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集/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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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續編三
[編輯]○自劾不職以明聖治事疏
[編輯]臣聞之,主聖則臣直,上易知而下易治。今聖主在上,澤壅而未宣,怨積而不聞。臣等曾無一言,是甘為容悅,而上無以張主之聖,下無以解於百姓之惑也。伏惟陛下神明英武,自居春宮,萬姓仰德。及登大寶,四夷向風。不幸賊臣劉瑾,竊弄威柄,流毒生靈,潛謀僭逆,幾危郊社。賴祖宗上天之靈,俾張永等早發其奸,陛下奮雷霆之斷,誅滅黨與,劃滌凶穢;復祖宗之舊章,吊黎元之疾苦;任賢修政,與民更始。天下莫不歡欣鼓舞,謂陛下固愛民之主,而前此皆賊瑾之荼毒;知陛下固有為之君,而前此皆賊瑾之蒙蔽。日早跂足延頸,以望太平。奈何積暴所加,民痍未復,餘烈所煽,妖孽連興,幾及二年,愈肆愈橫。兵屯不解,民困日深。賊勢相連殆遍,財匱糧竭,旦夕洶洶。臣等備位大臣,不能展一籌以紓患害,寬一縛以蘇倒懸。撫心反己,自知之罪,莫可究言。至其暴揚於天下,訾詈於道途,而尤難掩飾者,大罪有三,請自陳其略,以伏厥辜。
夫朝以出政,政以成事。陛下每月視朝,朔望之外,不過一二。豈不以臣等分職於下,事苟無廢,不朝奚損乎?然群臣百司,願時一睹聖顏而不獲,則憂思徬徨,漸以懈馳。遠近之民,遂疑陛下不復念其困苦,而日興怨懟;四方盜賊,亦謂陛下未嘗有意剪除,而益猖獗。夫昧爽臨朝,不過頃刻間,不何憚而不為?
陛下日於後苑訓練兵事,鼓譟之聲,震駭城域。豈不以寇盜未平,思欲奮威講武乎?然此本亦將卒之事,兼非宮禁所宜。況今前星未耀,震位猶虛,而乃勞力於掣肘,耗氣於馳逐,群臣惶惑,兩宮憂危,宗社大本,無急於是。而臣等不能力勸陛下蓄精養神,以衍皇儲之慶,思患預防。以為燕翼之謀,是其大罪二也。
夫日近儒臣,講論道德,涵泳義理,以培養本原,開發志意。則耳目日以聰明,血氣日以和暢,窮天地之化,盡萬物之情,憂遊泮渙,以與古先神聖為伍,此亦天下之至樂矣。陛下苟知此,則將樂之終身而不能以須臾舍,奚暇遊戲之娛乎?今陛下自即位以來,經筵之御,未能四五,而悅心於騎射疲勞之事,皆由臣等不能備陳至樂,以易陛下之所好,是其大罪三也。
陛下有堯舜之資,臣等不能導陛下於三代,而使天下之民疾首蹙額相告,歸咎懷憤,若漢、唐之季,臣等死有餘罪矣。伏願陛下繼自今昧爽以視朝,勵精而圖治。端拱玄默以養天和,正《關雎》之風,毓《麟趾》之祥。日御經筵,講求治道,務理義之悅心,去遊宴之敗度。正臣等不職之罪,罷歸田裡,舉耆德宿望之賢,與共天職。使天下曉然皆知陛下憂憫元元之本心,由臣等不能極言切諫,以至於斯。自茲以往,務在休養生息,無復有所騷擾。躬修聖政,以弭天下之艱;屯廣聖嗣,以定天下之危;疑勤聖學,以立天下之大本。其餘習染,以次洗刷。則民生自遂,若陽氣至而萬物春;寇盜自消,若白日出而魍魎滅。上以承祖宗之鴻休,下以垂子孫之統緒;近以慰臣庶之憂惶,遠以答四方之觀向。臣等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不勝激切顛隕待罪之至,具疏上聞。
○乞恩表揚先德疏
