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五十
皇朝文鑑 卷第一百五十 宋 呂祖謙 編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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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文鑑卷第一百五十
傳
曹氏女傳 章 望之
方山子傳 蘇 軾
公默先生傳 王 向
上谷郡君家傳 程 頣
巢谷傳 蘇 轍
孫少述傳 林 希
錢一傳 劉 跋
玉友傳 劉 跋
露布
嶺南道行營擒劉鋹露布
昇州行營擒李煜露布
曹氏女傳 章 望之
曹氏者吾同郡尚書郎脩古之㓜女也公天聖中
累更御史持憲無阿回言事失職知閩之興化軍
朞年而卒曹氏以室居未嫁父既沒其故僚率吏
民錢三十萬致之柩前曰以供窆𦵏之用夫人陳
氏將受之女曰制家之用惟其家之酌初吾父入
司朝廷出蒞民政約於奉身亷於臨人今其亡矣
𦵏之豐儉請以吾家具之苟將受斯遺焉惟它人
忍之我弗忍也母因是請而使辭焉其故僚復謂
之曰𦵏先公弗資是則亦聞命矣願以異日嫁公
女焉可無拒也女曰俾用於䘮尚不敢取今欲備
吾之嫁是使妾幸父䘮而自醜也人之聞之謂如
何哉吉凶有常禮男女有常位妾有大罰父沒而
䘮存焉不以此時哀戚而遽謀嫁幣不亦亂常禮
乎以室中而受門外之私賄不亦亂常位乎妾不
才以先人之靈幸而卒有所歸則有妾之紡績之
備何敢以是自諉哉願弗聞二三君子之命也遂
不受夫婦人事勤儉恭謹則良矣曾無賢者之責
也此何特異也彼貪殘之夫好財凟貨死則已爾
惡復悔悟耶方朝廷發貪冐之禁防制執事之人
如維縶之械繫之尚以濫狀相望於敗辱者為不
少矣卒惟無怍焉有如曹氏專修父志而不有所
累孰謂曹氏不賢也哉孟子曰聞伯夷之風者頑
夫亷懦夫有立志曹氏近之矣雖然厚於義而薄
於利者人之常行也詩書不聞而尚亷篤孝固賢
矣其里人曽孝基得斯説來告則未知其年與名
方山子傳 蘇 軾
方山子光黃間隱人也少時慕朱家郭解為人閭
里之俠皆宗之稍壯折節讀書欲以此馳騁當世
然不遇晚乃遯於光黃間曰歧亭庵居蔬食不與
世相聞棄車馬毀冠服徒歩往來山中人莫識也
見其所著帽方聳而髙曰此豈古方山冠之遺像
乎因謂之方山子余譴居於黃過歧亭適見焉曰
嗚呼此吾故人陳慥季常也何為而在此方山子
亦矍然問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答仰
而笑呼余宿其家環堵蕭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
得之意余既聳然異之獨念方山子少時使酒好
劒用財如糞土前十有九年余在岐下見方山子
從二騎挾二矢㳺西山鵲起於前使騎逐而射之
不獲方山子怒馬獨出一發得之因與余馬上論
用兵及古今成敗自謂一世豪士今幾日耳精悍
之色猶見於眉間而豈山中之人哉然方山子世
有勲閥當得官使從事於其間今已顯聞而其家
在洛陽園宅壯麗與公侯等河北有田嵗得帛千
匹亦足以富樂皆棄不取獨來窮山中此豈無得
而然哉余聞光黃間多異人往往陽狂垢汙不可
得而見方山子儻見之歟
