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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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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 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
卷二
卷三 

太祖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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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復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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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隆三年十二月,蜀主命官磨勘四鎮十六州逋稅,自廣政十五年至二十年,別行追督,龍遊令田淳上疏諫,蜀主不能用,淳每謂所親曰:「吾觀僭僞改㕔堂爲宮殿,改紫綬爲黃服,改前驅爲警驆,改僚佐爲卿相,改妻妾爲妃后,何如常稱成都尹,乃無滅族之禍乎?」聞者皆爲之恐,淳論議自若。

乾德元年四月,庚子,以華州團練使張暉爲鳳州團練使、兼西面行營巡檢壕寨使,上始謀伐蜀,乃徙暉鳳州,暉盡得其山川險易,因密疏進取之計,上覽之甚悅。

五月,蜀宰相李昊言於蜀主曰:「臣觀宋氏啟運,不類漢周,天厭亂久矣,一統海內,其在此乎?若通職貢,亦保安三蜀之策也。」蜀主將發使,王昭遠固止之,乃以文思使景處唐等率兵屯峽路,又遣使往涪、瀘、戎等州閱櫂手,增置水軍。

六月辛丑,以龍捷都指揮使、岳州防禦使馬仁瑀等遙領漢、彭諸州防禦使。

二年十一月,先是,蜀山南節度判官張廷偉說通奏使、知樞密院事王昭遠曰:「公素無勳業,一旦位至樞近,不自建立大功,何以塞時論?莫若遣使通好北 >[1],令其發兵南下,我即自黃花子午谷出兵應之,使中原表裏受敵,則關右之地可撫而有之。」昭遠然之,勸蜀主遣樞密院大程官孫遇、興州軍校趙彥韜及楊蠲等,以蠟彈帛書間行遺北漢主,言己於褒、漢增兵,約北漢濟河同舉,遇等至都下,潛取其書以獻。有穆昭嗣者,初以方伎事髙氏,於是爲翰林醫官,上數召見問蜀中地理,昭嗣曰:「荊南即西川江南,廣南都會也。今已克此,則水陛皆可趨蜀。」上大悅,後數日,上得彥韜所獻書,覽之笑曰:「吾西討有名矣!」乃幷赦遇、蠲,使指陳山川形勢,戌守處所,道里遠近,盡以爲圖。

甲戌,命忠武節度使王全斌爲西川行營鳳州路都部署,武信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大名崔彥進副之,樞密副使王仁瞻爲都監,寧江節度使、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劉光義爲歸州路副都部署,內客省使、樞密承旨曹彬爲都監,合步騎六萬,分路進討,給事中沈義倫爲隨軍轉運使,均州刺史曹翰爲西南面轉運使,上以西川將校多北人,賜諭令轉禍爲福,有能鄉導大軍,供餼兵食,率眾歸順,舉城來降者,當議優賞,命八作司度右掖門南,臨汴水,爲蜀主治第,凡五百餘間,供帳什物皆具,以待其至。

乙亥,全斌等辭宴於崇德殿,上出畫圖,授全斌等,因謂曰:「西川可取否?」全賦等對曰:「臣等仗天威,遵廟算,尅日可定也。」龍捷右廂都指揮使史延德前奏曰:「西川在天上固不可到,在地上,到即平矣!」上嘉其果敢,慰勉之,謂全斌等曰:「凡克城寨,止籍其器甲芻糧,悉以錢帛分給戰士,吾所欲得者,土地耳。」蜀主聞有北師,以王昭遠爲北面行營都統、左右衛聖馬步軍都指揮使趙祟韜爲都監,山南節度使韓保正爲招討使,洋州節度使李進爲副詔討使,帥兵拒戰,蜀主謂昭遠曰:「今日之師,卿所召也,勉爲朕立功。」昭遠好讀兵書,頗以方畧自任,始發成都,蜀主命宰相李昊等餞之城外,昭遠手執鐵如意指揮軍事,自比諸葛亮,酒酣攘臂謂昊曰:「吾此行何止克敵,當領此二三萬雕面惡少兒取中原,如反掌爾!」