[編輯]竊照臣父致仕南京吏部尚書王華,以今年二月十二日病故。臣時初喪荼苦,氣息奄奄,不省人事。有司以臣父忝在大臣之列,特為奏聞,兼乞葬祭贈諡。事下,該部以臣父為禮部侍郎時,嘗為言官所論,謂臣父於暮夜受金而自首,清議難明;承朝廷遣告而乞歸,誠意安在。又為南京吏部尚書時,因禮部尚書李傑乞恩認罪回話事,奉欽依李傑、王華彼時共同商議,如何獨言張升,顯是飾詞。本當重治,姑從輕,都著致仕。伏遇聖慈,覆載寬容,不輕絕物。然猶賜之葬祭,感激浩蕩之恩,闔門粉骨,無以為報。竊念臣父始得暗投之金,若使其時秘而不宣,人誰知者。而必以自首,其於心跡,可謂清矣。乞便道省母,於既行祭告之後,其於遣祀之誠,自無妨矣。當時論者不察其詳,而輒以為言。臣父蓋嘗具本六乞退休,請究其事。當時朝廷特為暴白,屢賜溫旨,慰論勉留,其事固已明白久矣。乃不意身沒之後,而尚以此為罪也,臣切痛之。
正德初年,逆瑾肇亂,威行中外。其時臣為兵部主事,因瑾綁拿科道官員,臣不勝義憤,斥瑾罪惡。瑾怒臣,因而怒及臣父。既而使人諷臣父,令出其門。臣父不往,瑾益怒。然臣父乃無可加之罪,後遂推尋禮部舊事,與臣父無干者,因傳旨並令臣父致仕,以泄其怒。此則臣父以守正不阿,觸許權奸,而為所擯抑,人皆知之,人皆冤之。乃不知身沒之後,而反以此為咎也,臣尤痛之。
臣父以一甲進士,授官翰林院修撰,歷升春坊論德,翰林院學士,詹事府少詹事,禮部侍郎,南京吏部尚書。其間充經筵官,經筵講官,日講官,又選充東宮輔導官,東宮講讀官,與修《憲廟實錄》及《大明會典》、《通鑒纂要》等書。積勞久而被遇深矣。故事侍從日講輔導等官,身沒之後,類得優以殊恩,榮以美諡。而臣父獨以無實之謗,不附權奸之義,生被誣抑,而沒有餘恥,此臣之所以割心痛骨,不得不從陛下而求一表暴者也。
夫人子之孝,莫大於顯親;其不孝亦莫大於辱親。臣以犬馬微勞,躐致卿位。故事在卿佐之列者,親沒之後,皆得為之乞請恩典。臣今未敢有所陳乞以求顯其親,而反以無實之詬辱其親於身沒之後,不孝之罪,復何以自立於天地間乎!此臣之所尤割心痛骨,不得不從陛下而求一表暴者也。
臣自去歲乞恩便道歸省,陛下垂憫烏鳥,且念臣父係侍從舊臣,特推非常之恩,賜之存問。臣父先於正德九年嘗蒙朝廷推恩進階,臣伏睹製詞有云:「直道見沮於權奸,晚節遂安於靜退。」則當時先帝固已洞知臣父之枉矣。臣又伏睹陛下即位詔書,內開:「自弘治十八年五月十八日以後,大小官員有因忠直諫諍,及守正被害去任等項,各該衙門備查奏請,大臣量進階級,並與應得恩蔭。」臣父以守正觸怒逆瑾,無故被害去任,此固恩詔之所憫錄,正在量進階級之列。臣父既恥於自陳,而有司又未為奏請,乃今身沒之後,而反猶以為詬,臣竊自傷痛其無以自明也。臣父中遭屈抑,晚遇聖明,庶幾沐浴恩澤,以一雪其拂鬱。而忽復逝矣,豈不痛哉!今又反以為辱,豈不冤哉!
臣又查得先年吏部尚書馬文升、屠滽等,皆嘗屢被論劾,其後朝廷推原其事,卒賜之以贈諡。臣父才猷雖或不逮於二臣,而無故被誣,實有深於二臣者。惟陛下矜而察之。臣以功微賞重,深憂覆敗,方爾冒死辭免封爵,前後恩典,已懼不克勝荷。故於臣父之沒,斷已不敢更有乞請。乃不意蒙此誣辱,臣又安能含羞飲泣,不為臣父一致其辯乎?
夫人臣之於國也,主辱則臣死;子之於父也,亦然。今臣父辱矣,臣何以生為哉!
夫朝廷恩典,所以報有功而彰有德,豈下臣所敢幸乞。顧臣父被無實之恥於身後,陛下不為一明其事,自此播之天下,傳之後代,孝子慈孫,將有所不能改,而臣父之目不瞑於地下矣,豈不冤哉!
