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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心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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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心雜言
作者:李邦獻 
省心襍言一卷,宋李邦獻撰。邦獻,懐州人。太宰邦彥之弟。官至直敷文閣。是書在宋有臨安刋本,題為林逋撰。或又以為尹焞所撰。至宋濂跋其書,則謂逋固未嘗著,焞亦因和靖之號偶同而誤,皆非其實。而王佖所編《朱子語録續類》內,有《省心録》,乃沈道原作之文,必有所據,當定為沈本。陶宗儀《説郛》録其數條,仍署為林逋所作,迄無定論。今考《永樂大典》,具載是書,共二百餘條,蓋依宋時槧本全帙録入。前有祁寛、鄭望之、沈濬、汪應辰、王大實五序,後有馬藻、項安世、樂章三跋,並有邦獻孫耆岡及四世孫景初跋三首,皆謂此書邦獻所作。耆岡且言曽見手稿,而辨世所稱林逋之非,其説出於李氏子孫,自屬不誣。又考王安禮為沈道原作墓誌,具列所著《詩傳》、《論語解》等書,並無《省心襍言》之名,足證確非道原作。宋濂遽因《朱子語録》定為道原,其亦考之未審矣。其書切近簡要,質而能該,於範世勵俗之道頗有發明。謹釐正舛誤,定為李氏之書,而考證其異同如右。

夫入德之門,莫大乎知,知斯能至,知而不至者,有矣,未有不知,而能至者也。是以教雖多術,一言以蔽之,曰知。故有志於天下國家者,亦以致知為本。寓直敷文閣領天台祠事河內李公,知而至之者。昔獲見之於夔峽,今三十年,公日以通顯,分符將指,歴官中外,至八易使節,凡可以利民為國,有知必為嘗。因將漕帝畿數被召,對竭忠以告。上省費以紓民力,行所知,不少遜避。故於仕已,而無喜慍,俯仰而無愧怍然。以是受知於君,亦以是取異於世,其表著於時者,如是。有松楸在巴蜀,將歸過九江,以《省心雜言》一編相示,皆平昔銘諸座右者,曰:毎患知之,弗至有得於心,輙榜之壁,以自警。兒輩録而藏之,積之久至,如此雖然,其敢示他人哉?姑欲付子孫以見吾志雲耳,於戲今而。後廼知公之表,著於時者之所自也。其多至數十百章,旁見雜出,從容中道,無所不用其極。非明於憂患與故知,至而至之者,不能如已。試之醫方已儲之寳,聚盍廣,其施俾人,得而知誠意正心推之,以及於天下國家是。廼竭盡所知報上,化俗之一端,而亦公所當任也。紹興庚辰八月初,吉廬阜老圃祁寛謹序。

見性自悟,門入者不同十妷,以士舉訓兒孫雜言相示,敷闡經子與先聖道,不悖惜乎?桂林地下先生不親見之。丙子春,林下老人鄭望之書。

仲尼之學至今光明碩大者,曾子傳之於無窮也。曽子之學自一日三省其身為本,三審也,非數也,後世讀之不詳,不可不辯。此省心子之意也,因閲雜言,乃表而出之。三十年孟冬旦,吳興沈濬題。

此心之用與天地,相為無窮。而或者梏於區區之形體,受役於物,恬不知。反以其未之省也。提刑敷文平居訓飭其家言,雖不一總,而名之曰省心,所以遺子孫者,豈不大哉!丙戌正月上旬,玉山汪應辰書。

敷文以家訓一冊見示,名以《省心雜言》。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又曰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所謂省心者,防危精微,以復其初。屛偽進德,以臻其至,如斯而已。戊子暮春,掲陽王大寳書。