十二月辛酉,王全斌等攻拔乾渠渡、萬仞、燕子等寨,遂取興州,敗蜀兵七千人,獲軍糧四十餘萬石,刺史藍思綰退保西縣,全斌又攻石圌,魚關、白水閣二十餘寨,皆拔之。蜀招討使韓保正聞興州破,遂棄山南,退保西縣,馬軍都指揮使史延德以先鋒至,保正懦懼不敢出,遣兵數萬人,依山背城,結陣自固,延德擊走之,追擒保正及其副李進,獲糧三十餘萬斛,崔彥進與馬軍都監康延澤等逐北,過三泉,遂至嘉州,殺虜甚眾,蜀軍燒絕棧道,退保葭萌。

劉光義等入峽路,連破松木、三會、巫山等寨,殺其將南光海等,死者五千餘人,生擒戰棹都指揮使袁德宏等千二百人,奪戰艦二百餘艘,又斬獲水軍六千餘眾。初,蜀於夔州鏁江,爲浮梁,上設敵棚三重,夾江列礮具,光義等行,上出地圖,指其處謂光義曰:「泝流至此,切勿以舟師爭勝,當先遣步騎潛擊,竢其稍卻,乃以戰棹夾攻,可必敗也。」光義等未至鏁江三十里許捨舟,前奪浮梁,復引舟而上,遂頓兵白帝廟,西蜀寧江節度使髙彥儔謂副使趙崇濟、監軍武守謙曰:「北軍涉險遠來,利在速戰,宜堅壁待之。」守謙曰:「寇據吾城下而不擊,又何待也?」戊辰,守謙獨領麾下十餘人以出,光義遣馬軍都指揮使張廷翰等引兵,與守謙戰於豬頭舖,守謙敗走,廷翰等乘勢登其城,彥儔整眾將出鬬,而廷翰等已入其城中矣,彥儔力戰不勝,身被十餘槍,左右皆散去,彥儔奔歸府第,判官羅濟勸彥儔單騎歸蜀,彥儔曰:「我昔已失秦州,今復不能守此,縱人主不殺我,我何面目見蜀人乎?」濟又勸其降,彥儔曰:「老幼百口俱在成都,以一身偷生,舉族何負?今日止有死耳!」即解符印,授濟曰:「君自爲計。」乃反拒其戶,整衣冠,望西北再拜,登樓縱火自焚。

王全斌以蜀人斷棧,大軍不得進,議取羅川路入蜀,康延澤潛謂崔彥進曰:「羅川路險,眾難並濟,不如分兵修棧,約會大軍於深渡可也。」彥進遣白全斌,許之,不數日,閣道成,遂進擊金山寨,又破小漫天寨,而全斌亦以大軍由羅川至深渡,與彥進會,蜀人依江而陣,彥進遣步軍都指揮使張萬友等撃之,奪其橋,會暮夜,蜀人退保大漫天寨,明日,彥進、延澤、萬友分兵三道撃之,蜀人悉其精銳來拒,又大破之,乘勝拔其寨,擒寨主義州刺史王審超、監軍趙崇渥及三泉監軍劉延祚,都統王昭遠、都監趙崇韜引兵來戰,三戰三敗,追奔至利州北,昭遠等遁去,渡桔柏津,焚浮梁,退保劒門。壬申,晦,全斌等入利州,獲軍糧八十萬斛。

是月,京帥大雪,上設氈帷於講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視事,忽謂左右曰:「我被服如此,體尚覺寒,念西征將帥,衝犯霜霰,何以堪處?」即解裘帽,遣中黃門馳驛,齎賜全斌,且諭旨諸將,以不能徧及,全斌拜賜感泣。先鋒都指揮使、鳳翔團練使張暉督兵,開大散關路,至清泥嶺,病卒,詔優䘏其家。

