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豬閒話

牧豬閒話
作者：金學詩　清

牧豬閒話

吳江金學詩〈二雅〉著。

燕射投壺，載於禮經。古聖賢游藝之具尙矣。此以戲具，角勝負者，圍棊之製最古，至於今不易。他若博也，握槊也，雙陸也，長行也，見唐書及李肇《國史補》九。勝局也，見《記纂·淵海》。摴蒱也，打馬也，見陳振孫《書錄解題》。塞也，格五也，蹙融也，彈棊也，波羅也，見徐廣《彈棊經》。四維也，儒棊也，魏侍中肇著《儒棊格》，見《說郛》。象戲也，葉子也，金葉格也，金龍戲也，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旋棊也，同上意，錢也。

此外如角觝、蹴踘諸戲，所以角力，故不引及。或異名而同實，或一名而異用，皆見於史傳及前人詩賦文集。而其法多不傳，蓋玩物喪志之尤。名流俊士間，一涉獵儒者所詬厲，大雅所弗尙也。且著述之家槪曰博戲通，曰摴蒱。以事涉猥瑣，未暇析其原委，條其分合。又或以意改易其製，厭故喜新。所聞異詞，古意寖失，有由然矣。

北窗長晝，從睡鄉中囘，輒就所見聞以書籍可考者證之。古有今無者，難以臆斷，故不贅。古無今有者，亦著錄焉。聊以資談諧，示寓意。倘遇運甓之陶士行，母乃亟取而投諸江中乎？

骰子

骰子，以骨爲之，矩方觚稜，凡六面皆鏤其中，而以㸃識之，曰麽、曰二、曰三、曰四、曰五、曰六。惟四用朱㸃，餘皆墨。其具以六子為限，擲之於盆，視其轉止。按古人所稱骰子，大抵皆指蒲博之具，斵木爲子，其數五本名五木，潛確類書。謂古人博骰用五子，以木爲之。陳思王造雙陸用二子，以骨爲之。博骰用木，其後轉而用石、用玉、用象、用骨，見程大昌《摴蒱經略》。至唐時亦用骨矣。程氏謂投瓊見《列子》，則周末已嘗用玉骨也。按鮑宏《博經》云：「所擲骰，謂之瓊。」或是借瓊以形木之溫潤。李翺《五木經》雲骰以木爲之。今則以牙角可爲唐時始用骨之證。然其形尖橢非四方，其製畫彩非鏤點，兩面非六面，與今骰子迥異。詳下所引《摴蒱經略》。

今之骰子，疑始於陳思王之兩骰。《聲譜》云：「陳思王製骰子二。」至唐末，有葉子之戲，遂加骰子至六，此其證也。《唐書·藝文志》有李郃《骰子𨕖格》三卷。郃字仲元，賀州刺史。今其書不傳，傳者房千里骰子𨕖格。未知卽其製否也。劉禹錫《觀博》文云：「博齒用骨，觚稜四均。鏤以朱墨耦而合，數取應期月，其曰異乎古之齒明，非卽五木之具也。」李洞詩曰：「六赤重新擲印成，南唐近事。」載劉信掬六骰於手，一擲，六齒皆赤。《宋史》載王昭遠一擲，六齒皆赤。凡此皆卽今骰子之戲，與蒱博之五骰各不相涉。自唐世骰子盛行，五骰之製漸廢。程氏云：「古書古事，語及摴蒱者，其名數遂不可曉。」葢宋時已然，骰，投也，取「頭擲」之義，後轉呼爲頭。周文帝命丞郎擲摴蒱頭，見《北史·薛端傳》。古曰「投瓊」，見《列子》；「瓊」一作「橩」，見《繁欽威儀箴》；又作「煢」，見《顏氏家訓》。古律文謂之「出玖」，見《摴蒱經略》。又名博齒，見《楚詞（王逸注）》。又名穴骰，一作穴骼，見房千里《骰子𨕖格》序。又名明瓊，見洪遵《雙陸序》及《晁氏讀書志》。又名瓊畟，見李洞詩注。〈○按以上諸目多指蒱博之骰，然今骰子亦可通用。〉又博徒隱語呼爲「惺惺二十一」，謂六面共二十一㸃也。又曰象六，謂六隻成副也。並見陶穀《清異錄》。四用朱㸃者，相傳唐明皇與貴𡚱釆戲將北，惟重四可轉敗爲勝，上連叱呼之，骰子宛轉而成重匹，上大悅，命高力士賜四緋也。見《潘氏紀聞》。