公黙先生傳 王 向
公議先生剛直任氣好議論取當世是非辨明㳺
梁宋間不得意去居潁其徒從者百人居二年與
其徒謀又去潁弟子任意對曰先生無復念去也
弟子從先生久矣亦各厭行役先生舍潁為居廬
少有生計主人公賢遇先生不淺薄今又去之弟
子未見先生止處也先生豈薄潁耶公議先生曰
來吾語爾君子貴行道信於世不信貴容不容貴
去古之避地避色避言是也吾行年三十立節狥
名被服先王窮䆒六經頑鈍晚成所得無幾羅籠
大綱漏略零細校見䋲墨未為完人豈敢自忘兾
用於世予所厭苦正謂不容予行世間波混流同
予譽不至予毀日隆小人鑿空造事形跡侵排萬
端地隘天側詩不云乎讒人罔極主人明恕故未
見疑不幸去我來者謂誰讒一日效我終顛危智
者利身逺害全徳不如亟行以適異國語已任意
對曰先生無以言也意軰弟子常切論先生樂取
怨憎為人所難不知先生不樂也今定不樂先生
知所以取之乎先生聰明才能𬨨人逺甚而刺口
論世事立是立非其間不容毫髮又以公議名此
人人之怨府也傳曰議人者不得其死先生憂之
是也意有三事為先生計先生幸聽意不必行不
能聽先生雖去絶海未見先生安也公議先生舌
強不下視任意目不轉移時卒問任意對曰人之
肺肝安可得視髙岀重泉險不足比聞善於彼陽
譽隂憎反背復非詆笑縦橫得其細𬨨聲張口播
縁飾百端徳敗行破自然世人賤彼賢我意䇿之
三此為最上者也先生能用之乎公議先生曰不
能爾試言其次者對曰捐棄骨肉佯狂而去令世
人不復顧忌此䇿之次者先生能用之乎公議先
生曰不能爾試言其又次者對曰先生之行已世
人所不逮何等也曽未得稱髙世而詆訶蜂起幾
不得與妄庸人偕者良以口禍也先生能不好黙
是非不及口而心存焉何病於不容此䇿之最下
者也先生能用之乎公議先生喟然而嘆曰吾爲
爾用下䇿也任意乃大笑顧其徒曰宜吾先生之
病於世也吾三䇿之卒取其下者矣弟子陽思曰
今日㣲任意先生不可得留與其徒謝意更因意
請去公議爲公黙先生
上谷郡君家傳 程 頥
先妣夫人姓侯氏太原盍縣人行第二世為河東
大姓曾祖元暠當五代之亂以武勇聞劉氏偏據
日錫土於烏河川以控冦盜亡其爵位父道濟始
以儒學中科第潤州丹徒縣令贈尚書比部員外
郎母福昌郡太君刁氏夫人㓜而聦悟𬨨人女功
之事無所不能好讀書史博知古今丹徒君愛之
𬨨於子毎以政事問之所言雅合其意常歎曰恨
汝非男子七八歳時常教以古詩曰女人不夜出
夜出秉明燭自是日暮則不復出房閤刁夫人素
有風厥之疾多夜作不知人者久之夫人涕泣扶
持常連夕不寐年十九歸於我事舅姑以孝謹稱
與先公相待如賔客徳容之盛內外親戚無不敬
愛衆人㳺觀之所往往捨所觀而觀夫人先公賴
其內助禮敬尤至而夫人謙順自牧雖小事未嘗
專必稟而後行仁恕寛厚撫愛諸庶不異己出從
叔㓜姑夫人存視常均己子治家有法不嚴而整
不喜笞撲奴婢視小臧獲如兒女諸子或加呵責
必戒之曰貴賤雖殊人則一也汝如是大時能為
此事否道路遺棄小兒屢収飬之有小商出未還
而其妻死兒女散逐人去惟㓜者始三嵗人所不
取夫人懼其必死使抱以歸時聚族甚衆人皆有
不欲之色乃別糴以食之其父歸謝曰幸䝉收飬
得全其生願以為獻夫人曰我本以待汝歸非欲
之也好為藥餌以濟病者嘗大寒有負炭而𢶡者
家人慾呼之夫人勸止曰慎勿為此勝則貧者困
矣先公凡有所怒必為之寛解唯諸兒有過則不
掩也常曰子之所以不肖者由母蔽其過而父不
