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貝先生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
| 清江貝先生集 卷第一 明 貝瓊 撰 景烏程許氏藏明洪武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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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一
海昌集
土偶對
岸海有古祠奉捍沙神者餘暇日過之循其垣則惡木枓然而
烏鳶噪其顛入其戶則毒草茀然而蛇虺蟠乎中有屋焉仆而
不支有像焉剝而不完老巫揖而進曰是祠閱五百春秋矣甞
能以禍福恐乎人有疾必禱水旱必禱海賈泝濤徃來者必禱
神皆荅之如響百
𡻕登無蜚蝗霜雹大疫之災人既樂業至
者如歸由是剪荊𣗥而宮室之或光恠夜見髣髴金支翠旗自
天而降而日有事於是者麏至及其廢也咸玩而侮之神亦不
能禍福於人豈盛衰關於造物者乎余曰嘻是土木而衣
也
昔非神也而神之者人也今非弗神也而人弗之神也若何恠
焉是夕宿於祠之旁有介而弁者見於夣曰吾既辱子子何毀
之過邪子見吾土木而衣也獨不見衣而土木乎小而為
邑邑有令大而為郡郡有守其為禍福甚於神也罷軟者苟祿
貪縦者敗法非守令而土木與內附百姓外柔四夷生殺繫其
喜怒黜
繇其向背執天子之柄而位百僚之首不啻神之魁
然而貴者也出則陳兵而驅入則
壁而居目瞽而黒白相混
耳塞而滛雅不殊非宰相而土木與吾假丹青之飾而託乎太
隂使玩者有時而懼彼肖天像地握珠玉被錦繡且倀倀焉屍
居而
躁未始見徳於人子奚不以誚吾者誚彼與萬金雖積
不救然臍之禍三窟徒營豈免排墻之厄吾恐棟焚而及巢燕
基圯而殃穴蟻其不為吾祠之毀者㡬希余應之曰汝之𠩄斥
者似矣而非其實也昭昭者或愚皎皎者或汚安知其才足有
為而時不可為乎介者又曰胡廣歴六帝而無稱於時一盧懐
慎耳張華裴頠𥚽至而不圖一曹爽兄弟耳人物不同而同為
士木巳余無以詰𮗜而識其語將獻諸上懼執政者之不恱也
故厄
逰山記
距黃灣二十里山之特起而雄秀者曰鷹窠逰者病其𮟏而未
始一徃焉季秋九日萬戶馬侯仲貞脩桓景故事以書招予遂
率其季仲新及赤城徐大章錢唐潘仲華全思立循溪而東過
葛家嶺髣髴㑹稽道中獨無竦壁千仞爭䧺天姥耳意荒林破
有古人秘器物文字可録者
引騎而入又東過談家嶺山
益竒路益峭棄乗而徒僕夫前導螘縁而上經無人之境獵者
縻絙以識其出入因得支徑行犖确石中六七里日亭午至天
禾池池皆石深廣無尋丈春冬不涸𡻕有禾櫱而華華而實人
以為異復舉三百武始至所謂鷹窠者大山嶄然中髙旁殺巨
海匯其陽秦柱亘其隂恠石虎
樹皆合抱山産茶𩔗武夷者
有沙門廬其顛因阻而為藩㘭而為沼環以蒼筤之竹蓋其幽
絶處猶宜雪霽時而海濵之勝畢效於是矣是日也天髙氣清
逺見百里之外沃洲諸山如青芙蓉萬朶飛舞而前遂列坐石
上引觴滿酌一談一笑不啻杜少𨹧之在監田崔氏莊余恨力
