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谷集 (趙緯韓)/卷二

玄谷集
卷之二
作者：趙緯韓
1658年

五言古詩_二十七首

除夕吟寄東岳李子敏_安訥二首

城西一草屋。天寒更蕭瑟。徒立相如壁。僅容淵明膝。詎紆長者轍。但臥袁生雪。連旬或不炊。卒歲亦無褐。瘦妻着犢鼻。謫我偏嗔喝。稚女索飯啼。叫怒劇哤聒。流年屬歲時。國俗作佳節。東隣與西舍。酒肉爛餐啜。愧我舍靈龜。顑頷坐明發。無以慰寂寞。彈琴效百結。古來有貧士。子來飢十日。雖貧有至樂。不羨朱門熱。我今思古人。浩歌聲激烈。

其二

不言亦不笑。凝思獨掩瑟。何人會我意。悄然手撫膝。喞喞長歎息。淫淫涕頻雪。所歎非口腹。亦豈營裘褐。禍福且安排。非人所恐喝。擾擾人間世。是非雜亂聒。不如閉門臥。默默守孤節。君子貴行道。豈可徒哺啜。平生三尺劍。匣裏龍光發。壯心耿未已。鬱鬱腸如結。益堅丘壑志。已迫桑楡日。萬鍾於我何。倘來顏應熱。遠揖首陽山。淸風猶凜烈。

附次韻

東岳

客抱瑚璉器。符彩煥且瑟。日夕望停雲。何由促我膝。丹鵲忽飛來。逸韻賡白雪。上歎草屋空。下言甘短褐。飢寒信外鑠。造物敢虛喝。擾擾狂馳子。聲利漫薰聒。九十行帶索。固窮樹高節。城東崖谷幽。石泉淸堪啜。蔥籠衆木梢。疊嶂頗秀發。子能來卜隣。茅棟吾已結。殘生寄漁樵。琴醞陶永日。古來縣簿下。幾人死內熱。美哉君子鄕。至今稱王烈。

吾黨趙氏子。久操齊門瑟。長吟古梁甫。日暮獨抱膝。由來越中犬。狂走爭吠雪。何恨握明月。歲晏尙被褐。壯憤時內激。霹靂摧叱喝。誰將孤鳳鳴。一洗群蛙聒。蕭曺昔未遇。刀筆無奇節。漁父濯滄浪。衆醉醨可啜。從知千鈞弩。不爲鼷鼠發。方圓苟齟齬。智士舌亦結。鵾鵬會變化。九萬在一日。南隣雀羅張。北里炙手熱。君見仲尼門。羞道夷吾烈。

監刈自嘲。寄東皐崔令公_岦。仍示石洲權汝章_韠。

祗役出鴨島。監刈秋已盡。蕭蕭蘆葦晩。烈烈風霜緊。侵晨驅役徒。魚貫排行陣。利鎌似新月。一揮驚電迅。斬伐竝蘭蘅。蒿荻何曾吝。平原忽已赭。大澤無餘燼。鳧雁任斯擧。狐兔失所隱。須臾積如山。課功若得雋。事業止於斯。功名聊自哂。安得芟群小。一使王靈振。

附次韻

東皐

聊然試一官。豈謂能事盡。自譽而自嘲。詩成字字緊。萬里鯨波風。千檣虎翼陣。纔堪狀齊整。不足諭騰迅。天予大雅手。用之何獨吝。人才逐書亡。亂後安受燼。僅有失所盛。玉堂否皆隱。我非悉公有。一臠味其雋。先享大魁名。只應資一哂。重惜當此際。未借檄筆振。

附次韻

石洲

君侯盛壯時。諸少氣欲盡。居然屈壯圖。但有毛骨緊。胸中萬甲兵。聊復試筆陣。昨日君家騶。揷翅爭奮迅。騰馳凡幾輩。造次生悔吝。富貴何足論。今古一灰燼。何如積薪底。白首甘吏隱。來詩語不多。味永方覺雋。古人豈難到。世俗那妨哂。擲地已金聲。期君終玉振。

鴨島述懷

孟冬草木凋。北風雨雪霏。郊原敻蕭索。鳥雀且不飛。萬物各藏蟄。客子胡不歸。留連五十日。蟣蝨生弊衣。家書告絶糧。開緘淚痕晞。可憐官甚薄。不得救汝饑。昔我約於心。富貴非所希。摧折困執鞭。壯志已乖違。蔡澤亦何人。自能期齧肥。雖然有命焉。豈可逃範圍。禦寇力命篇。亦足徵是非。安排且聽天。不必歎卑微。