正文

簡言擇交,可以無悔吝,可以免憂辱。

無瑕之玉,可以為國器。孝悌之子,可以為家瑞。

為政之要,曰公與勤。成家之道,曰儉與清。

聞善言則拜告,有過則喜,非聖賢不能。

寳貨用之有盡,忠孝享之無窮。和以處衆,寛以接下,恕以待人,君子人也。

坐宻室如通衢,馭寸心如六馬,可以免過。

讒言巧佞言甘,忠言直信言寡。

多言則背道,多慾則傷生。

語人之短不曰直,濟人之惡不曰義。

好勝者必爭,貪榮者必辱。

知足則樂,務貪則憂。

好名則立異,立異則身危,故聖人以名為戒。

內睦者家道昌,外睦者人事濟。

不匿人短,不周人急,非仁義人也。

心不清,則無以見道。志不確,則無以立功。

結怨於人,謂之種禍。捨善不為,謂之自賊。

諾輕者,信必寡。靣譽者,背必非。

孝於親,則子孝。欽於人,則衆欽。

聲色者敗德之具,思慮者殘生之本。

為善不如捨惡,救過不如省非。

欲不匱,則博施。欲長樂,則守分。

廣積不如教子,避禍不如省非。

勉強為善,勝於因循為惡。

責人者不全交,自恕者不改過。

自滿者敗自矜者愚自賊者忍

多言獲利,不如黙而無害。

寡言省謗,寡慾保身。行坦途者,肆而忽,故疾走。則蹷行險途者,畏而謹,故徐歩則不跌,然後知安樂。有致死之道,憂患為養生之本,可不省諸。

太廟之犧,被文繡,而悔不及鷦鷯深林一枝之樂也。

廣積聚者,遺子孫。以禍害多聲色者,殘性命以斤斧。

以衆資已者,心逸而事濟。以已禦衆者,心勞而怨聚。

自信者,人亦信之。胡越猶弟兄。自疑者,人亦疑之。身外皆敵國。

漁獵不同風,舟車不並容。飲食嗜好,禮義貪殘,四夷與中國殊若冰炭。至於推誠則不欺,守信則不疑,非但六合之內可行,動天地感鬼神,非誠信不可。

為善如負重登山,志雖確,而力猶恐不及。為惡如乗駿走坂,雖不加鞭,策而足,亦不能制。

務名者,殺其身。多財者,禍其後。

善惡報緩者,非天網踈,是欲成君子而滅小人也。

禍福者,天地所以愛人也。如雷雨雪霜,皆欲生成萬物。故君子恐懼而畏,小人僥倖而忽。畏其禍則福生,忽其福則禍至。傳所謂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也。

薄於所親,而責人重者,不可與言交好。名欲速者,不可與共謀。貪而喜詐者,不可與同利害。忍而好勝者,不可與同逸樂。

以忠沽名者,訐。以信沽名者,詐。以亷沽名者,貪。以潔沽名者,汙。忠信亷潔,立身之本,非釣名之具也。有一於此,鄉原之徒,又何足取哉!

為已重者,不仁。好廣積者,不義。足恭者,無禮。貪名者,無智。

功名官爵,貨財聲色,皆謂之欲,俱可以殺身。或聞之曰:欲可去乎?曰:不可。饑者欲食,寒者欲衣,無後者欲子孫,是甘於自殺也。然知足而不貪,知節而不滛,無沽名之心,而不求功,亦庻幾乎欲可窒也。

立身之道,內剛外柔。肥家之道,上遜下順。不和,不可以接物。不容,不可以馭下。

天下有甚於饑食渴飲之道?而世或以名稱,已或以為能事,哀哉!臣之忠子之孝弟之悌是也。孔子以文學為孝悌之餘事,孟子謂良知良能不出於學,是非聖人,強人以甚難耳。豈愛欲汩其心,而妻子爵祿為賊忠孝之具。間有得臣子之道者,宜乎表出於世,苟以孔孟之道反求諸已,則知捨孝悌不足以。為人移孝悌,為忠順則立身,行已之道當然,世或可稱,已何能之有?

其出而用藥療疾,知古今無方可用。此無他,聞見力極則止。至於應變,則無有窮盡噫。豈但論醫也,士之學問,其失正在是。苟以是心反之,孳孳旦夜,自不知為有餘,縱未能盡愈天下之疾,亦庻幾乎十失二三也。