不足以得之為之剪荊𣗥伐菑翳抗風亭於竹外敞月榭於泉
上以為髙人韻士之賞天豈有所待乎酌巳復迂道東出前歌
後呼從者趙師善胡琴亟作數曲而林霏野色蒼蒼莫辯山趾
聞流水鳴暗谷中鏘然作珮玦聲客或俯而飲或濯於下求其
派實出鷹窠而梗於亂石大木故其利不能逺及時大章以溪
山勝處良友分韻賦詩不成者舉以大白遂皆至於醉噫使予
忘幽憂而輕去故土者非茲山也邪歸志其游之始至正二十
年也
呉越兩山亭記
䔥山甞刳於兵吏於土者率無堅守意官舎民廬壊而弗治尹
侯本中始至徳刑並施安輯流亡𡻕登時和彊埸既固乃築亭
於北幹山顛以為泄煩宣滯之所題曰呉越兩山亭蓋自天目
而來其支別為岸江之山凡屬於具者飛舞欄楯之外自秦望
而來其支別為岸海之山凡屬於越者環繞牕戶之間攅峰疊
嶂重岡複嶺或起而伏或㫁而續大者如宗卑者如介靡者如
奔𨺚者如矗缺者如鑿銳者如削旋者如頋拱者如揖出竒獻
秀不可具狀雲消雨止天宇廓清乃合僚屬領賔客憑髙四頋
延青攬翠蓋終日焉一時善詩者咸賦詠之且馳介三百里謁
余為之記余惟五嶽之外赤城鴈蕩𬻻廬羅浮見於圖志者非
一而有好山之癖如謝公者
齒不一經焉蓋限於勢而莫能
周也頋欲不出跬𡵯而坐挹兩山之䧺秀徴夸娥之神
而徙
之一方惡可得㢤呉越之境中介濤江亂流徃來不終日可逹
非若齊楚之處南北風馬牛不相及也而䔥山為瀕江之邑斯
亭又㩀其要兩山之勝畢效於茲則凡限扵勢而莫能周者得
以兼有之矣攷之紀載越之始封北至禦兒則錢唐亦越也呉
敗越而
之後呉為越禽越為楚禽皆不能有其地慨想夫大
禹之勤大伯之讓髙風偉績炳然在宇宙而不㓕者如彼後之
人顛覆而不祀者又如此不亦悲夫歴千餘載有元混一四海
即錢唐置行省而浙東𨽻焉孰知其為呉為越也歟今侯以鳴
琴之暇登斯亭也豈將覧兩山以寓懐古之思而已邪其亦觀
山之不遷也思固其守觀山之峻而極於天也思崇其業觀其
出雲而雨六合也思普其澤於民則庶㡬乎故書以復之俾刻
諸石不警於侯且以警其
侯而來者雲時至正二十二年秋
八月初三日記
方寸地記
兩浙轉運使司照磨章君伯英即錢唐所居西偏闢室為游息
所題之曰方寸地來求文以記之予惟方寸地者心也固不容
予說而亦不勝其
焉漢髙宻侯鄧禹將百萬兵未始妄戮一
人此方寸也而秦白起破趙阬降卒四十萬宋王晉公祜以百
口保符彥卿此方寸也而唐李林甫作相好以甘言㗖人而隂
中之歐陽崇國公為推官時徃徃為囚求生此方寸也而王逵
為使則欲置人於法彼小人一念之慘刻與君子相反若水火
然豈非豺狼而冠弁也與予方疾是而代之為鄧禹王祐者恆
鮮為白起李林甫王逵者恆多嗚呼其方寸巳荒矣百畒之田
陳其疆畎父菑扵前子播於後器利而力齊故其地恆美而𡻕
𤡉其入或者嘉穀之生不勝稂莠之蕃雨露之滋不勝蟊賊之
害是棄之也今夫利慾吾稂莠也聲色吾蟊賊也其為螙者夜
旦相㝷扵無窮而吾治之者益忘益怠是徒知百畒之不治為
憂不憂方寸之地日昏而莫之治昧於內外之辯抑何甚邪其
流為小人而不為君子無足恠者夫帝王之治聖賢之學豈外
乎心㢤歛而小之則四海一方寸也拓而廣之則方寸一四海
也何有町畦之限乎脩禮以耕之陳𧨏以種之講學以耨之本
仁以聚之蟠樂以安之始終無餘事矣方寸既治所以立事建
功咸自茲始至其慶流子孫如鄧禹王祐者有不足言焉伯英
