也。

夫盡天下之所以爲圓者,規而已矣;盡天下之所以爲方者,矩而已矣;盡天下之所以爲直者,繩而已矣;盡天下之所以爲平者,衡而已矣。然而所謂十二幅中於度者,非求諸規、矩、繩、衡也,求諸身也。今之君子學仁義,不求諸身,與深衣之高下長短不求諸身,何以異哉?

安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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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之職非容貌、禮節、辭命之爲難也。入人之國而鉤知主國之政也,誠難矣。《周官》行人或殷覜焉、或間問焉、或歸脤焉、或致禬焉。然自境至於近郊,卿士大夫勞者、訝者、餼者之相接也,必有以陰察其民之利害、政之逆順與凡和好ㆍ災札ㆍ暴亂之事,爲之書而反命焉。故人君垂拱於明堂之上而周知天下之故者,蓋以此也。

《春秋》於列國之事所載者皆有所據,而出自行人居多。《經》稱「師滅」,「叔弓楚子」,「四月災」,使叔弓不會楚子則焉知陳國之災也?故《傳》曰:「已滅夷於屬縣。必不遣使告諸侯,何以書於魯國之策乎?叔弓使畢而歸語故也。」然則陳國之災見於《經》者,叔弓告之也。

《經》稱「叔鞅如京師。王室亂。劉子單子以王居於」,使叔鞅不朝京師則焉知王室之亂也?故《傳》曰:「之變固無赴告,而叔鞅至自京師,《春秋》承其言,書於策。」然則王室之亂見於《經》者,叔鞅告之也。

蓋《春秋》自以來,其行人不特叔弓叔鞅知名也。臧孫辰叔孫豹仲孫貜季孫行父公孫嬰齊叔仲彭生叔老之屬皆足以詢於四方而爲之書也。是故仲尼非身造王城列國而考其治也,非子游子夏之徒周流天下而訪其政也。據行人反命之書,或載焉、或不載焉而已矣。然則行人不可以不爲之書也明矣。

士定以使者西之燕都,將行,請余序之。古者行人屬象胥、諭言語,不屬象胥、不諭言語,不足以鉤知政治而爲之書也。然天下萬物之情有象胥之所不能知、言語之所不能通者,行人惡得而爲書哉?

夫執玉卑與不卑,此禮貌之末節而已爾。然內史使於也,見惠公執玉甚卑,歸告襄王曰「晉侯執玉卑,替其摯也」。後八年公隕於。故行人適於鄰國,其禮貌亦可察焉。

所謂書者固不待象胥、言語而後成也。今士定如能爲書,不因象胥、不憑言語而盡得天下之情,反命於朝,使人主知之政則可謂稱其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