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十八
皇朝文鑑 卷第五十八 宋 呂祖謙 編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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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文鑑卷第五十八
奏䟽
請修勑令 劉 摰
論監司 劉 摰
論王中正李憲宋用臣石得一
劉 摰
論新法進流民圖 鄭 俠
論李憲 鄧 潤甫
代彭思永論濮王典禮 程 頥
論經筵事 程 頥
又論經筵事 程 頥
又論經筵事 頥
論開樂御宴 程 頥
上太皇太后書 程 頥
請修勑令 劉 摰
臣竊以法者天下之大命也先王製法其意使人
易避而難犯故至簡至直而足以盡天下之理後
丗製法唯恐有罪者之或失也故多張綱目而民
於是無所措其手足矣丗輕丗重唯聖人為能變
通之 祖宗之𥘉法令至約而行之可乆其後大
較不過十年一變法豈天下之大民物之衆事日
益滋則法不可以不密歟臣竊以謂非事多而後
法密也殆法繁而後姦生也 神宗皇帝逹因草
之妙慎重憲禁元豐中命有司編修勑令凡舊載
於勑者多極之於令蓋違勑之法重違令之罪輕
此足以見 神宗皇帝仁厚之德哀矜萬方欲寛
斯人之所犯恩施甚大也而所司不能究宣王德
推廣其間乃増多條目離析舊制用一言之偏而
立一法因一事之變而注一條其意煩苛其文晦
隱不足以該萬物之理逹天下之情行之幾歳
已屢變今所謂續降者每半年一頒每次不減數
帙矣夫法者天下之至公也造之而不能通故行
之而不能乆其理然也又續降多不顯言其所衝
改故官司州縣承用從事參差抵捂本末不應非
所謂講若畫一通天下之志者也臣愚以爲宜有
所加損潤澤之去其繁密合其離散要在簡易明
白使民易避而知所謂遷善逺罪之意伏望
聖慈酌時之宜究法之用選擇儒臣一二有經術
明於治躰練逹民政者將慶歴嘉祐以來舊勑與
新勑參照去取略行刪正以成一代之典施之無
窮
論監司 劉 摰
臣自待罪風憲屢曽以天下監司為言乞澄汰選
擇誠以朝廷政令使監司得其人則推行布宣可
以諭上指而究惠澤苟非其人則所謂徒善而已
終於民不得其利夫上之所好下必有甚朝廷
以名實為事行緫覈之政而下乃為刻急淺廹之
行朝廷以教化為意行寛厚之政而下乃為舒緩
苟簡之事皆習俗懷利迎意而作故所為近似而
非上之意本然也今雖因革之政有殊而觀望之
俗猶在但所迎之意有不同耳其為患一也昨差
役之法初行監司已有迎合爭先不量可否不校
利害一㮣定差騷動一路者朝廷察其意固已黜
之矣推此以觀人情大約類此且天下之事散在
諸路緫制於監司其大者治財賦察官吏平獄訟
考疾苦苟使者皆務為和緩寛縱苟於安靜則事
之委靡不振丗之受敝不勝言也向來黜責數人
者皆以其非法掊歛意在市井虐民甚者亦非欲
使之漫然不省其職廢所宜治之事謂之寛厚也
昧者不逹政矯枉或過其正臣謂此俗不可滋長
須要大為之禁伏乞 聖慈詔執事申立監司考
績之制以常賦之登耗郡縣之勤惰刑獄之當否
民俗之休戚為之殿最每歳終以詔誅賞仍自今
歳始焉庶幾有所隱括裁製之使循良者不入於