骰子之製不過六子，子各六面，而角勝之道，種種各異。有曰擲狀元者，用籌馬以四緋多者爲勝；另有全色五子一色，合巧分相不同，馬軍四序等名次第俱得勝采。有曰擲陞官圖者，用局道最重，第一擲爲進身之始，六子以四爲德，以六爲才，以二三五爲功，以麼爲賍，遇德則超遷，才次之，功亦陞轉，遇麼則降罰。有曰擲老羊者，集五六人，分朋列座，以一人輪流爲樁，餘皆出注視所擲之三子，同色外計餘三子之大小以爲勝負。有曰擲挖窖者，卽視同色之三子計其大小以爲勝負，如遇四子五六子皆同，則更勝。如此之類，不可枚舉。今俗通行之老羊尤甚，皆不知所自始。又吳俗向親友數人斂財爲會，謂之首會。所斂之人按期均收，各視首會所得以骰子閉盒中，兩手抁之，尋開盒，視骰㸃多少以定得財先後，謂之搖會。此通財轉輸之舉，非賭博也，然亦有藉於骰子云。

按程氏《摴蒱經略》云：「博者斵木爲五子，其形兩頭尖銳，中間平廣，狀如杏仁。惟其尖銳故可轉躍，惟其平廣故可鏤采。凡一子爲兩面，其一而塗黑畫牛犢，一面塗白畫雉。今市井無藉於廣闠，設博塲，其具亦兩頭尖銳，四旁均作六面，鏤如骰子之製，形類諫果。」

有觚稜先設局道，大書一、二、三、四、五、六等字，然後舉手按骰，觀者乘其轉躍未定時，以錢壓向某字，射中者較其所壓之錢獲采四倍，不中則阿堵飽。設局者之橐矣。謂之轉骰，頗類意錢之戲。實則骰子形製也。

又按白樂天詩云：「鞍馬呼敎住，骰盤喝遣輸。長驅波卷白，連擲采成盧。」註：「骰盤」、「卷白波」、「莫走鞍馬」皆當時酒令。宋徽宗時宮中之戲，曰《宣和譜》，人罕知者。皇甫松〈字子奇〉𢰅《醉鄉日月》〈一作《投瓊譜》〉，載骰子令甚詳。今所傳楊維楨之《除紅譜》，無名氏之《醉綠圖》，郭樵叟之《穎譜》，袁舜臣之《合歡譜》，登瀛子之《鬬腰譜》，丁諷之《雙成譜》，屠豳叟之《兼三圖》，並見《說郛》，皆骰子酒令也。

紙牌

紙牌，長二寸許，橫廣不及半，繪畫雕印，凡六十頁，為一具，貝各有耦，共三十種，分為三門：日萬貫、曰索子、曰文錢，皆自一至九，共二十七種，餘三種曰麼頭，其一萬貫、一索子、一文錢，亦曰麼頭萬貫。皆繪人形，索子、文錢則各繪其形。《製考》唐李洞有《贈龍州李郎中先夢六赤後因打葉子》詩。《晁氏讀書志》有《葉子戲格》一捲雲「世傳葉子婦人也，𢰅此戲晚唐之時也。」《鄭氏書目》有南唐李後主𡚱周氏編《金葉子格》〈見《丹鉛總錄》〉。遼穆宗寶應中正月與羣臣爲格葉戲〈見王圻《續文獻通考》〉，疑即葉子。皆紙牌所自昉乎。按《說郛》載潘之恆《葉子譜》，乃馬弔牌也。然馬弔牌署宋江諸人名，則非昔時葉子，決矣。楊升庵謂葉子如當時紙牌酒令；今所傳《數錢葉譜》〈天都汪道昆𢰅〉，即紙牌酒令也。所謂紙牌，亦馬弔牌也。恐升庵時尙未有今之紙牌形製，調度前人未有著錄者，大約彷馬弔牌而損益之，疑始於明之末，造而盛行於今世。雖鄉僻處，無地不有，非甚謹愿者無人不曉，較馬弔牌奚啻十倍。故於「骰子」之後首序列焉。聚客四人，案設罽旃，乃出戲具，拈一人爲首，以次抹牌，每人各得十頁，謂之默和，餘二十頁另一人掌之，以次分遞，在局者謂之把和，亦曰矗角，因其在座隅也。其法以三四頁配搭連屬爲一副，三副俱成爲勝；兩家俱成，以拈在先者爲勝。凡牌未出皆覆旣出皆仰視仰之形測覆之數以施斡運則在神而明之又或於六十頁之外更加一具爲一百二十頁則每種各四頁或更加半具爲一百五十頁則每種各五頁可集五六人爲之每人各得二十頁以外其餘頁皆掩覆次第另抹以備棄取名曰碰和原本默和之法而推衍之抹得三頁同色者曰坎曰碰四頁同色者曰開招五頁同色者最難得曰活招相傳謂前朝人囹圄中所製故有此等名目或就其中數頁閒塗以金抹得者以一頁當去二頁謂之碰金和明末士大夫多好之又有曰獻曰闖之目方言俚語不能具舉而識者以爲流寇之䜟亦異聞也

