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堂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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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伽難提
[編輯]第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羅伐城人也。剎利姓,父名寶莊嚴,母名芬陀利。才生解語,分明曉了,為母說法。既得羅睺羅法,行化至摩竭國。見一童子,年當十二,手執銅鏡,而來師所。師問曰:「子年幾耶?」於曰:「我當百歲。」師曰:「汝當無智,看汝幼少。」答曰:「我年百歲,非其理也。」子曰:「我不會理,正當百歲。」師曰:「子善機也。」子曰:「佛偈云:『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未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時尊者敬之,深知是聖。
問曰:「汝執此鏡,其意云何?」子曰:「諸佛大圓鏡,內好無瑕翳。兩人同得見,心眼皆相似。」
其舍父母,見子言異,則令出家。師為度脫,領詣古寺而為受戒,名曰伽耶舍多。於彼殿角,有一銅鈴被風搖響。師曰:「彼風鳴耶,銅鈴鳴耶?』子曰:「我心鳴耶,非風銅鈴。」師曰:「非風銅鈴,我心誰耶也?」子曰:「俱寂靜故,豈非三昧?」師曰:「善哉,真比丘!善會諸佛理,善說真法要,善識諸佛義。」乃命付法,以偈告曰:
心地本無生,因種從緣起。
緣種不相妨,花果亦復然。
伽耶舍多聞師說揭,及受法藏,心生敬重,頂戴受持。師付法已,即離本座。至樹下立。而舉左手攀其樹枝,尋則滅度。焚其舍利,則在樹側,不可移動。則就本處豎塔供養,諸天散花而雨寶衣,用散塔處。時當此土前漢第七主昭帝十年辛酉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僧伽難提,莊嚴王子。
逾城九重,入山千里。
定俞井金,義班始終。
理屈於師,忽案自己。
伽耶舍多
[編輯]第十八祖伽耶合多尊者,摩竭國人。姓郁頭藍,父名天蓋,母名方聖。年至十二,得僧伽難提法。行化至月氏國,大作佛事。有一波羅門,名曰鳩摩羅多,心信外道,不愛佛法。師至波羅門家,為說大因緣,又為說父病因緣。於時波羅門聞師所說而生歡喜,欲求出家。師與出家,受具足戒,令證道果。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有種有心地,因緣能發萌。
於緣不相礙,當生生不生。
時鳩摩羅多聞師說偈,心生歡喜,當自安樂。師付法已,即從座起,踴身虛空作十八變,化火三昧,自焚其身。眾拾舍利,起塔供養。時當此土前漢第十五主成帝十四年戊申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伽耶舍多,幼會佛機。
手執寶鏡,面難提師。
內外絕翳,眉目無虧。
風飄鐸韻,非我是誰?
鳩摩羅多
[編輯]第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月氏國人也。初遇伽耶舍多,得法行化,時至北天。有一大士名贄夜多,而用油塗足。巡遊諸國,遙見伽耶含多,作禮問:「我家父母心常供養,亦求佛道,未省是何因緣,長縈疾苦。又觀鄰舍常行兇殺,不樂修行,而無所患。此二事實未曉之,唯願慈悲,為我解說!」尊者云:「業通三世,如影隨形。積善余慶,積惡餘殃。」聞說歡喜,誌願出家,乞師納受。既攝受已,便獲道果。師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性上本無生,為對求人說。
於法既無得,何懷決不決?
師付法已,於座上以爪蛺面,各分兩向。當此處分,有大光明。照大眾已,寂然滅度。時當此土王莽則位十八年壬午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鳩摩羅多,大常止檐。
蒙師為訣,委父無厭。
本非鍛練,肯藉槌鉗。
一榻孤坐,人天禮瞻。
庠夜多
[編輯]第二十祖庠夜多尊者,北天竺國人也。得鳩摩羅多法已,行化至羅閱城,遇一頭陀,名婆修盤頭。六時禮佛,少欲知足;長坐不臥,一食而已。
爾時尊者問大眾曰:「此頭陀者,汝見如何?」眾曰:「不可思議。常修梵行。長坐不臥,一食而已。」師曰:「此是道耶?」眾曰:「誠如尊說。」師曰:「今此頭陀不久當墮,與道懸遠;心有所求,不名為道。」眾曰:「師如何?」師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我不六禮,亦不輕慢;我不長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雜食;我不知足,亦不貪欲。」
爾時頭陀聞師所說,心生歡喜。說偈贊曰:
稽首三昧尊,不求於佛道。
不禮亦不慢,心不生顛倒。
不坐不懈怠,但食無所好。
雖慢而不遲,雖急而不燥。
我今遇寶尊,和南依師教。
師見說偈已,師告曰:「如來以正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囑汝,汝善護持,勿令斷絕。聽吾偈曰:
言下合無生,同於法界性。
若能如是解,通達事理竟。
師入滅時,當此土後漢第二主明帝十六年甲申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贄夜多祖,格高貌古。
錫有六環,田無半畝。
言下不生,何處不普。
垂手入廛,他方此土。
婆修盤頭