知也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二其愛慈可謂至矣
然於教之之道不少絶也纔數嵗行而或踣家人
走前扶抱恐其驚啼夫人未嘗不呵責曰汝若安
徐寕至踣乎飲食嘗置之坐側嘗食絮羮皆叱止
之曰㓜求稱欲長當如何雖使令輩不得以惡言
罵詈之故頥兄弟平生於飲食衣服無所擇不能
惡言詈人非性然也教之使然也與人爭忿雖直
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及稍長常使
從善師友㳺雖居貧或欲延客則善而爲之具其
教女常以曹大家女戒 之常教告家人曰見人
善則當如己善必共成之視他物如己物必加愛
之先公罷尉廬陡赴調寓居歴陽㑹叔父亦解掾
毗陵聚口甚衆儲備不足夫人經營轉易得不困
乏先公歸問其所為歎曰良轉運使才也所居之
處鄰婦里姥皆願為之用雖勞不怨始寓丹陽僦
葛氏舍以居守舍王氏翁姥庸狡前後居者無不
苦之夫人待之有道遂反柔良及遷去王姥涕戀
不已夫人安於貧約服用儉素觀親戚間紛華相
尚如無所見少女方數嵗忽失所在乳姥軰悲泣
呌號夫人罵止之曰在當求得苟亡失矣汝如是
將何為在廬陵時公宇多恠家人告曰物弄扇夫
人曰熱爾又曰物擊鼔夫人曰有槌乎可與之後
家人不復敢言恠恠亦不復有遂獲安居夫人有
知人之鍳姜應明者中神童第人競觀之夫人曰
非逺器也後果以罪廢頥兄弟㓜時夫人勉之讀
書因書綫貼上曰我惜勤讀書兒又並書二行前
曰殿前及第程延夀先兄㓜時名也次曰處士及
先兄登第頥以不才罷應科舉方悟夫人知於童
穉中矣寳藏手澤使後世子孫知夫人之精鍳夫
人好文而不為辭章見世之婦女以文章筆札傳
於人者深以為非平生所為詩不過三二篇皆不
存獨記在歴陽時先公覲親河朔夜聞鳴雁至為
詩曰何處驚飛起雝雝過草堂早是愁無寐忽聞
意轉傷良人沙塞外覉妾守空房欲寄迴文信誰
能付汝將讀史見姦邪逆亂之事常掩卷憤歎見
忠孝節義之士則欽慕不已嘗稱唐太宗得禦戎
之道其識慮髙逺有英雄之氣夫人之弟可世稱
名儒才智甚髙常自謂不如夫人夫人自少多病
好方餌修養之術甚效從先公官嶺外偶迎涼露
寢遂中瘴癘及北歸道中疾革召醫視脈曰可治
謂二子曰紿爾也未終前一日命頥曰今日百五
為我祀父母明年不復祀矣夫人以景徳元年甲
辰十月十三日生於太原皇祐四年壬辰二月二
十八日終於江寕享年四十九始封夀安縣君追
封上谷郡君
巢谷傳 蘇 轍
巢谷字元修父中世眉山農家也少從士大夫讀
書老為里校師㓜傳父學雖朴而博舉進士京師
見舉武藝者心好之谷素多力遂棄其舊學畜弓
箭習騎射久之業成而不中第聞西邊多驍勇騎
射擊刺為四方冠去逰秦鳳涇原間所至友其秀
桀者韓存寳者尤與之善谷教之兵書二人相與
為金石交熈寕中存寳為河州將有功號熈河名
將朝廷稍竒之㑹盧州蠻乞弟擾邊諸郡不能制
乃命存寳出兵討之存寳不習蠻事邀谷至軍中
問焉及存寳得罪將就逮自料必死謂谷曰我涇
原武夫死非所惜顧妻子不免寒餓槖中有銀數
百兩非君莫可使遺之者谷許諾即變姓名懐銀
歩行往授其子人無知者存寳死谷逃避江淮間
㑹赦乃出予以鄉閭故㓜而識之知其志節緩急
可記者也予之在朝谷浮沉里中未嘗一見紹聖
初予以罪謫居筠州自筠徙雷徙循予兄子瞻亦
自惠再徙昌化士大夫皆諱與予兄弟逰平生親
友無復相聞者谷獨慨然自眉山誦言欲徒步訪
吾兄弟聞者皆笑其狂元符二年春正月自梅州
遺予書曰我萬里歩行見公不自意今至梅州矣