三年正月,蜀主聞王昭遠等敗,甚懼,乃多出金帛,益募兵守劒門,命太子元喆爲元帥,武信節度使兼侍中李廷珪及前武定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張惠安副之,帶甲萬餘,旗幟悉用文繡綢,其槓以錦,將發而雨,元喆慮其沾濕,悉令解去,俄雨止,復斾之,則皆倒懸槓上,元喆又輦其姬妾及伶人數十以從,見者莫不竊笑。王全斌等自利州趨劒門,次益光,會議曰:「劒門天險,古稱一夫荷戈,萬夫莫當,諸君宜求進取之策。」侍衛軍頭向韜曰:「得降卒牟進言,益光江東,越大山數重,有狹徑名來蘇,蜀人於江西置柵,對江可渡,自此出劒門南二十里至青彊店,與官道合,若大軍行此路,則劒門之險不足恃也。」全斌等即欲卷甲赴之,康延澤曰:「蜀人數戰數敗,膽氣奪矣,可急攻而下,且來蘇狹徑,主帥不可自行,但可遣一偏將往耳。若抵青彊北,與大軍夾擊劒門,昭遠等必成擒矣!」全斌等然之,命史延德分兵趨來蘇,跨江爲浮梁以濟,蜀人見之,棄寨而走,延德遂至青彊,王昭遠等引兵退,駐漢源坡,留其偏將守劒門,全斌等以銳兵奮擊,破之,及漢源,趙崇韜布陣,策馬先登,昭遠據胡牀,不能起,崇韜戰敗,猶手斬數人,乃被執,昭遠免冑,棄甲而逃,全斌等遂取劒州。昭遠投東川,匿民倉舍下,悲嗟流涕,目盡腫,惟誦羅隱詩曰:「運去英雄不自由」,俄亦爲追騎所獲,太子元喆與李廷珪等日夜嬉遊,不恤軍政,至緜州,聞劒門已破,將退保東川,翌日,棄軍西還,所過盡焚其廬舍倉廩乃去,蜀主知劒門已破,太子元喆亦奔還,偟駭不知所爲,問左右計將安出,有老將石奉頵者,對曰:「東兵遠來,勢不能久,請聚兵堅守以弊之。」蜀主嘆曰:「吾父子以豐衣美食養士四十年,一旦遇敵,不能爲吾東向放一箭,今雖欲閉壁,誰肯效死者?」司空兼武信節度使、平章事李昊勸蜀主封府庫以請降,蜀主從之,因命昊草表。

己卯,遣通奏使、宣徽北院使太原伊審徵奉降表詣軍。前蜀之亡也,降表亦昊所爲,蜀人夜書其門曰:「世修降表李家」,當時傳以爲笑。

庚辰,詔行營所經州府長吏,以牛酒犒師。

乙酉,王全斌等次魏城,伊審徵以蜀主降表至,全斌受之,遣先鋒都監、通事舍人田欽祚秉驛入奏,又遣康延澤領百騎趨成都見蜀主,諭以恩信,慰撫軍民,留三日乃還。初,劉光義等發夔州,萬、施、開、忠等州刺史皆迎降,及遂州,知州事、少府少監陳愈亦降,光義入城,盡以府庫錢帛給軍士。諸將所過,咸欲屠戮以逞,獨曹彬禁之乃止,故峽路兵始終秋毫不犯,上聞之,喜曰:「吾任得其人矣!」賜彬詔褒之。

辛卯,王全斌等至升仙橋,蜀主備亡園之禮,見於軍門,全斌承制釋之,蜀主復遣其弟 —— 保寧節度使、雅王仁贄,奉表求哀。

《九國志·孟昶世家》及《蜀檮杌》,皆言全斌承制釋昶罪,昶翌日遂舉族歸朝,據《國史·昶傳》,昶既見全斌,復遣仁贄奉表,得太祖還詔,乃出蜀,又據全斌等入成都後十餘日,劉光義始自峽路至,昶饋遺光義及犒其師,並如全斌等。若全斌十九日入成都,昶二十日遂行,安能饋光義,且犒其師也?然所稱「後十餘日」,亦恐差悞,按《新錄》光義遂州之奏,以二十一日到京師,度具克遂州時,必在中旬初,遂州距成都不遠,無緣滯留兩旬後始到也,當是全斌等於魏城得昶降表後十餘日耳。得降表後十餘日,乃二十三四間,此時昶固未出蜀,猶可以饋遺光義,且犒其師也。