知不足者,好學。恥問者,自滿。一為君子,一為小人,自取如何耳。

不自重者,取辱。不自畏者,招禍。不自滿者,受益。不自是者,博聞。吉兇悔吝自天然,無有不由己者。

夀夭在天,安危在人。知天理者,夭。或可夀忽人事者,雖安必危。

千斤之石置之立坂之上,一力可以落九仭。萬斛之舟溯於急流之中,片帆可以去千里。勢使然也。若馳羣馬於平陸,集多士於大庭,非駿足竒才,不可得先。

人之有過失,猶身之有疾病,攻之以藥石,誨之以廉恥,雖過失,不害為賢者。雖疾病,不失為全人。

為善者不雲利,逐利者不見善,舜跖之徒自此分。捨生取義,固不可得。見利思義,聖人亦取之。殆哉!不可言。況可為乎?孟子答梁惠王之言,至矣。

口腹不節,致疾之因,念慮不正,殺身之本。

驕富貴者,戚戚。安貧賤者,休休。所以景公千駟,不及顔子之一瓢也。

外事無大小,中慾無淺深,有斷則生,無斷則死,大丈夫以斷為先。

人皆有好生惡死之心,人皆有捨生取死之道,何也見善?不明耳。

教子弟無他術,使耳所聞者善,言目所見者善,行善根於心,則動容周旋,無非善。譬如胡越交居,再世則語音變,幼則視父兄,長則視朋友,雖然善惡有種,視先世如何耳。

有過能悔者,不失為君子。知過遂非者,其小人歟。

官爵富貴在人,謂之儻來。道德行義在我,謂之自得。儻來者足以驕妻妾,自得者可以輕公卿。君子所以脩天爵而人爵,從之。

事親有隱,而無犯事。君有犯,而無隱事。師無犯,無隱。聖人不易之論也。古之所謂犯者,以己所見而陳之於君,不以犯上為犯也。後世所謂犯者,處卑位而言非,其職徒以沽名之心務行其說,直前詆訐,無益於世。愚以謂若能以事師之道事君,無隱則不敢逄君之惡,無犯則不忍暴君之失,諫可行,言可聽,膏澤可下於民,不亦美歟!

欲去病,則正本。本固,則病可攻,藥石可以效。欲齊家,則正身,身端,則家可理,號令可以行。固其本,端其身,非一朝一夕之事也。

事親孝者,事君必忠,何以知之?良知固存,雖妻子不能移。其愛推此以盡為臣之道。則爵祿安能易其守。子惟知有親焉。得不孝臣,惟知有君,安得不忠?所以良知者,其可忘乎?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相須之理也。然子不可待父慈而後孝,弟不可待兄友而後恭。譬猶責人以信,然後報之以誠。盡己之當,為君子所以立身之道。非求偹於人也。以禮義為交際之道,以亷恥為律己之法,遊息於是,朋友見欽,而不敢欺妻子。取法而不敢侮。盡思患預防之理,所以譬之四維,其可廢而不張乎。

畋獵聲色之娯,易而難反。車服口體之奉,相尚而無厭。皆非逸豫安樂之道。靜吉動兇,德休偽拙,聖人戒告甚切,至反身而求,樂莫大焉。知此為君子,昧此為小人。

恐懼者,脩身之本。事前而恐懼,則畏。畏可以免禍。事後而恐懼,則悔。悔可以改過。知者以畏消悔,愚者無所畏,而不知悔。故智者保身,愚者殺身,大哉所謂恐懼也。

心可逸,形不可不勞,道可樂,身不可不憂,形不勞則怠惰,易弊。身不憂則荒淫,不立。故逸生於勞,而嘗休。樂生於憂,而無厭。是逸樂也,憂勞其可忘乎?

毀譽雜至,觀其事,則毀譽明,善惡混淆。公其心,則善惡判,此在上之職也。若智効一官,能効一職,行其所當為,而不問毀譽,立乎其中道,則善惡如白黑也。

古之人修身以避名,今之人飾己以要譽。所以古人臨大節而不奪,今人見小利而易守。君子人則不然,無古、無今、無治、無亂、出則忠、入則孝、用則智、捨則愚。

事親孝,則專其愛,而妻子不能移。事君忠,則盡其職,而爵祿不能動。竭力於親者,不必湏士類。致身於君者,不必問品秩。

黼藻太平,戡定禍亂,可以謂之忠乎?苟有隱於君,不若愚下不欺之忠也。列侯而封,擊鮮而食,可以謂之孝乎?苟有違於親,不若貧賤養志之孝也。

有聖賢之君,無忠直之臣,則聰明不能逹逺,雖聖賢,或可欺大哉!所謂為君難。

財用足以富國家,一夫可為。風俗所以繫治亂,非有位,君子不能變。必欲弭禍亂,致太平,非風俗淳儉不可。

愛君切者,不知有富貴。為己重者,不能立功名。

木有所養,則根本固,而枝葉茂,棟梁之材生。水有所養,則泉源壯,而流派長,灌溉之利博。人有所養,則志氣大,而識見明忠義之士出。可不養哉!故孟子所謂苟得其養,無物不長也。