不旬日必見死不恨矣予驚喜曰此非今世人古
之人也既見握手相泣已而道平生逾月不厭時
谷年七十有三矣瘦瘠多病非復昔日元修矣將
復見子瞻於南海予愍其老且病止之曰君意則
善然自此至儋數千里復當渡海非老人事也谷
曰我自眎未即死也公無止我留之不可閲其槖
中無數千錢予方乏困亦強資遣之舩行至新㑹
有蠻𨽻竊其槖裝以逃獲於新州谷從之至新遂
病死予聞哭之失聲恨其不用吾言然亦竒其不
用吾言而行其志也昔趙襄子厄於晉陽知伯率
韓魏決水圍之城不沒者三板懸釡而㸑易子而
食羣臣皆懈惟髙恭不失人臣之禮及襄子用張
孟談計三家之圍解行賞羣臣以恭為先談曰晉
陽之難惟恭無功曷為先之襄子曰晉陽之難羣
臣皆懈惟恭不失人臣之禮吾是以先之谷於朋
友之義實無愧髙恭者惜其不遇襄子而前遇存
寳後遇予兄弟予方雜居南夷與之起居出入蓋
將終焉雖知其賢尚何以𤼵之聞谷有子𫎇在涇
原軍中故爲作傳異日以授之谷始名穀及見之
循州改名谷雲
孫少述傳 林 希
孫侔字少述世吳興人父及仕至尚書都官員外
郎簡州卒侔方四歳從其母胡氏家揚州母親教
之侔雖㓜已惕然能自傷其孤悲泣力學七歳能
屬文既長讀書精識元觧能得聖人深意多所論
譔慶歴皇祐間與臨川王安石南豐曽鞏知名於
江淮間侔𥘉名處字正之安石自序所謂淮之南
有賢人焉曰正之餘得而友之者也侔內行峭潔
少許可不妄戱笑所居人罕識其面非其所善造
門弗見雖鄰不與之通其論曰文氣也君子之氣
正衆人之氣隨行之於身而正者然後為文故必
見諸行行不正則言無以信於世故侔之詩文嚴
勁簡古卓然一出於已自成法度如其為人嘗舉
進士不中母病且革頗恨不及見其仕侔嗚咽自
誓床下終身不求仕進𦵏其親蘇州之陽山廬墓
終䘮久之親友勸復舉進士皆不聽從其兄觀往
來南方兄卒遂客居吳門徙吳興丹陽又徙真州
平日閉門讀書鼔琴以自娛體素羸喜親方書治
藥餌未嘗傳經教授而學者聞其風指多所開悟
侔志節剛果不為矯激竒詭之行而氣貌足以動
人所至一坐為之凜然視權倖與善宦者意若奴
𨽻之以故不能者相與排毀侔聞自持愈厲不少
降屈故所憎嫉者終亦嚴憚雲故相晏殊頗稱其
才知制誥唐詢劉敞錢公輔尤尊禮之詢嘉祐中
守蘇表其孝行詔賜粟帛又薦之曰清不苟名和
不溷俗履道而常其守處賤而得其安敞為揚州
論其賢以為孝弟仕則忠信足以矯俗而不詭俗
以干譽足以扶世而不偶世以自用求之朝廷呂
公著王安石之流也詔以為試祕書郎揚州州學
教授侔凡五辭卒不赴敞守永興奏請侔管安撫
司機宜文字亦以病免 英宗即位知制誥沈遘
王陶薦侔及汝隂王回常秩三人者可備侍從皆
除試大理評事忠武節度推官且試以縣侔得滁
州來安又不赴熈寕三年翰林學士韓維復薦之
以爲常州團練推官又不受命侔初罷舉進士窮
無所歸天章閣待制王鼎以女妻之世多稱鼎為
能好賢王氏早卒又娶劉氏生四子暠嵩喬扃五
女侔貧自奉儉約家人化之然以病日必食肉而
妻子相對蔬茹而已閨門雍雍如也元豐三年除
通直郎致仕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卒年六十六
有詩四千篇雜文三百篇兄觀亦有學行仕至太
常博士賛曰先生天下之剛也不強顧其所不強
語其所不語獨貧而足獨窮而樂觀於萬物自信
而浄潔已矯俗以行其志終身不仕未有若斯之
全徳也古之所謂求仁而得仁者其先生之謂耶
錢一傳 劉 跂