弛肅給者不入於薄然後上副聖明制治用中之
意夫察時之寛猛緩急觀俗之過與不及而張弛
其政正今日事也取進止
論王中正李憲宋用臣石得一
劉 摯
臨御以來運動政幾以時弛張述
成 先帝制治立法之意使光昭於天下利興害
除四方鼓舞至於清明朝廷分別邪正斥逺姦佞
鋤去彊梗皆妙慮神斷優游閑暇不出於喜怒不
見於言色而天下之善惡已辨是非已正矣何其
盛歟然於此時臣切怪天地之和氣尚或未應忠
臣義士之論尚或未平此其故何也臣甞究之蓋
天下之元惡猶有稽誅天下之大姦猶有漏網而
國法猶有未正此中外所以猶未厭也國之失政
莫大於使姦惡幸而免今論其大者前日之三四
宦官是也臣待罪風憲雖知觸權幸言出而患入
然臣有言責貪報恩遇則何䘏乎身之危哉謹為
陛下言之王中正元豐四年將王師二十萬由河
東入界計其隨軍賫運役兵民夫通數十百萬衆
矣中正徘徊於境上殆半月而後岀翺翔乎疆外頓
沙漠而不進公違詔書不赴興靈㑹師之約天寒
大雪士卒飢凍坐使物故十之七八古之將帥固
有無功而還者然猶當保完師旅歸報於國今精
兵勁𮪍一無所施自取狼狽死亡殆盡按之軍法
宜即顯誅中正略不自劾請罪而先帝以天地之
量無所譴何又逺使賜予問勞然後中正徐徐求
閑局厚俸自佚而去此國法未正者一也李憲之
於熙河貪功生事一出欺罔朝廷之威福柄令持
於其手官吏之廢置用舎出於其口監司帥守而
下事憲也如父兄而憲之頥指氣役之也如奴𨽻
縣官財用聽其取與內之府庫金帛轉輸萬里外
之生靈膏血漁歛百端傾之於憲如委諸壑出沒
呑吐神鬼莫見而一切不㑹於有司興靈之役憲
首違戒約避㑹師之期乃頓兵以城蘭州遺患今
日及永樂之圍憲又逗留不急赴援使數十萬衆
肝腦塗地罪盈惡貫不失於緫兵一路此國法不
正者二也宋用臣奮其私智以事誅求榷奪小民
衣食之路瑣細毫末無所不為使盛朝之政幾甚
於弊唐除陌間架搨地之事傷汙國躰不䘏怨讟
其出入將命捷若風火務以巧中取恱事旡不諧
動畫宻㫖故擅作威福侵凌官司冐昧貨財更旡
案籍都城為之憔悴商旅所以不行瘡痍蠹害至
今棼然而莫能理然亦不失享祿於善地此國法
不正者三也石得一領皇城司夫皇城司之有探
邏也本欲知軍事之機宻與夫人姦惡之隱匿者
而得一以殘刻之資為羅織之事縱遣伺察者所
在棊布張穽而設網家至而戶到以無為有以虛
為實上之朝士大夫下之冨家小人飛語朝上而
暮入於狴犴矣有司無古人持平守正之心以謂
是詔獄也成之則有功反之則有罪故凌辱箠訊
慘毒備至無所求而不得無所問而不承其隂
害不可勝數於是上下之人其情惴惴朝夕不敢
自保而相顧以目者殆十年皆得一發之今不失
厚俸安坐此國法不正者四也是四人者權𫝑鋒
㷔震灼中外毒流於民怨歸於國宰相執政知而
不以告於上諌官御史懼而不敢論其非幸而出
於聖人在上之時以 先帝神武英氣鎭𡑅其姦
不然其為禍患豈不若漢唐之宦官哉以堯之聖
不免四凶之在朝至舜起而後誅投之孔子為魯
司冦七日而誅少正夘然 先帝未及肆其誅於
市朝而以遺 陛下陛下所宜以舜之事自任今
閲歳時尚不聞以典刑詔有司臣未諭也伏乞
聖慈以臣章付外議正四罪𭧂之天下而竄之以
明國憲以服天下謹具彈劾以聞
論新法進流民圖 鄭 俠
臣伏覩去年大蝗秋冬亢旱以至於今經春不
雨麥苗焦枯黍粟麻豆粒不及種旬日來街市
米價暴貴群情憂惶十九懼死方春斬伐竭澤
而漁大營百錢小求升米草木魚鼈亦莫生遂
蠻夷輕肆敢侮中國皆由中外之臣輔相 陛下