財不難聚也,取予當,則富足。國不難治也,邪正辨,則丕平。風不難化也,自上及下,而風行。俗不難革也,自邇及逺,而俗變。

以愛妻子之心事親,則曲盡其孝。以保富貴之策奉君,則無徃不忠。以責人之心責己,則寡過。以恕己之心恕人,則全交。

士大夫若止以一官之廩祿計,則不知其為素餐。請以驅役之卒,奉承之吏,供帳居處,詳陳悉算,則廩然如履氷,岌然如臨淵,有媿於方寸者多矣。若於奉公治民之。

道不加思,則竊人之財,不足為盜矣。

堂下逺於千里,況於九重之深,雖堯舜不能知。比屋有人,能以所聞所見上體人君,愛民求治之意,委曲詳陳之,則都俞之間,可以弭禍亂,不兵而致太平也。

以忠孝遺子孫者,昌。以智術遺子孫者,亡。以謙接物者,強。以善自衛者,良。

爾謀不臧,悔之何及,爾見不長,教之何益。

利心專,則背道。私意確,則確公。

能自愛者,未必能成人。自欺者,必罔人。能自儉者,未必能周人。自忍者,必害人。此無他,為善難,為惡易也。

子之事親,不能承顔養志,則必不能忠於君弟之事,兄不能致恭盡禮,則必不能遜於長上。

家不和,無以見孝子,國不亂,無以見忠臣。如是則孝子忠臣不容見於世也。僕竊疑之,有人能克諧六親,欽順父母家,不使不和,莫大之孝也。有人能引君當道,將順正救國,不使之亂,莫大之忠也。

嘗謂風俗不淳儉,則財用無豐足。葢貴富者,奢侈相尚。奉養之外,棄廢。寳貨窮極,土木惟務相勝,貧賤者專於工巧伎藝,古所未見。一日之直可以獲農夫終嵗之利,故棄本逐末,耕桑者少而衣食者多,求其盈餘儲積,不亦難哉!甲冑之士可以責以禦侮,州縣之吏不過委以簿書,事君而變薄俗,非大有力者不可。

婦人悍者,必淫。醜者,必妬。如士大夫繆者,忌險者,疑必然之理也。

費萬金為一瞬之樂,孰若散而活餒者幾千百人。處眇軀以廣廈,何如庇寒士以一席之地乎?

知足者貧賤亦樂,不知足者富貴亦憂。

夙興夜寐,無非忠孝者,人不知天必知之。飽食暖衣,恬然自衛者,身雖安,其如子孫何?

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草木者,以其有為耳!皮毛齒角,禽獸以用。而名香味補,瀉草木以功,而著人之生也,無德以表俗,無功以及物,曾禽獸草木之不若也,哀哉!

噐滿則溢,人滿則喪。

用心專者,雷霆不聞其響。寒暑不知其勞。為己重者,不知富貴可以殺身,功名可以及後。行四通八達之衢者,不迷。思大公至正之道者,不惑。

蠻夷不可以力勝,而可以信服鬼神,不可以情通,而可以誠達,況渉世與人,為徒誠信,其可捨諸。

嵗月己徃者,不可復。未來者,不可期。見在者,不可失。為善,則善應。為惡,則惡報。成名滅身,惟自取之。

以德遺後者,昌。以禍遺後者,亡。謙柔卑退者,德之餘。強忍姦詐者,禍之始。

舜之所以為孝者,有頑父嚚母傲弟,人不幸,而有此。當克諧如舜,不為甚難。孟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

韓非作《說難》,而卒斃於說,豈非所謂多言數窮之戒耶。

屈己者,能處衆。好勝者,必遇敵。

欲常服者,不爭。欲常樂者,自足。

有限之噐,投之滿盈,則溢。太虛之空,物物自容,靜。躁寛猛視,量之如何耳。

張飽帆於大江,驟駿馬於平陸,天下之至快,反思則憂,處不爭之地,乘獨後之馬,人或我嗤,樂莫大焉。

勝於己者,可師。拙於己者,可役。愛於己者,知善而不知惡。憎於己者,見惡而不見善。

強辨者,飾非,不知過之可改。謙恭者,無諍,知善之可遷。善惡在自為,父子不相授,堯為父,而有丹朱。舜為子,而有瞽瞍。堯與賢易,舜克諧,以孝難。

與善人交,有終身了無所得者。與不善人交,動靜語黙之間,亦從而似之。何耶?人性如水,為不善,如就下。交友之間,安可不擇?

人之制性,當如隄防之制水,朝培暮植,猶恐蟻漏之易壊,若汎濫不固,一傾而不可覆也。

近世士大夫多為子弟所累,是溺於愛而甘受其謗,殊不知父當不義,聖人猶許子諍。子弟不肖,而不能令是,納於邪而不知義,方之訓也。父兄之罪大矣。

綺語背道,雜學亂性。

邪正者,治亂之本。賞罰者,治亂之具。舉正措邪,賞善罰惡,未有不治者邪。正相雜賞,罰不當求,治亦難矣哉!