夫飾非以欺其上者,不忠;矯辭以誣於世者,無恥;不忠無恥,亦所以為不孝。若使臣父果有纖毫可愧於心,而臣乃為之文飾矯誣以欺陛下,以罔天下後世,縱幸逃於國憲,天地鬼神實臨殛之。臣雖庸劣之甚,不忠無恥之事,義不忍為也。惟陛下哀而察之。臣不勝含哀抱痛,戰慄惶懼,激切控籲之至,謹具本令舍人王宗海代齎奏聞,伏候敕旨。
○辨誅遺奸正大法以清朝列疏
[編輯]丁憂南京兵部尚書臣王某謹奏,為誅遺奸,正大法,以清朝列事。
嘉靖元年十月初十等日,準南京兵部諮,準都察院諮,該巡按廣西監察御史張鉞奏,為前事,題奉聖旨是:「這所劾張子麟事情,還著王守仁、伍希儒、伍文定看了,上緊開具明白,奏來定奪,欽此。」又準該部諮,準都察院諮,該丁憂刑部尚書張子麟奏,為辨汙枉,清名節,以雪大冤事,題奉聖旨是:「張子麟所奏事情,著王守仁等一並看了來說,欽此。」俱欽遵外,方在衰絰之中,憂病哀苦,神思荒憒,一切世務,悉已昏迷恍惚,奉命震悚。旋復追惟,臣先正德十四年六月初六日,奉敕前往福建查處聚眾謀反等事。本月十五日,行至豐城地方,適遇寧藩之變,倉卒脫身,誓死討賊。十八日回至吉安,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起兵。七月二十日,引兵收復南昌。二十三日,宸濠還救。二十六日,宸濠就擒。其時餘黨尚有未盡,百務業集,臣因先令各官分兵守視王府各門。至月初五六間,始克率同御史伍希儒、知府伍文定等入府,按視宮殿庫藏諸處。其間未經燒毀者,重加封識,以俟朝命。已被殘壞者,分令各官逐一整檢。有刑部尚書張子麟啟本一封,眾共開視,云是胡世寧招詞。臣當與各官商說,此等公文書啟之類,皆在宸濠未反數年前事。雖私與交往,不為無罪,而反逆之舉,未必曾與通謀。況此交通之人,今或多居禁近,分布聯絡,若存此等形跡,恐彼心懷疑懼,將生意外不測之變。且慮況人因而點綴掇拾,異時根究牽引,奸黨未必能懲,而忠良或反被害。昔人有焚吏民交關文書數千章以安反側之心者,今亦宜從其處,以息禍端。遂議與各官公同燒毀。後奉刑部題奉欽依:「原搜簿籍,既未送官封記收掌,又事發日久,別生事端,委的真偽難辨,無憑查考。著原搜獲之人盡行燒毀,欽此。」欽遵外,臣等莫不仰歎聖主包含覆幬之量,範圍曲成之仁,可謂思深而慮遠也已。以是臣等不復為言,且謂朝廷於此等事既已一概宥略,與天下洗滌更始矣。
今御史張鉞風聞其事,復有論列,是亦防閑為臣之大義,效忠於陛下之心也。尚書張子麟力辯其事,而都察院覆奏,以為世寧之獄,悉由該院,與張子麟無干,則誠亦曖昧難明之跡。今臣等亦不過據事直言其實耳,豈能別有所查訪。然以臣愚度之,嘗聞昔年宸濠奸黨,為之經營布置於外,往往亦有詐為他人書啟,歸以欺濠而罔利者。則此子麟之啟,無乃亦是類歟?不然,子麟身為執法大臣,非一日矣,縱使與濠交通,豈略不知有畏忌,而數年之前,輒以肆然稱臣於濠耶?
夫人臣而懷二心,此豈可以輕貸?然亦加人以不忠之罪,則亦非細故矣。此在朝廷必有明斷。臣偶有所見,亦不敢不一言之。緣奉欽依:「這所劾張子麟事情,還著王守仁、伍希儒、伍文定看了,上緊開具明白奏來定奪」;及「張子麟所奏事情,著王守仁等一並看了來說」事理,為此具本差舍人李升親齎奏聞,伏候敕旨。
○書同門科舉題名錄後
[編輯]嘗讀《文中子》,見唐初諸名臣若房、杜、王、魏之流,大抵皆出其門,而論者猶以文中子之書乃其徒偽為之而托焉者,未必其實然也。今以邃庵先生之徒觀之,則文中子之門又奚足異乎?予嘗論文中子蓋後世之大儒也,自孔、孟既沒,而周、程未興,董、韓諸子未或有先焉者。
先生自為童子,即以神奇薦入翰林,未弱冠而已為人師。其穎悟之蚤,文學之懿,比之文中,實無所愧。而政事之敏卓,才識之超偉,文中未有見焉。文中之在當時,嘗以策幹隋文,不及一試,而又蚤死。先生少發科第,入中書,督學政,典禮太常,經略邊陲,弭奸戰亂,陟司徒,登塚宰,晉位師相,威名振於夷狄,聲光被於海宇,功成身退,優遊未老之年,以身繫天下安危,聖天子且將復起之,以恢中興之烈,而海內之士日翹首跂足焉。則天之厚於先生者,殆文中子所不能有也。