不以道以至於此臣竊惟災患有可召之道無
可試之形其致之有漸而來如疾風𭧂雨不可
復禦流血藉屍方知䘮敗此愚夫庸人之見而
古今比比有之所貴於聖神者為其能圖患未
然而轉禍為福者也方今之𫝑猶有可救臣願
陛下開倉廩賑貧乏諸有司歛掠不道之政一
切罷去庻幾早召和氣上應天心調隂陽降雨
露以延天下萬姓垂死之命而固宗社萬萬年
無疆之祉君臣際遇貴乎知心以臣之愚深知
陛下養愛黎庶甚於赤子故自即位以來一有利
民便物之政靡不毅然主張而行 陛下之心
亦欲其人人壽富而躋之堯舜三代之盛耳夫
豈區區充滿府庫溢倉廩終以富彊大勝
天下哉而中外之臣畧不推明 陛下此心而
乃肆其叨懫劓割生民侵肌及骨使之困苦而
不聊生坐視天民之死而不恤夫 陛下所存
如彼群臣所為如此不知君臣際遇欲作何事
徒只日超百資意指氣使而已乎臣又惟何丗
而無忠義何代而無賢德亦在乎人君所以駕
御之如何耳古之人在山林畎畆不忘其君其
芻蕘販匹夫匹婦咸欲自盡以贊其上
陛下之朝臺諌黙黙具位而不敢言事至有規
避百為不敢居是職者而左右輔弼之臣又皆
貪猥近利使夫抱道懷識之士皆不欲與之言
不知時然耶 陛下 使之然耶以為時然則
堯舜在位便有䕫契湯文在上便有伊呂以至
漢唐之眀君我 祖宗之聖朝皆有大忠義大
賢德之臣布在中外君臣之際若腹心手足然
君唱於上臣和於下主發於內臣應於外而休
嘉之徳下浸於昆蟲草木千百丗之下莫不欽
慕而傚則之獨 陛下以仁聖當御撫養為心
而群臣所以應和之者如此夫非時然抑
陛下所以駕馭之道未審爾 陛下以爵祿駕
馭天下忠賢而使之如此甚非宗廟社稷之福
也夫得一飯於道傍則遑遑圖報而終身饜飽
於其父則不知德此庸人之常情也今之食祿
往往如此若臣所聞則不然君臣之義父子之
道也故食其祿則憂其事凡以移事父之孝而
從事於此也若乃思慮不出其位尸祝不越樽
爼治庖人之事牛羊茁壯㑹計當各以其職而
不相侵也至於邦國若否知無不言豈有君憂
國危群臣乃飽食饜觀若視路人之事而不救
曰吾各有守天下之事非我憂哉故知朝廷設
官位有髙下臣子事上忠無兩心與其得罪於
有司孰與不忠於君父與其苟容於當丗孰與
得罪於皇天臣所以不避萬死冐千萬重之天
閽以告訴於 陛下者凡以上畏天命中憂君
國而下憂生民耳若臣之身使其粉碎如一螻
蟻無足頋愛臣竊聞南征西伐者皆以其勝㨗
之𫝑山川之形為圖而來獻料無一人以天下
之民質妻賣兒流離逃散斬桑伐棗坼壞廬舎
而賣於城市輸官糴粟遑遑不給之狀為圖
而獻前者臣不敢以所聞謹以安上門逐日所
見繪成一圖百不及一但經聖明眼目已可
嗟咨涕泣而況數千里之外有甚於此者哉
其圖謹附狀投進如 陛下觀圖行臣之言十
日不雨即乞斬臣宣德門外以正欺君謾天之
罪如稍有所濟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甘俟
誅戮
論李憲 鄧 潤甫
伏見朝廷以熙河路章為寇遣內侍省押班
李憲往以秦鳳熙河路計議措置邊事司為
名中外之論皆謂憲雖名計議措置邊事而軍
前諸將皆受憲節制其實大帥然自詩書以降
迄於秦漢魏〈晉周〉隋上下數千載間不聞有以中
人為帥將者此其故何也𫝑有所不便也蓋有功
則恃驕恣陵轢公卿何所忌憚無功則挫損
國威傳笑四夷非細事也唐自睿宗以前未甞
以將帥屬中人至明皇承平日乆志大事奢稍