不臨難,不見忠臣之心。不趨利,不知義士之節。

予奪者,上之柄,臣不得専。賞罰者,上之權,其可私以循人乎?

天下有正道,邪不可干。以邪干正者,國不治。天下有公議,私不可奪,以私奪公者,人弗服。

富貴在天,取捨在人,在天者聽,在人者斷,善良者聽之,道謙損者斷之本。

富貴以道得,伊尹是也。貧賤以道守,顔淵是也。俱為聖為賢,負鼎干湯,與簞瓢陋巷,勞逸憂樂不可同日而語也。

聖賢師心,不師跡。雖百世,而道同。後世師跡,不師心,雖時同,而術異。

目主明五色,可以盲其明。耳主聰五音,可以聾其聰。非耳目之罪,心不正,則視聽狂。聰不聰,明不明也。

大則治亂邪正,小則晝夜死生,皆反手耳。反邪則正,反亂則治,反夜則晝,反死則生,豈可猶豫苟且而為哉!

耳雖聞,目不親見者,不可從而言之。流言可以惑衆,若文其言,而貽後世,恐是非邪正失實。

憂國者不顧身,愛民者不罔上。

以是為非,以非為是者,強辯,足以惑衆。以無為有,以有為無者,便僻,足以媚人。心可欺,天可欺乎?

君子獨立而持正,故助之者鮮。小人挾黨以濟私,故從之者多。

君子周身以道,小人周身以術。

憂天下國家者,其慮深,其志大,其利博,其言似迃,其合亦寡,其遇亦難,吾孔孟是也。

趨捷徑者,不問大路。喜佞言者,不親正人。

得天地之至和者,為君子。故溫良慈儉。秉隂陽之繆盭者,為小人。故凶詐奸邪。

重名節者,識有餘而巧不足。保富貴者,智不足而才有餘。智識明者,君子。才巧勝者,小人。

善惡之性,不可易。如水不能燥,火不能濕,形色語黙之間,善惡自見。

古之人孝弟力田行著於鄉州,黨族名聞於朝,故命之以官。其臨民也。安得不豈弟?其從事也,安得不服勞?其事君也,安得不忠?

愛身者,所以孝於親。愛民者,所以忠於君。

高不可欺者,天也。尊不可欺者,君也。內不可欺者,親也。外不可欺者,人也。四者既不可欺,心其可欺乎?我心不欺人,其欺我乎?

溺愛者受制於妻子,患失者屈己於富貴。

大丈夫見善明,故重名節於泰山,用心剛,故輕生死如鴻毛。

父善教子者,教於孩提。君善責臣者,責於冗賤。葢嗜慾可以奪孝,富貴可以奪忠。

為善易避為善之名,難。不患人易,(案此句疑有脫文)犯而不校,難。

渉世應物,有以橫逆加我者,譬由行草莽中,荊棘之在衣,徐行緩解而已。所謂荊棘者,亦何心哉!如是則方寸不勞,而怨可釋。

以言傷人者,利如刀斧。以術害人者,毒如虎狼。言不可不擇,術不可不擇也。

古人畏四知者,謂天地彼我必有一知者,不得不畏。況處八達之衢,為萬目所視,畏乎所當畏,行乎所無畏可也。

誠無悔,恕無怨,和無仇,忍無辱。

為子孫作富貴計者,十敗其九。為人作善方便者,其後受惠。

耳不聞人之非,目不視人之短,口不言人之過,庻幾為君子。

為善不求人知者,謂之隂德。故其施廣,其惠博,天報必豐。是故聖人惡要譽,君子恥姑息。

仁言不如仁心之誠,利近不如利逺之博,仁言或失於口,惠利近或幾於姑息。

智大心勞者,狂。力小任重者,踣。

知過之為過者,恐懼不敢為。不知過之為過者,殺身而後已。

攫金於市者,欲心勝而不知有羞惡。求珠於淵者,利心專而不顧其沉溺。

晝之所為夜,必思之,有善則樂,有過則懼,君子人也。晝之所為夜,不敢思行險蹈禍,以苟僥倖,其小人之徒歟。

沽虛譽於小人,不若受之於天。遺貨財於子孫,不若周人之急。

私心勝者,可以滅公。為己重者,不知利物。

不欺,不吝,不隘,不強者,可與人為徒。

禮義亷恥可以律己,不可以繩人。律己則寡過,繩人則寡合,寡合則非渉世之道,是故君子責己,小人責人。

德有餘而為不足者,謙。財有餘而為不足者,鄙。

愚勝智,拙勝巧,訥勝辯,知此者,全身。昩此者,蹈禍。

合天地者,或不能周人情。圖近利者,必知其無逺慮。塊土不能障狂瀾,匹夫不能振頽俗。

蘇張通六國,而皆合。孔孟走天下,而不遇。易進難,入王霸之道,豈止如霄壤。

陶淵明無功德以及人,而名節與古忠臣義士等。何耶?豈顔氏子以退為進,寗武子愚不可及之徒歟!