[編輯]第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羅閱城人。姓毗舍導,父名光蓋,母名嚴一。師得庠夜多法,行化至那提國。而共常自在王言論次,有一使者乃奏王曰:「百萬象兵至於南面。」王曰:「此事非少,如何抵敵?」師曰:「大王莫愁,令第二太子摩喀羅輕喝一聲。」大王則命太子喝。太子奉王教詔,即至城南。便舉左手拍其腹上而喝一聲,象兵倒地,不復更起。王見此事,深自嘆許。願師攝受,度脫出家,命聖受戒。爾時太子偈贊曰:
為摧百萬象,鼓腹作神通。
一切諸宮殿,無不震動者。
遇師方便力,而得度脫我。
稽首父母辭,而出於愛火。
爾時尊者則須太子遊行化導,建勝法幢。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泡幻同無礙,如何不了悟。
達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
師入定時,當此土後漢第五主煬帝九年丁已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婆修盤頭,修行不臥。
雖歷辛勤,翻成懶惰。
因指見月,逢歌指和。
泡幻無真,慮情無過。
摩喀羅
[編輯]第二十二祖摩喀羅尊者,那提國人。姓剎利帝,名大力尊。父名多滿,亦名常自在。〔具如寶林傳也。〕
爾時摩喀羅告鶴勒曰:「我令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汝當守護,無令斷絕,汝受吾教。」而說偈言:
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
隨流認得性,無喜復無憂。
此師入滅時,當此土後漢第九主桓帝十八年乙已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辯塔降象,自在王子。
雷震蟄門,邪師失齒。
神運六通,道風千里。
聲色真,何須饋耳。
鶴勒
[編輯]第二十祖鶴勒尊者,月氏國人。姓婆羅門,父名千勝,母號金光。〔具如《寶林傳》也。〕
爾時鶴勒告師子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汝善護持,外方行化。當國有難,刑在汝身。汝受吾教而聽偈曰:
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
了了無可得,得時不說知。
此師滅度時,當後漢第十一主獻帝十九年巳五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尊者鶴勒,上德不德。
任性縱橫,發言奇特。
功高三儀,名喧萬國。
稽首歸依,祖林搴卜。
師子
[編輯]第二十四祖師子尊者,中印土人。姓婆羅門。〔具如《寶林傳》也。〕
爾時師子告婆余斯多曰:「如來以正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持此法並僧伽梨衣囑付於汝,汝當護持,無令斷絕。而聽偈言:
正說知見時,知見俱是心。
當心即知見,知見即於今。
此師還債時,當此土前魏第三主少帝已醜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師子尊者,人天仰譽。
雪裏松青,雲間鶴翥。
論鼓才擊,法輪高馭。
挫拉邪徒,悟真來去。
婆舍斯多
[編輯]第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潲賓國人。姓婆羅門,父名寂行,母號常安樂。夜夢神人手執寶劍付常安樂,因此有孕。滿月產下,其子左手常拳似執物。從此出家,證果得法。行化至中天竺國,度化群迷。次第遊行至南印土。有一國王,名曰得勝,常崇咒師,不信佛法。咒師奏王:「婆舍斯多不會佛法,請王試之。此人云聖,問其異事。若答不得,則非師子繼承弟子。」大王有一太子,名不如密多,則向王曰:「今此尊者,先王供養,有大威德,不用試之。」王切齒呵責,則囚太子。王乃命師,師則赴命。王不令坐,當殿試語。問曰:「我國之中,無諸邪法。師所學者,當是何宗?」師曰:「此國之內,無諸邪法。我所學者,當是佛宗。」王曰:「佛滅度已千二百年,師今七十,當何得之?」師曰:「自釋迦傳教,歷於二十四人。我今所學,當繼師子尊者法。亦有信衣,名僧伽梨衣,現在囊中,取呈大王。」王雖見傳法袈裟,心不敬信。則命左右以火驗之,其火熾然,光明貫天,祥雲覆地,而雨四花,異香氣馥,火燼衣存。王睹斯瑞,方乃發心,求哀懺悔。〔此衣在於王宮起塔供養。〕
時太子被囚深宮,並不得食。乃云:「我為法故,今此饑渴,如何存濟?」其時天降白乳入口,味如甘露,食了輕健。乃作是言:「我若出宮,則便出家。」王詔出宮,投師出家。師云:「汝欲出家,當為何事?」太子曰:「我所出家,不為其事。」師曰:「汝言不為,不為何事?」太子曰:「我所不為,不為俗事。」師云:「不為俗事,當為何事?」太子曰:「不為俗事,當為佛事。」師自念言:「如來以大悲力令此太子助作佛事。」在師左右出家具戒,便證道果。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聖人說知見,當境無非是。
我今悟真性,無道亦非理。
此師入滅時,當此土東晉第一主元帝八年乙酉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婆舍斯多,久離攀緣。
未逢作者,終不開拳。
傳師衣缽,度物橋船。
當心妙見,豈假言宣。
不如密多
[編輯]第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南印土國王太子,正名得勝。〔具如《寶林傳》也〕
爾時不如密多告般若多羅曰:「我持此法用付於汝,汝善護持,勿令斷絕,而聽吾偈言:
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