以右族之貴讀書呉山之麓十餘年有司甞薦之春官未上以
運饟功授今職大府之事多所贊決造其所居可以知其𠩄存
矣他日登於天朝益將推其方寸而及扵
家者寔有以望之
秋八月初吉記
貞素堂記
永康葛吉甫之妻莭同里徐氏女也㓜從兄昶授女箴內則即
通大義及長而歸於
亊母尤謹而妯娌間譪然有雍睦之
風內外稱之吉甫蚤卒時年二十有七誓飬舅姑弗再適於是
經營其家事俾二子從名師讀書𡻕時伏臘祭祀無違禮既老
乃築室大塘之文山顔之曰貞素其子秉仁述其事介岳公東
白求予文以記之予受而讀之為之歎曰婦徳之著扵禮也尚
矣夷攷古今不失其大莭如衛共姜者抑何尠邪莭夫𣳚四十
餘年𠩄守益固使見死者扵九亰心不慊而色不䘐其視共姜
孰得而左右之冝表之貞素也嗚呼天下之物貞莫尚扵石素
莫尚扵雪克全其婦徳者似之然石而可鑠則非貞也雪而可
𣵀則非素也莭之行不
於前心益白扵後其貞素固有過於
石與雪者乎昔予在
亰師預編元史采婦人女子之卓行較然可傳扵後世若西江
之徐綵鸞軰百有餘人徃徃
離之際蹈水火觸白刄論者謂
其有烈丈夫氣非𫉬盡天年扵牖下者可及余辯其捨生扵
倉卒者為難而終始一莭與二曜齊明者亦未易至也惡得以
其𠩄處之常變而有異同之議㢤惜乎莭之貞素如此而不得
列綵鸞之編是蓋有司缺上其實莭亦豈求人之知而為之邪
惟其不求人知而為之故其貞素愈乆而愈明非徒勉之扵暫
而巳代之為人婦不幸如莭者其亦有𠩄興起夫是為記
逰山記
禦兒地四平無山其東北六十里有小山曰殳山山由殳道人
得名殳山之東曰史山庚戍春淸明陳君仲謀約子逰殳山適
予
召赴
亰師而仲謀亦以雨止今年春三月丁酉天氣澄穆予與仲謀
幸無一事撓乃相謂曰不可以不償𠩄願促治酒肉飲食巳帥
陳熊陳魯雨生洎予子翺由大漢北折而東度陌越阡至殳山
之趾居人四五家皆𣗥樊荊扉雞犬相
彷彿桃源中而里之
巨族卜氏有冡在山半冡後得支徑而上髙下稚松萬株環合
無路俛首松下傴僂行而雲氣相盪不啻魚泳波濤中山迴路
盡有石嶄然壁立者即殳道人屍觧處其顛有小石突怒土中
𩔗迸筍者有盤互𩔗木走長根者方飲酒大醉昏然欲睡皆踞
石而坐松風謖謖吹人衣耳目為醒欲過山北陸生來青堂而
生以事出其子聞之為煮茶來獻乃啜二甌以沃燥吻已而復
東其塗漸夷有公主墓雲宋孝宗女葬於此又行至東山則所
謂史山者山視殳山稍卑上建神官祠人至而禱者前後相屬
余亦倦而休焉兩山之中求其奇峰之環拱瀑布之噴薄如赤
城天姥無有也然予意在於一適耳意之𠩄適亦何異夫赤城
天姥㢤因觀祠旁古井井深二仞而泉瑩可鑑疑學僊者洗藥
於此或雲山僧鑿石以濟三伏之暍者人𫉬汲以飲焉山之勝
殆盡於是矣日暮下山路益陗或有雞子石磊磊至不容足而
山陽王氏巨竹千挺叅天以非好事者不得造其所近山又有
三湖青停黛蓄與天一色錦鳬徃來可畫從者艤舟以待翶與
二生皆登舟仲謀從余徒行歸翼日戊戍放舟自馬橋南行六
七里捨舟而塗至
薇山之隂山赭無草木左右恠石縱橫錯
布𩔗駞馬者𩔗虎豹蹲者𩔗群羊之或
或訛者細路出石間
如縈蛇蹣跚鱉而上山顛亦有神官古祠祠之下為廣福寺寺
建扵唐時而飛樓湧閣髙下向背皆依山勢而成寺僧逵公古
道延坐半間雲所同坐者曰蘭谷曰天然惜余𠩄知梓南山者