文中之徒,雖顯於唐,然皆異代隔世。若先生之門,具體而微者,亦且幾人,其餘或得其文學,或得其政事,或得其器識,亦各彬彬成章,足為名士,布列中外,不下數十,又皆同朝共事,光耀於時,其間喬、靳諸公,遂與先生同升相位,相繼為塚宰。若此者,文中子之門,益有所不敢望矣。且文中子之門,其親經指受,若董常、程元之流,多不及顯而章明於世,往往或請益於片言,邂逅於一接,非若今之題名所載,皆出於先生之陶冶,其出於陶冶而不顯於世,若常、元之徒,殆未暇悉數也。
先生之在吏部,守仁常為之屬,受知受教,蓋不止於片言一接者。然以未嘗親出陶冶,不敢憾於茲錄之不與。若其出於陶冶而有若常、元者焉,或亦未可以其不顯於世而遂使之不與也。續茲錄者,且以為何如?嘉靖甲申季冬望。
○書宋孝子朱壽昌孫教讀源卷
[編輯]教讀朱源,見其先世所遺翰墨,知其為宋孝子壽昌之裔也,既弊爛矣,使工為裝緝之。因論之曰:「孝,人之性也。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橫乎四海,施之後世而無朝夕。保爾先世之翰墨,則有時而弊;保爾先世之孝,無時而或弊也。人孰無是孝?豈保爾先世之孝,保爾之孝耳。保先世之翰墨,亦保其孝之一事,充是心而已矣。」源歸,其以吾言遍諭鄉鄰,苟有慕壽昌之孝者,各充其心焉,皆壽昌也已。正德己卯春三月晦,書虔台之靜觀軒。
○書汪進之卷
[編輯]程先生云:「有求為聖人之志,然後可與共學。」夫苟有必為聖人之志,然後能加為己謹獨之功。能加為己謹獨之功,然後於天理人慾之辨日精日密,而於古人論學之得失,孰為支離,孰為空寂,孰為似是而非,孰為似誠而偽,不待辯說而自明。何者?其心必欲實有諸己也。必欲實有諸己,則殊途而同歸,其非且偽者,自不得而強入。不然,終亦忘己逐物,徒弊精力於文句之間,而曰吾以明道,非惟有捕風捉影之弊,抑且有執指為月之病,辯析愈多,而去道愈遠矣。故某於朋友論學之際,惟舉立志以相切礪。其於議論同異之間,姑且置諸未辯。非不欲辯也,本之未立,雖欲辯之,無從辯也。夫志,猶木之根也;講學者,猶栽培灌溉之也。根之未植,而徒以載培灌溉,其所滋者,皆蕭艾也。進之勉之!
○書趙孟立卷
[編輯]趙仲立之判辰也,問政於陽明子。陽明子曰:「郡縣之職,以親民也。親民之學不明,而天下無善治矣。」「敢問親民。」曰:「明其明德以親民也。」「敢問明明德。」曰:「親民以明其明德也。」曰:「明德親民一乎?君子之言治也,如斯而已乎?」曰:「親吾之父,以及人之父,而孝之德明矣;親吾之子,以明其明德以親民也,故能以一身為天下;親民以明其明德也,故能以天下為一身。夫以天下為一身也,則八荒四表,皆吾支體,而況一郡之治,心腹之間乎?」
○書李白騎鯨
[編輯]李太白,狂士也。其謫夜郎,放情詩酒,不戚戚於困窮。蓋其性本自豪放,非若有道之士,真能無入而不自得也。然其才華意氣,足蓋一時,故既沒而人憐之。騎鯨之說,亦後世好事者為之,極怪誕,明者所不待辨。因閱此,間及之爾。
○書三酸
[編輯]人言鼻吸五斗醋,方可作宰相。東坡平生自謂放達,然一滴入口,便爾閉目攢眉,宜其不見容於時也。偶披此圖,書此發一笑。
○書韓昌黎與太顛坐敘
[編輯]退之與孟尚書書云:「潮州有一老僧,號太顛,頗聰明,識道理。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胸中無滯礙。因與來往,及祭神於海上,遂造其廬。來袁州,留衣服為別,乃人情之常,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退之之交太顛,其大意不過如此。而後世佛氏之徒張大其事,往往見之圖書,真若弟子之事嚴師者,則其誣退之甚矣。然退之亦自有以取此者。故君子之與人不可以不慎也。
○春郊賦別引
[編輯]錢君世恩之將歸養也,厚於世恩者皆不忍其去,先行三日,會於天官郎杭世卿之第,以聚別。明日,再會於地官秦國聲。與者六人:守仁與秋官徐成之、天官楊名父及世卿之弟進士東卿也。