又按說郛龍氏子猶雲牌式必須官樣如太倉衞前崑山司馬橋蘇州桃花塢並稱牌藪以夾靑純綿紙者爲上若細畫者謂之小娘牌狹小者謂之轎夫牌矮濶粗惡者謂之孤老院牌墨寫糢糊難辨者謂之鬼牌今製牌工細者仍以吳下爲最予歷經燕齊閩粵之地所見牌式皆不免龍氏所譏者矣

骨牌

骨牌大者不及寸許截骨爲之精者間用象牙故又名牙牌正面鏤竅如骰子式每言用骰子兩面所鏤

而錯綜之凡三十二頁爲一具具各有耦惟九㸃以三六與四五爲耦八㸃以三五與二六爲耦七㸃以三四與二五爲耦五㸃以麼四與二三爲耦六㸃以二四與三㸃之麼二爲耦謂之武牌餘皆文牌自爲耦正字通以爲宋宣和二年所設高宗時詔頒行天下謂之骨牌凡戲具皆須糾率同志惟骨牌可以獨坐自怡故功令不禁以爲非賭具也或旅館蕭寥或篷窗寂靜未攜書籍更鮮朋歡時一拈弄足以消暇其名有打五

關相去聲十副拆塔掘藏喜相逢拾元寶牽蝨鑽等目若遇兩三人及四人同坐拈一人爲首次第抹牌以三頁配搭爲一副取五子一色合巧分相不同等名與六骰釆色正同謂之游和或於三十二頁之外加倍而又半之爲八十頁則每種各五頁又以武牌三六四五等均作每種五頁與文牌同則又加二十五頁爲一百五頁亦曰碰和或以天地人和等牌爲將去聲抹得者倍采或就其中數頁添繪花枝以一頁當去聲二頁謂之碰花將去聲和或於百五頁之外另製一

頁或兩三頁素面而繪以雜采可隨意呼爲某牌以其未有鏤㸃也抹得者輙勝謂之如意君大要彷紙牌之法特小有異同今以所鏤之㸃繪於紙而抹之形製大小一如紙牌不用牙與骨矣天牌重六也地牌重麼也人牌重四也和牌麼三也配以三六與四五各九㸃爲天九三五與二六各八㸃爲地八三四與二五各七㸃爲人七麼四與二三各五㸃爲和五麼二與二四爲至尊其法用四人用牌一具三十二頁每人各得八頁以大擊小特文武

二門各不相統故擅長者能以小制大文武去留之間貴有審斷所重最後一出勝者舉全功焉謂之搶結見續葉子譜名曰打天九又名打四虎者其法小變按打天九之法與馬弔牌頗近歙人鄭氏扶曦衍之作混同天牌譜見昭代叢書純用馬弔法似更新奇可喜耳