哭芝川黃相公_廷彧

有生孰無死。夫子死最冤。七十壽非夭。封君爵亦尊。何事有遺恨。痛哭不敢言。金軀脫虎口。譜系改璿源。文章乃緖餘。事業輝乾坤。功高返嫁孼。孰謂禍無門。桁楊逮橋梓。不死荷天恩。餘生許歸田。屛息來江村。白髮映衰淚。咫尺限掖垣。一疾竟不起。旅舍招孤魂。終南此永訣。去去向九原。寒潮咽不流。曉雨濕丹旛。輸將無限恨。埋卻蒼山根。萬事遽如許。忠佞更誰論。但見白楊枝。時有啼孤猿。

次鳴皐任寬甫_錪古劍篇韻

我有一雙劍。精光古所稀。蛟龍縮鱗甲。白日風雲圍。世人不知善。彈鋏可以歸。秋塵蔽星斗。古匣落珠璣。棄置將焉用。歲暮逾騰輝。常恐學變化。白首失相依。

送人尹義州

客有資章甫。行行適幽燕。雖非文身俗。不可易毳氈。我服無所用。我行甚迍邅。所處諒非宜。受侮理亦然。上帝遣巫陽。招來出居延。飆輪動朔野。爽氣生金天。少暭爲前導。太白揚其鞭。行塵邈難追。路指崑崙巓。去矣莫須歎。歲暮同蹁躚。

次舍弟善述用山谷韻贈梁子漸_慶遇

九秋已雲徂。寒衣淸霜重。數月滯京國。旅食絶糧用。奈何受此苦。浮生眞一夢。世無匠石人。誰能識梁棟。自笑落塵土。智下才不中。願分山一半。奇遊與子共。雲山攢脩眉。美景來相供。蓑笠理輕棹。煙波聊可弄。

待漏院。夢舊居。_月課

遙夜殊未央。銅壺漏聲餘。宮門鎖千重。落月隱周廬。趨班時尙早。正笏垂金魚。待朝坐省院。忽然思舊居。神疲魂暫交。曲肱憑綺疏。栩栩蝴蝶飛。仿像尋井閭。東阡蔭綠柳。南澗披紅蕖。重攜磯上竿。更把圃中鋤。園翁與溪友。杖屨來相於。人生貴適意。畢命隨樵漁。春雷動玉瑣。一夢驚蘧蘧。欠伸境忽移。起立還趑趄。何須待秋風。明日賦歸歟。

哭任寬甫

我愛鳴皐子。賦命一何奇。小少學文章。傳神漢魏詩。高評少陵疵。況論蘇黃卑。世無賀季眞。誰貴謫仙姿。閉門南郭外。颯然雙鬢衰。功名日以疏。貧病轉支離。卒歲無完褐。終朝或不炊。怡然不改樂。我道至於斯。彼頑貴而富。壽亦到期頤。今子賢且才。年位胡不貲。報施竟參差。此理難可知。自古皆如此。吾何爲子悲。

遊雙溪寺

自余落南後。縮坐如瓢繫。嗒然一室內。無由暢憤懘。賴有方丈山。浮空入遐睇。日望天王峯。遷延未能詣。常恐衰病甚。未遂平生計。何幸卯君來。玉節巡南裔。天涯逢骨肉。喜倒歌常棣。乘興可行樂。少壯悔不逮。庶倣子長遊。欲上靑螺髻。遂與二三友。趣裝思甚銳。時維四月夏。江湖雨初霽。鶉江漲碧浪。孤舟薄暮濟。夕投浴川宿。朝從鴨綠逝。峽路脩且敻。雲棧迥迢遰。靑山劃中分。古渡波聲厲。纖歌倚玉笛。搖蕩木蘭枻。行到鳳城縣。廢堞殘日翳。遙看石柱峽。蟠屈亘天際。何辭馬蹄穿。不憚衣裳敝。仙山忽爾近。但喜愜心契。秣馬花開峽。淸溪轉淫㵝。緣崖鋪錦石。夾谷生蘭蕙。陰陰洞天邃。靄靄雲木蔽。纔渡武陵橋。始覺非人世。石門高巉巖。有刻傳千歲。宛然四大字。森如長戟彗。摩挲起遐想。高躅誰能繼。是時嶺南帥。建纛遠來憩。逢場試一醉。歌篴雲間嘒。向晩入沙門。琳宮隱松桂。飛樓在半天。縹緲無等儷。夜深山月高。輕風來細細。爽氣侵幾席。天香襲巾帨。怳在瑤臺上。塵寰卻蟬蛻。厭他衆樂喧。愛聽高僧偈。明朝有得失。迎送忽相遞。將軍纔出山。沈君亦旣戾。僧言佛日好。尙有新羅制。窮探期絶頂。側足行蹶蹶。登登躡雲磴。腹陘援薜荔。擧頭礙九天。虔心拜上帝。香爐與鶴峯。左右羅次第。東南大瀑垂。天紳見高揭。殷殷萬雷閧。滔滔銀漢掣。昔人翫不足。刻石窮睥睨。凜然塵慮醒。胸中無芥蔕。下臨玉簫菴。簷棟最明麗。靈臺與佛出。燦若明星暳。登陟力已疲。淸賞猶未替。更入神興洞。洞深煙霞閉。金沙與玉地。灑落絶氛沴。巖谷極瑰奇。水石助形勢。有師名覺性。知識頗聰慧。觀心斷根塵。不是布袋例。弟子二百人。英妙儘才藝。一見聞大道。從渠髮欲剃。談經日已夕。暝色生堂砌。愧餘俗緣重。不得久淹滯。淸遊殊未洽。林端動歸袂。靈境一回首。悵望空揮涕。秋來更相訪。庶不負心誓。