委近習㑹南安蠻渠梅叔鸞叛而楊思勉請行
遂許之然猶以光楚客為大都護及覃行章亂
黔中始以思勉為招討使雖有禽㓕醜虜之功
而唐之禍萌於此矣及代宗用魚朝恩拒史思
明討僕固㻛而恃功擅命㡬危社稷𠋣元載除
之寒心者數月以程元振判元帥行軍司馬權震
天下元勲故老皆見斥逐洎犬戎內侵集天下
兵無𨾏輪入𨵿者此皆已然之效也至 憲宗
時王承宗叛以吐突承璀為行營招討處置使
諫官李鄘許孟容呂元膺叚平仲白居易等衆
對延英謂古無中人位大帥恐為四方笑乃更
為招討宣慰使而承璀卒以無功輕謀弊賦得
罪及後丗區區踵其故跡而唐之禍有不可勝
言者其源蓋起於開元也今 陛下更易百度
未甞〈不以〉先王為法而忽降詔命以中人為帥縉
紳士大夫皆莫知所謂夫以 陛下之仁聖神
武駕馭豪傑雖憲百軰臣等知其無能為也
然 陛下獨不長念郤慮爲萬丗之計乎使後丗
㳂襲故跡狃以爲常進用中人掌握兵柄則天
下之患又將有不可勝言者矣 陛下其忍襲開
元故跡而忘天下之患乎方今雖乏人然文武之
士布滿中外豈無一人可以任 陛下邊事憲出
入近密荷國寵榮詔下之日大臣不敢言小臣
不敢議臣等代匱憲府以言爲職故敢盡其狂
愚
代彭思永論濮王典禮 程 頥
伏見近日以濮王稱親事言事之 章交上中
外論議沸騰此蓋執政大臣違亂典禮左右之臣
不能開陳理道而致 陛下聖心疑惑大義未明
臣待罪憲府不得不爲 陛下明辨其事竊以濮
王之生 陛下而 仁宗皇帝以 陛下爲嗣承
祖宗大統則 仁廟 陛下之皇考 陛下
仁廟之適子濮王 陛下所生之父於屬爲伯
陛下濮王出繼之子於屬爲姪此天地大義生人
大倫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變易者也固非人意
所能推移苟亂大倫人理滅矣 陛下 仁廟之
子則曰父曰考曰親乃 仁廟也若更稱濮王爲
親是有二親則是非之理昭然自明不待辯論而
後見也然而聖意必欲稱之者豈非 陛下大孝
之心義雖出繼情厚本宗以濮王是生聖躬曰伯
則無以異於諸父稱王則不殊於臣列思有以尊
大使絶其等倫如此而已此豈 陛下之私心哉
蓋大義所當典禮之正天下之公論而執政大臣
不能將順 陛下大孝之心不知尊崇之道乃以
非禮不正之號上累濮王致 陛下於有過之地
失天下之心貽亂倫之咎言事之臣又不能詳據
典禮開明大義雖知稱親之非而不知為 陛下
推所生之至恩明尊崇之正禮使濮王與諸父夷
等無有殊別此 陛下之心所以難安而重違也
臣以為所生之義至尊至大雖當專意於正統豈
得盡絶於私恩故所繼主於大義所生存乎至情
至誠一心盡父子之道大義也不忘本宗盡其恩
義至情也先王制禮本縁人情旣明大義以正統
緒復存至情以盡人心是故在䘮服恩義別其所
生蓋明至重與伯叔不同也此乃人情之順義理
之正行於父母之前亦無嫌間至於名稱統緒所
繫若其無別斯亂大倫今濮王 陛下之所生義
極尊重無以復加以親爲稱有損無益何哉親與
父同而所以不稱父者 陛下以身繼大統
仁廟父也在於人倫不可有貳故避父而稱親則
是 陛下明知稱父爲決不可也旣避父而稱親
則是親與父異此乃姦人以邪惑 陛下言親
義非一不止謂父臣以謂取父義則與稱父
正同決然不可不取父義則其稱甚輕今宗室踈
逺卑㓜悉稱皇親加於所生深恐非當孝者以誠
爲本乃以無正疑似之名黷於所尊體屬不恭