錢一字仲陽上世錢塘人與吳越王有屬王俶納
土曾祖贇隨以北因家於鄆父顥善鍼醫然嗜酒
喜㳺一旦匿姓名東㳺海上不復返一時三嵗母
前亡父同産嫁醫呂氏哀其孤收養為子稍長讀
書從呂君問醫姑將沒乃告以家世一號泣請往
跡父凡五六往乃得所在又積數嵗乃迎以歸是
時一年三十餘鄉人感概為泣下多賦詩詠其事
後七年父以夀終䘮𦵏如禮其事呂君如事其父
呂氏沒無似為之收葬行服嫁其孤女嵗時祭享
皆與親等一始以顱䪿方著名山東元豐中長公
主女有疾召使視之有功奏授翰林醫學賜緋明
年皇子儀國公病瘈瘲國醫未能治長公主朝因
言錢一起草野有異能立召入進黃土湯而愈
神宗皇帝召見褒諭因問黃土所以愈疾狀一對
曰以土勝水水得其平則風自止且諸醫所治垂
愈小臣適其愈惟 陛下加察天子悅其對擢太
醫丞賜紫衣金魚自是戚里貴戚逮士庶之家願
致之無虛日其論醫諸老宿莫能及俄以病免
哲宗皇帝復召入宿直禁中久之復辭疾賜告遂
不復起一本有羸疾性簡直耆酒疾屢攻自以意
治之輙愈最後得疾憊甚乃歎曰此所謂周痺也
周痺入藏者死吾其已夫已而曰吾能移之使病
在末因自製藥日夜飲之人莫見其方居無何左
手足攣不能用乃喜曰可矣又使所親登東山視
莵絲所生篝火燭其下火滅處劚之果得伏靈其
大踰斗因以法噉之閲月而盡由此雖偏廢而氣
骨堅悍如無疾者退居里舍杜門不冠屨坐臥一
榻上時時閲史書雜説客至酌酒劇談意欲之適
則使二僕夫輿之出沒閭巷人或邀致不肯往也
病者日造門或扶擕襁負纍纍滿前近自鄰井逺
或百數十里皆授之藥致謝而去初長公主女病
泄利將殆一方奏曰當發疹而愈駙馬都尉以為
不然怒責之不對而退明日疹果出尉喜以詩謝
之廣親宗子病診之曰此可毋藥而愈顧其㓜曰
此且暴病驚人後三日𬨨午無恙其家恚曰㓜何
疾醫貪利動人如此明果發癎甚急復召一治之
居三日愈問何以無疾而知曰火色直視心與肝
俱受之𬨨午者心與肝所用時當更也宗室王子
病嘔泄醫以藥溫之加喘一曰病本中熱奈何以
剛齊燥之將不得前後溲予石膏湯王與醫皆不
信謝罷一曰毋庸復召我後二日果來召適有故
不時往王疑且怒使人十數軰趨之至曰固石膏
湯證也竟如言而效有士人病欬面青而光其氣
哽哽一曰肝乘肺此逆候也若秋得之可治今春
不可治其家祈哀彊之予藥明日曰吾藥再瀉肝
而不少卻三補肺而益虛又加脣白法當三日死
然安榖者過期不安榖者不𬨨期今尚能粥居五
日而絶有娠婦得病醫言胎且墮一曰娠者五藏
傳飬率六旬乃更誠能候其月偏補之何必墮已
而子母俱得全又乳婦因大恐而病病雖愈目張
不得暝人不能曉以問一一曰煑郁李酒飲之使
醉則愈所以然者目系內連肝膽恐則氣結膽衡
不下惟郁李去結隨酒入膽結去膽下目則能瞑
矣如言而效一日𬨨所善公聞兒啼愕曰何等兒
聲翁曰吾家孿生二男子一曰謹視之𬨨百日乃
可保翁不懌居月餘皆斃一為方博達不名一所
治種種皆通非但小兒醫也於書無不窺他人靳
靳守古獨度越縱舍卒與法合尤邃本草多識物
理辨正闕悞人得異藥若持疑事問之必爲言出
生本末物色名號退考之皆中末年孿痺浸劇其
嗜酒喜寒食皆不自禁自疹知不可為召親戚訣
別易衣待盡享年八十二終於家所著書有傷寒
論指㣲五巻嬰孺論百篇一子早世二孫今見為
醫河間劉跂曰一非獨其醫可稱也其篤行似儒
其竒節似俠術行而身隱約又類夫有道者數謂
余言曩學六氣五運夜宿東平王冡嶺觀氣象至
逾月不寐今老且死事誠有不在書者肯以三十