醉贈浴川崔使君_暭

鶉江淸且深。鷦岳高嶔巉。設縣兩峽間。險阻如崤函。崔君我所愛。一麾來作監。讀書松桂林。與世殊酸鹹。淸高學孫登。曠達似阮咸。蕭然但坐嘯。意想出塵凡。方知吏而隱。列邑多貪饞。老我托知音。芳約指松杉。峨洋奏鍾期。瓦礫悟香嵒。放浪形骸外。快若馬脫銜。況與籍湜遊。攸久應無讒。他年賦歸來。掛冠拂塵衫。從此蟾江上。共把白木鑱。

次邊子餘韻

垂老作羈旅。萍蹤無定處。江山旣有分。與世漸齟齬。寰中謝俗子。物外懷仙侶。參尋雲水窟。不憚涉重阻。去歲入金剛。煙霞迷處所。巖間隨老衲。白石飢來煮。群仙喜我來。祕訣潛相與。一萬二千峯。歷歷胸中貯。自然世念灰。與道無違拒。頭流擅雄壯。夙昔每景仰。今年始諧願。芒鞋恣來往。悲吟翫瀑臺。獨上香爐上。磅礴造化權。奰屭夸娥掌。老腳不暇計。登陟吾所長。玆遊窮壯觀。收攬踰疇曩。況此白巖山。少時曾掉鞅。攢峯與天齊。列岫橫萬丈。山中誰所住。邊君本骯髒。名山與高人。相得是謂兩。一別經幾年。相思意悽愴。今來摠爲此。與子願遊宕。昨見贈我篇。知子有技癢。擊節置案上。側頭苦吟賞。欲報愧匪才。瓊玖徒蒙枉。光價比南金。聲名動蓋壤。我欲從君遊。願君辱推奬。誓從今日後。共攜桃竹杖。