義有大害稱之於 仁廟乃有嚮背之嫌去之於
濮王不損所生之重絶無小益徒亂大倫臣料
陛下之意不必須要稱親止為不加殊名無以別
於臣列臣以為不然推所生之義則不臣自明盡
致恭之禮則其尊可見況當揆量事體別立殊稱
要在得盡尊崇不愆禮典言者皆欲以髙官大國
加於濮王此甚非知禮之言也 先朝之封豈
陛下之敢易爵秩之命豈 陛下之敢加臣以為
當以濮王之子襲爵奉祀尊稱濮王為濮國太王
如此則夐然殊號絶異等倫凡百禮數必皆稱情
請舉一以為率借如旣置嗣襲必伸祭告當曰姪
嗣皇帝名敢昭告於皇伯父濮國太王自然在濮
王極尊崇之道於 仁皇旡嫌貳之失天理人心
誠為允合不獨正今日之事可以為萬丗之法復
恐議者以太字為疑此則不然蓋繫於濮國下自
於大統無嫌今親之稱大義未安言事者論列不
已前者旣去後者復然雖使臺臣不言百官在位
亦必繼進理不可奪𫝑不可遏事體如此終難固
持 仁宗皇帝在位日乆海㝢億兆㴠被仁恩
陛下嗣位之𥘉功德未及天下而天下傾心愛戴
者以 陛下 仁廟之子也今復聞以濮王為親
含生之類發憤痛心蓋天下不知 陛下之孝事
仁皇之心格於天地尊愛濮王之意非肯以不義
加之但見誤致名稱所以深懷疑慮謂濮王旣復
稱親則 仁廟不言自絶群情訩懼異論喧囂夫
王者之孝在乎得四海之歡心胡為以不正無益
之稱使億兆之口指斥謗讟致濮王之靈不安於
上臣料 陛下仁孝豈忍如斯皆由左右之臣不
能為 陛下開明此理在於神道不逺人情故先
聖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設如 仁皇在位
濮王居藩 陛下旣為冡嗣復以親稱濮王則
仁皇豈不震怒濮王豈不側懼是必君臣兄弟立
致釁隙其視 陛下當如何也神靈如在亦豈不
然以此觀之 陛下雖加名稱濮王安肯當受伏
願 陛下深思此理去稱親之文以明示天下則
祖宗濮王之靈交驩於上皆當埀祐 陛下享福
無窮率土之心翕然慰恱天下化徳人倫自正大
孝之名光於萬丗矣夫姦邪之人希恩固寵自為
身謀害義傷孝以陷 陛下今旣公論如此不無
徨百計捜求務為巧飾欺罔聖聼枝梧言者徼
冀得已尚圖自安正言未省而巧辯已至使
陛下之心無由而悟伏乞將臣此章省覧數過
自宸𠂻無使姦人與議其措心用意排拒人言隱
跡藏形隂賛 陛下者皆姦人也幸 陛下察而
辨之勿用其則自然聖心開悟至理明白天下
不勝大願
論經筵事 程 頥
臣伏覩自古人君守成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
成王之所以成徳由周公之輔養昔者周公傳
〈一作輔〉成王㓜而習之所見必正事所聞必正言左
右前後皆正人故習與智長化與心成今士大夫
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名徳端方之士與之居處
使之薰染成性故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伏
以 皇帝陛下春秋之富雖睿聖之資得於天稟
而輔養之道不可不至所謂輔養之道非謂告詔
以言過而後諌也在㴠養薫陶而已大率一日之
中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宮女之時少則自
然氣質變化徳器成就臣欲乞朝廷慎選賢徳之