馬弔牌

馬弔牌較紙牌橫縱幅俱稍廣繪畫雕印並同凡四十頁爲一具一頁爲一種分爲四門自相統轄曰十萬貫曰萬貫曰索子口文錢萬貫索子皆始於一尊

於九各九頁十萬貫自二十萬貫始至九十萬貫百萬貫千萬貫尊於萬萬貫共十一頁俱繪人形與萬貫同文錢一門最尊者空湯次枝花次一二以至於九亦共十一頁文錢中空湯亦繪人形並舉水滸傳宋江諸人以實之古雲馬掉腳謂四門如馬之有四足今俗稱打馬弔按古有打馬格局打馬圖式今皆不傳以文翔鳳朝京打馬格見說郛證之知打馬非馬弔牌也歙人潘之恆有葉子譜賁禺黎遂球有運掌經吳人龍子猶有馬弔腳例並見說郛皆馬弔牌之舊譜

也而後人推衍之者多矣四人入座每人各分八頁法亦以大擊小而現出色樣及餘八頁衝出色様出奇制勝變化無窮四門最尊者曰賞次爲肩最小者爲極賞肩極上桌俱堪配成色樣色樣有大小名稱母慮數十角戲雖多惟此最爲韻事入局者氣靜聲和無容爭競故其名曰無聲落葉黎氏謂思深於圍棊旨幽於射覆義取於藏鉤樂匹於鬬草致恬於梟盧拋擲非按譜探索則不能悉其委曲淺夫穉子廝養之卒不足以與此也故

士大夫尙焉又按潘氏譜有看虎之戲亦用馬弔牌爲之不行於今

象棊

象棊規如制錢斵木爲之精者亦用骨與象牙白黑各十六枚畫局道而中分之行止部位各不相襲其法以車馬砲卒等赴敵而又恐爲敵所乘卽須自護若大將不能脫險卽敗局矣文獻通考載晁補之廣象戲圖序雲暇時求所謂象戲者欲按之以消永日

蓋局從橫路十一棊三十二爲兩軍耳意苦其狹也嘗試以局從橫路十九棊九十八廣之意少放焉智者用之則十九者之間盡強弱之形九十八者之間盡死生之勢而十九九十八之外死生強弱可循環於無窮按此則象棊自宋時已有之今其遺製而晁氏所廣者不傳矣考後周書天和四年帝製象經隋經籍志象經一卷周武帝𢰅有王襃何妥王裕三家注今王襃象經序庾信象戲賦載唐類函其言有日月星辰之象變俗

移風之語明非今之象戲矣晁氏讀書志有尹洙𢰅象棊經一卷注云凡五圖今世所行者不與焉而陳氏書錄解題載汲陽成師仲𢰅三象戲圖杉陽葉茂卿𢰅象棊神機集俱無可考惟司馬溫公𢰅七國象棊其製尙存本朝新安鄭晉德又以意製三國象棋雲

拽子

拽子設圍棊道以黑白棋各五共行道中一移一步遇敵則許跳越以先抵敵境者爲勝今之兒童皆能

爲之本無名稱予爲之名曰拽子拽移之轉音牽也引也本洪遵雙陸序夢溪筆談以爲疑卽古之格五按漢書吾邱壽王以格五召待詔注乘五閣不得行故曰格五後漢書梁冀傳注音義雲格五簺也說文曰行棊相塞謂之簺鮑宏塞經雲塞有四采塞白乘五是也至五卽格不得行故謂之格五漢時格五卽塞戲也齊書沈文季善塞用五子予考邊孝先塞賦四道交正時之則也棊有十二律呂極也人操厥半六爻列也是行棊用六子非五子豈六朝時已小變

其製爲今小兒拽棊之權輿耶筆談又雲蹙融一名蹙戎卽格五也有徐德中者善移遂至無敵其法已嘗欲有餘裕而致敵人於險雖知其術止如是然卒莫能勝之按尹文子曰博盡關塞之宜得周通之路而不能制齒之大小在遇者也班固謂懸於投而不屬乎其人之有德其意正同鮑氏塞經雲行五道而投瓊曰博不投瓊曰塞然則塞之爲道專用智巧與蒱博之擲采呼盧迴殊亦可因拽子想像其意