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
此師入滅時,當此土東晉第九主孝武帝戊子歲矣。凈修禪師贊曰:
不如密多,勝王誕慶。
高遠宮嬪,迥道行。
佛法棟樑,王臣瞻敬。
洞鑒媸妍,祖堂金鏡。
般若多羅
[編輯]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東印土人。姓婆羅門。父母俱喪,示化菩薩而作佛事。得不如密多法,行化至南天竺國。國王剎帝利,名香至。師因赴王齋次,諸聖盡轉經,唯有師不轉經。大王問師:「為什摩不轉經?」師曰:「貧道出息不隨眾緣,入息不居蘊界,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非但一卷。」爾時大王賜師一珠,光明耀然。〔具如《寶林傳》也。〕是化般苦多羅告達摩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而聽吾偈曰:
心地生諸種,因事復因理。
果滿菩提圓,花開世界起。
般若多羅化火焚身,時當此土宋第五王武帝孝建四年丁酉歲矣。凈修禪師偈曰:
般若多羅,幼名瓔珞。
父母淪亡,東西盤泊。
一曉龜毛,嗟水涸。
果滿菩提,道源遼廓。
達摩
[編輯]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和尚,南天竺國香至大王第三太子也。得般若多羅法,般若多羅乃告曰:「汝今得法,亦莫遠化,待吾滅後六十七年,當往震旦大施法藥。汝勿速去,當有難起,衰於日下。」達摩問曰:『我去彼國行化,有菩薩不?」師云:「彼國獲道者如稻麻竹葦,不可稱計。吾滅度後六十七年,各別著人,此國留難,水中文布,自善降之。汝至彼國,南方勿住,彼國天人不見佛理,好作有緣而愛功德。汝至彼國,則出不住。聽吾讖曰:
路行跨水復逢羊,〔路行者,來也。跨水者,過海也。復逢羊者,洛陽也。達摩大師從南天竺國過海而來。初到廣州,次普通八年丁末歲入梁國。〕
獨自換換暗渡江。〔獨自者,無伴侶也。換換者,若換也。暗渡江者,梁武帝不悟大理,變容不言,師知機不契,則潛過江,向北魏也。〕
日下可憐雙象馬,〔日下者,京都也。可憐者,好。雙象馬者,誌公傅大士也。〕
兩株嫩桂久昌昌。〔兩株者,二木也。二木是林字也。嫩桂老,少也,則是少林寺也。久昌昌者,幾年面壁而出大行佛法也。〕
達摩又問師:「此後更有難不?」師云:「吾滅度後一百五年而有小難,聽吾讖曰:
心中雖吉外頭凶,〔心中者,周字也。外頭凶者,周王無道滅佛法也。〕
川下僧房名不中。〔川下僧房者,俗號僧房為邑,川下邑為邕字也。後周文帝姓宇文,名秦邕。不中者,後周沙汰滅佛法。〕
為遇毒龍生武子,〔毒龍者,武帝父王也,生武子者,生武帝也。〕
忽逢小鼠寂無窮。〔小鼠者,庚子也,周武帝庚子崩寂。無窮者,盡滅無也。〕
又問:「此後更有難不?」師云:「吾滅度後一百六年有小難,父子相連,亦當不久,作一二三五歲。當此事過,以有人見其意,吾不能明。略與讖曰:
路上忽逢深處水,〔路上者,李字也。深水者,淵字也。唐高祖神堯皇帝,姓李名淵也。〕
等閑見虎又逢豬。〔等閑見虎者,寅也。唐高祖戊寅年登位也。又逢豬者,亥也。高祖丁亥年崩。〕
小小牛雖有角,〔小小牛者,高祖武德四年九月日,有前道士太史今博奕,先是黃巾黨,其所習遂上表底佛法,事十有一條,大略而云:「釋經是損國破家,未開益世。請胡佛邪教退還天竺。凡是沙門放歸桑梓,則國家昌泰,李孔教行矣。」高祖納奕奏書,乃下詔問諸沙門曰:「棄父母鬢髮。去君臣花服,利在何間?益在何情?損益二宜,請動妙釋。」時有琳法師上表得延五年。高祖崩,太宗即位,再興佛法矣。具如別傳。言半角者,正當挃觸而無害即是。〕
清溪龍出總須輸。〔清溪者,山名也。龍者,琳法師護法之龍,能令博奕竽邪見之徒總須伏也。〕
又問師:「於此後有聖人出不?」師云:「林下見有一人,當得於道,亦契菩提。聽吾讖曰:
震旦雖闊無別路,〔震旦者,唐國也。無別路者,唯有一心之法,讓大師化等如此也。〕
要假侄孫腳下行。〔侄孫者,今時傳法弟子也。〕
金雞解銜一顆米,〔金雞者,金州也。讓師是金州人也。一顆米者,意取道一,江西馬祖名道一。〕
供養十方羅漢僧。〔讓和尚付法與道一,故言供養。十方者,馬和尚是漢州十方縣羅漢寺出家也。〕
達摩大師同學兄名佛大先,此佛大先是佛馱跋陀羅三藏之弟子。佛馱跋陀羅復有弟子名那連耶舍,於南天大化,後來此土東魏高歡鄴都,與五戒優婆塞萬天懿譯出《梵本尊勝經》一部。萬天懿問:「彼天有菩薩傳教不?」那連耶舍答曰:「西天諸祖二十七師悉說此法,名般若多羅。亦有弟子,名菩提達摩。至此土後魏第八帝諱詡大和十年,至於洛陽少林寺化導,至九年示滅,經於一十五年矣。」又問:「此師後有人能繼不?」三藏讖曰:
尊勝今藏古,〔尊勝者,妙智也。古者,可大師。本有妙高之性,性被惱覆雲,未現了,故言藏也。〕
無肱亦有肱。〔肱者,手也。可大師求法斷臂也。〕
龍來方受寶,〔龍來者。初祖西來也。方受實者,二祖傳法。〕
捧物復嫌名。〔棒者,惠也。本名神光,復居達摩,嫌之改名,言為寫〕
又問:「此後誰當繼此耶?」三藏讖曰:
初首不稱名,〔後周第三主已卯之歲,有一居士不說年歲,不稱姓名,故言不稱名。〕
風狂又有聲。〔風狂者,三相有風病。有聲者,遠近皆知有病,故言有聲也。〕
人來不喜見,〔人來不喜見患風之形狀。〕
白寶初平平。〔白寶者,玉也。玉邊作祭,璨也。三祖名璨大師。〕
又問:「此師後更有人斷不?」又讖曰:
起自求無礙,〔有一沙彌年十四,名道信。來禮拜問:「唯願和尚教某甲解脫法門。」故言求無礙。〕
師傳我沒繩。〔師者,三祖也。我沒繩者,既無人縛汝,即是解脫。〕
路上逢僧禮,〔路上者,道也。禮者,信也。四祖大師名道信。〕
腳下六枝分。〔腳下者,門下也。四祖下橫出一宗。六枝者,牛頭、融禪師等六祖。〕
又問:「此師後更有人繼不?」三藏又讖曰:
三四全無我,〔三四者,七也。五祖七歲遇道信大師。無人我出家也。〕