巧辯者,與道多悖。拙訥者,渉世必踈。寜踈於世,不可悖於道。

華藻見於外者,謂之文。今古積於中者,謂之學。苟見道不明,用心不正,徒只以文過飾非,所以在德行言語政事之下。

求師問友,急於教子弟者,始於章句中。於文彩終於科第。所謂入孝出悌,汎愛親仁,則瞢然如冥行,豈不違吾宣聖之言乎人。

性如水,曲直方圓隨所寓,善惡邪正隨所習,富貴聲色皆就下,不勞習者也。若非見善明,用心剛強,忍力行,則決堤壞防,不流蕩者,幾希。

責越人以鞍馬,強胡人以舟楫,其猶詢民瘼於貴遊,索寳玩於寒士,艱哉!

用不節財,何以豐民,不蘓國,何以足?

君容而斷,臣恪而忠,父嚴而慈,子孝而敬,兄愛而訓,弟恭而勞,夫和而莊,婦貞而順,人倫之道,盡矣!處內以睦,處外以義,檢身以正,交際以誠,行己之道至矣。

飽藜莧者鄙膏粱,樂貧賤者薄富貴,安義命者輕死生,逺是非者惡臧否。

不欺暗室者,肯自欺於心乎?不媿屋漏者,肯有媿於人乎?不欺於心,無媿於人,庻幾可以希君子。

外重者內輕,故保富貴而喪名節。內重者外輕,故守道義而樂貧賤。

愛親者,保其身。愛君者,輕其位。

飽肥甘、衣輕暖,不知節者損福。廣積聚、驕富貴,不知止者殺身。

窮不易操,達不患失,非見善明,用心剛者不能。

身之中有小疾痛,則毉卜雜進,愈而後已。殊不知烹宰物,命以快口腹,豈不甚於己之疾痛乎?戒之哉!戒之哉!

人有過失,己必知之,己有過失,豈不自知,喜是非者檢人,畏憂患者檢身。

人以巧勝天,天以直勝人、小人。

詐而巧,似是而非,故人悅之者。衆君子誠而拙,似迃而直,故人知之者寡。

君子小人不並用,如薰蕕不同噐。用君子,則逺小人。用小人,則害君子。

舜耕於歴山,伊尹耕於莘野,聖賢力田,見於經傳。後世以文學明道,其弊至於菽麥不分,豈止不知稼穡艱難也!

哀哉!人以麟鳯比君子,以豺狼比小人,徒論其表耳。麟鳯能瑞世,而不能移風易俗,君子能厚風俗,致太平,以來麟鳯。豺狼能害人,其狀易別,人得以避之。小人深情厚貌,毒人而不可防,閑豺狼之不若也。

善惡之報速,則人畏而為善。天網雖勿漏,恐太踈,則流中下之性。

少不勤苦,老必艱辛,少不伏勞,老不安逸。

明出處者,可以保身。輕死生者,可以守節。

梁棟朽者,屋傾。賢不肖分者,國治。上節下儉者,財用足。本重末輕者,天下平。

輕財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寛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無常德者,不可以作毉,存亡所繫耳。庸人假毉以自誣,其初則要厚利,虛實補瀉未必適當,幸而不死,則呼湏百出,病者甘心以足其欲。不幸而斃,則曰飲食不知禁,嗜欲不能節,非藥之過也,厚載而去。死者何辜焉?世無扁鵲,望而知死生,華佗滌腸而愈疾輕,以性命託庸夫,何如畏致疾之因,固養其本,以全天年耶?嗚呼哀哉!

憂患疾痛皆養生,善知識,放逐閒廢,皆仕宦。善知識,不有憂,安知樂可為戒?

女相妬於室,士相嫉於朝,古今通患也。若無貪榮擅寵之心,何嫉妬之有?

情相親者,禮必寡。道相悖者,術不同。禮簡者,誠術異者爭。

人不可無識。識暗者,小人。無識者,禽獸。小人捨正而趨邪,假善而為惡。識明者果如是乎?禽獸不知父子之親,君臣之分,識安在哉!