不幸而夭為之愴然其東偏小樓曰覧逺遂與古道登樓望海
而弱水三萬里之廣宛在其下蓬萊雲氣隱隱接於欄楯也又
西過裔𥬇巖居中闢燕坐之室納湖光延野色即𠩄謂天𨳩圖
畫者信非夸言也時𥬇巖沒巳乆弟子道卬具茗飲共讀章孝
摽詩日卓午返酌於半間雲所醢筍而食肉雖美不能過也與
仲謀各賦詩一解兒子翶復成五言長篇以紀其事既罷下至
半山有寺曰慧力蓋晉尚書張延光故第也視廣福尤極壯麗
旁像尚書父子而祠之兵變之餘仆者不復支螙者不復易而
陶者舍其中摶土為瓦噐然諸浮屠猶守其道不去日扵西廡
小殿禮古旃檀佛𣑽唄之聲
扵螺磬予嘉其信之篤而持之
固且歎吾儒之不能及也其東廡飯僧之堂曰勝功徳海宋張
即之𠩄書四字在焉古道𨗳余觀壁間畫龍一驤首躍洪濤中
一既升而反頋恍惚有風雨隨之鱗甲飛動乃葉茂章元統甲
戍夏𠩄作距今三十餘年矣其餘兩胡僧亦入妙品歎賞乆之
寺南有勝果寺者不暇逰且轉而逰東山道遇才公大用洎桑
子才沈復東二生因與之俱東山與藢夾水對峙
去可三
里許石磴猶峻余且賈勇先登古道則不及而後矣山之寺曰
崇福寺寺
亦乆徒見浩刼扵荒煙野草問而審食其墓頋況
讀書臺錢鏐洗劒池走馬塘舉無存者惟僊人洪井歴𡻕不
改其泉甚清汲者徃徃得丹砂或𭠘石井中有聲如雷又有
烏泉者在山之東冬夏不竭余以道迂不及觀獨至俱胝喝
石嵒嵒深黒可坐三四人人言
多合抱大木三㐲時如清秋
嵒前土皆五色兒童拾之以為玩今大木盡伐棟宇亦撤矣下
有農圃數十家屋參差鱗比叢篠灌木交䕃其旁豈亦辟世之
人與囬登絶頂東望岸海連山起伏者秦柱山也其北如獅子
騰舞者橫山也共憇東嶽行宮至是而逰者漸稀矣噫有共具
而無其時不樂也有其時而無其地亦不樂也今有其具有其
時又有其地此余所以遂登臨之樂也抑天也非人之所能必
也不可以不記
迂隱菴記
孔氏之後有散處東甌者其五十五世孫正夫以明經登元戊
子進士第授將仕郎建徳録事三遷至永嘉尹性剛而寡與人
咸以迂目之正夫聞而喜曰是非吾之實邪乃築室崑山之麓
題之曰迂隱遂老而不復仕矣
大明洪武五年秋會於錢唐𫉬以觚墨相周旋者累日因示所
著迂隱生傳且屬予為之記辭不𫉬則起而復之曰迂者以其
不知變而恆與時忤蓋非一人矣當七國時言縱橫者有蘇秦
張儀言兵者有孫子皆中其君之所好而孟子皇皇齊梁之間
獨以仁義勸之故為迂而不用大抵徇時為通狥道為迂通以
同而進迂以異而黜此古仐之所同也正夫必逹扵是矣嗚呼
世皆尚圜而獨守吾方世皆尚巧而獨守吾拙世皆尚辯而獨
守吾訥世皆尚銳而獨守吾鈍左次十年不得與通而善仕者
相後先謂之迂非過也然方可刻而圜拙可改而巧訥可飾而
辯鈍可削而銳則迂而通矣奚憚而弗為踽踽焉摧氣局志如
此不知圜有時而柅巧有時而失辯或屈而銳或缺方也拙也
訥也鈍也䖏之而無咎孰非以迂而全乎士固病於通而不得
病於迂耳是故進退不失吾之迂惡能突梯滑稽以詭俗㢤日
放浪佳山水間鹿豕之與遊猿鶴之與儔是非兩忘寵辱一
其視天下之士豈不獨髙也歟予亦迂之徒也盍將從之髙蹈
逺引觀乎赤城鴈蕩訪真隱於物外相與歌迂隱之歌以適吾
之天邪姑書以志其心
味菜窩記
天下之味貴乎適口而止菜之美者稱春韭晚菘求其味之鮮
不若魚之魴求其味之𭥍不若肉之太牢吾舍此而彼豈以