隔水受心燈。〔隔水者,五祖於新州蘄水郡得傳四祖心印,故言受心燈。〕
尊號過諸量,〔過量者,弘字也。〕
逢嗔不起憎。〔不起者,忍字也。〕
又問:『此師後誰能繼之?」三藏又讖曰:
捧物何曾捧,〔捧者,惠字。〕
言闔又不闔。〔闔者,能也。六祖名能。〕
唯書四句偈。〔唯書四句偈者,神秀和尚呈四句偈,惠能和尚亦呈四句個,故言四句偈。〕
將對瑞田人。〔瑞田人者,神秀和尚東陽嘉禾縣瑞田人。〕
又問:「此師後明其法者能繼之不?」三藏又讖曰:
心裏能藏事,〔能藏者,懷;則懷讓也。〕
說向漢江濱。〔說向者,說法也。漢江濱者,馬大師漢州人也。馬大師求佛心印,讓和尚說向道一也。〕
湖波探水月,〔湖波者,曹溪也。探水月者,得也。讓大師於六祖身邊得傳心印。〕
將照二三人。〔二三者,六。讓大師傳法弟子六人。言六人者,一道一得心,二智達得眼,三常浩得眉,四神照得鼻,五坦然得耳,六嚴峻得舌。是為六人也。〕
三藏又讖曰:
領得殷勤語,〔領得者,馬大師於讓大師處領悟也。〕
離鄉日日敷。〔離鄉者,南方也。日日者,昌字也。敷者,演也。馬大師歸至洪州南昌寺敷演大教是也。〕
移梁來近路,〔移梁者,梁都也。近路者,洪州觀察使姓路,送請大師自虔州南庚縣移入洪州開元寺,故言來近路。〕
余算腳天徒。〔余者,我字也。從馬大師二十年外,有契道者千萬,遍行天下。故言腳天徒。〕
三藏又讖曰:
艮地生玄旨,〔艮地者,車北也。神秀和尚從五祖下,傅一枝法在北,自為立宗旨也。〕
通尊媚亦尊。〔通尊者,謚號大通禪師也。媚者,秀也。亦尊者,三帝所尊敬,故亦尊也。〕
比肩三九族,〔比後者,同學也。三九族者,十二人也。秀大師同學十二人。〕
足下一有分。〔從秀和尚足下各分宗旨,南北有異。〕
三藏又讖曰:
靈集愧天恩,〔靈者,神;集者,會也;愧者,荷也;天恩者,澤也。神會大師住洛京荷澤寺。〕
生互二六人。〔生互者,師資也。二六者,會大師弟子十二人也。〕
法中無氣味。〔法中者,佛法也。會大師傳佛知見甚深法也。無氣味者,緣北宗秀大師弟子普寂於京盛行,通其經教;當此之時,曹溪宗旨於彼未盛行,故言無氣味也。〕
石上有功勛。〔石上者,秀大節弟子磨卻南宗碑,神秀欲為六代,何其天之不從,乃得會大師再立實錄,故有功勛。〕
三藏又讖曰:
本是大蟲男,〔印宗法師本是小乘,喻如大蟲不是師子。〕
回成師子談。〔回者傳也,回小作大。印宗法師禮六祖便悟上乘,是成師子吼。〕
官家封馬嶺,〔封者印也,馬嶺者宗也。印宗曾為講經法師也。〕
同詳三十三。〔同詳者同學也。六祖弟子祥岑等三十三人,祥禪師位於峽山。〕
三藏又讖曰:
八女出人倫,〔八女者,安字也,出人倫者,為國師也。〕
八個絕婚姻。〔八個者,安字。絕婚姻者,安徒難為紹繼之。〕
朽床添六腳,〔朽床者,老字也。六腳者,則天中宗,騰騰坦然圓寂百五十五年住世。破竈墮和尚六住嵩山,是為六腳也。〕
心祖眾中尊。〔心祖者,姓也。安和尚穎悟為國師,故眾中尊也。〕
三藏又讖曰:
走戊與朝鄰,〔走戊者,越字。忠國師是越州人也。與朝鄰者,為國師。〕
鵝鳥子出身。〔鵝者鵡州也。今越州是。鳥者鳴鶴縣也,今諸暨縣是。國師生此縣也。〕
二天雖有感,〔二天者,肅宗、代宗二帝也。有感者,帝禮為師也。〕
三化寂無塵。〔三化寂無塵者,二帝與國師俱寂也。〕
三藏又讖曰:
說小何曾小,〔希字是也。〕
言流又不流。〔遷字是也。〕
草若除其首,〔石頭無草。〕
三四繼門修。〔傳法弟子人數。準其傳法人數,應云:「十七繼門修」也。〕
爾時那連耶舍說此讖已,告萬天懿云:「今此國吾滅後二百八十年中,有大國王善敬三寶,此前諸賢悉出於世,化道群品約有千百億,後所得法,只因一師,興大饒益,開甘露門,能為首者當菩提達摩焉。」
爾時達摩和尚泛海東來,經於三載。梁普通八年丁末之歲九月二十一日至於廣州上舶。刺史蕭昂出迎,奏聞梁帝。十月一日而至上元,武帝親駕車輦,迎請大師升殿供善。是時誌公和尚監修高座寺,彼請寺主靈觀曰:「汝名靈觀,實靈觀不?」靈觀曰:「唯願和尚指示。」誌公曰:「從西天有大乘菩薩而入此國。汝若不信,聽吾讖曰:
仰觀兩扇,〔仰視者,霄也。兩扇者,梁也。蕭梁帝是。〕
低腰撚鉤。〔低腰撚者,十字也;鉤者,月字也。十月到也。〕
九鳥射盡,〔九鳥者,日也;射盡者,二十九;卜月盡。〕
唯有一頭。〔一頭者,十月初一日。總言初祖十月一日到也。〕
至則不久,〔在梁國十九日,便過江北。故言不久。〕
要假須刀。〔斷仁義也。〕
逢龍不住,〔初祖見武帝,故言逢龍。祖師所答不稱帝意,便過江,故言不住。〕
過水則逃。〔過江入魏。〕
爾時靈觀則以紙筆錄於記之。
爾時武帝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師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師曰:「不識。」又問:「朕自登九五已來,度人造寺,寫經造像,有何功德?」師曰:「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師曰:「此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善因,非是實相。」武帝問:「如何是實功德?」師曰:「凈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武帝不了達摩所言,變容不言。達摩其年十月十九日,自知機不契,則潛過江北,入於魏邦。誌公特至帝所問曰:「我聞西天僧至,今在何方?」梁武帝曰:「昨日逃過江向魏。」誌公云:「陛下見之不見,逢之不逢。」梁武帝問曰:「此是何人?」誌公對曰:「此是傳佛心印觀音大士。」武帝乃恨之曰:「見之不見,逢之不逢。」即發中使趙光文往彼取之。誌公曰:「非但趙光文一人,闔國取亦不回。」