利可共而不可獨,謀可寡而不可衆,獨利則敗,衆謀則泄。

火之炎上,水之就下,順其性,則烹飪之功成,灌溉之利博。

越鳥巢南,胡馬嘶北,物之直情,而況於人乎?

葢棺能定士之賢愚,臨事能見人之操守。

食能止饑,飲能止渴,畏能止禍,足能止貪。

猛虎能食人,不幸而遇之,必疾走以避。小人能媚人,人喜與之親,不幸而同利害,必巧為中傷,毒人而人不知,然機穽之設,未若天網之勿漏也。

父之教子必以孝,君之責臣必以忠,子不子,臣不臣,安則為之。

以仁為宅,以禮為門,以義為路,居處於是,踐履於是,安得不謂之君子。

仁義忠信本自修,人必欽崇之,放辟邪侈,本自賊,人必輕鄙之。

莫尊於事君,莫嚴於事親,莫逺於天地鬼神,莫踈於禽獸夷狄,一於誠,則交際之道無不至矣。

內不欺於妻子者,事親必孝。外不欺於朋友者,事君必忠。

人性如水,水一傾則不可復,性一縱則不可反。制水者必以隄防,制性者必以禮法。

保生者寡慾,保身者避名。無欲易,無名難。

善人種德降祥於天,惡人種禍貽殃於後。

妻子之書,可以示朋友,袵席之言,可以白神明,俯仰無媿,君子之樂也。

以巧得者,不肯以拙守巧,過則失。以力進者,不肯以謙退,力窮則墜。

人慾有所為,不必謀於人,當謀於心。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若我心為可,則人亦必以為可,或人心有不可為者,我豈可為耶。

孝弟忠信之在身,猶金玉寳貨之在室,擴而行之。於己猶發,而施之於人,豈不美哉!放棄而不知求,埋藏而不知用,是誰之過歟?

天下無甚難事,若度己而取,量才而授,事罔不濟,若責聾者修聲,瞽者司火,非不為,是不能也。

大匠掄材、梁棟、榱桷,非一律。良醫用藥、溫涼、補瀉,不槩用。譬猶造屋瓦者,不可為盤盂,鑿柱礎者,不可琢璞玉。似是而非,非工之過,用者之不審也。

出必告,反必面,昏定晨省,問寢視膳,是人子之於親,無頃刻忘也。今士大夫之家,子弟幼則視,乳哺長則命,師友非不愛也。及其一命在身,則挈妻攜子從事於外,以親為客寄。父欲子之進,而忘其愛子,欲自致顯宦,而忘其親。是父不父,子不子,豈不為名教罪人。求忠臣於孝子之門,固不足誅。賢父兄之過亦多矣。

用過其才則敗事,享過其分則喪身。

量有餘,則不隘。力有餘,則不乏。德有餘,則不爭。色有餘,則不妬。

用捨在人,不在我。行藏在我,不在人。在我者道,在人者時。

言,心聲也。心正者言直,心詖者言誕,心不公者,言不中理,心誇大者,言不究實。

事君如事父,以實不以文,以誠不以巧,尊而畏之,愛而敬之,尊則不敢欺,畏則不敢侮,愛則不忍隱,敬則不忍犯。

伊呂起耕釣傅說,舉版築湯文高宗,致治之本也。漢高祖得先聖之心,故用蕭何追亡臣,為將削平禍亂,與黼藻太平舉措不同。

欲飽暖者,事農桑。興王覇者,圖秦晉。農桑者,衣食之本。秦晉者,兵馬之區。

臥重冰而厚裀褥,耽大慾而儲藥石,知所患,而不知所畏,宴安之惑也。

不深耕易耨,難以責天時,不正心誠意,難以服衆議。

有違於親者,不足以言孝。有欺於君者,不足以言忠。有慾者無剛,有私者無斷。

養剛大之氣者,不溺於富貴。明取捨之義者,不戚於貧賤。然後可以斷大事,立大節,豈小丈夫所能?