味菜之味愈於魴之觧太牢之㫖邪魴也吾懼其或㦸吾咽太
牢也吾懼其或毒吾腹則觧且㫖者誠非菜之比巳吾味吾萊
蓋得於無味之味此天下之至味也何必鮮且㫖者薦之金刀
玉盤而後適口㢤彼嗜鮮㫖而不知味菜之美者衆也味菜之
美抑非知味之𭰹而然乎曲阜孔士明氏讀書臨安山中朝夕
飯一盂菜一盤名其室曰味菜而求余為之記遂書之
乾坤清氣序
詩盛於唐尚矣盛唐之詩稱李太白杜少𨹧而止乾坤清氣常
靳於人二子得所靳而形之詩瀟湘洞庭不足喻其廣龍門劔
閣不足喻其峻西施南咸不足喻其態千兵萬馬不足喻其氣
若夜郎䕫子諸篇天彂其藻神泄其秘二子亦豈知其詩之至
扵如此哉予甞讀二集而玩之其凡則約乎情而反之正表裏
國風而薄乎雅頌代之作者咸
其味矣不過醘一於酢醝一
於醎而忘其醇且和者長慶以降巳不復論宋詩推蘇黃去李
杜為近逮宋季而無詩矣非無詩也於二子之詩而不知其
味故曰無詩豈乾坤清氣至是益靳而得之者益寡歟有元混
一天下一時鴻生碩士若劉楊虞范出而鳴國家之盛而五峯
鐡崖二公作瑰詭奇絶視有唐為無愧或曰劉楊而下善詩
矣豈皆李杜乎則應之曰韶濩息而鼓吹作袞冕棄而南出
固有非李杜而李杜者也前軰采而輯之目曰皇元風雅亦既
行之扵世識者病其駁而未純錢唐金弘氏精選當代作者凢
三十餘人題其集曰乾坤清氣一日抱其集見予黃灣之凰皇
山下求序以篇端書其略如右後生新進法諸古叅諸今
㦯有得焉則麗而不浮也奇而不僻也易而不俚也始可與言
詩之味巳是說也當與能詩者道之
送兩浙轉運司副使分司西路歸武林序
至正二十有一年上以兩浙轉運司官非其人綱紀大壊擇中
外臣有能者任之乃以南
御史鐵木兒不華為都運新昌州
逹魯花赤信合世禮副之既至都運遂詣丞相曰瀕海之塲凢
三十有四軍興以來其𨽻轉運司者仁和許村西路而巳復經
㓂掠人多流亡西路𡻕辦塩八千引有奇十九年裁四千一百
十二引明年益至五千一十三引又明年益至七千八百一十
引益二塲為下副使外嚴內寛冝徃督之丞相曰法弛乆矣上
無以給經國之費下無以為業民之資徃懋哉乃孟春正月公
秉小舟至浹旬之間黜吏之罔上為螙者復丁之庇扵強家者
召父老立庭中申以三則奸者有罰禁其私敗於是咸喻其意
小大竸勸莫敢違教自六月至於秋八月㓛畢而不笞一人挿
前仁和縣六百引𥙷額一百九十引烏乎天下之利莫重於
塩而病亦甚矣上之人徒知其為利而不知病民徃徃肆虎狼
之毒嚴刑峻法以驅之其弊有不可勝言者今公不臨以赫赫
之威而有煦煦之仁辟之冬日民愛之矣視唐之劉晏吾何左
右焉𥘉公之來也以蒼頭自隨入視治所古槐秋屋日色旁射
四無周垣不以為陋遂命葺而居之坐無重席食具藜藿泊如
也視彼苟祿而為一身計擇髙敞之第醉醲飽鮮而於所當務
者一不經意寧無愧乎今都運尋拜治書之命公亦不乆於此
矣於其還也因舉其略而書之復作詩繫其後以著民之思至
正二十有二年冬十一月望日檇李貝瓊序詩曰
東海水不枯煑塩何日巳丈夫行負薪婦女面如
𠩄悲力巳
窮鞭撻豈無恥欲食管桑肉冨國那尚此朝廷擢老成撫我猶
赤子昔逢使者憂今識使者嘻嗚呼凋瘵餘坐使謳歌起天門
有詔催振翼摶萬里
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