丙申,田欽祚至自西川。孟昶降表以其先人墳廟及老母爲請,上優詔答之,幷諭西川將吏百姓等,使皆按堵如故。自全斌等發京師至昶降,才六十六日,凡得州四十六,縣二百四十,戶五十三萬四百二十九。全斌等既入成都,後數日,劉光義等至,孟昶饋遺光義等,及犒師之禮並如初,已而詔書頒賞諸軍,亦無差降,兩路將士爭功,始相疾矣。先是,全斌受詔,每制置必與諸將僉議,因是各爲異同,雖小事亦不能即決,全斌及崔彥進、王仁瞻等日夜飲宴,不恤軍務,縱部下掠子女,奪財貨,蜀人苦之,曹彬屢請旋師,全斌等不聽。

二月癸卯,命參知政事呂餘慶權知成都府,樞密直學士馮瓚權知梓州,餘慶至成都,時盜四起,將士猶恃功驕恣,王全斌等不能禁止,一日,藥市始集,街吏馳報,有軍校被酒,持刃奪賈人物,餘慶立命擒捕,斬之以徇,軍中畏服,民乃寧居。瓚至梓州,視事才數日,會僞蜀軍校上官進,嘯聚亡命三於餘眾,刼村民數萬,夜攻州城,瓚曰:「賊乘夜奄至此,鳥合之眾,以箠挺相擊,必無固志,正可持重以鎮之,待旦自潰矣。」城中止有雲騎兵三百,分使守諸門,瓚坐城樓,密令促其更籌,未夜分,擊五鼓,賊驚遁去,因縱兵追之,擒上官進,斬於市,州境遂安。

以興州馬[2]步軍都指揮使趙彥韜爲興州刺史,酬其鄉導之功也。

丙午,詔以西師所過,民有調發供億之勞,賜秦、鳳、隴、成、階、襄、荊南、房、均等州今年夏祖之半,安、復、郢、鄧州、光化、漢陽軍,十之二,居坊郭者,勿輸半年屋稅。又詔僞蜀文武官,並遣赴闕,賜裝錢有差;治行清白,爲眾所知者,所在州府,以名聞。

庚申,孟仁贄至自成都,孟昶所上表有「自量過咎,尚切憂疑」等語,詔答之,其略曰:「旣自求於多福,當盡滌於前非,朕不食言,爾無過慮。」所答詔,仍不名,又呼昶母爲國母,詔自嘉、眉、忠、萬至荊南,沿江分置驛船,以濟行李。令文武官任川峽職事者,不得以族行。