士以侍勸講講讀旣罷常留一人直日夜則一人
直宿以備訪問皇帝讀習之暇游息之間時於內
殿召見從容宴語不獨漸磨道義至於人情物態
稼穡艱難積乆自然通逹比之常在深宮之中為
益豈不甚大竊聞間日一開經筵講讀數行群官
列侍儼然而退情意略不相接如此而責輔養之
功不亦難乎今 主上沖㓜 太皇太后慈愛亦
未敢便乞頻出但時見講官乆則自然接熟大抵
與近習處乆熟則生褻慢與賢士大夫處乆熟則
生愛敬此所以養成聖徳為宗社生靈之福天下
之事旡急於此取進止
又論經筵事 程 頥
臣聞三代之時人君必有師𫝊保之官師道之教
訓𫝊𫝊其徳義保保其身躰後世作事旡本知求
治而不知正君知規過而不知養德𫝊徳義之道
固已踈矣保身躰之法旡復聞焉伏惟 太皇太
後陛下聦明睿哲超越前古 皇帝陛下春秋之
富輔養之道當法先王臣以爲𫝊德義者在乎防
見聞之非節好之過保身躰者在乎適起居之
宜存畏愼之心臣欲乞 皇帝左右扶侍祗應宮
人內臣並選年四十五已上厚重小心之人服用
器玩皆須質朴應華巧奢麗之物不得至於上前
要在侈麗之物不接於目淺俗之言不入於耳及
乞擇內臣十人充經筵祗應以伺候 皇帝起居
凡動息必使經筵官知之有翦桐之戱則隨事箴
規違持養之方則應時諌止調䕶聖躬莫過於此
取進止
又論經筵事 程 頥
臣竊以人主居崇髙之位持威福之柄百官畏懾
莫敢仰視萬方承奉所欲隨得苟非知道畏義所
養如此其惑可知中常之君旡不驕肆英明之主
自然滿假此自古同患治亂所繫也故周公告成
王稱前王之徳以寅畏祗懼為首從古已來未有
不尊賢畏相而能成其聖者也 皇帝陛下未親
庻政方專問學臣以為輔養聖德莫先寅恭動容
周旋當主於此歳月積習自成聖性臣竊聞經筵
臣寮侍者皆坐而講者獨立於禮為悖欲乞今後
特令坐講乃惟義理為順所以養 主上尊儒重
道之心取進止
論開樂御宴 程 頥
臣伏覩有司排備開樂御宴臣備貟勸講職在以
經義輔道人主事有害義不敢不言夫居䘮用䘮
禮除䘮用吉禮因事而行乃常道也今若為開樂
張宴則是特為一喜慶之事失禮意害人情旡大
於此雖曰故事 祖宗亦不盡行或以故而罷或
因事而行臣愚竊恐 祖宗之意亦未安故也自
古太平日乆則禮樂純備蓋講求損益而漸至爾
雖 祖宗故事固有不可改者有當隨事損益者
若以為皆不可改則是昔所未遑今不得復作前
所未安後不得復正朝廷之事更旡損益之理得
為是乎況 先朝美事亦何甞必行臣前日所言
殿上講說是也故事未安則守而不改臣前日所
言冬至受表賀是也臣前後累進狂言未甞得蒙
採用而言之不已者蓋職之所當不敢曠廢伏望
聖慈特賜聽納自中降㫖罷開樂宴直候因事而
用於義為安
上 太皇太后書 程 頥
臣愚鄙之人自少不喜進取以讀書求道為事於
茲幾三十年矣當 英祖朝曁 神宗之初屢為
當塗者稱薦臣於斯時自顧學之不足不願仕也
及 皇帝陛下嗣位 太皇太后陛下臨朝求賢
願治大臣上躰聖意搜揚巖穴首及微賤䝉恩除
西京學官臣於斯時未有意於仕也辭避方再而
遽有召命臣門下學者促臣行者半勸臣勿行者
半促臣行者則曰君命召禮不俟駕勸臣勿行者
則曰古之儒者召之則不往臣以為召而不往惟
子思孟軻則可蓋二人者處賔師之位不往所以
規其君也已之微賤食土之毛而為主民召而不
至邦有常憲是以奔走應命到闕䝉恩授館職方
以義辭遂䝉召對臣於斯時尚未有意於仕也進
至前咫尺天光未甞敢以一言及朝政 陛下