壓寶、壓扠、揸攤

壓寶者以一制錢閉盒中分靑龍白虎前後四方之位以錢壓得寶字者爲勝壓扠者掉兩錢使撇旋伺其將定以手捺之亦分四門兩陰也兩陽也若一陰一陽則名曰扠內一錢色稍赤赤者得陽曰前扠得陰曰後扠壓得者爲勝揸攤者隨手取錢數十枚不拘多寡納於器中俟衆人壓畢乃取計之每四枚爲盈數統計凡爲四者若千餘零或一或二或三或成數分爲四門以壓得者爲勝按漢書安邱侯張拾等

並坐博揜免爲城旦貨殖傳博揜成富顏師古注揜意錢之屬也後漢書梁冀能爲意錢之戲注引何承天纂文曰詭億一曰射意一曰射數卽攤錢也其所由來古矣杜甫詩長年三老長歌裏白晝攤錢高浪中李濟翁資暇錄雲錢戲有每以四文爲一列者卽史傳所云意錢是也俗謂之攤錢亦曰攤鋪其錢不使疊映欺惑也諸戲皆推一人爲椿所挾貲必倍蓰於人方可與衆對敵謂之開當去聲主勝負出納之數壓者不限人數

可容數十人游手之徒嘯引惡少喧譁叫呶馴致鬬毆攘竊悉由於此競財啟釁風斯下矣近日士大夫間有好之者要於此道中亦未許爲入流品也

籌馬

籌馬以象牙爲之如箸形之半而取其方廣兩而皆可畫彩如無象牙剖竹亦便博徒入局囊家先給籌馬以代靑蚨白鏹其製大小參差或當千或當百或當十以便隨意出注並轉換之用局散之後勝負旣分則較其得失之籌以取償於阿堵古所謂點籌也

見唐書中宗紀考楚詞菎後漢書注作琨蔽象棊王逸注謂以菎玉作箸象牙爲棊晉制犀比注謂晉工作博箸比集犀角爲雕飾馬融摴蒱賦雲矢則藍田之石卞和所攻馬則元犀象牙是磋是礲馬爲翼距籌爲策勳矢法卒數按籌爲策勳卽淮南子所云善博者得籌必多也李翺五木經王采四𤱂采六自十六筴以至二筴次第隨所擲之采以爲筴之贏絀筴卽籌也馬之與籌本爲二物今則統言之曰籌馬凡戲皆可用之又曰注馬負者視錢將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見宋

史寇準傳俗謂之盡手錢狀元籌者最大曰狀元爲六十四柱次差小曰榜眼曰探花各三十二柱遞至秀才最小僅一柱以骰子卜彩視其所擲爲籌之得失高下局畢計籌以分勝負另有一籌曰塲譜開載得失高下之數以杜爭競

局道

局道始於圍棊邯鄲淳藝經雲棊局縱橫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棊各一百五十枚其製與今之圍棊亦小異矣其他局道之可考者一曰塞局四

道交正時之則也見邊孝先塞賦一曰彈棊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其巔爲小壺四角微隆起見夢溪筆談一曰四維局畫紙爲局其長盈尺九道並列見晉李秀四維賦一曰象戲局綠簡旣開丹局直正見庾信象戲賦一曰雙陸局以異木爲方槃槃中彼此內外各有六梁故名雙陸見洪遵雙陸序一曰打馬局中央爲四十九道外爲七十二道見文翔鳳打馬格凡此皆局道之證按今之象戲局從路十橫路九晁補之謂局從橫路十一與今不符蓋古法亦變矣司馬溫公作七國象

戲用圍棊局用子百有二十周一七國各十有七周黃秦白楚赤齊靑燕黑韓丹魏綠趙紫鄭晉德作三國棊譜卽用象棊局道而增其半蜀正向魏吳俱斜向中有城有山有海每國各用十八子共五十四棊皆倣象戲而增益之者也至骰子之用往往與局道相需並行今俗所傳陞官圖以文武出身分仕途以人品忠佞分勝負六子以四爲德以六爲才以二三五爲功以麼爲賍遇德則超遷才次之功亦陞轉遇麼則降罰其他形製大小例類不一明上虞倪文正

公元璐造百官鐸凡數千字有關官制考證國家利弊其曰使兒童習之可以嬉君相察之可以治蓋用意良深矣按房千里骰子𨕖格秩例自侍中起至縣尉止其目凡六十有八自序雲以穴骰雙雙爲戲更投局上以數多少爲進身職官之差數豐貴而約賤卒局有爲尉掾而上者有貴爲相臣將臣者有連得美名而後不振者有始甚微而斂升於上位者今有小陞官圖擲骰二枚計點若干視所行以爲升降字數無多而有繪畫人形兒童喜爲之是其遺意宋劉