日暇從我當相授余笑謝弗能其後遂不復言嗚
呼斯人也如欲復得之何哉沒後余聞其所治驗
尤衆東州人人能言掇其章章著明者著之篇異
時史家敘方術之士其將有考焉
玉友傳 劉 跂
玉友其先出自后稷得姓九種別為禾氏居官長
子孫又為庾氏有子粲從儀氏受道家術術成一
息千日大寒凝海而不氷世稱以為神其後子孫
命氏不一唯甘氏最著傳數世有壺公者無冬夏
隱壺中人挹之輒出世謂玉友後或曰壺公既仙
去歴千數百嵗時時猶復往來人間今玉友即壺
公也為人精白不雜處少時帶經就舂方士中黃
生白水眞人一見定交杵臼之間相與差擇陶汰
復脩儀氏術烝烝柔和羣居化之雖蓬室甕牖投
者如歸一巾一瓢意湛如也好事者或載與俱出
所至爵者避席一坐盡傾既去人思慕若渇平陽
侯為相獨親厚之吏士人人爭欲進説皆不得間
故人徐公為郎言於朝曰此臣家中聖人也去㳺
荊楚荊州牧虛齋中以館之使其子伯雅叔雅季
雅受學焉嘗得董生春秋玉杯書閲而喜曰知吾
趣者不在玉杯中乎晚從王公子至山東東山聞
聲爭交驩河聞老人一見心醉嘆曰吾屬徒知飲
其徳莫知名其器因命史筮之遇需䷄之比䷇其
占曰吉是謂三益味道之腴澤外睟中氷雪與居
非金非石其臭如蘭有孚盈𦈢冨以其鄰殆將有
出塵之好得於宴樂之間因賀曰斯人玉也諸君
其得而友之乎老人頓首幸甚字之曰玉友初甘
氏宗族既衆仕宦髙者入侍太官奉祠祭其在州
郡為平原督郵為青州從事或封宜城侯劇陽子
下至斗食丞甚衆其餘散居里邑田野往往衒鬻
自售無老㓜賢否皆得與之交倡優下俚狎溺尤
甚號為驩伯愛之不容口由是交道遂漓縣官既
覺之因著為令盡收其財佐公上毋得藏器於家
清亷之士至揭表自別獨玉友不然瑰意琦行門
無雜賔私淑諸人未嘗顯於時既性所守亦其勢
然也與人接初若恬和而中甚烈天質醇白終始
一致炎涼莫能移奪平居固罕見之人或望其顔
色皆𥈭眙及深味其言無不心悅誠服識與未識
以是沾丐所及人忘其少䜛者或恨其不滿聞而
笑曰君子多乎哉不多也他日老人坐草堂蒼官
青士列侍堂下風月佳夕獨玉友與桐君在桐君
方有髙山流水之趣當是時玉友色愈粹風味愈
勝相視莫逆驩然絶倒老人歎曰平生聞髙士稱
羲皇上人嘗謂虛語今乃信然恨不使陶靖節見
之客有邂逅相遇者頳然內熱爽然自失人恠而
問之曰見吾玉友邪客長歎曰閲人多矣疑其不
從人間來其為人心服如此嘗自言吾師以寅生
以酉終故酉日輒隱不見然出處亦無常度或對
客未竟人又於他所見之或同時數家俱見雖人
人自謂良我友然似是而非者十九得其緒餘者
十五而得其真者百無一二至於官府及市肆若
裨販之家雖願見之終不往浮沉於世莫知其所
終太史公曰甘氏得姓尚矣其後分封以邑為姓
有中山氏青田氏桑落氏烏氏程氏郫氏此皆著
姓日以滋盛而玉友名氏弗章獨以徳稱其亦有
以也夫其亦有以也夫或隱或見莫考其出處此
與薊子訓左元方何以異浮沉方外野人白士與
之忘年而臣不得獻之君故余論其行事未嘗不
歎息於斯焉
露布
嶺南道行營擒劉鋹露布
嶺南道行營都部署潘羙副部署尹崇珂都監朱
憲等上尚書兵部臣等聞飛霜激電上帝所以宣
威伐罪弔民明王以之耀武我國家仰稽元象大
啟洪基將復三代之土疆永泰萬方之生聚西平
巴蜀雲雷敷潤物之㤙南定衡湘江漢鼔朝宗之
浪惟嶺南之獷俗獨恃逺以偷安久背照臨㒺遵
聲教偽漢國主劉鋹性惟凶惡識本庸愚以虐害
為化風以誅戮為政事置火床鐵刷之獄人不𦕅
生設剉碓湯鑊之刑古未嘗有恨刀鋒之不快用