世恩以其歸也,以疾告也,皆不至。於是惜別之懷,無所於發,而托之詩,前後共得詩十首。六人者,以世恩之猶在也,而且再會而不一見,其既去也,又可以幾乎。乃相與約為郊餞,必期與世恩一面以別。至日,成之以候旨,東卿以待選,世卿名父以各有部事,皆勢不容出。及餞者,守仁與國聲兩人而已。世恩既去之明日,復會於守仁,各言所以,相與感歎諮嗟,復成二詩。
世卿曰:「世恩之行也,終不及一餞。雖發之於詩,而不以致之世恩,吾心有缺也。盍亦章次而將之,何如?」皆曰:「諾。」國聲得小卷,使世卿首會之作,國聲與名父、東卿分書再會,成之書末會,謂守仁弱也,宜為諸公執筆硯之役以敘。
嗟乎!一別之間,而事之參錯者凡幾。雖吾與世恩復期於來歲之秋,以為必得重聚於此,然又何可以逆定乎!惟是相勉以道義,而相期於德業,沒之汙塗之中,而質之天日之表,則雖斷金石,曠百世,而可以自信其常合。然則未忘於言語之間者,其亦相厚之私歟。考功正郎喬希大聞之,來題其卷端曰:「春郊賦別」。給事陳惇賢復為之圖。皆曰:「吾亦厚於世恩也,聊以致吾私。」
○告諭廬陵父老子弟
[編輯]廬陵文獻之地,而以健訟稱,甚為吾民羞之。縣令不明,不能聽斷,且氣弱多疾。今與吾民約,自今非有迫於軀命,大不得已事,不得輒興詞。興詞但訴一事,不得牽連,不得過兩行,每行不得過三十字。過是者不聽。故違者有罰。縣中父老謹厚知禮法者,其以吾言歸告子弟,務在息爭興讓。嗚呼!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破敗其家,遺禍於其子孫。孰與和巽自處,以良善稱於鄉族,為人之所敬愛者乎?吾民其思之。
今災疫大行,無知之民,惑於漸染之說,至有骨肉不相顧療者。湯藥膻粥不繼,多饑餓以死。乃歸咎於疫。夫鄉鄰之道,宜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乃今至於骨肉不相顧。縣中父老豈無一二敦行孝義,為子弟倡率者乎?夫民陷於罪,猶且三宥致刑。今吾無辜之民,至於闔門相枕藉以死。為民父母,何忍坐視?言之痛心。中夜憂惶,思所以救療之道,惟在諸父老勸告子弟,興行孝弟。各念爾骨肉,毋忍背棄。灑掃爾室宇,具爾湯藥,時爾膻粥。貧弗能者,官給之藥。雖已遣醫生,老人分行鄉井,恐亦虛文無實。父老凡可以佐令之不逮者,悉已見告。有能興行孝義者,縣令當親拜其廬。凡此災疫,實由令之不職,乘愛養之道,上千天和,以至於此。縣令亦方有疾,未能躬問疾者,父老其為我慰勞存恤,諭之以此意。
諭告父老,為吾訓戒子弟,吾所以不放告者,非獨為吾病不任事。以今農月,爾民方宜力田,苟春時一失,則終歲無望,放告爾民將牽連而出,荒爾田畝,棄爾室家,老幼失養,貧病莫全,稱貸營求,奔馳供送,愈長刁風,為害滋甚。昨見爾民號呼道路,若真有大苦而莫伸者。姑一放告,爾民之來訟者以數千。披閱其詞,類虛妄。取其近似者,窮治之,亦多憑空架捏,曾無實事。甚哉,爾民之難喻也,自今吾不復放告。爾民果有大冤抑,人人所共憤者,終必彰聞,吾自能訪而知之。有不盡知者,鄉老據實呈縣。不實,則反坐鄉老以其罪。自餘宿憾小忿,自宜互相容忍。夫容忍美德,眾所悅愛,非獨全身保家而已。嗟乎!吾非無嚴刑峻罰以懲爾民之誕,顧吾為政之日淺,爾民未吾信,未有德澤及爾,而先概治以法,是雖為政之常,然吾心尚有所未忍也。姑申教爾。申教爾而不復吾聽,則吾亦不能復貸爾矣。爾民其熟思之,毋遺悔。
一應公差人員經過河下,驗有關文,即行照關應付,毋得留難取罪。其無關文,及雖有關文而分外需求生事者,先將裝載船戶摘拿,送縣取供。即與搜盤行李上驛封貯,仍將本人綁拿送縣,以憑參究懲治。其公差人安分守法,以禮自處,而在官人役輒行辱慢者,體訪得出,倍加懲究,不恕。
借辦銀兩,本非正法。然亦上人行一時之急計,出於無聊也。今上人有急難,在爾百姓,亦宜與之周旋。寧忍坐視不顧,又從而怨詈訕訐之,則已過矣。夫忘身為民,此在上人之自處。至於全軀保妻子,則亦人情之常耳。爾民毋責望太過。吾豈不願爾民安居樂業,無此等騷擾事乎?時勢之所值,亦不得已也。今急難已過,本府決無復行追求之理。此必奸偽之徒,假府為名,私行需索。自後但有下鄉徵取者,爾等第與俱來,吾有以處之。毋遽洶洶!