大師自到東京。有一僧名神光,昔在洛中久傳莊老。年逾四十,得遇大師,禮事為師。從至少林寺。每問於師,師並不言說。又自難曰:「古人求法,敲骨取髓,剌血圖像,布發掩泥,投崖飼虎。古尚如此,我何惜焉?」時大和十年十二月九日,為求法故,立經子夜,雪乃齊腰。天明師見問曰:「汝在雪中立,有如何所求耶?」神光悲啼泣淚而言:「唯願和尚開甘露門,廣度群品。」師云:「諸佛無上菩提,遠劫修行。汝以小意而求大法,終不能得。」神光聞是語已,則取利刀自斷左臂,置於師前。師語神光云:「諸佛菩薩求法,不以身為身,不以命為命。汝雖斷臂求法,亦可在。」遂改神光名為惠可。又問:「請和尚安心?」師曰:「將心來,與汝安心。」進曰:「覓心了不可得。」師曰:「覓得豈是汝心?與汝安心竟。」達摩語惠可曰:「為汝安心竟,汝今見不?」惠可言下大悟。惠可白和尚:「今日乃知一切諸法本來空寂;今日乃知菩提不遠。是故菩薩不動念而至薩般若海;不動念而登涅槃岸。」師曰「如是,如是。」惠可進曰:「和尚此法有文字記錄不?」達摩曰:「我法以心傳心,不立文字。」
大師語諸人言:「有三人得我法。一人得我髓,一人得我骨,一人得我肉。得我髓者惠可,得我骨者道育,得我肉者尼總持。我法至六代,陵遲傳法之人。」惠可進曰:「何故第六代陵遲傳法之人?」達摩云:「為邪法競興,亂於正法。我有一領袈裟,傳授與汝。」惠可白和尚:「法既以心傳心,復無文字,用此袈裟何為?」大師云:「內授法印,以契證心;外傳袈裟,以定宗旨。雖則袈裟不在法上,法亦不在袈裟,於中三世請佛遞相授記。我今以袈裟亦表其信,令後代傳法者有稟承,學道者得知宗旨。斷眾生疑故。」
惠可便頂禮,親事九年,晝夜不離左右。達摩大師乃而告曰:如來以凈法眼並袈裟付囑大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付囑汝,女聽吾偈曰:
吾本來此土,傳教救迷情。
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師付法已,又告惠可曰:「吾自到此土,六度被人下藥,我皆拈出。今此一度,更不拈出,吾已得人付法。」
爾時達摩領眾雲往禹阿千聖寺,止得三日。時有期城太守楊衍問師曰:「西國五天,師承為祖,未曉此意,其義云何?」師曰:「明佛心宗,寸無差誤,行解相應,名之曰祖。」又問:「唯此一等,更有別耶?」師答曰:「須明他心,知其古今;不厭有無,亦非取故;不賢不愚,無迷無悟,若能是解,亦名為祖。」楊衍又問曰:「弟子久在惡業。不近知識,勤生恭敬,被小智慧而生纏縛,卻成愚惑,不得悟道而致於此。伏願師指示大道,通達佛心,修行用心。何名法祖?」師以偈答曰:
亦不睹惡而生嫌,
亦不觀善而勤措,
亦不舍愚而近賢,
亦不拋迷而就悟。
達大道兮過量,
通佛心兮出度。
不與幾聖同躔,
超然名之曰祖。
楊衍作禮:『唯願和尚久住世間,化導群品!」師曰:「吾則去矣,不宜久停。人多致患,常疾於我。」楊衍而問:「是何人也?願師指示,當為知之。」師曰:「吾寧往矣,終不明焉,恐損此人。汝若要委,聽吾讖曰:
江槎分玉浪,〔江者流也,槎者支也。玉浪者三藏。總言流支三藏也〕
管炬開金鎖。〔管炬者光也。開者統也,金鎖者者毒藥。〕
五口相共行,〔五口者吾字也,相共行者與吾爭行佛法,生嫉法心。〕
九十無彼我。〔九十者卆字也,無彼我者無彼此之我也。〕
楊衍而作禮曰:「旦辭尊長,願善保慶!」
時後魏第八主孝明帝大和十九年入涅槃,壽齡一百五十,葬在熊耳吳阪也,武帝敕昭明太子而述祭文。
滅度後三年,魏使時有宋雲西嶺為使,卻回逢見達摩手攜只履,語宋雲曰:「汝國天子已崩。」宋雲到魏,果王已崩。遂聞奏後魏第九主孝莊帝,及開塔唯見一隻履,卻取歸少林寺供養。因武帝自製師碑文。代宗皇帝謚呈圓覺大師,敕空觀之塔。自魏丙辰之歲遷化,迄今壬子歲,得四百一十三年矣。凈修禪師贊曰:
菩提達摩,化道無為。
九年少室,六葉宗師。
示滅熊耳,只履西歸。
梁天不薦,惠可傳衣。
慧可
[編輯]第二十九祖師慧可禪師者,是武牢人也,姬氏。父寂,初無其子,共室念言:「我今至善家而無慧子,深自嘆羨,何聖加衛!」時後魏第六主孝文帝永宜十五年正月一日,夜現光明,遍於一宅。因茲有孕,產子,名曰光光。年十五,九經通誦。至年三十,往龍門香山寺,事寶靜禪師,常修定慧。既出家已,至東京永和寺具戒。年三十二,卻步香山,侍省尊長。又經八載,忽於夜靜見一神人而謂光曰:「當欲受果,何於此住,不南往乎而近於道?」本名曰光光,因見神現故,號為神光。至於第二夜,忽然頭痛如裂。其師欲與灸之,空中有聲報云:「且莫,且莫!此是換骨,非常痛焉。」師即便止;遂說前事見神之由,以白寶靜。寶靜曰:「必是吉祥也。汝頂變矣,非昔首焉。五峰垂墜玉軫,其相異矣。」遂辭師南行,得遇達摩,豁悟上乘。師乃云:「一真之法,盡可有矣,汝善守護,勿令斷絕。汝傳信衣,各有所表。」慧可曰:「有何所表?」達摩曰:「內傳心印,以契證心;外受袈裟,而定宗旨,不錯謬故。吾滅度後二百年中,此袈裟不傳。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於後得道,還近千萬。汝所行道,勿輕末學。此人回誌,便獲菩提,初心菩薩,與佛功等。」
爾時可大師得付法已,廣宣流布,度諸有情。於天平年中,後周第二主孝閔已卯之歲,有一居士,不說年幾,候有四十,及至禮師,不稱姓名,云:「弟子身患風疾,請和尚為弟子懺悔。」師云:「汝將罪來,為汝懺侮。」居士曰:「覓罪不可見。」師云:「我今為汝懺悔竟,汝今宜依佛法僧寶。」居士問:「但見和尚則知是僧,未審世間何者是佛?云何為法?」師云:「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汝知之乎?」居士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外中間,如其心然,法佛無二也。」師知是法器而與剃髮,云:「汝是僧寶,宜名僧璨。」亦受具戒,師告曰:「如來以大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將此法眼付囑於汝,並賜袈裟以為法信。汝聽吾偈曰:
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花生。
本來無有種,花亦不能生。
說此偈已,告璨曰:「吾往鄴都還債。」便去彼所,化導群生,得三十四年。或在城市,隨處任緣;或為人所使,事畢卻還。彼所有智者,每勸之曰:「和尚是高人,莫與他所使。」師云:「我自調心,非關他事。」時有辯和法師,於鄴都管城安縣匡救寺講《涅槃經》。是時大師至彼寺門說法,集眾頗多。法師講下人少。辯和怪於師,送往縣令瞿仲偘說之:「彼邪見道人,打破講席。」瞿令不委事由,非理損害而終。葬在磁州塗陽東北七十餘里。壽齡一百七歲,示於時滅,當隋第一主文帝開皇十三年癸丑之歲。唐內供奉沙門法琳撰碑文,德宗皇帝鎮號大弘禪師大和之塔。自隋癸丑歲遷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三百五十九年矣。凈修禪師贊曰:
二祖碩學,操為堅礭。
心貫三乘,頂奇五嶽。
天上麒麟,人間鸑鷟。
斷臂立雪,混而不獨。
僧璨
[編輯]第三十祖僧璨者,即是大隋三祖。不知何許人,不得姓字。遇可大師,得付心法。大集群品,普雨正法,會中有一沙彌,年始十四,名道信,來禮師而問師曰:「如何是佛心?」師答曰:「汝今是什摩心?」對曰:「我今無心。」師曰:「汝既無心,佛豈有心耶?」又問:「唯願和尚教某甲解脫法門。」師云:「誰人縛汝?」對曰:「無人縛。」師云:「既無人縛汝,即是解脫,何須更求解脫?」道信言下大悟,在師左右八九年間。後於吉州具戒,卻歸省覲於師。師命付法而說偈曰:
花種雖因地,從地種花生。
若無人下種,花種盡無生。
師自隋第二主煬帝大業二年丙寅歲遷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三百四十年矣。大明孝皇帝謚號智鏡禪師覺寂之塔矣。凈修禪師贊曰:
三祖大師,法王真子。
語出幽微,心無彼此。
或處山林,或居廛市。
因地花生,啃檀旖旎。
道信
[編輯]第三十一祖道信和尚者,即唐土四祖。姓司馬氏,本居河內,邁止蘄州,廣濟之所育也。得璨大師心印之後,忽於黃梅路上見一小,年七歲,所出言異。師乃問子何姓,子答曰:「姓非常姓。」師曰:「是何姓?」子答:「是佛性。」師曰:「汝勿姓也。」子答曰:「其姓空故。」師顧左右曰:「此子非凡,吾滅度二十年中,大作佛事。」子問曰:「諸聖從何而證?」師云:「廓然,廓然。」子曰:「與摩則無聖去也。」師曰:「猶有這個紋彩在。」師乃付法偈曰:
花種有生性,因地花性生。
大緣與性合,當生不生生。
師付法已,時當高宗永徽二年庚戍之歲,閏九月四日,掩然而滅。壽年七十二,葬後二年四月八日,塔門無故自開。容貌端然,無異常日。自茲已後,門人更不敢閉。至大曆年中,代宗謚號大醫禪師慈雲之塔。中書令太子賓客襄陽公杜正倫撰碑文。凈修禪師贊曰:
四祖十四,因師解脫。
處世道流,興慈量闊。
永絕雕榮,迥祛始末。
果少花多,忍傳衣缽。
弘忍
[編輯]第三十二祖弘忍和尚,即唐土五祖也。姓周氏,本居汝南,遷止蘄州。黃梅誕生,七歲出家,事信大師。幼而聰敏,事不再問。母懷之時,發光通宵,每聞異香,身體安泰,後乃生育。形貌端嚴,哲者觀之,云:「此子闕七種大人之相,不及佛也。」時有盧行者,年三十二,從嶺南來,禮覲大師。大師問:「汝從何方而來。有何所求?」行者對曰:「從新州來,來求作佛。」師云:「汝嶺南人,無佛性也。」行者云:「人則有南北,佛性無南北。」師云:「汝作何功德?」行者對曰:「願竭力抱石,舂米供養師僧。」師便許之。於一日一夜舂得一十二石米,首末親事。經八個余月,行者又問曰:「如何是大道之源?」師曰:「汝是俗人,問我此事作什摩?」對曰:「世諦即有僧俗,道豈礙人耶?」師曰:「汝若如此,莫從人覓。」進曰:「與摩即不從外得。師曰:「內亦非。」
大師臨遷化時,告眾云:「正法難聞,盛會希逢。是你請人如許多時在我身邊,若有見處各呈所見,莫記吾語,我與你證明。」時眾中有神秀,聞師頻訓告,遂揮毫於壁。書偈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
師見此偈,乃告眾曰:「是你諸人,若依此偈修行而得解脫。」眾僧總念此偈。
有一童子碓坊裏念此偈,行者曰:「念什摩?」童子曰:「行者未知,第一座造偈呈師,大師曰:『若依此偈修行而得解脫。』」行者曰:「某甲不識文字,請兄與吾念看,我聞願生佛會。」有一江州別駕張日用,為行者高聲誦偈。行者卻請張日用:「與我書偈,某甲有一個拙見。」其張日用與他書偈曰:
身非菩提樹,心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
時大師復往親觀之,揮卻了,舉頭微笑,亦不贊賞,心自詮勝。
師又去碓坊,便問行者:「不易行者,米還熟也未?」對曰:「米熟久矣,只是未有人簸。」師云:「三更則至。」行者便唱喏。
至三更,行者來大師處。大師與他改名,號為慧能。當時便傳袈裟以為法信,如釋迦牟尼授彌勒記矣。
大師便偈曰: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
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
行者聞偈歡喜,受教奉行。師又告云:「吾三年方入滅度,汝且莫行化,當損於汝。」行者云:「當往何處而堪避難?」師云:「逢懷則止,遇會且藏。」〔懷則州,會則縣。〕又問:「此衣傳不?」師云:「後代之人,得道者河沙。今此信衣,至汝則住。何以故?達摩大師付囑此衣,恐人不信而表聞。法豈在衣乎?若傳此衣,恐損於物。受此衣者,命若懸絲。況達摩云:『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是印此土與汝五人。般若多羅云:『果滿善提圓,花開世界起。』此兩句亦印今時法衣至汝不合付與人。」行者奉教,便辭大師。大師遂到江邊,升小船子。師自把櫓,行者曰:「某甲把櫓。」師云:「你莫鬧!我若稱斷,是你囑我;你若稱斷,我則囑你。」過江了,向行者云:「你好去。」其行者迤邐取向南方矣。