敞𢰅漢官儀新𨕖一卷取本傳所以陞黜之語注其下見晁氏讀書志趙明遠景昭𢰅進士采𨕖一卷見陳氏書錄解題鄭氏書目載彩𨕖格共數種皆陞官圖之濫觴也又宋時有𨕖仙圖亦用骰子比色先爲散仙次爲上洞以漸至蓬萊大羅則衆仙慶賀其比色之法亦重緋四凡有過者謫作採樵思凡之人遇勝色仍復位王珪宮詞雲盡日窗間賭𨕖仙小娃爭覓到盆錢上籌須占蓬萊島一擲乘鸞出洞天亦彩𨕖之類也所云到盆錢如里俗陞官圖卑者出錢與尊者謂之見面

錢見虞兆湰天香樓偶得又按陞官圖多用骰六枚惟房千里局道用骰二枚本朝閩高兆𢰅攬勝圖用骰一枚以麼爲詞客二爲羽士三爲劍俠四爲美人五爲漁父六爲緇衣分馬旣定齊集勞勞亭挨次遞擲照點前行詞客至瀛洲止羽士至蓬萊島止劍俠至靑門止美人至天台止漁父至桃源止緇衣至五老峯止其局亦從陞官圖化出

花賭

飮博摴蒱妓家所擅古人每藉以作狹邪之遊唐岑參詩曰美人一雙閑且都紅牙縷馬對摴蒱玉盤纎手撒作盧宋李元膺詩曰嬌羞慣被諸郎戲袖眏春蔥出注遲明劉黃裳詩曰已解疾貤誇女俠故將遲局媚郎官曲房棐幾之間錦茵圍坐嬌聲雜遞薌澤微聞較諸歌舞筵前另有一種風致搢紳之家蓄有姬侍或遇令節壽誕偶一爲之特未可常習妨害女紅也按太平廣記薛昭遇三美女請擲子遇采彊者得薦枕席亦閨房雅事今吳下富商大賈婦女宴會廣攜白鏹招邀赴局淫盜交誨貽

玷帷簿所宜痛遏其流以儆頽風

抽頭

招博徒於家而飮食之伺其旣勝或二十取一焉或十五取一焉謂之抽頭東坡所謂賭錢不輸方也見志林唐國史補雲彊名爭媵謂之撩零假借分畫謂之囊家囊家什一而取謂之乞頭山堂肆考雲世之糾率摴蒱者謂公子家又謂之囊家亦謂之錄事今令甲禁賭博最嚴窩家卽抽頭之家也

賭神

今之博徒有自命擅場而終日不得勝采謂有賭神制之所坐方向宜喜神不宜鶴神又曰朝不向南暮不向北考遁甲經天一遊亭六行亭亭天之貴神也戰鬭博戲漁獵但可背皆不可向也晉書慕容寶曰世言摴蒱有神豈虛語哉按此則賭神之說亦有自來矣

角戲宜忌宜暇日宜雨窗宜大寒大暑宜酒後宜病起宜密室明窗淨幾宜豪客宜溫雅之客

宜阿堵適有餘裕時宜舉子試竣出闈時宜舉子下第時宜幕客無事時宜與不甚曉文墨者同居時宜有小不如意事時宜黑夜泊船津口

宜美人在座忌有俗事忌花月良辰忌屋宇鄰街道忌有他客扣門忌有旁人饒舌忌輕佻子弟竊看忌醉客忌貪鄙之客忌褊躁之客忌懼內之客忌手頭匱乏時忌舉子侯出榜時忌徹夜達旦不止忌邀子弟之業師入座

《牧豬閒話》跋

是帙游戲神通，魚龍曼衍，博徒伎倆，一經裁翦，無不化俗爲雅。信乎文人筆底具有爐錘也。至徴引賅博，尤極爬羅剔抉之臻。其𨓜於篇外者，惟桐鄉俞𡨴世所𢰅《花甲》數譜耳。

癸卯新秋同邑楊復吉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