今縣境多盜,良由有司不能撫緝,民間又無防禦之法,是以盜起益橫。近與父老豪傑謀,居城郭者,十家為甲;在鄉村者,村自為保。平時相與講信修睦,寇至務相救援。庶幾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之義。今城中略已編定。父老其各寫鄉村為圖,付老人呈來。子弟平日染於薄惡者,固有司失於撫緝,亦父老素缺教誨之道也。今亦不追咎,其各改行為善。老人去,宜諭此意,毋有所擾。
諭示鄉頭糧長人等,上司奏定水次兌運,正恐爾輩在縣拖延,不即起運。苟錢糧無虧,先期完事,豈有必以水次責爾之理?縱罪不免,比之後期不納者,獲罪必輕。昨呼兌運軍期面語,亦皆樂從,不敢有異。爾輩第於水次速兌,苟有益於民,吾當身任其咎,不以累上官。但後期誤事,則吾必爾罰。定限二十九日未時完報。
今天時亢旱,火災流行,水泉枯竭,民無屋廬,歲且不稔。實由令之不職,獲怒神人,以致於此。不然,爾民何罪?今方齋戒省咎,請罪於山川社稷,停催徵。縱輕罪。爾民亦宜解訟罷爭,息心火,無助烈焰。禁民間毋宰殺酗飲。前已遣老人遍行街巷,其益修火備,察奸民之因火為盜者。縣令政有不平,身有缺失,其各赴縣直言,吾不憚改。
昨行被火之家,不下千餘,實切痛心。何延燒至是,皆由衢道太狹,居室太密,架屋太高,無磚瓦之間,無火巷之隔。是以一遇火起,即不可救撲。昨有人言,民居夾道者,各退地五尺,以辟衢道,相連接者,各退地一尺,以拓火巷。此誠至計。但小民惑近利,迷遠圖,孰肯為久長之慮,徒往往臨難追悔無及。今與吾民約,凡南北夾道居者,各退地三尺為街;東西相連接者,每間讓地二寸為巷。又間出銀一錢,助邊巷者為牆,以斷風火。沿街之屋,高不過一丈五六,廂樓不過二丈一二。違者各有罰。地方父老及子弟之諳達事體者,其即赴縣議處,毋忽。
昨吳魁昊、石洪等軍民互爭火巷,魁昊等赴縣騰告,以為軍強民弱已久。在縣之人,皆請抑軍扶民。何爾民視吾之小也?夫民吾之民,軍亦吾之民也。其田業吾賦稅,其室宇吾井落,其兄弟宗族吾役使,其祖宗墳墓吾土地,何彼此乎?今吉安之軍,比之邊塞雖有間,然其差役亦甚繁難,月糧不得食者半年矣。吾方憫其窮,又可抑乎?今法度嚴厲,一陷於罪,即投諸邊裔,出樂土,離親戚,墳墓不保其守領,國典具在,吾得而繩之,何強之能為?彼為之官長者,平心一視,未嘗少有同異。而爾民先倡為是說,使我負愧於彼多矣。今姑未責爾,教爾以敦睦,其各息爭安分,毋相侵陵。火巷吾將親視,一不得,吾其罪爾矣。訴狀諸軍,明早先行赴縣面審。
諭告父老子弟,縣令到任且七月,以多病之故,未能為爾民興利去弊。中間局於時勢,且復未免催科之擾。德澤無及於民,負爾父老子弟多矣。今茲又當北覲,私計往返,與父老且有半年之別。兼亦行藏靡定,父老其各訓誡子弟,息忿罷爭,講信修睦,各安爾室家,保爾產業,務為善良,使人愛樂,勿作凶頑,下取怨惡於鄉里,上招刑戮於有司。嗚呼!言有盡而意無窮,縣令且行矣,吾民其聽之。
○廬陵縣公移
[編輯]廬陵縣為乞蠲免以蘇民困事,準本縣知縣王關查得正德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本縣抄蒙本府紙牌,抄奉欽差鎮守江西等處太監王鈞牌,差吏龔彰齎原發銀一百兩到縣,備仰掌印官督同主簿宋海拘集通縣糧裏,收買葛紗。比因知縣員缺,主簿宋海官徵錢糧,典史林嵩郭糧,止有縣丞楊融署印。又蒙上司絡繹行委,催提勘合人犯印信,更替不一。
正德五年三月十八日,本職方才到任,隨蒙府差該吏郭孔茂到縣守,並當拘糧裏陳江等,著令領價收買。據各稱本縣地方,自來不產葛布,原派歲額,亦不曾開有葛布名色,惟於正德二年,蒙欽差鎮守太監姚案行本布政司,備查出產葛布縣分,行令依時采辦,無產縣分,量地方大小,出銀解送收買。本縣奉派折銀一百五兩。當時百姓呶呶,眾口騰沸。江等迫於徵催,一時無由控訴,只得各自出辦賠貱。正德四年,仍前一百五兩,又復忍苦賠解。今來復蒙催督買辦,又在前項加派一百五兩之外。百姓愈加驚惶,恐自此永為定額,遺累無窮。兼之歲辦料杉、楠木、炭、牲口等項,舊額三千四百九十八兩,今年增至一萬餘兩,比之原派,幾於三倍。其餘公差往來,騷擾刻剝,日甚一日。江等自去年以來,前後賠貱七十餘兩,皆有實數可查。民產已窮,徵求未息。況有旱災相仍,疾疫大作,比巷連村,多至闔門而死,骨肉奔散,不相顧療。幸而生者,又為徵求所迫,弱者逃竄流離,強者群聚為盜,攻劫鄉村,日無虛夕。今來若不呈乞寬免,切恐眾情忿怨,一旦激成大變。為此連名具呈,乞為轉申祈免等情。