閱子漸詩帖。見畸菴鄭子容_弘溟詩。以計拙無衣食。途窮仗友生爲韻。蓋效山谷體也。辭極悽惋。令人淚出。卽以故舊誰憐我。平生鄭與蘇爲韻。寄子容十首。

相國在先朝。際會非不遇。直道竟難容。摧折乃其故。丹衷天不照。遺恨離騷賦。平生仰孤月。白首猶追慕。

其二

嶷然大賢後。神骨淸而秀。荀龍旣騰翥。謝樹方蒨茂。堂堂四才子。夙成如耆舊。有子考無咎。家聲樹宇宙。

其三

君家禍未艾。二難遽長辭。零落鴻雁序。哀傷脊令詩。惟餘兩人在。各處天一涯。伶仃不自保。知音竟是誰。

其四

我與白眉交。相從三十年。心期托死生。意氣同蹁躚。失志俱落拓。性命各自憐。邇來不相見。梁月空依然。

其五

君是故人弟。稠中最知我。每見禮貌之。久敬未嘗惰。自愧放曠甚。何以蒙許可。知音古所難。相愛亦因果。

其六

皇天賦下民。通塞何不平。跖富享遐年。回貧又促生。栽培傾覆理。窈冥不分明。咄哉吾與子。何日出泥坑。

其七

愛子瑚璉器。藉藉擅才名。一鳴登大科。世人莫與京。如何賦命薄。落魄江湖行。貧病日相侵。未老白髮生。

其八

海內誰憐汝。嗟嗟吾友鄭。旣無食肉相。徒有過人行。家貧道猶直。身屈語則勁。可憐子桑歌。安排知是命。

其九

聞君喪配耦。何病遽如許。中年大不幸。玄德有至語。莊周是何人。扣盆若不與。我亦曾折肱。遠想傷心處。

其十

今我來南土。非但爲江湖。本欲近子居。杖屨相招呼。奈何歲將盡。一見尙未圖。悵望瑞石山。雲樹如蒲蘇。

擬古飮馬長城窟行_{月課○續稿}

夕烽傳甌脫。胡兵寇邊城。都尉夜翻營。將軍朝出征。壯士如雲屯。鐵馬馳且鳴。椎鋒斬名王。積屍相拄撐。歸來長城下。萬馬渴不行。縱轡飮窟中。壑貧塵欲生。意氣賈餘勇。義重身則輕。長年征戰苦。天子不知名。

次宋珍山子深_淵見寄韻

太守厭黃堂。茅齋開竹林。蕭灑一塵無。寂寂伴幽禽。虛明自生白。澄澈太古心。政淸淡如水。俗累焉能侵。白雲宿簷間。明月來相尋。誰知吏而隱。與世浮且沈。醉哦五字詩。爽氣生西岑。

附元韻

芚菴

小吏十餘家。散在松柏林。靑春到深峽。戶外聞山禽。溪流決決鳴。啓我幽曠心。離索已經歲。只添霜鬢侵。徒煩簿牒至。未見親愛尋。開樽欲寫懷。獨酌還鬱沈。強醉臥東閣。白雲度山岑。

挽李之茂

四十未爲壽。奉事官亦小。雙親俱白髮。二兒皆稚少。如何一夜間。不病遽折夭。昨日乘馬馳。今朝已屬纊。閭里共驚慟。行路亦悽愴。老父聞訃來。披衰倚苴杖。隣翁不忍見。輓歌以送葬。

次芚菴韻

萬物苦不齊。有非亦有是。塞馬互得失。昭琴有成毀。孰雲蛇無足。方知魚有耳。爲報宋榮子。莫學士成綺。

附元韻

芚菴

鴻荒世已邈。叔季有非是。如其不同調。仲尼猶可毀。營營媚俗徒。古來皆妄耳。安得見達人。一聽莊語綺。

七言古詩_七首

龍梭_月課

吾聞雷澤神且異。靈源浩浩連天河。其中水族無不有。大而蛟鰐小黿鼉。桓王少時頗好奇。爲把任犗投盤渦。其釣維何忽有得。匪鯉匪鮪還匪鮀。更無鱗介與鬐鬣。看來認是機中梭。若非織女睡所遺。無乃鮫人戲擲麽。不然幼輿怒折齒。持歸投卻滄江波。細推物理杳莫測。沈吟竟晷空摩挲。休徵竊比渭濱璜。掛在窓壁時自詑。一夕騰躍作神龍。咫尺風雲起頃俄。迴翔宛轉倏飛去。餘雷隱隱生堂阿。劍躍延津安可方。竹化葛陂不足多。世無劉累可擾狎。豈與凡介同條科。是知神物能變化。出入人鬼理非他。他年八翼飛上天。梭之爲瑞猗歟那。人生隱見會有時。丈夫終莫傷蹉跎。

憶昔行。贈別吳肅羽_䎘。

我昔從遊任與權。〈指鳴皐石洲〉落魄江海同蹁躚。論交幾入黃公壚。一生浩蕩長留連。中歲悲歌過都市。世人視我不直錢。悠悠時事入危涕。寂莫郊扉負心計。舊遊零落遽如許。嚴霜淅淅摧丹桂。獨立蒼茫誰與友。西城落日空回首。人亡誰鼓膝上琴。病久忍斷杯中酒。幸賴東家有鳳雛。後生可畏眞吾徒。託交何論一日長。吾衰更喜德不孤。兼攜子玉相推挽。傾蓋自歎相知晩。南土流離門久閉。蕭蕭蓬藋身常偃。山中此日眼忽靑。樂莫樂兮朋自遠。大酒肥肉慰離索。幕席闌跚轟衆樂。白髮衰顏且起舞。山童野老皆歎唶。淸遊移設龍頭亭。龍頭形勝天所作。我欲秋來成小築。君能從我老丘壑。是日聯鑣渡鶉江。孤舟薄暮催殘角。傍人莫笑託末契。老馬爲駒亦不惡。琴樽酬唱視伯仲。此間不作紅塵夢。淹留十日恣遊賞。芒鞋又着淸溪洞。淸談歡謔似疇昔。二君可繼二友跡。拔劍高哦氣如虹。感舊傷今還戚戚。時危行樂亦一幸。乘興何辭官燭秉。人生百年能幾何。富貴倘來如畫餠。吾今老矣負罪深。憂國一念猶耿耿。年少致澤付諸君。策名淸時期立勳。丈夫行身不可苟。君看世上多翻雲。吾言不誣愼不忘。且將爲君揮風斤。高歌數曲意不盡。一杯更酌輸慇懃。