鍜者夏不畏烈火,漁者冬不畏寒氷,好名者不顧安危,耽欲者不顧生死。

貴賤有分,大小有量,分在天,賤不能貴。量在人,小不能大。君子修己以俟天,小人怨天而不度己。

憂國者不謀身,周人者不私己。

君子去取以是非,小人毀譽以好惡,君子合以同道,小人合以附己。

事無大小,理在其中,當理者,必能踐其言而卒於成。理不當者,雖詞窮力竭,而終於有畫。

孝弟忠信立身之大本。禮義亷恥行己之先務。

竊富貴以巧者,甚於穿窬殘性命,以慾者過於焚溺。

忠言似苦,味之則有理。捷徑似直,行之則背道。忠言難於求知,直道惟可行己。

藻嘗謂踐履之學,見於日用,其本在於正心誠意。其效小用之,以齊家,大用之,以治國平天下,乃聖賢相授受之心法也。河內李公太中先生著《省心雜言》一編以貽訓子孫,始終不離乎孝弟忠信仁義道德之說,踐履至到,發而為言,簡而有法,與大學篇相表裏,先生不以藻為愚,暇日出所藏,以相付授。竊怪子房跪而進履,老人夜半授以兵書,未免教以殺人。雖富貴可獵取,非藻所願學焉。是書也,實聖賢心法,所寓如老子之言道德,聖人將有取焉。乃刋而集之,以公其傳吁今之學者,文有餘而實不足,涸源蹙本,能踐其言者,鮮矣!微此書,何以見聖賢之心法也。夫門生右奉議郎、權通判興元軍府主管學事、兼管內勸農事、賜緋魚袋馬藻跋。

人有過,己必知之。己有過,豈不自知。喜是非者,檢人。畏憂患者,檢身。善哉言乎!此省心之要法也。李公生於太平之世,富貴之家,老於南遷之後,故其所自得者如此。嘉泰甲子二月戊午,江陵項安世謹書。

君子之學,必盡其心而後能知其性,然心難盡也。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可畏也哉。今李氏之學省察之功,見於日用者如此,其殆庻幾乎!嘉定壬申嵗重陽節日,荊江樂章書。

先大父敷文平居自號省心雜言一編,皆箴規訓戒之辭。耆岡兒童時尚及見,其手藁板行於蜀,名公鉅卿書其前後者,非一士大夫愛重之,以其本刋於池陽,於新安,皆以為大父之文也嘉定。戊辰耆岡調官都城,見書坊有刋小本鬻於市,以為林和靖之作,按和靖處士隱於西湖,以詩名,坡谷淮海,皆稱道之。設有此書,諸公樂善好賢,豈不揄揚而賛美之。而和靖畧無一字自敘,一以為品題者,不知妄人俗子何所據而雲。然甚可怪也。耆岡通守邵陽敬以舊本摹寫,鋟木以廣其傳,可以破流俗之惑。使來世鶡冠晏子春秋之疑,尚於是乎。可攷嘉定壬申仲秋,孫奉議郎通判邵州軍州、兼管內勸農營田事、賜緋魚袋、權州事耆岡拜。手謹識景。初四世祖提刑敷文,乃丞相文和公之介弟,生長太平中,更憂患,稟賦厚,而神氣正識見逺,而界限明抱負偉,而發舒竒。經渉多,而酬應定人不知,其為貴人也。是以仕建紹間,歴事三朝,險夷一節,疊被玉音,襃寵曰:朕知卿所至,有愛民之譽。又曰卿平素愛民。一時縉紳歆羨,年踰耳順,力上掛冠之請。人以比漢二疏,優遊林下,夀踰八袠,人以比洛中諸老。晚年書所見於坐右,凡數十條,以訓子孫,名曰《省心雜言》。明白洞逹,沉著痛快,雜之語録中莫辨。刋行已久,景初王父通守古邵,亦嘗鋟梓。不自意萬里流落之餘,徃蹇來連,連山水郡。唐韓昌黎、劉賔客我,宋濓溪周元公、南軒張宣公,或宦遊,或客寄,轍跡猶香,膏馥沾匄,士皆希古。則是編,又且鋟梓。昔五峯胡先生論通書之指,人見其書之約,而不知其道之大,見其文之質,而不知其義之精,見其言之澹,而不知其味之長。雜言以之東坡蘇先生,作《王氏三槐堂記》。嘉其四世孫鞏,好德而文,以世其家,景初愧焉。敷文公名與,字及出處大槩見諸太史氏書,墓今併刻之省心,乃其道號。文和公名邦彥,擢進士第一,實政和宰相雲。景定三年,太嵗壬戌良月朔旦,四世孫朝散郎知連州軍州事、節制屯戍軍馬提舉民兵、借紫李景初拜手謹跋。

雜言共二百二十八條.小子曾㞧 復之熟之旦夕.筮仕蒼梧.在輿則見其倚於衡.猶以六經佐三尺法.下元日.景初又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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