據此欲為備由申請間,驀有鄉民千數擁入縣門,號呼動地,一時不辨所言。大意欲求寬貸。倉卒誠恐變生,只得權辭慰解,諭以知縣自當為爾等申諸上司,悉行蠲免。眾始退聽,徐徐散歸。
本月初七日,復蒙鎮守府紙牌催督前事,並提當該官吏,看得前項事件,既已與民相約,豈容復肆科斂?非惟心所不忍,兼亦勢有難行。參照本職自到任以來,即以多病不出,未免有妨職務。坐視民困而不能救,心切時弊而不敢言,至於物情忿激,擁眾呼號,始以權辭慰諭,又復擅行蠲免,論情雖亦紓一時之急,據理則亦非萬全之謀。既不能善事上官,又何以安處下位?苟欲全信於民,其能免禍於己。除將原發銀兩解府轉解外,合關本縣當道垂憐小民之窮苦,俯念時勢之難為,特賜寬容,悉與蠲免。其有遲違等罪,止坐本職一人,即行罷歸田裡,以為不職之戒。中心所甘,死且不朽等因。備關到縣,準此,理合就行。
○教場石碑
[編輯]正德丁丑,瑤寇大起,江、廣、湖、郴之間,騷然且四三年矣。於是三省奉命會征。乃十月辛亥,予督江西之兵,自南康入。甲寅,破橫水、左溪諸巢,賊敗奔。庚辛,復連戰,賊奔桶岡。十一月癸酉,攻桶岡,大戰西山界。甲戌,又戰,賊大潰。丁亥,盡殪之。凡破巢八十有四,擒斬三千餘,俘三千六百有奇,釋其脅從千有餘眾。歸流亡,使復業。度地居民,鑿山開道,以夷險阻。辛丑,師旋。於乎!兵惟兇器,不得已而後用。刻茶寮之石,匪以美成,重舉事也。
戊寅正月癸卯,計擒其魁,遂進兵擊其懈。丁未,破三浰,乘勝追北,大小三十餘戰,滅巢三十有八,俘斬三千餘。三月丁未,回軍,壺漿迎道,耕夫遍野,父老咸歡。農器不陳,於今五年,復我常業,還我室家,伊誰之力?四省之寇,惟浰尤黠,擬官僭號,潛圖孔蒸。正德丁丑冬,峰賊既殄,蓋機險阱毒,以虞王師,我乃休士歸農。赫赫皇威,匪威曷憑。爰伐山石,用紀厥成。
○銘一首
[編輯]來爾同志,古訓爾陳。惟古為學,在求放心。心苟或放,學乃徒勤。勿憂文辭之不富,惟慮此心之未純;勿憂名譽之不顯,惟慮此心之或湮。斯須不敬鄙慢人,造次不謹放僻成。反觀而內照,虛己以受人。言勿傷於煩易,志勿惰於因循。勿以亡而為有,勿以虛而為盈。勿遂非而文過,勿務外而徇名。溫溫恭人,允惟基德。堂堂張也,難與為仁。卓爾在如愚之回,一貫乃質魯之參。終身可行惟一恕,三年之功去一矜。不貴其辯貴其訥,不患其鈍患其輕。惟龜焉而時敏,乃暗然而日新。凡我同志,宜鑒茲銘。
○箴一首
[編輯]古之教者,莫難嚴師。師嚴道尊,教乃可施。嚴師維何?莊敬自持,外內若一,匪徒威儀。施教之道,在勝己私,孰義孰利,辨析毫釐。源之弗潔,厥流孔而。毋忽其細,慎獨謹微,毋事於言,以身先之。教不由誠,日惟自欺。施不以序,孰云匪愚。庶予知新,患在好焉。凡我師士,宜鑒於茲。
○陽朔知縣楊君墓誌銘
[編輯]陽明子謫居貴陽,有齊衰而杖者,因鄉進士鄭鑾氏而來請曰:「陽朔令楊尚文卒,其孤侄卿來謂鑾曰:『先伯父死無嗣子,所知我。後人又不競,非得當世名賢勖一言於墓,將先德其泯廢無日。子辱於伯父久,亦宜所甚憫,其若之何?』敢遂以卿奉其先人之遺幣,再拜階下以請。」
陽明子曰:「嘻!予擯人,懼戮辱之弗遑,奚取以銘人之墓為其改圖諸?」
卿伏階下,泣弗興。鄭為之請益固。則登其狀與幣於席,而揖使歸曰:「吾徐思之。」
明日,卿來伏階下泣。又明日復來,曰:「不得命,無以即喪次。」館下之士多為之請,且言尚文之為人曰:「尚文敦信狷直,其居鄉不苟與,所交必名士臣人,視儕輩之弗臧者若浼焉。嘗召其友飲,狂士有因其友願納歡者,與偕往。尚文拒弗受曰:『吾焉某,不為若。』其峻絕如是。」
陽明子曰:「其然,斯亦難得矣。今之人,惟同汙逐垢,弗自振立,故風俗靡靡至此。若斯人,又易得耶?」因取其狀視之,多若館下士之言焉,乃許為之誌:
維楊氏之先,居揚之泰州,祖廉,為監察御史,擢參議貴陽,卒遂家焉。考祥,終昭化縣尹。生三子:伯斅;仲敞,即尚文;季敬,宰荊門之建陽驛。
尚文始從同郡都憲徐公授《易》。尋舉鄉薦,中進士乙榜,三為司訓廬江、溧陽、平樂,總試事於蜀。末用大臣薦,擢尹桂林陽朔縣。
瑤頑,弗即工者累年,尚文諭以威德,皆相率來受約束,供賦稅。流移聞之,歸復業者以千數。部使者以聞,將加擢用,而尚文死矣。得年僅五十有五。又無嗣。天於善人何哉!