挽權汝明_韐○續稿

草樓子一生骯髒不羈士。少年曾學莊周氏。文章驚世不用意。壯夫羞爲一小技。沈冥醉鄕醉復醉。俯仰乾坤白眼視。論文論史論禮義。高談雄辯皆當理。小弟石洲不敢較同異。老將體素俯首承顧指。肆然抵掌無顧忌。面折卿相如螻蟻。垂老貧窮酒頻匱。暫屈壯志爲祿仕。際此朝家有二議。抗章棄官脫弊屣。甘心餓死不嫵媚。行年七十無愧恥。嗚呼草樓子今死矣。世間知己唯有弔詭耳。

挽李贊成_貴

我公栗谷之門人。栗谷道學傳其眞。栗谷爲世所擯攻。我公上章斥奸臣。嶺南老賊盜名字。擧世仰之如峨岷。我公傳檄數其惡。搢紳股慄心膽落。群兇滿朝日月昏。天地閉塞倫紀蝕。禍慘金墉不忍言。誰能撥亂救焚溺。我公忘生奮大義。廓掃兇徒正坤位。前伊後霍將無同。忠莫與京功莫比。時當國家大論議。老師宿儒岐而二。我公慷慨扶綱常。連篇累牘殫心腸。千言萬語皆當理。時論譏刺爲愚狂。我公不撓如砥柱。遂使彝倫終不亡。此乃我公之大節。餘外淸白不足說。談兵論政憤所切。憂國一念仍成疾。臨亡眷眷戀君語。未滅凶奴齎志歿。軒天震地事業巍。獨立人間七十七。至尊慟悼贈上公。寵極幽明恩義隆。諸孫纍纍五十餘。三子赫赫皆英雄。鯫生託交自齠齡。半世知己隨雲龍。嗚呼我公今死矣。九原他日期相從。

哭東岳李子敏

岳老文章古無敵。岳老精忠今也獨。富則薰天貴卿月。厭棄紛華崇儉約。歷試州牧鳳棲棘。淸標凜凜如氷玉。奉使西關中蜮弩。北海羈囚奇禍迫。皇天洞照玉無瑕。巡宣奏使俄寵擢。歉然辭退大宗伯。望屬文衡亦不欲。經年抱病杜門臥。萬事人間皆脫落。寇深國破萬官竄。力疾奔趨執羈靮。孤城一髮勢朝露。飮血登陴忠憤激。壯志怏怏已摧折。宿痾奄奄轉危劇。廟算循文月暈解。故國生返屠羊說。我從海島奔竄歸。握手悲啼腸盡裂。沈綿伏枕喘喘然。只恐兪扁竟無術。留連十日不忍別。豈知此別爲永訣。平生莫逆吾四人。情義不啻如鶼鷢。大受〈卽具公容〉先亡汝章繼。世上惟餘雙白髮。公今死矣我焉托。孑孑窮途悲影隻。相知終始五十年。樽酒論文已陳跡。臨分一語竟歸虛。幽明負此千金諾。病滯南涯阻執紼。題詩慙愧田橫客。

挽石洲內子

處士之妻處士女。一生貞操超凡庶。王適侯翁意相得。嚴光梅福心莫逆。東床一自結䄜後。百年琴瑟期永久。兩美終知兩全難。中年奇禍摧琅玕。靑燈泣血廿六載。天塹江都竟陷敗。雖免凶鋒凍餒迫。可憐香魂何處托。一子山城扈春宮。歸來抱屍深山中。皇天有涯地有極。此子哀痛無終極。乃翁於吾死生友。聞來不覺摧腸肚。丹旌今向故山去。世事今朝遽如許。呼嫂稱觴如昨日。已矣九原安可作。

挽韓三嘉_璞

我年丁卯君戊辰。自少同窓情義親。論交幾多入酒壚。乘興或過靑樓春。中年喪亂各飄散。杳杳雲樹相思苦。君佩銅魚出南州。我縈斗祿爲水部。朋知落落盡凋零。吾二人餘俱白首。八十之年忽焉到。君今先逝吾何久。嗚呼此生長已矣。九原更作他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