三月,孟昶與其官屬皆挈族歸朝,由峽江而下。

初,詔發蜀兵赴闕,並優給裝錢,王全斌等擅減其數,仍縱部曲侵撓之,蜀兵憤怨思亂,兩路隨軍使臣,亡慮百數,全斌及王仁瞻、崔彥進等共䕶恤之,不令部送,但分委諸州牙校,蜀[3]兵至綿州,果刼屬縣以叛,會文州刺史全師雄挈其族趍京師,過綿州,師雄嘗爲蜀將,有威惠,恐叛兵脅之,乃棄其家自匿,後數日,叛兵搜得之江西民舍,遂推以爲帥,眾十餘萬,號興國軍,全斌遣馬軍都監朱光緖將七百騎往招撫之,光緒盡滅師雄之族,納其愛妾[4]及橐裝,師雄怒,不復有歸志,引眾急攻綿州,刺史成彥饒以同華兵百餘人守其城,橫海指揮使劉福、龍捷指揮使田紹斌各以所部兵來援,紹斌自東山西北迎擊賊,福由山南出賊之旁,夾攻之,賊眾大潰,斬首萬餘級,擁入江水溺死者亦萬計,紹斌又敗龍州賊黨千餘人,師雄去,攻彭州,刺史王繼儔、都監李德榮拒之,德榮戰死,繼儔身被八槍,乘騎走成都,師雄入據彭州,成都十縣皆起兵應師雄,師雄自號興蜀大王,開幕府,置僚屬,既而又置節度二十餘人,令分據灌口,導江、郫、新繁、青城等縣,彥進與步軍指揮使張萬友、先鋒都指揮使漁陽髙彥暉、通事舍人田欽祚同討之,彥暉至導江,與賊遇,賊據隘路,設伏竹箐中,官軍真進菁中,賊出,官軍不利,彥暉謂欽祚曰:「賊勢頗盛,日將暮,首尾不相應,盍取兵,詰朝與戰。」欽祚將遁,慮賊踵其後,紿謂彥暉曰:「公食重祿,見賊逗撓,何也?」彥暉即麾兵復進,欽祚乃潛去,彥暉獨與部下十餘騎力戰,皆死之,賊眾益熾,師雄分兵綿、漢州,斷劍閣,緣江置寨,聲言欲攻成都,自是邛、蜀、眉、陵、簡、雅、嘉、東川、果、遂、渝、合、資、昌、普、戎、榮十七州,並隨師雄爲亂,郵傳不通者月餘,全斌等懼,時蜀兵計幾三萬人,屯城南教塲,全斌慮其應賊,徙至夾城中,將盡殺之,康延澤請釋老幼疾病者七千人,餘則以兵護送浮江而下,若賊果來刼奪,即殺之未晚也,全斌等不從,四月,誘殺蜀兵二萬七千人於夾城中。

先是,上遣使以御府供帳迓孟昶於江陵,且命有司爲昶官屬治第,又遣使至江陵,分給鞍馬車乘。乙酉,昶至近郊,皇弟開封尹光義勞之玉津園。丙戌,大陳諸軍於闕前,昶與弟仁贄、子元喆、元珏、宰相李昊等三十三人,素服待罪明德門外,詔釋罪,賜昶等襲衣冠帶,上御崇元殿,備禮見之,禮畢,御明德門觀諸軍,按部還營,遂宴昶等於大明殿,賜物有差。壬辰,復宴昶及其子弟於大明殿。六月甲辰,以孟昶爲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秦國公,長子元喆爲泰寧軍節度使,伊審徵爲靖難節度使。戊申,以昶弟仁贄爲右神武統軍,仁裕右監門衛上將軍,仁操左監門衛上將軍,次子元珏爲左千牛衛上將軍,李昊爲工部尚書,歐陽烱爲右散騎常侍。庚戌,孟昶卒,上爲輟五日朝,贈尚書令,追封楚王,謚恭孝,賻布帛千疋,葬事官給。初,昶母李氏,隨昶至京師,上數命肩興入宮,謂之曰:「國母善自愛,無戚戚懷鄉土,異日當送母歸。」李氏曰:「使妾安往?」上曰:「歸蜀耳。」李曰:「妾家本太原,儻或歸老幷門,妾之願也。」時上已有北征意,聞其言,喜曰:「竢平劉鈞,即如母所願。」因厚加賚賜,及昶卒,李氏不哭,舉酒酹地曰:「汝不能死社稷,貪生至今,吾所以忍死者,爲汝在耳!今汝既死,吾安用生?」因不食數日亦卒。