師經於三日都不說法。至第四日,眾人問曰:「師法嗣何人?」師云:「吾法已往嶺南。」神秀便問:「何人得之?」師云:「能者則得。」眾人良久思惟,不見行者數日,恐是將法去也。當時七百餘人,一齊趁盧行者。眾中有一僧,號為慧明,趁得大庾嶺上,見衣缽不見行者。其上座便近前,以手提之,衣缽不動,便委得自力薄。則入山覓行者,高處望見行者在石上坐。行者遙見明上座,便知來奪我衣缽,則云:「和尚分付衣缽,某甲苦辭不受。再三請傳持,不可不受。雖則將來,現在嶺頭。上座若要,便請將去。」明上座云:「不為衣缽,特為佛法來。不知行者辭五祖時有何密語密意,願為我說!」行者見上座心意苦切,便向他說:「靜思靜慮,不思善不思惡,正與摩思不生時,還我本來明上座面目來。」上座又問:「上來密語密意,只有這個,為當更有意旨?」行者云:「我今明明與汝說,則是不密。汝若自得自己面目,密卻在汝。」上座問:「行者在黃梅和尚處意旨如何?」行者曰:「和尚看我對秀上座偈,則知我入門意,則印惠能:『秀在門外,汝得入門,得坐被衣。向後自看,此衣缽從上來分付,切須得人。我今分付汝,汝須努力將去。十有餘年勿弘吾教,當有難起。過此已後,善誘迷人。』又問:『當往何處而堪避難?』師云:『逢懷則止,遇會且藏。』」慧明云:「某甲雖在黃梅剃髮,實不得宗乘面目。今蒙行者指授,也有入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從今向後,行者即是慧明師,今便改名,號為道明。」行者便云:「汝若如是,我亦如是,與汝同在黃梅不異,自當護持。」道明云:「行者好與速向嶺南,在後大有僧來趁行者。」道明又問:「宜往何處?」行者云:「遇蒙則住,逢袁即止。」
道明敬仰之心辭行者,便回向北去。至於虔州,果然見五十餘僧來尋盧行者。道明向眾云:「大庾嶺頭懷化鎮五六日尋候,兼問諸門津並向北尋覓行者,言不見此色。」諸人卻回。道明獨往廬山布水臺。經三年後,歸蒙山修行。凡徒弟盡教過嶺南六祖處,只今蒙山靈塔現在。
大師付法後,高宗在位二十四年壬申之歲,二月十六日滅度,春秋七十四。代宗謚號大滿禪師法雨之塔。自上元壬申歲遷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二百八十年矣。凈修禪師贊曰:
五祖七歲,洞達言前。
石牛吐霧,木馬含煙。
身心寂,理事俱玄。
無情無種,千年萬年。
惠能
[編輯]第三十三祖惠能和尚,即唐土六祖。俗姓盧,新州人也。父名行瑫,本貫范陽,移居新州。父早亡,母親在孤。艱辛貧乏,能市賣柴供給。
偶一日賣柴次,有客姓安名道誠,欲買能柴,其價相當。送將至店,道誠與他柴價錢。惠能得錢,卻出門前,忽聞道誠念《金剛經》。惠能亦聞,心開便悟。惠能遂問:「郎官此是何經?」道誠云:「此是《金剛經》。」惠能云:「從何而來,讀此經典?」道誠云:「我於蘄州黃梅縣東馮母山禮拜弟五祖弘忍大師,今現在彼山說法,門人一千餘眾,我於此處聽受。大師勸道俗,受持此經,即得見性,直了成佛。」惠能聞說,宿業有緣。其時道誠勸惠能往黃梅山禮拜五祖,惠能報云:「緣有老母家乏欠闕,如何拋母無人供給?」其道誠遂與惠能銀一百兩,以充老母衣糧,便令惠能往去禮拜五祖大師。惠能領得其銀分付安排老母訖,便辭母親。
不經一月餘日,則到黃梅縣東馮母山。禮拜五祖,五祖問:「汝從何方而來?有何所求?」惠能云:「從新州來,來求作佛。」師云:「汝嶺南人,無佛性也。」對云:「人即有南北,佛性即無南北。」師曰:「新州乃獵獠,寧有佛性耶?」對曰:「如來藏性遍於螻蟻,豈獨於獦獠而無哉?」師云:「汝既有佛性,何求我意旨?」深奇其言,不復更問。自此得之心印。既承在法,遂辭慈容。後隱四會懷集之間,首尾四年。至儀夙元年正月八日,南海縣制旨寺遇印宗。印宗出寺迎接歸寺裏安下。
印宗是講經論僧也。有一日正講經,風雨猛動。見其幡動,法師問眾:「風動也,幡動也?」一個雲風動。一個雲幡動。各自相爭,就講主證明。講主斷不得,卻請行者斷,行者云:「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講主云:「是什摩物動?」行者云:「仁者自心動。」從此印宗回席座位。正月十五日剃頭,二月八日於法性寺請智光律師受戒。戒壇是宋朝求那跋摩三藏之所置也。嘗云:「後有肉身菩薩於此受戒。」梁末有真諦三藏於壇邊種菩提樹,云:「一百二十年,有肉身菩薩於此樹下說法。」師果然於此樹下演無上乘。
至明年二月三日便辭,去曹溪寶林寺說法化道,度無量眾。師以一味法雨普潤學徒,信衣不傳,心珠洞付。得道之者若河沙,遍滿諸方,落落星布。
時神龍元年正月十五日,則王孝和皇帝詔大師云:「朕虔誠慕道,渴仰禪門。詔諸山禪師集內道場,安秀二德最為僧首。朕每諮求法,再三辭推,云:『南方有能和尚,受弘忍大師記,傳達摩衣為信,頓悟上乘,明見佛性。今居韶州曹溪山,示悟眾生即心是佛。』朕聞:如來以心之法付囑摩訶迦葉,如是相傳,至如達摩。教被東土,代代相承,至今不絕。師既稟受,並有信衣,可赴京師設化。緇俗歸衣,天人瞻仰。故發遣中使薛簡迎師,願早降至。」大師表曰:「沙門惠能生自邊方,長而慕道。叨承忍大師付如來心印,傳西國衣缽,受東山佛心。伏奉天恩,發中使薛簡詔惠能入內。惠能久處山林,年邁風疾。陛下德包物外,道貫百邦,育養蒼生,仁慈黎庶,恩旨彌天,欽仰釋門。恕惠能居山養疾,修持道業。上答皇恩及諸王太子。謹奉表陳謝以聞。釋沙門惠能頓首頓首謹言。」時中使薛簡啟師云:「京師禪師大德教人要假坐禪,然方得道。」師云:「由心悟道,豈在坐也?故經云:『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是人行邪道,不解我所說義。』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諸法空故即是如來,畢竟無得無證,豈況坐耶?」