視臣豈求進者哉旣而親奉徳音擢置經筵事出
望外惘然驚惕臣竊內思儒者得以道學輔人主
蓋非常之遇使臣自擇所處亦無過於此矣臣於
斯時雖以不才而辭然許國之心實已萌矣尚慮
陛下貪賢樂善果於取人知之或未審也故又進
其狂言以覬詳察曰如小有可用敢不就職或狂
妄旡取則乞聼辭避章再上再命祗受是 陛下
不以為妄也臣於是受命供職而來夙夜畢精竭
慮惟欲 主上徳如乾舜異日天下享堯舜之治
廟社固旡窮之基乃臣之心也臣本山野之人稟
性樸直言辭鄙拙則有之矣至於愛君之心事君
之禮告君之道敢有不盡上頼聖明可以照鑒臣
自惟至愚蒙 陛下特逹之知遭遇如此願效區
區之誠庶幾毫髪之𥙷惟 陛下留意省覧不勝
幸甚伏以 太皇太后陛下心存至公躬行大道
開納忠言委用𦒿德不止維持大業且欲興致太
平前代英主所不及也但能日愼一日天下之事
不足慮也臣以為今日至大至急為宗社生靈乆
長之計惟是輔養 上德而已歷觀前古輔養㓜
主之道莫備於周公周公之為萬丗之法也臣願
陛下擴髙丗之見〈以聖人之言為必可信以聖人之道為必可行〉勿狃滯
於近規勿遷惑於衆口古人所謂周公豈欺我哉
周公作立政之書 言常伯常任至於綴衣虎賁
以為知恤者鮮一篇之中丁寧重惟在此一事
而已書又曰僕臣正厥後克正又曰後德惟臣不
德惟臣又曰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
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是古人之意人主跬歩不
可離正人也蓋所以涵養氣質薫陶徳性故能習
與智長化與心成後丗不復知此以為人主就學
所以渉書史鑒古今也不知渉書史覽古今乃一
端爾若止於如是則能文宮人可備勸講知書內
侍可充輔道何用置官設職精求賢徳哉大抵人
主受天之命稟賦自殊歷考前史帝王才質鮮不
過人然而完德有道之君至少其故何哉皆輔養
不得其道而位勢使之然也伏惟 皇帝陛下天
資粹美德性仁厚必為有 宋令主但恨輔養之
道有未至爾臣供職已來六侍講筵但見諸臣拱
手黙坐當講者立案傍解釋數行而退如此雖彌
年積歳所益幾何與周公輔成王之道殊不同矣
或以為 主上方㓜且當如此此不知本之論也
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學之法以豫為先
人之㓜也知思未有所主便當以格言至論日陳
於前雖未曉知且當薫聒使耳充腹乆自安習
若固有之雖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為之不豫
及乎稍長私意〈一作思慮〉偏好生於內衆口辯言鑠於
外欲其純完不可得也故所急在先入豈有太早
者乎或又以為 主上天資至美自無違道不須
過慮此尤非至論夫聖莫聖於舜而禹臯陶未甞
忘規戒至曰無若丹朱好慢遊作傲虐且舜之不
為慢遊傲虐雖至愚亦當知之豈禹而不知乎蓋
處崇髙之位儆戒之道不得不如是也且人心豈
有常哉以唐太宗之英睿躬歷艱難力平禍亂年
亦長矣始惡隋煬侈麗毀其層觀廣殿不六七年
復欲治乾陽殿是人心果可常乎所以聖賢雖明
盛之際不廢規戒為慮豈不深逺也哉況沖㓜之
君閑邪拂違之道可少懈乎伏自四月末間以盛
暑罷講比至中秋蓋踰三月古人慾旦夕承弼出