然尚文所歷,三庠之士思其教,陽朔之民懷其惠,鄉之後進高其行,其與身沒而名踣。又為人所穢鄙者,雖有子若孫何如哉?
娶同郡阮氏瑞,新昌主簿君女。尚文雖無子,有卿存焉,猶子也。
銘曰:獅山之麓,有封若斧。左岡右砠,栩栩其樹。爰有周行,於封之下。鄉人過者,來視其處,曰:「嗚乎!斯楊尹之墓耶?」
○劉子青墓表
[編輯]此浙江按察僉事劉子青之墓。嗚呼!子青潔其行不潔其名,有其實不宏其聲。寧藩之討,子青在師,相知甚悉。吾每稱其才敏,而世或訾之以無能。吾每稱其廉慎,而世或詬之以不清。豈非命耶?安常委命,其往而休。人謂子青為憤抑不平以卒,殆其不然。既以奠於子青,復以識其墓石。
○祭劉仁徵主事
[編輯]維正德三年歲次戊辰十一月十八日,友生王某謹以清酌庶羞,致莫於亡友劉君。
嗚呼!仁者必壽,吾敢謂斯言之予欺乎?作善而降殃,吾竊於君而有疑乎?蹠、蹻之得志,在往昔而既有,夷、平之餒以稱也,亦寧獨無於今之時乎?人謂君之死,瘴癘為之。
噫嘻!彼封豕長蛇,膏人之髓,肉人之肌者,何啻千百,曾不彼厄,而惟君是罹!斯言也,吾初不以為是。人又謂瘴癘蓋不正之氣,其與人相遭於幽昧難之區也,在險邪為同類,而君子為非宜。則斯言也,吾又安得而盡非之乎?
於乎!死也者,人之所不免。名也者,人之所不可期。雖修短枯榮,變態萬狀,而終必歸於一盡。君子亦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視若夜旦。其生也,奚以喜?其死也,奚以悲乎?其視不義之物,若將浼己,又肯從而奔趨之乎?而彼認為己有,變而弗能舍,因以沉酗於其間者,近不出三四年,或八九年,遠及一二十年,固已化為塵埃,蕩為沙泥矣。而君子之獨存者,乃彌久而益輝。
嗚呼!彼龜鶴之長年,蜉蝣亦何自而知之乎?屬有足疾,弗能走哭,寄奠一觴,有淚盈掬。復何言哉!復何言哉!嗚呼尚饗。
○祭陳判官文
[編輯]維嘉靖七年月日,欽差總制四省軍務新建伯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差南寧府推官馮衡,南寧衛指揮王佐,致祭於已故德慶州陳判官之墓。
往年羅滂、淥水諸賊為地方患害,判官嘗與已故指揮李鬆議設墟場以制禦賊黨,安靖地方,殫心竭力,盡忠國事,人皆知之。然其時百姓雖稍賴以寧,而各賊之不得肆其凶虐者,嫉恨日深。其後不幸判官與李鬆竟為賊首趙木子等所害。以忠受禍,心事未由暴白。連年官府亦欲為之討賊雪憤,然以地方多事之故,又恐鋒刃所加,玉石無分,濫及良善,是以因循未即進兵。今賊首趙木子等已為該道官兵用計擒獲,明正典刑。鬆與判官之忠勤益以彰著。已特遣官以趙木子等各賊首級祭告於李鬆之墓矣。今復遣南寧府衛官祭告於判官之墓。死而有知,亦可以少泄連年忠憤不平之氣也夫!
○祭張廣溪司徒文
[編輯]嗚呼!留都之別,條焉二載,詎謂迄今,遂成永訣,嗚呼傷哉!悼朋儕之零落,悲歲月之遄逝,感時事之艱難,歎老成之凋謝。傷心觸目,有淚如瀉。靈柩南還,維江之湄。聊奠一觴,以寄我悲。嗚呼傷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