鋸解以恣情臠割封屠窮彼殘害一境籲天而無
路生民何地以稱寃衆心望君如望皎日我皇帝
仁深恤隱義切救焚遂發干戈拯其塗炭臣等上
憑神武遙稟睿謀舉軍未及於半年乗勝連平於
數郡累逢戰陣無不掃除劉鋹逺懼傾危尋差人
使初則稱臣上表具陳歸化之心後乃設詐藏姦
翻作欵兵之計臣與將士等仰承睿㫖不敢逗留
於正月二十七日已到柵口去廣州只及一程劉
鋹又頻發佐僚來往商議漸無憑凖固欲淹留兼
於諸處收到新出偽命文牓皆是㑹合逆黨以拒
王師至二月四日果遣其弟偽𥛄王保興等部領
舉國軍兵併來決戰臣等憤其反覆認此狂迷尋
結戰以交鋒復揮戈而誓衆行營將士等感大君
之撫御咸願竭忠怒逆黨之拒張爭先效命八十
里槍旗競進數萬人殺戮無遺尋又分布師徒徑
收賊壘其劉鋹知城隍之必陷將府庫以自焚烈
焰連天更甚崑岡之火投戈散地甘從涿野之誅
劉鋹則尋即生擒廣州則當時平定其在州官吏
僧道軍人百姓等乍除苛虐咸遂生全無不感帝
力以沾衿望皇都而稽首此蓋天威逺被宸算遐
敷平七十年不道之邦救百萬戸倒懸之命殊方
既又長承日月之迴光鴻祚無疆永荷乾坤之降
祐其劉鋹並偽署判六軍十二衛𥛄王劉保興太
師潘崇徹玉清宮使左龍虎軍觀軍容使內太師
龔澄樞列聖宮使六親觀軍容使內太師李托內
門使驃騎大將軍內侍郎薛崇譽等朋助劉鋹旅
拒王師既就生擒合同俘獻臣等幸陪戎事倍樂
聖功無任快抃歡呼之至謹奉露布以聞
昇州行營擒李煜露布
昇州行營馬歩軍戰棹都署宣徽南院使義成軍
節度使臣曹彬等上尚書兵部臣等聞天道之生
成庶類不無雷電之威聖君之統制萬邦必有干
戈之役所以表隂慘陽舒之義彰弔民伐罪之功
我國家啟萬世之基應千年之運四海盡歸於臨
照八紘皆入於提封西定巴卭復五千里昇平之
地南收嶺表除七十僭偽之邦巍巍而帝道彌光
赫赫而皇威逺被頃者因縁䘮亂分列土疆累朝
皆遇於暗君莫能開托中夏今逢於英主無不掃
除惟彼江南言修臣禮外示㳟勤之貌內懐姦詐
之謀況李煜此是騃童固無逺略負君之鞠育信
左右之姦邪曽無量力之心但貯欺天之意修葺
城壘欲為固守之謀招納叛亡潛萌抵拒之計我
皇帝度深含垢志在包荒輙青鏁之近臣降紫泥
之丹詔曲示推恩之道俾修入覲之儀期暫詣於
闕庭庶盡銷於疑間示信特開於生路執迷自履
於危途託疾不朝堅心背順士庶咸懐於憤激君
親曲為於優容但矜孽豎之愚䝉慮陷人民於塗
炭累宣明㫖庶俾自新略無悛悟之心轉恣陸梁
之性事不獲已至於用兵大江特刼於長橋鋭旅
尋圍其逆壘皇帝陛下尚垂恩宥終欲保全遣親
弟從鎰歸迴降天書委曲撫喻務從庇䕶無所闕
焉終懐虵豕之心不體乾坤之造送蠟書則勾連
逆寇肆兇徒則刼掠王民勞我大軍駐踰周嵗既
人神之共怒復飛走以無門𧴀貅竟効其先登蟣
虱自悲於相弔臣等於十一月二十七日齊驅戰
士直取孤城姦臣無漏於網中李煜生擒於麾下
千里之氛霾頓息萬家之生聚尋安其在城官吏
僧道軍人百姓等久在偏方困於虐政喜逢盪定
皆遂舒蘇望天朝而無不涕洟樂皇化而惟皆鼔
舞有以見穹旻助順海嶽知歸當聖明臨御之期
是文軌混同之日巻甲而兵鋒永戢垂衣而帝祚
無窮臣等俱乏將材謬司戎律遙稟一人之睿略
幸成九伐之㣲勞其江南國主李煜並偽署臣寮
已下若干人既就生擒合將獻㨗臣等無任歌時
樂聖慶快歡呼之至謹奉露布以聞
皇朝文鍳卷第一百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