入起居而今乃三月不一見儒臣何其與古人之
意異也今士大夫家子弟亦不肯使經時累月不
親儒士𥘉秋漸臣欲乞於內殿或後𫟍清涼處召
見當日講官俾陳說道義縱然未有深益亦使天
下知 太皇太后用意如此又一人獨對與衆見
不同自然情意易通不三五次便當習熟若不如
此漸致待其自然是輔道官都不為力將安用之
將來伏假旣開且乞依舊輪次直日所貴常得一
貟獨對開發之道蓋自有方朋習之功最為至切
故周公輔成王使伯禽與之處聖人所為必無不
當 眞廟使蔡伯希侍 仁宗乃師古也臣欲乞
擇臣僚家子弟十歳已上十二已下端謹頴悟者
三人侍 上左右上所讀之書亦使讀之辨色則
入昏而罷歸常令二人入侍一人更休每人擇有年
宮人內臣二人隨逐看承不得暫離常情笑語亦
勿禁止惟須言語必正舉動必荘仍使日至資善
堂呈所習業講官常加教飭使知嚴憚年纔十三
便令罷去歳月之間自覺其益自來宰臣十日一
至經筵亦止於黙坐而已又間日講讀則史官一
人立侍史官之職言動必書施於視政時則可經
筵講肄之所乃燕處也主上方問學之初宜心泰
體舒乃能恱懌今則前對大臣動虞有失旁立史
官言出輙書使 上欲遊其志得乎欲發於言敢
乎深妨問學不得不改欲乞特降指揮宰臣一月
兩次與文彥愽同赴經筵遇宰臣赴日即乞就崇
政殿講說因令史官入侍崇政殿說書之職置來
已乆乃是講之所漢唐命儒士講論亦多在殿
上蓋故事也邇英殿迫狹講讀官內臣近三十人
在其中四月間尚未甚熱而講官已流汗況
主上氣躰嫩弱豈得為便春夏之際人氣烝薄深
可慮也 祖宗之時偶然在彼執為典故殊無義
理欲乞今後只於延和殿講讀後楹垂簾簾前置
御座 太皇太后每遇政事稀簡聖體康和時至
簾下觀講官進說不惟省察 主上進業於
陛下聖聦未必無𥙷兼講官輔道之間事意不少
有當奏稟便得上聞亦不可煩勞聖躬限以日數
但旬月之間意適則往可也今講讀官共五人四
人皆兼要職獨臣不領別官近復差修國子監太
學條制是亦兼它職事乃無一人專職輔道者執
政之意可見也蓋惜人材不欲使之閑爾又以為
雖兼它職不妨講讀此尤不思之甚也不敢言告
君之道只以告衆人言之夫告於人者非積其誠
意不能感而入也故聖人以蒲盧喻教謂以誠化
之也今夫鍾怒而擊之則武悲而擊之則哀誠意
之感而入也告於人亦如是古人所以齋戒而告
君者何謂也臣前後兩得進講未甞敢不宿齋豫
戒潛思存誠覬感動於上心若使營營於職事紛
紛其思慮待至 上前然後善其辭說徒以頰舌
感人不亦淺乎此理非知學者不能曉也道衰學
廢丗俗何甞聞此雖聞之必以為迃誕 陛下髙
識逺見當蒙鑒知以朝廷之大人主之重置二三
臣專職輔道極非過當今諸臣所兼皆要官若未
能遽罷且乞免臣修國子監條制俾臣夙夜精思
竭誠專在輔道不惟事理當然且使天下知朝廷
以為重事不以為閑所也 陛下擢臣於草野之
中蓋以其讀聖人書聞聖人道臣敢不以其所學
上報聖明竊以聖人之學不傳乆矣臣幸得之於
遺經不自度量以身任道天下駭笑者雖多而近
年信從者亦衆方將區區 其以示學者覬能
至得備講說於人主之側
使臣得以聖人之 沃聖聦則聖人之道有可
行之望豈特臣之 陛下未以臣言為信
何不一賜訪問臣 聖學之端緒發至道之淵
微 聖鑒 𫎇照納如其妄僞願從誅
殛臣 不任懇悃惶懼待罪之至 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