薛簡曰:「弟子至天庭,聖人必問。伏願和尚指授心要,傳奏聖人及京城學道者。譬如一燈照百千燈,冥者皆明,明明無盡。」師云:「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故。經云:『法無有比,無相待故』。」薛簡曰:「明譬智慧,暗喻煩惱。學道之人若不用智慧照生死煩惱,何得出離?」師云:「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別故。以智慧照煩惱者,是二乘人見解;有智之人終不如此。」薛個曰:「何者是大乘人見解?」師云:「《涅般經》云:『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別。無別之性即是實性。處凡不減,在聖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常住,而不變,名之曰道。」簡曰:「師也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說不生不滅?」師云:「外道說不生不滅,將生止滅,滅猶不滅。我說不生不滅,本自無生,今亦無滅,所以不同外道。中使欲得心要,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沙。」
時薛簡聞師所說,豁然便悟。禮師數拜曰:「弟子今日始知佛性本自有之。昔日將謂太遠,今日始知至道不遙,行之即是。今日始知涅槃不遠,觸目菩提。今日始知佛性不念善惡,無思無慮,無造無作,無住無為。今日始知佛性常而不變易,不被諸境所遷。」
中使禮辭大師,進持表至京,時當神龍元年五月八日。
後至九月三日,回詔曰:「師辭老病。為朕修道,國之福田。師若凈名託疾,金粟闡弘大教,傳諸佛心,談不二之法,杜口毗耶,聲聞被呵,菩薩辭退,師若如此。薛簡傳師指教,受如來知見,一切善惡都莫思惟,自然得入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沙。朕積善余慶,宿種福因。值師之出世,頓悟上乘佛心第一。朕感荷師恩,頂戴修行。永永不朽。奉磨納袈裟一領,金缽一口,供養大師。」其後敕下賜寺額重興寺及新州古宅造國恩寺。
師每告諸善知識曰:「汝等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即種種法生,心滅即種種法滅。』汝等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一相三昧者,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僧愛,不取不舍,不念利益,不念散壞,自然安樂,故因此名為一相三味。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皆一直心,即是道場,即是凈土。此之名為一行三昧。如地有種能含藏故,心相三昧亦復如是。我說法時猶如普雨,汝有佛性如地中種,若遇法雨,各得滋長。取吾語者,決證菩提;依吾行者,定證聖果。吾今不傳此衣者,以為眾信心不疑惑,普付心要,各隨所化。昔吾師有言,從吾後若受此衣,命如懸絲。吾以道化,不可損汝。汝受吾法,聽吾偈曰:
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生。
頓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師說此偈已,乃告眾曰:「其性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凈,亦無諸相。汝莫觀凈及空其心,此心本凈,亦無可取。汝各努力,隨緣好去。」
有人問曰:「黃梅意旨何人得?」師云:「會佛法者得。」僧曰:「和尚還得也無?」師云:「我不得。」僧曰:「和尚為什摩不得?」師云:「我不會佛法。」雲大師拈問龍花:「佛法有何過,祖師不肯會?」花云:「向上人分上合作摩生?」進曰:「向上人事如何?」花云:「天反地覆。」龍花卻問雲大師,大師云:「一翳不除,出身無路。」進曰:「除得一翳底人還稱得向上人也無?」雲大師云:「橫眠直臥有何妨?」
六祖見僧,豎起拂子云:「還見摩?」對云:「見。」祖師拋向背後云:「見摩?」對云:「見。」師云:「身前見,身後見?」對云:「見時不說前後。」師云:「如是,如是。此是妙空三昧。」有人拈問招慶:「曹溪豎起拂子意旨如何?」慶雲:「忽有人回把柄到汝作摩生?」學人掩耳云:「和尚。」慶便打之。
爾時大師住世說法四十年。先天元年七月六日,忽然命弟子於新州故宅建塔一所。二年七月一日,別諸門人:「吾當進途歸新州矣。」大眾緇俗啼泣留連大師,大師不納曰:「諸佛出世現般涅槃,尚不能還其宿命,況吾未能變易,分段之報必然之至,當有所在耳。」門人問師:「師歸新州,早晚卻回?」師云:「葉落歸根,來時無口。」問:「其法付誰?」師云:「有道者得,無心者得。」又曰:「吾滅度後七十年末,有二菩薩從東而來,一在家菩薩,同出興化,重修我伽藍,再建我宗旨。」師言訖,便往新州國恩寺。飯食訖,敷坐披衣,俄然異香滿室,白虹屬地,奄而遷化,八月三日矣。春秋七十六。
當先天二年,達摩大師傳袈裟一領,是七條屈眴布,青黑色碧絹為裏,並缽一口。
中宗敕謚大鑒禪師元和靈照之塔。癸丑歲遷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二百三十九年矣。凈修禪師贊曰:
師造黃梅,得旨南來。
奚因幡義,大震法雷。
道明遭遇,神秀遲回。
衣雖不付,天下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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