初,全師雄至新繁,劉光義、曹彬領軍破之,生擒萬餘人,師雄退屯於郫,王全斌、王仁瞻又率兵破之,師雄走灌口寨,有陵州指揮使袁廷裕者,師雄僞署本州刺史,眾萬餘,仁瞻復生擒廷裕,磔於成都市,賊鋒稍衄,徒黨散保州縣,未幾,虎捷指揮使呂翰,怨其帥不禮,率部下兵叛於嘉州,橫衝指揮使吳瓌、虎捷水軍校孫進等皆應之,殺知客省使武懷節,戰棹都監劉漢聊,遂與全師雄僞署將劉澤合勢,眾至五萬,逐普州刺史劉楚信,殺通判劉沂、果州軍校宋德威、虎捷指揮使馮紹文,並殺知州八作使王永圖、通判劉渙、都監鄭元弼及遂州牙校王可僚,又刼州民爲亂,時賊所在蠭起,此但其姓名可紀者耳。均州刺史、西南面水陸轉運使曹翰率兵會王仁瞻等,圍呂翰於嘉州,呂翰棄城走,遂入保之,是夕,賊還,結眾圍城,約以三鼓進攻,翰諜知之,戒掌漏者止擊二鼓,賊眾不集,至明而遁,追襲大破之,殺戮數萬人,呂翰領餘眾走保雅川。

八月己酉,詔以西川兵馬都監康延澤爲普州刺史,延澤謂王全斌靖兵護送之任,全斌才給以百人,延澤至簡州,招集亡叛,凡得千餘人,教習戰陣,擁以去,及賊境,申雕領眾五千來迎,延澤擊破之,生擒七百人,斬共受賊署者百餘輩,餘皆釋遣,揭示威信,所招集又得三千人,遂破劉澤三萬餘眾,賊勢消沮。

十二月丁卯朔,延澤入普州。先是,州城悉被焚蕩,乃依山設柵自固,且行且戰,取糧於遂州,復城普州,既而劉澤領眾來降,詔以延澤兼東川七州招安巡檢使。

乾德四年六月,王全斌破賊帥全師雄於灌口寨,擒其黨二千人,師雄以眾趍金堂。

閏八月甲子,以灌口鎮爲永康軍。王全斌言破賊帥呂翰,克雅州。

十二月,丁德裕與西川兵馬都監張延通,同帥師擒賊都統康祚,磔於市。康延澤既城普州,王可僚復合數州兵來攻,延澤擊走,追奔至合州,全師雄病死金堂,其黨推謝行本爲主,羅七君爲佐國令公,羅七君與宋德威、唐陶鼈等,並據銅山之險爲寨,延澤旋破謝行本,拔銅山,擒羅七君,德裕及全斌等分往招緝,賊眾悉平。

五年正月,詔賜西川諸州民今年夏租之半。

初,呂餘慶至成都,王全斌但典軍旅,嘗謂所親曰:「我聞古將帥多不能保全功名,即欲稱疾東歸,庶免悔吝。」或曰:「今寇盜充斥,非有詔旨,不可輕去。」全斌乃止,既而僞蜀臣民,往往詣闕訟全斌及王仁瞻、崔彥進等破蜀時,豪奪子女玉帛,及擅發府庫,隱沒貨財諸不法事,使者每自蜀至,上問之,盡得其狀,於是,與諸將同時召還,仁瞻先見上,上詰之,仁瞻歷詆諸將過失,冀自解免,上曰:「納李廷珪妓女,開豐德庫取金貝,此豈諸將所爲耶?」仁瞻惶恐,不能對,上以全斌等新有功,不欲付之獄吏,令中書門下遣仁瞻、彥進、全斌與訟者質証,全斌等皆具伏。癸丑,百官集議,表言全斌等法當死,上特赦之。甲寅,置崇義軍於隨州,以忠武節度使王全斌爲崇義留後,昭化軍於全州,武信節度使崔彥進爲昭化留後,樞密副使、左衛大將軍王仁瞻罷爲右衛大將軍。

初,王仁瞻歷詆諸將,獨曰:「清廉畏謹,不負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上固已知彬善於其職,於是賞彬獨優,以爲宣徽南院使、領義成節度、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彬入辭曰:「諸將俱獲罪,臣獨受賞,何以自安?不敢奉詔。」上曰:「卿有功無過,又不自矜伐,苟負纖芥之累,仁瞻豈爲卿隱耶?懲勸,國之常典,不可辭也。」

  1.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五作「並門」
  2. 馬:原作「爲」,今從《續資治通鑑長編》卷六改
  3.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六補
  4. 《續資治通鑑長編》《宋史》等書俱作「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